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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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老先生,但说得一句道:“现在有上谕在此,老兄请看。”阎二先生一听大惊,赶忙接在后中看时,只见前是山西抚台的折子保举他,留他在山西的派话;后面一行奉旨,是“阎某人着交某人差遣委用”十几个字。阎二先生看到这里,一时又惊又喜,两手拿着折子放不下来。惊的是:他在我面前,从未提过一声,凭空的一个折子竟其把我留下。喜的是:我本是一个没有省分的人,现在忽然归了特旨班,即日就可补缺。因此心上忐忑不定。但是既经留在山西,同抚台便是堂属体制,不能再照前番称呼。一旦要我恭顺起来,并非心有不甘,实在面子上一时放不下去。前日是并起并坐,今日是“大人、卑职”,未免叫不出口,难以为情。仔细思量,踌躇不决。既而一想:“他既然能够晓得我的好处,保举我,他便是我的知己。古人云:”感恩知己。‘我既感他的恩,就是叫声大人,有何不可。“主意打定,于是放下折子,慌忙离座,恭恭敬敬朝抚台磕了个头。磕头之后,接着请了一个安,说了声”卑职蒙大人提拔,谢大人栽培。卑职情愿伺候大人,替大人效力“。抚台仍旧照前同他客气:每逢禀见,无不立请,见了面总是灌米汤。有些实缺道、府都赶他不上。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抚台从没道过一个”不“字,因而官场上有些黑点的反去趋奉他,巴结他。他起初同人家还客气,到得后来,也就”居之不疑“了。
又过了些时,他带来的银钱已渐渐放完,因为要在抚台面前讨好,又打电报到上海汇了十几万来。起先银子都归他一人经手,除掉放赈之外,并无别用。自从改归山西差遣之后,上海二批汇来的钱,抚台渐渐也要干预;有时并借办理善后为名,向他支付。他碍于抚台情面,不敢不付。十几万银子,经不得几回也就完了。银子用完再打电报到上海;人家晓得他已经做了山西的官,而且银子已用掉不少,大约可以无须再行接济,以后的钱便来得不像前头容易了。
他此时正在热头上,为了一件甚么事到抚台面前说首府不好。抚台马上把首府撤任,就同藩台商量,派阎某人署理。藩台说:“阎某人乃是知州班次,署理知府,未免衔缺不甚相当。”抚台把脸一板,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拘什么资格吗?我从前保举他,留他在山西,就想要重用他的。现在朝廷尚且破格用人,你我岂可拘守成例!”藩台被抚台驳得无话可说,只得诺诺称“是”。回到衙门里,立刻挂牌;然而为他碰了抚台一个钉子,心上总不高兴。第二天阎二先生上去谢委,独独藩台没有见他。
抚台又立逼催他接印。恰巧前任这几个月碰着天旱,一无进款,赔的也苦极了,也乐得收交卸一天早轻快一天,阎二先生择定第三天接印。他老先生向来是俭朴惯的,上任的那一天,坐了一乘破轿子,名为四轿。其实只有两个轿夫,一把红伞,一面锣,喝道的亦止有一个。问问那些人那里去,回称:“都饿跑了。”阎二先生不便挑剔。等到拜过印,升堂点卯,六房书吏只有三个人,差役亦只有五六个。点卯应名都是一个人轮流上来好几趟。及至看他们穿的衣裳,都同叫化子一样。阎二先生手里早捏着一把汗,晓得荒年没有收成,这个缺万无生发;只得将机就计,做个清官,还好蒙骗上司的耳目。等到接印之后,一连十几日,下属应送的到任规,一处没有,而且弄得是政简刑清,案无留牍,连下属申详的案件,半个月来,亦是一桩没有。并不是德化感人,实因太原一府的百姓都已死净逃光,所以接印以来,竟无一事可做。
他这时仍旧总办放赈事务。看看秋尽冬来,北方天气寒冷,未交十月,已下得一场大雪。上海一连去了几个电报,不见有银子汇来,心中正在愁闷,一日端坐衙中,忽然接到抚台一个札子,折阅之下,这一急非同小可!要知所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捐巨资绔袴得高官 吝小费貂珰①发妙谑
话说阎二先生自从代理太原府以来,每日上院禀见抚台,以及抚台同他公事往来,外面甚是谦恭。虽然缺分苦些,幸而碰着这种上司,倒也相处甚安,怡然自得。不料一日正坐衙中,忽然院上发来一角公事,折阅之下,乃是抚台下给他的札子。前面叙说他集款放赈如何得力,接着又说:“现在已交冬令,不能布种;若待交春,又得好几个月光景。这几个月当中,百姓不能餐风饮雪,非再得巨款接济,何以延此残生?该员声望素孚,官绅信服。为此特札该员迅速多集款项,源源接济、幸勿始勤终惰,有负委任”各等语。阎二先生接到札子,踌躇了半夜。次日上院,又要顾自己面子,不敢说上海不能接济的话,只说已经打了电报去催,大约不久就有回信的。抚台听了,无甚说得。过了三日,又下一个札子催他。
①貂珰:原为帽子上的一种饰物,后因为宦官冠饰,便为宦官代称。
他弄急了,便和一个同来放赈的朋友,现在他衙门里做帐房的一位何师爷商量。何师爷广有韬略,料事如神,想了一想,说道:“抚台一回回的札子,只怕为的自己,不是为的百姓罢!”阎二先生道:“何以见得?”何师爷道:“现在太原府的百姓都已完了。到了春天,雨水调匀,所有的田地,自然有人回来耕种。目下逃的逃,死的死,往往走出十里、八里,一点人烟都没有,那里还要这许多银子去赈济。所以晚生想来,一定是抚台自己想好处。他总觉着你太尊上海地方面子大,扯得动,一个电报去,自然有几十万汇下来,那里晓得今非昔比,呼应不灵!”阎二先生道:“如今上了他的圈套,要脱亦脱不掉。你有什么好法子呢?”
