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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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位新挂牌的玉山县王梦梅,本是一个做官好手。上半年在那里办过几个月厘局,不该应要钱的心太狠了,直弄得民怨沸腾,有无数商人来省上控。牙厘局的总办立刻详院,将他一面撤委,一面提集司事、巡丁到省质讯。后来查明是他不合纵容司、巡,任情需索。幸得宪恩高厚,只把司、巡办掉几个,又把他详院,记大过三次,停委一年,将此事敷衍过去。可巧何藩台署了藩司,约摸将交卸的一个月前头,得到不久就要回任的信息,他便大开山门,四方募化。又有个兄弟做了帮手,竭意招徕。只要不惜重赀,便尔有求必应。王梦梅晓得了这条门路,便转辗托人先请三荷包吃了两枱花酒。齐巧有一天是三荷包的生日,他便借此为名,送了三四百两银子的寿礼,就在婊子家弄了一本戏,叫了几枱酒,聚集了一班狐群狗党,替三荷包庆了一天寿。这天直把三荷包乐得不可开交,就此与王梦梅做了一个知己。可巧前任玉山县因案撤省。这玉山是江西著名的好缺,他便找到三荷包,情愿孝敬洋钱一万块,把他署理这缺。三荷包就进去替他说合。何藩台说他是停委的人,现在要破例委他,这个数还觉着嫌少。说来说去,又添了二千。王梦梅又私自送了三荷包二千的银票。三荷包一手接票子,一面嘴里说:“咱弟兄还要这个吗?”等到这句话说完,票子已到他怀里去了。
究竟这王梦梅只办过一趟厘局,而且未曾终局,半路撤回;回省之后,还还帐,应酬应酬,再贴补些与那替他当灾的巡丁、司事,就是钱再多些,到此也就有限了。此番买缺,幸亏得他有个钱庄上的朋友替他借了三千,他又弄到一个带肚子①的师爷,一个带肚子的二爷,每人三千,说明到任之后,一个管帐房,一个做稿案。三注共得九千,下余的四五千多是自己凑的。这日因为就要上任,前来禀辞,乃官样文章,不必细述。王梦梅辞过上司,别过同寅,带领家眷,与所有的幕友、家丁,一直上任而去。在路非止一日。将到玉山的头一天,先有红谕下去,便见本县书差前来迎接。王梦梅的意思,为着目下乃是收漕的时候,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的。原想到的那一天就要接印,谁知到的晚了,已有上灯时分,把他急的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就把印抢了过来。亏得钱谷上老夫子前来解劝,说:“今天天色已晚,就是有人来完钱粮漕米,也总要等到明天天亮,黑了天是不收的,不如明天一早接印的好。”王梦梅听了他言,方始无话。却是这一夜不曾合眼。约摸有四更时分便已起身,怕的是误了天亮接印,把漕米钱粮被前任收了去。等到人齐,把他抬到衙门里去,那太阳已经在墙上了。拜印之后,升座公案,便是典史参堂,书差叩贺,照例公事,话休絮烦。
①带肚子:官员上任时借垫幕僚的钱。
且说他前任的县官本是个进士出身,人是长厚一路,性情却极和平,惟于听断上稍欠明白些。因此上宪甄别属员本内,就轻轻替他出了几句考语,说他是:“听断糊涂,难膺民社。惟系进士出身,文理尚优,请以教谕归部铨选。”本章上去,那军机处拟旨的章京①向来是一字不易的,照着批了下来。省里先得电报,随后部文到来。偏偏这王梦梅做了手脚,弄到此缺。王梦梅这边接印,那前任当日就把家眷搬出衙门,好让给新任进去。自己算清了交代,便自回省不题。
