决战朝鲜-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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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随口应了声,但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除。这战士们不都已经在这了吗?直接把信分给战士们不就成了?还叫我这个团长来做什么?但我想,这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于是就静静地等着余东沛说着下文。
“唔!”见我这样的表现,余东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给我递上了一根烟说道:“你倒是头一个没问我为啥不直接把信发下去的!”
“我正准备问呢!”
余东沛一愣,和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余东沛为我点燃了香烟,指着地上的那捆信件说道:“你可要小心处理这些信件。如果是好消息还好,但崔团长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当兵的,家里人大多不识几个字,平时写上一封信都要找人代笔。所以……”
余东沛似乎心里有些不忍,吐了一口烟雾后接着说道:“所以这些信里头,大多都是有什么急事,或是一些不好的消息,崔团长你明白了吧!”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里看着面前的这捆信件,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余东沛这话里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战士们这下才回来,那肯定是给耽误了。如果是一些不好的消息……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呢?家属也都知道战士们上战场打仗,这时代的人思想觉悟高,如果不是大事,不可能会写信跟他们说的。这对于急着回家看看的战士们来说,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给我一个房间!”过了良久,我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余东沛似乎是早有准备的回答道:“就这间吧!”
顿了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交待道:“这些信,最好明天早上再发给战士们,今晚让他们睡个好觉,明天一早他们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好办多了。要急着回家的,我看看能不能安排车子送他们一程!”
“谢谢!”我不由重重地握了握余东沛的手,打心眼里感谢他为战士们做的这些。
“这是我应该做的!”余东沛赶忙回答道:“这算不了什么,你们在战场上流血牺牲,说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我的办公室就在旁边,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说着余东沛朝我点了点头,就很善解人意的走出了房门,临走时还很小心的把门给带上。
这时候我的确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些信件。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根烟抽罢,我伸手提起了那捆信件把它们放在了桌面上。这捆信件不是很重,只有十几斤,但提在我的手上,却好似有一座大山压着我的胸膛一样让我喘不过气来。
想了想,我就脱下了身上的棉衣把桌面上的信件盖住,接着对门外大喊了一声:“张明学!”
“到!”张明学很快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去把政委叫来!”
“是!”张明学应了声,很快就朝不远处的会堂跑去。
之所以用棉衣把信件盖住,是不希望张明学看到了信件而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就像余东沛说的,不管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明早让战士知道更合适,今晚就让他们睡一个好觉吧!
第七卷 上甘岭防御战役 第七十八章 负罪报国
“崔团长!”不一会儿李平和就满脸疑惑地走了进来。
我也不多说,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一堆信件。李平和也不愧是干思想政治工作这一行的,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张明学!”李平和对刚刚在门口站定的张明学说道:“去把我的公文包拿来!”
“是!”张明学应了声转身就走。
“团长!”李平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松地说道:“不介意帮个忙吧!”
“帮忙?”闻言我不由一愣,不解地问道:“这事……咱们能起帮得上忙吗?”
“至少可以做些准备工作!”李平和一边熟练地给这些信件解开绳子,一边回答道:“当然有很多事情我们是没办法帮忙的,但我们至少要有些防范措施!”
“防范措施?你是说拆开信看?”我不禁有些迟疑了:“这,这是不是不大好……”
“不,用不着拆信!”李平和摇了摇头,拿起信封就在桌面上一封封的摊开:“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信分类。看看哪些战士收到信,然后明天把信发到战士们手上的时候,对这些战士多加注意就行了!”
“哦!”听着这话我倒是明白了,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有收到信的战士才有可能会出状况嘛!所谓关心则乱,刚才我心乱如麻之下,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到。
想到这里不由自嘲地笑了一声,就跟着和李平和一块儿给信件按名字分类了。
“政委!您的包!”门外传来了张明学的叫声,因为没有得到允许,他也不敢擅自进来。
李平和把门打开一个缝,朝外面点了点头,就接进了一个公文包。接着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名单,放在桌面上说道:“有些同志已经牺牲了,咱们就得想法把那些信退回去!其它的,就希望都是好消息吧!”