何师爷此时虽然挂名管帐,其实自从东家接任到今,一个进帐没有。而且这位东家又极其啬刻,每日零用,连合衙门上下吃饭,不到一吊钱。就是要赚他两个,亦为数有限。这个帐他正管得不耐烦。如今听了东家的话,他便将计就计,相好了一条计策,说道:“太尊明日上院,只消求抚台给晚生一个札子。晚生拚着辛苦,替太尊回上海去走一趟。”阎二先生道:“札子上怎么说法?”何师爷道:“劝捐。”阎二先生道:“目下捐务已成强弩之末,况且上海有申大先生一帮在那里,你人微言轻,怎么会做过他们?”何师爷听了,笑道:“劝捐是假,报效是真。”阎二先生听到“报效”二字,便晓得其中另有文章,连问:“报效如何办法?……”何师爷道:“若照部定章程,开个捐局专替山西办捐,人家有了银子,不论那里都好上兑,何必定要跑到你们局里。此我所以不说劝捐,而说劝人报效:因为劝捐是呆的,报效是活的。我只要抚台上一个折子,先说本省灾区甚广,需款甚繁,倘有报捐在一万两以上者,准其专折奏请奖励。”阎二先生道:“能捐一万银子的有几个呢?”何师爷道:“晚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捐不捐在他,出奏的权柄在我。能捐一万银子的固然不多,只要他能够捐上六七千,我们同抚台说明,算他一万,给他一个便宜,人家谁不赶着来呢。合起捐官的钱来,所多有限,将来一奉旨就是特旨班,人家又何乐而不为呢。这笔款子叫名是山西赈济,赈济多少,有甚凭据?尽着抚台的便,随他爱怎么报销就怎么报销。如此办法,抚台有了好处;一定没别的说话。你太尊就是要调好缺,过府班,都是容易之事。他还肯再叫你在这太原府喝西风吗?”
一席话说得阎二先生不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连称“你话不错……”。又道:“话虽如此说,明天我就上去照你的话回抚台,这个札子一定是一要就到。但是你一无官职,他下札子给你,称呼你甚么呢?”何师爷道:“太尊办了这几十万银子的捐款,还怕替晚生对付不出一个官来?起码至少一个同知总要叼光的了。”阎二先生笑了一笑,心上也明白:“将来一个官总得应酬他的,准其明日等把话同抚台说好,随后填张实收给他就是了。”
商量已定,次日上院,便把劝人报效的法子告诉了抚台。又道:“我们山西没有外销的款子,所以有些事情绌于经费,都不能办,现在开了这个大门,以后尽多尽用,部里头还能够再来挑剔我们吗?”抚台听了,如果甚喜,便问:“这件事仍旧要到上海去办,那里有钱的主儿多,款子好集,但是派谁去呢?”阎二先生便把何师爷保举上去,又说:“这何某就是在上海帮着卑府办捐,后来又同到此地放赈的。此人人头极熟,而且很靠得住。委他劝办一定可以得力。”抚台道:“你老哥想出来的法子就不错,保举的人亦是万无一失的。”说着,便叫人请了奏折师爷来,同他说知底细,一面拜折进京,一面就下公事给何师爷,委他到上海劝办。次日何师爷上辕谢委,一张嘴犹如蜜糖一般,说得抚台竟拿他十二分器重。
阎二先生又趁空求调好缺。抚台说:“我亦晓得你苦久了,要紧替你对付一个好缺,补补你前头的辛苦。你由知州保直隶州的部文已到。这回赈济案内,我同藩台说,单保一个‘过班’尚不足以酬劳;所以于‘免补’之外,又加一个‘俟补知府后,以道员用’。兄弟老实说:这山西太原府一府的百姓不全亏了你一个人,还有谁来救他们的命呢?就是再多给你点好处也不为过。”阎二先生听了,谢了又谢。不久抚台果然同藩台说了,另外委了他一个美缺。不在话下。
