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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儿女英雄传-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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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妹听了一怔,重复把安老爷上下一打量,又看了看邓九公、褚大娘子,只得站起身来,向安老爷福了一福,道:“原来便是安官长!方才民女不知,多多唐突,望宫长恕民女的冒昧!”老爷也连忙答礼让坐。只见他对着老爷默默的望了一刻,又说:“怪道这言谈气度不像个寒酸幕客的样子。只是既蒙官长下降,怎的不光明正大而来?——便是九师傅你合褚家姐姐夫妻二位,也该说个明白。怎的大家作这许多张致,是个甚么意思?”
  邓九公这可憋不住了,只站起来,红头涨脸张牙舞爪的道:“姑娘,我实告诉你说罢!人家这位安太老爷昨日就来了。他是想长念你的好处,人家把七品黄堂的前程都扔了,辞官不作,亲自到这个地方特为找你。未从找你来,先到了西庄儿找我,我们没见着,他又到了东庄儿。昨日直等到我从山里回来,我们才见着了。姑娘,咱爷儿俩可没剩下的话,你想,人家既诚心诚意的找咱们来,随们有个不说实话的吗?我可就如此长短的都说给他了。是说这报仇的话我不知底,没提明白;敢则人家全比咱们知底。他说这话必得告诉你。这么着,我们就认了义弟兄。为了你这事,我还爬下给人家磕了个头,今日才来的,怎么你说人家来的不光明正大呢?”他讲了半日,通共不曾把好端端的安老爷为甚么要扮作尹先生这句话说明白。索性把个姑娘也闹得迷了攒儿了,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听那句好。问那句好。
  褚大娘子道:“你老人家这话不是这么说,等我告诉他。”
  说着,也搬了个座儿在十三妹身旁坐下,向他说道:“好妹子,你瞧,你我在一块儿过了这么二三年,我的话从没瞒过你一个字,到了今日的事,可是出在没法儿了。这如今我们这二叔不是把真名姓儿说出来了吗,听我澈底澄清的告诉明白了你:人家二叔这荡来可并不是专为送这张弹弓来的,他也不知你家老太太去世,更不知你又有要去给你家老爷子报仇的这一件事。人家是诚心诚意的接你们娘儿俩重回老家来了。要讲你这报仇的事,你连我瞒了个风雨不透;就算我们老爷子知道,也究竟不知你卖的是那葫芦里的药。敢则昨日提起来,人家比咱们知道的多着呢。因这上头,大家伙儿才商量着说,必得把这话先告诉你,然后人家二叔还有多少正经话要说。
  “小姑太太,你只想想,你那个性格儿可是一句半句话省的了事的人吗?所以昨日才商量了这样一条主意来的。你方才只晓得说人家为甚么不光明正大的来,我们爷儿们为甚么不告诉明白了你。我且问你,假如昨日没个商量,人家就这么冒然的到门口儿,说:”安某人送弹弓儿来了。‘你自己估量着,你见人家不见?不用讲,心里先横上一个甚么施恩望报咧不望报咧的。一想,他准是为前番在庙里救了他家公子报恩来了,再加上你为你老太太的事心里不耐烦,为老爷子的仇怕走露这个话,你管定连门儿也不准他进,叫他留下弹弓儿找邓九太爷去。我为甚么说这话呢?你当日合他家公子约下送这张弹弓儿取那块砚台的时候,就叫他我我们老爷子,这就明显着是不许来人到门认着你的住处了。你算,人家连你的门儿都进不来,就有一肚子话合谁说去?所以才商量着作成那样假局子,我们爷儿三个先来,好把人家引进门儿来。不想姑娘你果然就容我们把这位老人家引进门儿来了。