闻言我心下不由一凉,脑海里闪过那些家属在得知自己的亲人还没来得及收到信,就已经牺牲时的场景。这时我情不自禁的就有一种离开这个房间,把所有的这一切都丢给李平和的冲动。但最终我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我觉得,自己该为这些牺牲的战士和他们的家属做些什么。
这一晚,谢长彬给我们安排了很舒适的住处,有床铺有被子。虽说这也许对普通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长期躲在坑道里的我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了。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尽想着那些信件。那些信里说的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只是寻常的问好?或者只是说说想念之类的?但愿是这样吧!
想着想着,我最终还是忍不住爬起身来,披上棉衣就朝存放信件的那间房子走去。
刚走出门外,就意外的发现那间房的灯是亮着的,快步走上前去一看,李平和早就在里头了。
“睡不着?”推着房门进去,我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浓的烟味。
“是啊!”李平和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随手就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宗西弟,……我不让你当兵,你非要去……,现在母亲生病卧床不起,你嫂子又难产住了医院,家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过年时全家没有买年货,连新衣服也没做……”
“宗西?唐宗西?”看到这个名字我不由浑身一振。
“是!”李平和回答道:“我拆的是已经牺牲的同志的信!”
唐宗西,538团的一个排长。我之所以会记得他,是因为他在上次的战斗中,美国佬的一发枪榴弹击中了他的胸部,胸口炸出了足球那么大的一个洞。
看着手中的信,我不由咬着牙,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好哥嫂,你们不要再指责难为你的弟弟了,他已经为祖国拼尽了最后一滴血,为人民奉献出所有的一切,再也无法站在你们的面前了!”
“还有这个!”李平和又递来了一封。
我用颤抖的双手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石头,你爹得的是癌症,没钱医治,天天盼着你回来见上最后一眼呢!跟你的上级说一声,请个假回来几天吧……”
“石头,张易石……”我看了信封才知道,原来那个叫张易石的小伙子小名叫石头。
“嗯!他是牺牲在敌人的冷枪下的!”李平和接嘴道:“我记得他牺牲之前,还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把它寄出去!昏迷中他说过糊话,一直叫着‘原谅我吧!’……还有这个……”
“够了!”我没有从李平和手中接过他递来的信,转身就从这间房子里跑了出去。因为我再也没有勇气看下一封了。
“王昌盛!”
“到!”
“李铁!”
“到!”
第二天一早,战士们就在广场上集合,刘顺义站在队伍面前大声地把有信的战士一个个叫了出来,接着再把信件递到了他们的手上。
战士们倒也守纪律,他们拿到信后,不知道有多么想当场把那些信封拆开看看里面的内容,但还是忍了下来,在队列中站得笔直的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信件终于发完了,刘顺义这才善解人意的下了解散的命令。拿到信件的战士迫不及待的就把手中的信封拆开来了。
一秒钟,两秒钟……
我静静地看着那些战士们,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这一刻的时间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漫长,以至于我几乎就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了。
一个笑脸,两个笑脸……看着战士们脸上绽开的一个个笑容,我也不由稍稍安心了些。但还没等我来得急把视线转移到其它战士身上,就见一名战士转过身去面朝南方,“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凄厉地朝天喊了一声:“都怪我啊!”就昏死了过去。
战士们赶忙跑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急救,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上去,从地上捡起了那张带着泪痕的信纸,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写了几句话:“妻子难产,因为家里没有其它人,乡亲们发现得迟了,大人小孩都死了!”