且说这位何师爷名顺,号孝先,乃是绍兴人氏。自从奉了委札,便也不肯耽搁,过了两日,遂即上院禀辞。又蒙抚台发下来二百银子的盘费,又有在省的上司、同寅托他到上海办洋货买东西的钱,倒也有二三百两,一共约有五百银子光景。他便留起二百两当盘缠,拿那三百两换了现钱带着。走到路上,遇见那些被灾的人鬻儿卖女的,他男的不要,专买女的;坏的不要,单检好的。那些人都饿昏了,只要还价就肯卖人。人家讨价,譬如十岁的人只要十吊,五岁的只要五吊。全还价,每一岁只肯出五百小钱。人家想钱用,没得法子,只好卖给他。于是被他这一买,不到三天,竟其买到五十多个女孩子。他一路之上为这五十多个女孩子倒也花得盘费不少。到了上海,检了几个年纪大些,面孔长得标致些的留下,预备将来自己收用。其余的或是卖给亲戚,或是卖给朋友,总收人家好几倍钱。末后又剩下二十多个没有人要。幸亏他上海人头熟,找到一个熟识的媒婆,统通交代了他,贩了出去,大大的卖了一笔钱。后来这些女孩子也晓得被媒婆子一齐卖到一个何等所在。做书的人既非目睹,说说亦是罪过,也就付诸不论不议之列了。
且说何师爷回到上海,便自己另外赁了一座公馆,挂起“奉旨设立报效山西赈捐总局”的牌子。未到上海的前头,已吩咐手下人等不准再称何师爷,须改口称老爷。靠着山西巡抚的虚火,天天拜客,竭力同人家拉拢。有人请酒,一概亲到。如此者应酬了一个月下来,居然有些人上他的吊,报效一万银子的有三个,八千银子的有四个,六千银子的有十来个。一面上兑,一面就打电报给山西抚台,替人家专折奏请奖励。真正是信实通商,财源茂盛。等到三个月下来,居然捐到三十多万银子,他一齐作为六七千报销上去;下余的都是他自己所赚。山西抚台得了他这笔银子,究竟拿去做了什么用度?曾否有一文好处到百姓没有?无人查考,不得而知。
单说何孝先自办此事以来,居然别开生路,与申大善士一帮旗鼓相当,彼此各不相下。毕竟他是山西抚台奏派的,却也拿他无可如何。又过些时,何孝先私自打电报托山西抚台于赈捐案内两个保举,从同知上一直保到道台,又加了二品顶戴。从此摇摇摆摆,每逢官场有事,他竟充作大人大物了。偶然人家请他吃饭,帖子写错,或称他为“何老爷”、“何大老爷”,他一定不到。只要称他“大人”,那是顶高兴没有。从此以后,羡慕他的人更多,不是亲也是亲,不是友也是友,都愿意同他往来。就有他一个表弟,是从前瞧不起他的,如今见他已做了道台,居然他表弟到上海也就来拜他了。
他表弟姓唐,行二,湖州人,是他姑夫的儿子。他姑夫做过两任镇台,一任提台,手中广有钱财。他表弟当少爷出身,十八岁上由荫生①连捐带保,虽然有个知府前程,一直却跟在老子任所,并没有出去做官。因他自小有个脾气,最欢喜吃鸦片烟,十二岁就上了瘾,一天要吃八九钱。人家都说吃烟的人心是静的,谁知他竟其大廖不然:往往问人家一句话,人家才回答得一半,他已经说到别处去了。他有年夏天穿了衣帽出门拜客,竟其忘记穿衬衫,同主人说说话,不知不觉会把茶碗打翻。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一天到晚,少说总得闹上两个乱子,因此大众送他一个美号,叫他做“唐二乱子”。
①荫生:凭借上代余荫取得监生的资格。名义上是入监读书,事实上只须通过一次考试便可授予一定官职。
且说这唐二乱子二十一岁上丁父忧,三年服满,又在家里享了年福。这年二十四,忽然想到上海去逛逛,预备化上一二万玩一下子,还想顺便在堂子里讨两个姨太太。到了上海,虽然同乡甚多,但因他一直是在外头随任,平时同这般同乡并没有甚么来往,所以彼此不大接洽。恰巧他列兄何孝先新过道班,总办山西捐输,场面很大,唐二乱子于是找到了他。当天何孝先就请他吃大菜,替他接风,跟手下来,又请他吃花酒,荐相好给他。唐二乱子毕竟无所不乱,席上朋友叫的局,他见一个爱一个,没有一个不转局。后来又把老表兄何孝先素来有交情的一个大先生,名字叫甄宝玉的,转了过去。何孝先心上虽不愿意,但念他同乱人一般,无理可讲,只好随他。好在他烟瘾过深,也不能再作别事,乐得听其所为,彼此不露痕迹。