  “是说进了门儿了。姑娘,你也不是甚么怕见人的人,只是估量着不是方才那个光景儿,请你出去到前厅见人家,你肯不肯?一个不肯见面,这话又从那里说起?所以才商量着编成那个坝,我便撺掇到你窗根儿底下听去,那里却作成一边定要留下那弓,一边定不肯留下那弓,好把姑娘你引出去。不想果然就把姑娘你引出去,彼此见着面儿了。
  “是说见了面儿了。还怕你不三言两语把弹弓儿要过来,踅身往里就走吗?人家各有个内外,难道人家还好后脚儿就跟进你来不成?那时虽然见了面,这话还是说不成。所以才商量着我们这二叔开口便问你家老太太,为的是接着拜灵好进来说这段话。不想我们老爷子从旁一怂恿,姑娘你果然就让这位老人家到里一层儿来了。
  “是说到了这里了。难道拜过了灵,交还了弹弓儿,人生面不熟的,人家还好硬坐下不走不成?这话又打住了。所以才商量着我拉起你来谢客,你姐夫就替你递茶,为的是好留住人家坐下说话。不想姑娘你果然就让他老人家坐下了。
  “是说是坐下了。难道人家没头没脑儿的开口就说:”你这不穿孝不是要报仇去呀?‘这像句话吗?便是我们爷儿们又怎好多这个口呢?这话又耽误了。所以才商量着就借着问你为何不穿孝,用话激着你,叫你自己说出这句报仇的话来。又怕一下子把你激恼了,打断了话头儿,所以才商量着不等你翻老爷子先翻,好压下你的气去,引出你的话来。不想姑娘你果然就自己不禁不由的把报仇这句话说出来了。
  “是说说出来了。再要你说出这个仇人的姓名来,只怕问到来年打罢了春也休想你说。所以才商量着索性给你一口道破了。我们爷儿们可也想不到你就闹到那个场中,人家二叔可早料透了。所以才商量定了,老爷子那里紧防着你。不想姑娘你果然就枪儿刀儿烟雾尘天的闹起来了!
  “到了闹到这个场中了。你那性儿有个不问人家一个牙白口清,还得掉在地下砸个坑儿的吗?这话其实也不过几句话就说明白了,又要那样说评书的似的合你叨叨了那半天,是为甚么?就防你一时想左了,信不及这位假尹先生的话;一个不信,你嘴里只管答应着,心里憋主意,半夜里一声儿不言语,咃嘣骑上那头一天五百里脚程的驴儿走了!姑娘,你说这个事你作得出来作不出来?那时候谁驾了孙猴儿的筋斗云赶你去呀!
  “这不是只管把话说明白了还是误了事了吗?所以人家才耐着烦儿起根发脚的合你说。说的待终把纪家门儿的姥姥家都刨出来了,也是为要出出你这口怨气,好平下心去商量正事。我们也只想着你听见只有痛快的乐的;再不然,想起你们老爷子、老太太来,倒痛痛的哭一场,再不至于有别的岔儿。人家二叔可又早料透了,所以才商量定了,嘱咐我小心留神。所以我乘你合人家拧眉毛瞪眼睛的那个当儿,我就把你那把刀溜开了。不想姑娘你果然就死呀活呀的胡闹起来了。
  “到了闹到这个分儿上,算闹到头儿了,就要仗着我们爷儿们劝你。老爷子是说是你个师傅,他老人家的性子没三句话先嚷起来了。你姐夫更合你说不进话去。我这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大约说破了嘴,你也只当是两片儿瓢。——难道我没劝过你去不得吗?你何曾听我一个字儿来着?你只听人家二叔方才说的这篇大道理,把你心里的为难想了个透亮,把这事情的用不着为难说了个简捷,才把姑娘你的实话憋宝啊似的憋出来了!好容易盼到你说了实话了,人家不敢撇开假姓名,露出真面目来合你说实话!