①章京:官名,军机处的办事人员。
且说王梦梅到任之后,别的犹可,倒是他那一个帐房,一个稿案,都是带肚子的,凡百事情总想挟制本官。起初不过有点呼应不灵,到得后来,渐渐的这个官竟像他二人做的一样。王梦梅有个侄少爷,这人也在衙门里帮着管帐房,肚里却还明白。看看苗头不对,便对他叔子说:“自从我们接了印,也有半个多月,幸亏碰着收漕的时候,总算一到任就有钱进,不如把他俩的钱还了他们,打发他走,免得自己声名有累。”他叔子听了,楞了一楞。歇了一会,才说得一声:“慢着,我自有道理。”侄少爷见话说不进,也就不谈了。
原来这王梦梅的为人最恶不过的。他从接印之后,便事事有心退让,任凭他二人胡作胡为,等到有一天闹出事来,便翻转面孔,把他二人重重的一办,或是递解回籍,永免后患。不但干没了他二人的钱文,并且得了好名声,岂不一举两得。你说他这人的心思毒还不毒?所以他侄少爷说话,毫不在意。
回到签押房,偏偏那个带肚子的二爷,名字唤蒋福的,上来回公事。有一桩案件,王梦梅已批驳的了,蒋福得了原告的银钱,重新走来,定要王梦梅出票子捉拿被告。王梦梅不肯。两个人就斗了一会嘴,蒋福叽哩咕噜的,撅着嘴骂了出去。王梦梅不与他计较,便拿朱笔写了一纸谕单,贴在二堂之上,晓谕那些幕友、门丁。其中大略意思无非是:本官一清如水。倘有幕友、官亲,以及门稿、书役,有不安本分、招摇撞骗,私自向人需索者,一经查实,立即按例从重惩办,决不宽贷各等语。此谕贴出之后,别人还可,独有蒋福是心虚的,看了好生不乐。回到门房,心上盘算了一回,自言自语道:“他出这张谕帖,明明是替我关门。一来绝了我的路,二来借着这个清正的名声,好来摆布我们。哼哼!有饭大家吃,无饭大家饿,我蒋某人也不是好惹的。你想独吞,叫我们一齐饿着,那却没有如此便宜!”想好主意,次日堂事完后,王梦梅刚才进去,一众书役正要纷纷退下,他拿手儿一招道:“诸位慢着!老爷有话吩咐。”众人听得有话,连忙一齐站定。他便拖着嗓子讲道:“老爷叫我叫你们回来,不为别事,只因我们老爷为官一向清正,从来不要一个钱的;而且最体恤百姓,晓得地方上百姓苦,今年年成又没有十分收成,第一桩想叫那些完钱粮的照着串①上一个完一个,不准多收一分一厘。这件事昨日已经有话,等到定好章程就要贴出来的。第二桩是你们这些书役,除掉照例应得的工食,老爷都一概拿出来给你们,却不准你们在外头多要一个钱。你们可知道,昨天已贴了谕帖,不准官亲、师爷私自弄钱?查了出来,无论是谁,一定重办。你们大家小心点!”说完这话,他便走开,回到自己屋子里去。
①串:指单据、凭证。
这些书差一干人退了下来,面面相觑,却想不出本官何以有此一番举动,真正摸不出头脑。于是此话哄传出去,合城皆知,都说:“老爷是个清官,不日就有章程出来,豁除钱粮浮收,不准书差需索。”那第二件,人家还不理会,倒是头一件,人家得了这个信息,都想等着占便宜。一等三天,告示不曾出来,这三天内的钱粮却是分文未曾收着。王梦梅甚为诧异,说:“好端端,这三天里头怎么一个钱都不见!”因差心腹人出外察听,才晓得是如此如此,这一气非同小可!恨的他要立时坐堂,把蒋福打三千板子,方出得这一口气。后来幸亏被众位师爷劝住,齐说:“这事闹出来不好听。”王梦梅道:“被他这一闹,我的钱还想收吗?”钱谷师爷道:“不如打发了他。这件事总算没有,他的话不足为凭,难道这些百姓果真的抗着不来完吗?”
