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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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盼”各等语。
①闾阎:本指里巷的门,代称平民百姓。
单太爷看了,连连拍手称妙。魏竹冈道:“我只同他拉交情,招呼他,看他如何回答我。”单太爷道:“听里头朋友说,他还有朦开保案、浮开报销几条大劣迹,为什么不一同叙进?”魏竹冈拿手指着“共计八款”四个字,说道:“一齐包括在内,给他个糊里糊涂的好。等他来问我,我再一样一样的告诉他。我的信只算要好通个信,我犯不着派他不是,所以信上有些话一齐托了别人的口气,不说是我说的,只要他觉着就是了。”单太爷听了甚为佩服,连说:“到底竹翁先生是做八股做通的人,一通而无不通。……小弟是没有读过书,主意虽有,提起笔来就要现原形的。”魏竹冈道:“这也怪不得你。你若八股做通,你早已上去,也不在这里做县丞了。”正说着,将信封好,开了信面。怕自己的跟人不在行,交给单太爷的小跟班即刻去送,叫他到船上说是魏家来的,守候回信,千万不可说明是单太爷的家人。小跟班的答应着去了。约摸两个钟头,方才拿了一张回片回来,说:“有信明天送过来。”魏竹冈道:“我这个信不是甚么容易复的,定要斟酌斟酌,且看他明日回信如何写法,再作道理。倘若没有回信,好在你有位朋友在里头,就托他探个信,告诉我们一声。或者再写一封信去,或者商量别的办法。”单太爷答应着,又说了些别的闲话,方才回去。按下不表。
且说周老爷自从辞别单太爷出城之后,一直回到船上。毕竟心怀鬼胎,见了胡统领比前反觉殷勤。胡统领本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倒也并不在意。等到晚上吃过夜饭,正是几个随员在大船上趋奉统领的时候,忽见船头上传进一封信来,说是本地绅衿魏大老爷那里写来的。胡统领听了诧异,连忙接在手中一看,只见上面写明“内要信送呈胡大人勋启”,下面只写着“魏缄”两个字,还有“守候福音”四个小字。一头拆信,一头心上转念:“我并不认得此人,这是那里来的?”信封拆破,掏出来一看,先是一张名片,刻着“魏翘”两个大字,后面注着“拜谒留名,不作别用”八个红字。另用墨笔添写“号竹冈,某科举人、某科进士、兵部主事、会试出某某先生之门。”胡统领看了明白:“是要我晓得他与我同门的意思。看来总是拉拢交情,为借贷说项地步。”因此并不在意,从从容容将信取阅。及至看到一半,说着“并无土匪”的事,心中始觉慌张;兼之一路看来,无非责备他的话头,因此心上很不舒服;及至临了,叙到他两个本是同门,因此特地前来关照,以及“守候回信”等语。他翻来复去看了两遍,一声不响。众随员瞧看也摸不着头脑。周老爷虽已猜着九分九,也只好装作不知,一傍动问:“是那里来信?为的甚么事情?”胡统领不说甚么,但把信交在周老爷手中,说了声“你去看”,自己躺下吃烟。周老爷接信在手,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心内早已了然,口中不便说出。只说:“奇怪得很!看他来信倒着实同大人要好,所以特地前来关照。”胡统领道:“他虽然与我同门,我又何曾认得他?你说他同我要好,所以特来关照,据我看来,只怕不是好意思呢!”周老爷道:“这也不见得。倘若他不同大人同门,或者难保,既然同大人有此一层交情,借此拉拢,或者有之。倒是他信面上写明白守候回信,现在怎样回他?”胡统领道:“给他个回片,先叫来人转去,等明天访明实在,有回信再给他送去。”家人们答应一声,取出名片交给来人,叫他回去销差。