这还不只,我很快就发现又有几名战士对着手中的信纸泣不成声,这其中竟然还有我的警卫员徐永维。
“怎么了?”我不由走到徐永维身边问了声。
徐永维没有回答,只是蹲在地上一个劲地掉着眼泪。
“团长!”张明学眼圈红红的,声音哽咽地回答道:“徐永维他爹半身不遂,天天盼着他回家,天天爬到门口等他回去,一直没等着。有一回等得迟了,再也没有力气爬回去,因为天黑邻居也没发现,第二天就……”
我无言地拍了拍徐永维的肩膀,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因为我觉得,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对战士来说都是那么的单薄无力。
没有人会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战场上的生生死死早就把我跟战士们的心连在一起了。对我来说,他们就是我的兄弟、就是我的亲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爹就我的爹,他们的娘就是我娘,知道他们的家人不幸,我也同样是心如刀割!
“团长!”这时刘顺义把一份电报递到我的跟前,说道:“师部来电,允许给战士们半个月的大假,让他们回去看看家人!”
“嗯!”我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咬牙说道:“都回去吧!半个月的假期,半个月后到这里集中!”
“是!”战士们应了声,当即就回到营房里去整理行装。刘顺义则开始忙着跟谢长彬商量,为战士们准备军车和行程。
“崔团长!”看着一批批整理好行装,搭乘着汽车离开的战士们,李平和走上来给我递上了一支烟。
“这就是负重报国啊!”李平和叹道。
“不,这是负罪报国!”我摇了摇头。
“负罪报国?”李平和疑惑地看着我:“他们何罪之有?”
“有,他们有罪!”我沉重地回答道:“家人让他们给坑苦了!”
被我这么一说,李平和也没话说了。
功臣与罪人竟然会划上等号,也许只有在此时此刻的我们,才知道这个事实是多么让人辛酸!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平和又接着问了声。
“不知道!”我一片茫然,放了大假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回家吗?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就更不用说找亲人了。
“要不?跟我一起去见见我伯父!”李平和有些期待地说道:“伯父是我父亲的战友,从我十几岁起就一直跟着他了!我跟他说起过你的事,他也一直很想见见你!”
“唔!”我迟疑了下,就说道:“也好,不过我得先去跟庞师长报告下!说不定他另有安排呢!”
“好!”说着李平和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往电台的方向走。
第七卷 上甘岭防御战役 第七十九章 战功
“崔团长还有别的任务,暂时留守!”
师部发来的电报让我和李平和两人都失望了。
还有任务?都回国了还能有什么任务呢?我不由看着电报发愣。
“团长!”李平和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我就……”
“走吧!”我点了点头:“代我向伯父问声好,等我有空时再去拜访他!”
“一定!”李平和再和我握了握手,向我敬了个礼,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团长!”
……
胡彪、李国强等人也都整理好了行装前来跟我道别。
“还来这里干什么?还不赶车去?”我催促道:“动作都快点!回去好好看看家人,该孝顺的孝顺,该推付的推付,都给我安排好喽!别亏待了他们!”
“是!”战士们应了声,齐刷刷地给我敬了个礼,转身就朝汽车跑去了。
看着战士们离开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现在留在身边的除了团部的主要干部和警卫连的一小部份战士外,什么人也没有了。但我心里空空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从我来到这个年代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过着紧张、惊险、刺激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行军打仗了,脑袋里整天想的就是作战计划、杀人还有攻占阵地。现在突然间来到了这样一个和平的世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好像变得没目标,有点无所事事了。
这不?现在我就无事可做,能做的似乎就只能等。等着庞师长来,等着他给我安排新的任务。
新的任务是什么呢?
好在我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亲人,本来也没有回家探亲的打算,否则这下刚回来就安排任务给我,这庞师长还不让我给怨死了!
谢长彬所在的这个基地显然是志愿军回国的中转站,所有从朝鲜返回的部队都要先在这里落脚,在这里休息一阵子后再各奔东西。战士们可以在这里得到充分的休息和给养,伤病员也可以在这里得到相对较好治疗,不宜长途移动的伤病员就直接留在这里养病了。这也正是一开始我来的时候,看到许多医护队的战士和伤病员的原因吧!