王梦梅见大家说得有理,就叫了管帐房的侄少爷来,叫他去开销蒋福,立时三刻要他卷铺盖滚出去。侄少爷道:“三千头怎么说?”王梦梅道:“等查明白了没有弊病,才能给他。”侄少爷道:“这话恐怕说不下去罢。”王梦梅道:“怎么你们都巴望我多拿出去一个,你们才乐?”侄少爷碰了这个钉子,不敢多说话,只得出来同蒋福说。蒋福道:“我打老爷接印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这饭是吃不长的。要我走容易得很,只要拿我的那三千洋钱还我,立时就走。还有一件:从前老爷有过话,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老爷有得升官发财,我们做家人的出了力、赔了钱,只落得一个半途而废。这里头请你少爷怎么替家人说说,利钱之外,总得贴补点家人才好。还有几桩案子里弄的钱,小事情,十块、二十块,也不必提了。即如孔家因为争过继,胡家同卢家为着退婚,就此两桩事情,少说也得半万银子。老爷这个缺一共是一万四千几百块钱,连着盘费就算他一万五。家人这里头有三千,三五一十五,应该怎么个拆法?老爷他是做官的人,大才大量,谅来不会刻苦我们做家人的。求少爷替家人善言一声,家人今天晚上再来候信。”说罢,退了出去。
侄少爷听了这话,好不为难,心下思量:“他倒会软调脾,说出来的话软的同棉花一样,却是字眼里头都含着刺。替他回的好,还是不替他回的好?若是直言摆上,我们这位叔太爷的脾气是不好惹的,刚才我才说得一句,他就排揎我,说我帮着外头人叫他出钱。若是不去回,停刻蒋福又要来讨回信,叫我怎样发付他。说一句良心许,人家三千块钱,那不是一封一封的填在里头给你用的;现在想要干没了人家的,恰是良心上说不过。况且蒋福这东西也不是甚么吃得光的。真正一个恶过一个,叫我有甚么法子想!也罢,等我上去找着婶子,探探口气看是如何,再作道理。”主意打定,便叫人打听老爷正在签押房里看公事。他便趁空溜到上房,把这事从头至尾告诉了太太一遍。又说:“现在叔叔的意思,一时不想拿这钱还人家。蒋福那东西顶坏不过,恐怕他未必就此干休。所以侄儿来请婶娘的示,看是怎么办的好?”岂知这位太太性情吝啬,只有进,没有出,却与丈夫同一脾气。听了这话,便说:“大少爷,你第一别答应他的钱。叔叔弄到这个缺不轻容易,为的是收这两季子钱粮漕米,贴补贴补。被蒋福这东西如此一闹,人家已经好几天不交钱粮了!你叔叔恨的牙痒痒,为的是到任的时候,他垫了三千块钱,有这点功劳,所以不去办他。至于那注钱亦不是吃掉他的,要查明白没有弊病才肯给他。你若答应了他,你叔叔免不得又要怪你了。”侄少爷听了这话,不免心下没了主意,又不好讲别的,只得搭讪着出来,回到帐房,闷闷不乐。忽见帘子掀起,走进一人。你道是谁?原来就是蒋福听回信来了。侄少爷一见是他,不觉心上毕拍一跳。究竟如何发付蒋福,与那蒋福肯干休与否,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回 急张罗州官接巡抚 少训练副将降都司
却说蒋福走进帐房探听消息,侄少爷无法,只得同他说道:“你的钱,老爷说过,一个不少的,但是总得再过几天才能还你。好在你的家眷也同了来,今日说走,今日也未必动得身。等你动身的时候,自然是还你的。”这位侄少爷总算得能言会道,不肯把叔子的话直言回复蒋福,原是免得淘气的意思。然而那一种吞吞吐吐的情形,已被蒋福看透,听罢之后,不禁鼻子管里哼哼冷笑了两声,说:“这算甚么话!要人走,钱不还人家,这个理信倒少有。现在也不必说别的,我们同到府里评评这个理去。”侄少爷连忙劝他说:“你放心罢,你这钱断断不会少你的。”蒋福道:“有本事只管少,我也不怕!”说着,自己去了。