  “是啊!说了周遭儿,人家好好儿的,到底为甚么把位安老爷算作尹先生?我们爷儿们又装神弄鬼的跟在里头,这又是作甚么呀?可都是你那个甚么施恩望报不望报的这个脾气儿闹的。你只看,方才说到归根儿,你还是这句。总而言之,一句话,说是尹先生,才进的了你这个门儿,说得上这套话;说是安老爷,只怕这时候,慢讲说这套话,就进不了这个门儿!至于方才那番话,也必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才话里引的出话来;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管保你又是把那小眼皮儿一搭拉,小腮帮子儿一鼓,再别想你言语了。人家还说甚么?那可就误事误到底儿了!
  “为甚么为这个事他老哥儿俩昨日商量了不差甚么一天,还弄了分笔砚写着,除了我们爷儿四个,连个鬼也不叫听见?妹子你白想想:我们这位二叔在你跟前,心思用的深到甚么分儿上?意思用的厚到甚么分儿上?人家是怎么个样儿的重你?人家是怎么个样儿的疼你?这是我们二叔合我父亲一片苦心,一团诚意!你可别认成《三国演义》上的诸葛亮七擒孟获,《水浒》上的吴用智取生辰纲,作成圈套儿来汕你的,那可就更拧了!再说人家也是这个岁数儿了,又合老爷子结了弟兄,就合咱们的老家儿一样。依我说,这时候且把那些甚么英雄不英雄的扔开,咱们作儿女的就是听人家的话,怎么说怎么依着。好妹子!好姑奶奶!你可不许猫闹了!你往下听,这位老人家的正经话多着的呢!”
  却说那十三妹姑娘听了褚大娘子这话,才如梦方醒,心里暗暗的说:“这位安官长才是位作英雄的见识,养儿女的心肠!”他登时把一段刚肠化作柔肠,一腔侠气融成和气。心里着实的感激佩服安老爷。
  列公,说起来人生在世,都有个代劳任怨的刚肠,排难解纷的侠气,成全朋友,怜恤骨肉。只是到了自己背了气迷了头,就难得受过他好处的那班人知恩报恩,都像这位安水心先生这等破釜沉舟,披肝沥胆。假如我说书的遭了这等事,遇见这等人,说着这番话,我只有给他磕上一个头,跟着他去,由他怎么好怎么好!
  谁想这位十三妹姑娘,力大于身,还心细于发。沉下心去,把前后的话一想,第一句他就想到:“方才这安官长的话里,讲到我当日遣人送我父亲灵柩一节,这话我记得曾在能仁寺向他家公子合张家妹子说过个大概,算他父子翁媳见面谈到罢了;至于我的老家在京里,我父亲的灵在庙里这话,我合邓、褚两家都不曾谈过,他是怎的知道?好不作怪!且等我问个端的,再定行止。”因向安老爷说道:“官长这番高义,无论我十三妹有这造化跟了去没这造化跟了去,只这几句话,终身不敢忘报。只是民女的家事官长怎么晓得的这样详细?还要求明白指教。”
  安老爷听了这话,呵呵大笑,说道:“姑娘,你问到这句话,我若说将起来,只怕我虽不是‘尹其明’,你也不好称我作‘官长’。你虽自称是‘民女’,我还不信你是‘十三妹’!”