这里胡统领抽了几口烟,一声不响,等到过足了瘾,坐起来对周老爷说道:“我看这件事情不妙。好在眼前都是自己人。这件事情倘若闹了出来,终究有点不便。怎么想个法子预先布置布置的好。事不宜迟,办事越慢,花钱越多。就是我从前谋这个差使的时候,军机王大人跟前经手的朋友是他的内侄,这条路原是再好没有。他只叫我送三千银子的贽见,包我得这个差使。我嫌多没有理他。后来托了别人,一花花了五千,经手的还要谢仪,一共花了六千,足足的耽搁了半年事情才成功。兄弟是过来人,这点机关我还懂得。诸位替我想想看,可是不是?”文七爷接口道:“大人这事怕什么!大人是上头派了来的,无论事情办的错不错,一来上头总得护着大人,断不肯自己认错;二来县里有他们乡下人的甘结、领状,都是真凭实据。他们有多大胆子敢上控!直捷可以不理他。”胡统领尚未开言,周老爷道:“怕呢原是没有什么怕他,但是等到事情闹出来,大家没有味,这种人直捷是地方上的无赖,胜之不足为荣,败之反足为辱。还是大人的明鉴,预先布置的好。”文七爷道:“只要我们理直气壮,怕他怎的!”胡统领道:“文大哥,周某人话不错。兄弟的脾气,宁可息事,花两钱算什么,只要小的去,大的来,就有在里头了。但是总得有个人先去探探口气,我们才好商量。”周老爷道:“是。先去探探口气,果然是美意,我们也乐得同他拉拢拉拢。大人就给他一角公事,或者请他清查本地被土匪扰害的灾户,借此为名,等他开支几两银子的薪水,这是好的一面说法。倘若存了别的主意,大人跟前卑职要直谈的,那是他一定存了敲竹杠的意思。但是现在先写信,看来事情一定还可挽回,大人也不必烦心。这里的捕厅姓单,同卑职是十几年的相好,听说他同本地这些人还联络得来,卑职就去找他当中疏通疏通,将来事成之后,大案里头,求大人赏他一个保举就是了。”胡统领道:“这是惠而不费的,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但是你老哥见了单县丞,只说你托他,不必提出我来。各式事情,我们心照就是了。”周老爷答应着说:“明天一早就进城去。事情要办的快,总要明天一天里头了结才好。”胡统领道:“是啊。如此我也不留你们多坐了。你们各自回船歇息,明天好办正经。”于是各随员一齐辞别退去。
到了次日,周老爷果然起了一个早,坐轿进城会见单太爷,讲起昨夜统领的情形,知道事有把握。单太爷帮着敲了竹杠,统领还要保举他,真是名利兼收,非常之喜,连说:“晚生倘能因此过班,已是老堂翁的提拔。……至于银钱里头,用着晚生出力的地方,晚生无不竭力,无论多少好处,一齐都是你堂翁的。至于魏老朋友那里,有兄弟去抗,少则一头二千,多则三五六千,随你堂翁的便。他坐在家里那里来得这些银子,多了岂不是白便易他呢。”周老爷听了,自然也自欢喜。又商量了一回,仍旧出城禀见统领,说起这魏竹冈的为人:“据单县丞说,竟其不是个好东西,而且同京里张昌言张御史是姑表兄弟,所以在地方上很不安分。地方官看他表弟面上,有些事情都让他,不同他计较。单县丞虽然同他要好,晓得他利心太重,有些话也只好说起来看。总之,想敲一个大竹杠是实情。”胡统领听了踌躇道:“少呢,我们那里不花两钱,如果要的多,也只好听他的便了。”周老爷道:“据单县丞说,只怕开出口来不会少呢!”胡统领听了诧异道:“怎么单县丞晓得他要敲我的竹杠?”周老爷连忙分辨道:“他如何会晓得,也不过外头听来的传言,他听见大人肯赏他保举,他感激的了不得,立刻就到姓魏的那里探听去了。”
周老爷正同统领说话的时候,忽然船头上有人来回说:“有客到隔壁船上拜周老爷。”周老爷道:“只怕是单县丞探了口气来了。”统领道:“论不定就是他,你快过去看看罢。”周老爷辞别出来,回到自己船上,果然是单太爷。当时因人多不便说话,便把他拉到耳舱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半天。周老爷送客出来,一直仍回到统领船上,一进门见了统领,便嚷道:“真正想不到的事情,简捷要把卑职气死!怎么不做一个好人,一定要敲竹杠!”胡统领忙问:“怎的?”周老爷只顾说他自己的话,说道:“他上天讨价,不能不由我落地还钱。且看单太爷去说,他能听不能听,再作道理。”胡统领忙问:“到底他要多少数目?”周老爷道:“大人估量他要多少?”胡统领道:“多则五千,少则三千。”周老爷道:“三千再加一百倍!”胡统领楞了一楞,舌头一伸,道:“怎么一百倍?”周老爷道:“他开口就是三十万,岂不是一百倍。”胡统领道:“他的心比谁还狠!咱们辛苦了一趟,所为何事,他竟要一网打尽,我们还要吃甚么呢。你怎么回头他的?”周老爷道:“回头了他恐防生变。卑职总想着大人‘宁可息事’的一句话,只同他讲价钱,不同他翻脸。”胡统领道:“你到底同他讲多少?”周老爷道:“他开的盘子太大了,过少不好出口,卑职还了他三万。”胡统领听了,默默无语。停了好半天,又问道:“你还他三万,他答应不答应呢?”周老爷道:“他要三十万,是单县丞传来的。卑职只还个数目给他,不晓得他答应不答应。”胡统领听了摇摇头,说道:“都要像这样敲起来,一个三万,十个就是三十万。我的钱有完的时候,他们的竹杠没有完的时候。这个我吃不了!你替我回头他:有什么本事只管施来,我不怕;如若要钱,我没有。”