原来这蒋福同广信府的一个稿案门上,又是同乡,又是亲家,两人又极其要好。这个稿案门又是府大人第一个红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蒋福从帐房里下来,便一直上府,找到他亲家,说老王不还他钱,他要先到府里上控,求亲家好歹拉一把。他亲家听了,自然是拍胸脯,一力承当,把他欢喜的了不得。当天稿案门就回了本府,说县里这位王大老爷怎么不好,怎么不好。亏得这位本府,自从王梦梅到任以来,为他会巴结,心里还同他说得来,就说:“这事情闹了出来,面子上不好看,还是不叫他上控的好。”就同刑名①老夫子商量。刑名道:“太尊的话是极。晚生即刻就找了他来,开导开导他,叫他不要辜负了太尊的美意。”知府说:“如此很好。”刑名便叫自己的二爷拿了名片到县里,请王大老爷便衣过来,有公事面谈。去不多时,果见王梦梅来了。走进书房,作揖归坐,说了几句闲话。刑名老夫子便提到刚才太尊的意思,说:“太尊说的,彼此要好,不要弄出笑话来,只要梦翁把用他的钱给了他,其余无凭无据的事,也断不能容他放肆。”便把蒋福要告他的话说了一遍。
①刑名:官名,主事刑事判牍的幕僚,叫刑名师爷。
王梦梅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心上想,此事他既晓得,须瞒他不得,便把蒋福如何可恶,也说了一遍:“现在已经三天没有人来交钱粮。兄弟心上恨不过,所以虽然有钱,也要叫他难过两天再给他,并没有吃没他的意思。至于蒋福说要上控兄弟的话,同城耳目众多,府宪又是精明不过的,况且又蒙你老夫子拿兄弟当做人,兄弟即使有点不好,难道能够瞒过府宪?不要说对不住府宪,连你老夫子也对不住。”刑名道:“这些话谁有工夫去听他,我不过当作闲话谈谈罢了。只要老哥早给他一天钱,早叫他滚蛋一天,大家耳根清楚,不结了吗。”王梦梅又把脸一红,道:“这蒋福原是一个朋友荐来的,说他如何可靠。来了不到三天,就拿了一笔钱,是三千块,叫兄弟替他放,兄弟就是没钱用,也不至于用他们的钱。”刑名道:“是呀。”王梦梅道:“我想他们不过贪图几个利钱,所以就留下他的,替他放在庄上是有的。”刑名道:“不管他是存是放,你只要提还他就是了。”
王梦梅又楞了一会,道:“说到如此,兄弟无不遵命。明天兄弟便把三千块划过来,放在老夫子这里。兄弟那里,总要查过他没有弊病,才能放他滚蛋。”王梦梅的话,不过是借此收场的意思。刑名亦看出来,便说:“很好,就是如此办。果然有弊病,我还要告诉太尊,重重的办他一办。”说完,王梦梅辞去。次日上府,果然带到一张三千块钱月底期的庄票。刑名收了下来,便问:“你从前出过凭据给蒋福没有?”王梦梅说:“折子是有一个。”刑名道:“今天我先出张收条给你,明天你拿着来换折子便了。”一桩事情,总算府大人从中转圜,蒋福未曾再敢多要,王梦梅也未曾出丑。到了年底,倒是那刑名仗着此事出了把力。写封信来问王梦梅借五百银子过年,王梦梅应酬了他二百两,才把这事过去。此是后话不题。