  姑娘此刻,气儿是馁了去了,心儿是平下去了,小嘴儿也不像那样梆啊梆的梆子似的了。只得给人家陪个笑儿,道:“官长不信民女是十三妹,却是那个?”安老爷道:“姑娘,话到其间,我也只得直说了。只是你却不要害羞,不可动气。你不但不是姓石行三,并且也不排行十三妹。你家姓一个人可的”何“字,同我一样,都是正黄旗汉军旗人。你家三代单传,你曾祖太爷双名登瀛,翰林出身,作到詹事府正詹,终于江西学院。你祖太爷单名一个焯字,却只中了一名孝廉。你父亲单名一个杞字。官居二品,便是那纪大将军的中军副将。你家太夫人尚氏,便是三藩尚府的远族本家。当日在京,我们彼此都是通家相见。便是姑娘你小时节我也曾见过,只是今日之下,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了。
  “我除了你曾祖太爷不曾赶上,你祖太爷便是我的恩师。那时他老人家正在用功,想中那名进士,不想你家从龙过来,有个骑都尉的世职,恰好出缺无人,轮该你祖太爷承袭,出去引见,便用了一个本旗章京。你祖太爷因是历代书香,自己不愿弃文就武,便退归林下,把这前程让给你父亲承袭。他幼官出学,用了一个三等侍卫。你祖太爷从此无心进取,便聚集了许多八旗子弟,逐日讲书论文。只我安某要算他老人家第一个得意学生,分虽师生,情同骨肉。我今日稍稍的有些知识,都是我这恩师的教导成全,至今无可答报。
  “他老人家是早年断弦,一向便在书房下榻,直到一病垂危,我还同你父亲在那里服侍汤药,早晚不离。一天,他老人家把我两个叫到床前,叫着你父亲的名字,说道:”我这病多分不起,生寄死归,不足介意。只是我平生有两桩恨事:一桩是不曾中得一名进士。但我虽不曾中那进士,却也教育了无数英才,看去将来大半都要青云直上。就中若讲人品心地,却只有我这安学生。只可惜他清而不贵,不能腾达飞黄;然而天佑善人,其后必有昌者。至于你,虽然作了个武官,断非封侯骨相。恰好我一弟一子,都无弟兄。这弟兄一伦也是人生不可缺陷的,你两个今日就在我面前对天一拜,结作弟兄,日后也好手足相顾。‘因此上,我合你父亲又多了一层香火因缘,算得个异姓骨肉。他老人家又道:“那一桩恨事,便是我不曾见着个孙儿。我家媳妇现虽身怀六甲,未卜是女是男。倘得个男孩儿,长大就拜这安学生为师,教他好好读书,早图上进,切不可等袭了这世职,依然去作武弁;倘得个女孩儿,也要许配一个读书种子,好接我这书香一脉。你两个切切不可忘了我的嘱咐!’这些话,我都一一的亲承师命。姑娘,你我两家是这等一个渊源,你怎生还合我称的甚么‘民女’咧‘官长’!”
  姑娘此刻是听进点儿去了,话也没了,只呆呆的望了安老爷的脸往下听。安老爷又接着说道:“及至你祖太爷见背之后,次年三月初三日辰时,姑娘你才降临人世。那年是个辰年,你这八字恰好合着辰年、辰月、辰日、辰时。从你裹着褯子的时候,我抱也不止抱过一次。这年正是你的周岁,我去给你父母道喜。那日你家父母在炕上摆了许多的针线刀尺、脂粉钗环、笔砚书籍、戥子算盘,以至金银钱物之类,又在庙上买了许多耍货,邀我进去一同看你抓周儿。不想你爬在炕上,凡是挨近的针黹花粉,一概不取,只抓了那庙上买的刀儿、枪儿、弓儿、箭儿这些耍货,握在手底下,乐个不住。我便合你父亲笑说:”这侄女儿将来只怕要学个代父从征的花木兰定不得呢!‘谁知你听得我说了这句,便抬起头来笑嘻嘻的赶着要我抱。及至我抱到怀里,你便张着两只小手儿,倒像见了许多年不曾相会的熟人一般,说说笑笑,钻钻跳跳,十分亲热。凭着谁来接着,只不肯去。落后还是你家老太太吩咐你那奶娘道:“快接过去罢,看溺了二大爷……’一句话不曾说完,且喜姑娘你不曾小解,倒大解了我一褂袖子!那时候你家老太太连忙叫人给我收拾,我道:”不必,只把他擦干了,留这点古记儿,将来等姑娘长大不认识我的时候,好给他看看,看他怎生合我说嘴。‘姑娘,不想这话却应在今日。
  “那时我同你父母大家笑了一回,你那奶娘早给你换了衣裳抱来。你老太太接过来道:”快给大爷陪个不是,说等凤儿大了好生孝顺孝顺大爷罢。‘我因问说’你我旗人家的姑娘,怎生取这等一个名字?‘你家老爷道:“说也好笑,他母亲生他的前一晚,梦见云端里一只纯白如玉的凤鸟,一只金碧辉煌的凤鸟,空中飞舞;一时这只把那只引了来,一时那只又把这只引了去,对着飞舞一回,双双飞入云端而去。不解是个甚么因由,想去总该是个吉兆,因此就叫他作玉凤。姑娘,你这名儿从你抓周儿那日就在我耳轮中听得不耐烦了,此时你还合我讲甚么’十三姐‘呀’十三妹‘!