周老爷听了,陡的吃了一惊,心上思量道:“怎么这件事他倒变起卦来?而且也不像他平日为人。”但是碰了下来,也不好说别的,只搭讪着说道:“卑职这事是仰体大人意思做的,所以敢还他一个价,横竖这点数目总还开销得出。”胡统领一听话中有因,明明说他的钱是嫌来的,揭着他的痛疮,心上越发生气。其时天气已交小寒,胡统领穿着一件枣儿红的大毛袍子,没有扎腰,也没有穿马褂,头上戴着“皮困秋①”,脚下登着薄底京靴,因为烘眼,戴了一付又大又圆的墨晶眼镜,一手捧着水烟袋,一手绺着老鼠胡子,坐在床边上,摇来摇去,床上点着烟灯。只见他的面孔比铁还青,坐了老半天,一声不响。周老爷也只好相对无言。又歇了一会,说道:“我替他们地方上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一把万民伞都没有,还来敲我的竹杠!”周老爷道:“等卑职出去通个风给他们,一定有得来的。”胡统领道:“算了罢!我省得三万银子,至少几千把万民伞好做。这个虚体面,我如今亦不在乎了?”周老爷一连碰了几个钉子,满肚皮不愿意,瘪在肚里不敢响。听他的口音,三万头还赖着不肯出。一时不敢多说,只得随便敷衍了几句,搭讪着出去。
①“皮困秋”:一种帽子的名称。
回到自己船上,踱来踱去,一时想不出主意。想了半天,忽然想到建德县庄某人,统领同他还说得来,只好请他来打个圆场,或者有个挽回,到底捞他两个。主意打定,便去拜见庄大老爷,言明来意,只说:“外头风声甚是不好,虽然乡下人都有真凭实据在我们手里,到底闹出来总不好看。魏竹冈是著名的无赖,送他两个,堵堵他的嘴,我们省听多少闲话。”庄大老爷听了,心想:“上回乡下人的事情,虽然我替统领竭力的做了下来,然而对得住上司,毕竟对不住百姓,早晚总有一个反复。倒不如等他们出两个钱,我也免得后患。”想罢,便连声称“是……”。又道:“统领脾气,兄弟是晓得的,等兄弟去劝他,应该总答应。”周老爷感激不尽,辞别出门。不多时候,庄大老爷也就来了。见了统领,闲谈了几句,慢慢讲到此事。胡统领咬定一口不答应,还说了许多闲话,总怪周老爷帮着外头人。又说:“兄弟这趟差使是苦差使,瞒不过诸公的。周某人总想多开销兄弟两个他才高兴,不晓得他存着一个甚么心。像你老哥才算得真能办事情的人。”庄大老爷随便替周老爷分辨了两句,把嘴凑在统领耳朵上,咕咕唧唧了半天。称见统领皱一回眉,摇一回头;后来渐渐有了笑容,一连把头点了几点,方才高声说道:“这件事,兄弟总看你老哥的面子,如果是别人,兄弟一定不能答应。”庄大老爷又重新谢过,辞别回去不题。
单说胡统领此番虽然听了庄大老爷的话,答应送魏竹冈三万银子,托为布置一切。他的初意,因为不放心周老爷,一定要庄大老爷经手。庄大老爷明晓得这里头周某人有好处,而且当面又托过,犯不着做甚么恶人,所以求了统领,仍交周某人经手。统领面子上虽然答应,等周老爷上来请示要划这笔银子,他老人家总是推三阻四,一连耽搁了好几天亦没有吩咐下来。周老爷心上着急,又不好十分催他。而且胡统领有意为难,过了两天,竟其推病不见客,连周老爷来见也是不见。等到病好,周老爷再上去请示,倒说:“兄弟那里来的钱?还是老兄外头面子大,交情多,无论那里先替兄弟拉三万银子;随后等兄弟有了缺,本利一个不少他的就是了。”周老爷听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意思待要发作两句,既而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且让他一步,再作道理。”回到自己船上,越想越气。忽又想到:“戴大理的话真是一点不错。横竖总不落好,碰见这种人只好同他硬做。但是一件:银钱是黄仲皆经管,我今同他商量,他是个胆小人,一定不肯答应,与其碰了回来,不如不张口为妙。”想来想去,一夜来眠。