有话便长,无话便短。且说三荷包自从和他哥讲和之后,但九江府一注卖买,他自己就弄到几百两,连着前前后后经手的多了,少说有万把银子在荷包里了。那时候正值山西水旱,开办赈捐,三荷包到处拉拢,叫人捐官,他自己好赚扣头。他身上原有一个州同①,就此加捐一个知州,又捐了一个十成花样,归部铨选。可巧他运气好,掣签②掣得第一。此时他哥大荷包已经回任,他便把帐房银钱交代清楚,立刻进京投供候选。第二个月,山东莒州知州出缺,轮到他顶选,就此选了出来。
①州同:知州的辅佐官。
②掣签:抽签,以此法来决定外省官员的任用。
不过这缺苦点。他便把荷包里的钱掏了出来,托人走门子,化上二千两,拜了一位军机大人做老师。这天是手本夹着银票一块儿进去的。等了好半天,军机大人传见。他进去磕了三个头,那军机大人只还了半个揖,让他坐下,只问得两句:“你几时来的?”三荷包回过,又问:“几时走?”三荷包回:“耽搁三四天就走。”说完了两句话,那军机大人就端茶送客,自己踱了进去。三荷包无奈,只好退了下来,回到寓所。次日军机大人差人送来一封书子,说是带给山东抚院的。三荷包收了下来,又送来人八两银子,来人方去。三荷包灯下无事,把封信偷着拆开一看,只见那信只有一张八行书,数一数,核桃大的字不到二十几个,三荷包官场登久了的,晓得大人先生们八行书不过如此。仍旧套好封好。
过了两天,他便离了京城,一直奔赴山东济南省城禀到、禀见,把军机大人的书信投了进去。次日果蒙抚台传见,说:“莒州缺苦,我已经同藩台说过,偏偏昨日胶州出缺,就先挂牌委你署理。随后有别的好点的缺,我再替你对付。”三荷包打千谢过,回说:“卑职学陋才浅,现在的胶州有了外国人,事情很不好办,总求大人常常教训。”抚台道:“好在我目下就要出省大阅,先到东三府,大约不上一月,就可到得胶州。那时候有甚么事,我们当面斟酌再说。你老兄就赶紧到任。”三荷包答应了几声“是”,退了出去。不到晚上,果然藩司前挂出牌来。三荷包自然欢喜。次日大早,连忙到上宪衙门禀谢,也有见得着的,也有见不着的,跟手第二天又拜了一天客,第三天又赴各衙门禀辞。三荷包一面去上任,这里抚台大人也就起身了。
三荷包到了胶州,忙着拜庙①、接印、点卯、盘库、阅城、阅监、拜同寅、拜绅士,还与前任算交代,整整忙了二十几天方才忙完。接着上县滚单②下来,晓得抚台是打莱州府一路来的。三荷包得了这信,因他是初次为官,所有铺垫摆设,样样都是创起来,现在又要办这样的大差使,就是有钱,这几天里如何来得及呢。在省城临动身的时候,甚么洋货店里,南货店里,绸缎店里,人家因为他是现任大老爷,而且又是江西盐道的三大人,谁不相信他。都肯拿东西赊给他,不要他的现钱,因此也赊了几千银子的东西。然而立时立刻要办怎么一个差使,还要办得妥贴,着实为难,霎时间把他急得走头无路,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当下便同衙门里师爷商量。
①拜庙:求拜神庙,如孔庙、关帝庙等。
②滚单:滚递通知单。
内中有个书启老夫子,姓丁名自建,是济阳县里一位名孝廉。从前在省城泺源书院肄业,屡屡考在超等。不但八股精通,而且诗词歌赋,天一不会。一笔王石谷的画,一手赵松雪的字,真正刻板无二。从前这位抚台大人做济东道的时候,这丁自建屡次在他手里考过,算得一个得意门生。现在因为丁忧在家,没有事做,仍旧找到旧日恩师,求他推荐一个馆地。幸喜此时这位恩师已经开府山东,一省之内,惟彼独尊,自然是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