唐二乱子又好买东西:不要说别的,但是香水,一买就是一百瓶;雪匣烟,一买就是二百匣。别的东西,以此类推,也可想而知了。一连乱了十几日。何孝先见他用的银子像水淌一般,趁空便兜揽他报效之事。他问报效是何规矩,何孝先一一告诉了他。因为他是有钱的人,冤桶是做惯的,乐得用他两个,于是把打折扣上兑的话藏起不说,反说:“正项是一万,正项之外,再送三千给抚台,包你一个‘特旨道’一定到手。你是大员之后,将来上见的时候,只得山西抚台折子上多加上两句,还怕没有另外恩典给你。有此一条路,就是要放缺也很容易的。”一席话说得唐二乱子心痒难抓,跃跃欲试。但是带来的银子,看看所剩无几,办不了这桩正经,忙同何孝先商量,要派人回家去汇银子。何孝先是晓得他底细的,便说:“一万几千银子,有你老表弟声光,那里借不出,何必一定要家里汇了来?”唐二乱子道:“本来我亦等用钱,索性派人回去多弄几文出来。”何孝先生怕过了几天有人打岔,事情不成功,况且上海办捐的人,铅头觅缝,无孔而入,设或耽搁下来,被人家弄了去,岂不是悔之不及。盘算了一会,道:“老表,你如果要办这件事,是耽误不得的。我昨天还接到山西抚台衙门里的信,恐怕这个局子早晚要撤,这种机会求亦求不到,失掉可惜!依我的意思:这万多银子,我来替你担,你不过出两个利钱,一个月、两个月还我不妨。你如果如此办,马上我就回局子,一面填给你收条,一面打电报知会山西。这事情办的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好奉旨的。一奉旨你就是‘特旨道’。赶着下个月进京,万寿庆典还赶得上。趁这挡口,我替你山西弄个差使。这里头事在人为,两三个月,只怕已经放了实缺也论不定。”一席话说得唐二乱子高兴非常,连说:“准其托老表兄代借银子。……利钱照算,票子我写。”何孝先见卖买做成,乐得拿他拍马屁,今天看戏,明天吃酒。每到一处,先替他向人报名,说这位就是唐观察,有些扯顺风旗的,亦就一口一声的观察。唐二乱子更觉乐不可支。何孝先便劝他道:“老弟,你即日就要出去做官了,像你天天吃烟,总得睡到天黑才起来。倘若放实缺到外边呢,自由自便,倒也无甚要紧,但是初到省总得赶早上几天衙门。而且你要预先进京谋干谋干,京里那些大老,那一个不是三更多天就起来上朝的。老弟,别的事,我不劝你,这个起早,我总得劝你历练历练才好。”唐二乱子道:“要说起早,我不能;要说磨晚,等到太阳出了再睡,我却办得到。我倘若到京城,拚着夜夜不睡,赶大早见他们就是了。”何孝先道:“他们朝上下来还要上衙门办公事,等到回私宅见客总要顶到吃过中饭。你早去了,他们也不得见的。就是你到省之后,总算夜夜不睡,顶到天亮上院;难道见过抚台,别的客就一个不拜?人家来拜你,亦难道一概挡驾?倘若上头委件事情叫你立刻去办,你难道亦要等到回来睡醒了再去办?只怕有点不能罢。”唐二乱子想了一想道:“老表兄,你说的话不错。我就明天起,遵你教,学着起早何如?”当时无话。
是夜唐二乱子果然早睡。临睡的时候又吩咐管家:“明天起早喊我。”管家答应着。无奈他睡惯晚的人,早睡了睡不着,在床上翻来复去,鸡叫了好几遍,两只眼一直睁到天亮。看看窗户角上有点太阳光射了下来,恰恰才有点朦胧,不提防管家来喊他了,一连叫了三声,把他唤醒。心上老大不自在,想要骂人,忽然想起“今天原是我要起早,叫他们喊我的”,于是隐忍不言,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当下管家忙着打洗脸水,买早点心。众管家晓得少爷今天是起早,恐怕熬不住,只好拿鸦片来提精神,于是两个管家,一个递一个装烟,足足吃了三十六口。刚坐起来,却又打了两个呵欠。正想再横下去睡睡,却好何孝先来了。一见他起早,不禁手舞足蹈,连连夸奖他有志气:“能够如此奋发有为,将来甚么事不好做呢!”唐二乱子一笑不答。何孝先便说:“你不是要买翡翠翎管吗?我替你找了好两天,如今好容易才找到一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