由于志愿军战士的部队十分庞大,就比如说这一回,咱们从一线上撤下来的部队足有十万余人。这么多的部队如果在同一时间撤下来的话,那是任何一个基地都容纳不下的。所以才实行现在这样分批次回国,回国后短时间疏散的方法。
我在基地等着庞师长的这几天,就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志愿军战士下来,然后再一批批的离开。
也许是因为我在三登救出了许多物质的原因,所以谢长彬对我们都很照顾,我们住的、吃的都比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们要好。甚至于我们身上的军装都每人分配了两套新的。用谢长彬的话说,就是一套穿在身上一套用来换洗。
想想在前线的时候,战士们的军装大多都是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的,而我们却能享受到这样的特殊照顾,心里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这又不便于明说。人家谢长彬也是好意,如果我拒绝或是说出来的话,多少都会有指责他利用职务之便为我开方便之门的意思。于是也就装傻充愣,反正在这后方,要得到这些补给还不是那么难。
然而我一等再等,始终都没有看到庞师长的影子,甚至于539团的同志都下来了,我问了他们团长王伟成,也说不知道师长在哪,只知道他已经先一步回国了。
这就更让我奇怪了,如果有任务安排给我而又不方便在电报里说的话,那回国经过这的时候,顺便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还让我在这闷等着……这倒底是个什么任务来着?还搞得这么神秘!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越发纳闷。
开始几天我还会想着、看着、盼着庞师长来,但想着想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后,后来就不想了。暗道反正在这里吃好的、睡好的,还不用担心随时会没命,跟战场比起来都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最好能让我在这多住些日子,不要再有什么劳什子任务。
于是我又在希望庞师长迟些再来了。
但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我还想安下心来在这里多享受一番的时候,庞师长他就来了……
这天我刚吃过午饭,正和刘顺义几个人懒洋洋地在空地前一边悠闲地抽着烟一边舒服地晒着太阳。人人都说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啊!这时候我才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具有真理。特别是对我们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来说,还能这样安安稳稳地抽上一支烟,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奢望的了。
但就在我眯着眼打了个盹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刹车声。徐徐睁开眼睛一看,四辆吉普车带着一片烟尘齐刷刷的就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哟!挺自在的啊!”车门一打开,就看见了庞师长的身影。
“师长!”我们一行人赶忙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坐坐,站起来干什么?晒晒太阳不是挺舒服的嘛!”庞师长笑呵呵地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也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在了靠背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晒着太阳。
“师长,烟!”见庞师长这个样子,我们也就不见外了,重新坐了下来,刘顺义甚至还为师长抛去了一根美国烟。
“师长,这几位同志是……”刘顺义看着吉普车的方向疑惑地问着。
这时我才注意到跟着庞师长一块儿下车的还不只是他的警卫员,还有几名志愿军战士。一看之下,我就明白刘顺义为什么会这么问了。这几名战士虽说身上穿的也是干净整洁的军装,但大多身上都带着伤,要么就是一支袖子空空的,要么就是拄着拐杖……
“哦!这几位是我们军的战斗英雄!”庞师长很自然地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把那名拄着拐杖的战士扶了过来在椅子上坐下。
一边走着还一边责怪:“老陈啊,不是让你们等等再下车的吗?有勤务兵呢!”
“师长!”那位被称为老阵的战士把拐杖往旁边一放,故作轻松地说道:“咱如果连下个车都要勤务兵带着,那还不都成了废人了吗?”
“就是啊,师长!”另一名独臂战士也边走边回答道:“我看你还是把那些勤务兵给安排到别处去,咱们用不着人待候,你说这让人看着像什么话嘛?”
这时我们才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来给这些战斗英雄让座。刘顺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后面还有一个戴着墨镜拿着导盲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