  “然则你又因何单单的自称个‘十三妹’呢?这三个字大约还从你名儿里的这个‘玉’字而来,你是用了个拆字法,把这‘玉’字中间‘十’字合旁边一点提开,岂不是个‘二字’?再把‘十’字加在‘二’字头上,把一点化作一横,补在‘二’字中间,岂不是‘十三’两个字?又把九十的‘十’字、金石的‘石’字音同字异影射起来。一定是你借此躲避你那仇家,作一个隐姓埋名哑谜儿,全身远害。贤侄女,你道愚伯父猜得是也不是?”
  听起安老爷这几句话,说得来也平淡无奇,琐碎得紧,不见得有甚么警动人的去处。那知这话越平淡越动性,越琐碎越通情。姑娘是个性情中的人,岂有不感化的理?再加自己家里的老底儿,人家比自己还知道,索性把小时候拉青屎的根儿都叫人刨着了,这还合人家说甚么呢?只见他把这许多年憋成的一张冷森森煞气横纵的面孔,早连腮带耳红晕上来,站起身形,望前走了一步,道:“原来是我何玉凤三代深交有恩有义的一位伯父!你侄女儿那里知道!”说着,才要下拜。
  安老爷站起来,说道:“姑娘,且慢为礼。你且归坐,听我把这段话讲完了。”因接着前文说道:“后来你老人家服满,升了二等侍卫,便外转了参将,带你上任。这话算到今日,整整十七个年头。一向我们书信往来,我那次不问着你!你父亲信来道,因他膝下无儿,便把你作个男孩儿看待。且喜你近年身量长成,虽是不工针黹,却肯读书,更喜弓马,竟学得全身武艺。我还想到你抓周儿时节说的那句话。谁想前年又接得你尊翁的信,道他升了副将,又作了那纪大将军的中军,并且保举了堪胜总兵。忽然,一路顺风里说到想要告休归里,我正在不解,看到后面,才知那纪大将军听得你有这般武艺,要合你父亲结亲。你父亲因他不是诗书礼乐之门,一面推辞,便要离了这龙潭虎穴。我正在盼他回家相会,岂知不几日便晓得了他的凶信。我便差了两个家人,连夜起程去接你母女合你父亲的灵柩。及至接了回来,才晓得你要避那仇人,叫你的乳母丫鬟扮作你母女的样子,扶柩回京,你母女避的不知去向。
  “这二三年来,我逢人便问,到处留心,只是没些影响。直到我那孩子安骥同你那义妹张金凤到了淮安,说起你途中相救的情由,讲到你这十三妹的名字,并你的相貌情形,我料定除了你家断不得有第二家,除了你也断不得有第二个。所以我虽然开复原官,也无心富贵。便脱去那领朝衫,一路寻你到此,要想接你母女回京,给你我个安身立命之处,好不负我恩师的那番嘱咐,不止专为你能仁寺那番赠金救命的恩情而来。姑娘只想,有你老太太在,我尚且要请你母女回京,如今剩你一人,便说有九公合这大娘子可托,我又怎肯丢下你去?现在你的伯母合你的义妹张姑娘并他的二位老人家都在途中候你。便是你父亲的灵柩,我也早晓得你家坟上无处可葬可停,若依你吩咐你那奶公的话,停在那破庙之中,怎生放心得下?我早把他厝在我家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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