次日一早起身,正在一个人盘算主意的时候,齐巧单太爷前来探信。周老爷一想:“他来得凑巧,我今姑且同他商量。”当下请进,见面叙坐。周老爷先开口道:“一连接到老哥三张条子,为着事情大有反复,所以一直未能报命。”单太爷道:“晚生并不能来催堂翁,只因魏竹冈天天派人到晚生那里来讨回信,赛如欠了他的债一般。这种人真正可恶!晚生想不去理他,又怕耽误了堂翁这边的事,统领跟前天以交代,所以急于两面圆场。也晓得堂翁这里事情多,不好为着这点小事情时来絮聒,为的实系被催不过,所以写过几封信,意思想讨堂翁一个回信,晚生也好回复前途。一连几日,既未见堂翁进城,事情如何又未蒙台谕,所以晚生只得自己过来,一来请请安,二来请个示,到底这事如何办法?”周老爷听了,皱了一皱眉头,说道:“兄弟亦正因此事为难,正想进城同老哥商量,现在老哥来此甚好。”单太爷道:“怎么说?”周老爷把嘴凑在他耳朵边,将此事始末缘由,他如何为难,统领如何蛮横,现在想赖这笔银子的话,说了一遍。
单太爷听了,想了一回,说道:“堂翁现在意下如何?”周老爷道:“这种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横竖我们总不落好,索性给他一个一不做,二不休。你看如何?”单太爷道:“任凭他们去上控?”周老爷道:“犹不止此。”单太爷诧异道:“还要怎样?”周老爷楞了半天,方说道:“论理呢,我们原不应该下此毒手,但是他这人横竖拿着好人当坏人的,出了好心没有好报,我也犯不着替他了事。依我的意思,单叫人去上控还是便易他,最好弄个人从里头参出来,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要赚大家赚,要漂大家漂,何苦单单便易他一个。我上回恍惚听你老哥说起,张昌言张御史同魏竹冈是表兄弟,可有这个话?”单太爷道:“他俩不错是表兄弟。但是他如今通信不通信,须得问问魏竹冈方晓得。”周老爷道:“我想托你去找找他,通个信到京里干他一下子,你看怎样?”单太爷道:“只要他肯写信,那是没有不成功的。但是一件,事情越闹越大,将来怎么收功?于他固然有损,于我们亦何尝有益呢?”周老爷道:“我不为别的,我定要出这一口气,就是张都老爷那里稍须要点缀点缀,这个钱我也肯拿。”
单太爷一听他肯拿钱,便也心中一动,辞别起身,去找魏竹冈。两人见面之下,魏竹冈晓得事情不成功,这一气也非同小可,大骂胡统领不止,立刻要亲自进省去上控,不怕弄他不倒。单太爷道:“现在县里有了凭据,所以他们有恃无恐。他是省里委下来的,抚台一定帮好了他。官司打不赢,徒然讨场没趣。”魏竹冈道:“省控不准就京控。”单太爷道:“你有闲工夫同他去打,这笔打官司的钱那里来呢?”魏竹冈一听这话有理,半天不语。单太爷道:“你令亲在京里,不好托托他想个法子吗?”魏竹冈道:“再不要提起我们那位舍表弟。他自从补了御史,时常写信来托我替他拉卖买。我这趟在屯溪替他拉到一注,人家送了五百两。我不想赚他的,同他好商量,在里头挪出二百我用,谁知他来信一定不肯,说年底下空子多,好歹叫我汇给他。还说明:”将来你表兄有什么事情,小弟无不竭力帮忙,应该要一百的,打个对折就够了。‘老父台,你想想看,我老表兄的事情,他不肯说不要钱,只肯打个对折,你说他这要钱的心可多狠!“单太爷道:”不管他心狠不心狠,’千里为官只为财‘,这个钱也是他们做都老爷的人应该要的。不然,他们在京里,难道叫他喝西北风不成?“魏竹冈道:”闲话少说,现在我就写信去托。但是一件,空口说白话,恐怕不着力,前途要有点说法方好。“单太爷道:”看上去不至于落空。至于一定要若干,我却不敢包场。“魏竹冈道:”到底肯出若干买他这个折子?“单太爷道:”现在已到年下了,送点小意思,总算个炭敬罢了。“魏竹冈道:”炭敬亦有多少:一万、八万也是,三十、二十亦是。到底若干,说明白了我好去托他。你不知道他们这些都老爷卖折参人,同大老官们写信,都与做买卖一样,一两银子,就还你一两银子的货;十两银子,就还你十两银子的货,却最为公气,一点不肯骗人的。所以叫人家相信,肯拿银子送给他用。我看这件事情总算兄弟家乡的事情,于兄弟也有关系,你也一定有人托你。你就同前途说,叫他拿五百两银子,我替他包办。“单太爷道:”五百太多罢?“魏竹冈道:”论起这件事来,五千也不为多。现在一来是你老哥来托我,二来舍表弟那里我也好措辞。总而言之:这件事参出去,胡统领一面多少总可以生法,还可以’树上开花‘。不过借我们这点当作药钱,好处在后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