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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官场现形记-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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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毛:约计。
  从此以后,蒋中丞便拿他另眼看待,又委他做了本衙门的总文案,没有事情,都可以穿了便服一直到签押房里同抚台谈天的。此时刁大人的声光竟比蒋中丞未到任之前还好。人家看了,都为奇怪,齐说:“某人做官真有本事,无论什么抚台来,一个好一个。”总猜不出是个什么决窍。
  又过了一个月,童钦差要来的话早已宣布开了,所有当银钱差使的人,一齐捏着一把汗,刁迈彭更不必说。还算他有才具,只在暗地里布置,外面却丝毫不肯矜张。等到钦差到了安庆住下,叫他们造报销,他早已派人在南京抄到人家报销的底子,怎样钦差就赏识,怎样钦差就批驳,他都了然于心,预备停当。等到这里钦差才吩咐下来,他第二天就把册子呈了上去,又快又清楚,合了钦差的心。钦差看了大喜,一连传见过三次,所说的话,又甚对钦差的脾胃。以后通省各局所的册子都造好送了上来,钦差看了,有好有歹,然而总不及刁迈彭的好。因此钦差很赏识他,同蒋抚台说,要上折子保举他。抚台是承过他的情的,岂有不赞成之理。这是后话不题。
  且说钦差童子良因奉朝廷命查办蒋抚台“误剿良民,滥保匪人”一案,案情重大,所以到了安庆之后,声色不动,早派了两个心腹,前往凤、毫一带密查。等到这里司库局所盘查停当,先前委去查事的人亦已回来了,径同御史参的话丝毫不错。钦差便行文抚台,叫他把记名提督盖道运、候补道黄保信、候补总兵胡鸾仁三员,先行摘去顶戴,有缺撤任,有差撤委,一齐先交首府看管,听候严参,归案审办。这事一出,大家又吓毛了。
  先前蒋抚台也听见风声不好,便有人送信给他说,为的就是上年皖北剿匪一案。蒋抚台说:“我有地方官奏报为凭,所以才发兵的。至于派出去的人误剿良民,这个我坐在省城里,离着一千多里路,我怎么会晓得呢。这个须问他们带兵的,其过并不在我。”又有人把话传给了盖道运等三个,说:“看上去抚台不肯帮忙。”盖道运道:“我们是奉公差遣,他不叫我们去杀人,我们就能够乱杀人吗。这件事是他叫我们如此做的。钦差问起来,我有他的札子为凭,咱不怕!”说完,便把札子取了出来,给大众瞧了一瞧,仍旧拽在身上,又说一声“这是咱的真凭据”!黄保信、胡鸾仁两个听他如此一说,亦各各把心放下。随后又有人把盖道运的话告诉了蒋抚台。蒋抚台一听大惊,便把札子的原稿吊出查看,觉得所说得话虽然过火,尚无大碍,惟独后头有一句是叫他们“迎头痛剿”。看到这里,不觉把桌子一拍,道:“完了!这是我的指使了!”深悔当初自己没有站定脚步,如今反被他们拿住了把柄,自己恼悔的了不得,然而又是一筹莫展。晓得刁迈彭见识广,才情极大;况且这些属员当中,亦只有同他知已;于是请了他来,密商这件事如何办法。
  这件事刁迈彭是早已知道的了。三人之中,黄保信黄道台还同他是把兄弟。依理,老把兄遭了事情,现在首府看管,做把弟人就该应进去瞧瞧他,上司跟前能够尽办的地方,替他帮点忙才是。无奈这位刁迈彭一听抚台有卸罪于他三人身上的意思,将来他三人的罪名,重则杀头,轻则出口,断无轻恕之理,因此就把前头交情一笔勾消,见了抚台,绝口不提一字,免得抚台心上生疑,这正是他做能员的秘诀。
  此时,抚台传见,正为商议这件事情。他便迎合宪意,说他三有如何荒唐,“极该拿他三人重办,一来塞御史之口,二来卸大人的干系。倘若大人再要回护他三人,将来一定两败俱伤,于大人反为无益。”蒋抚台听了,虽甚以他话为然,但是因为前头自己实实在在下过一个札子,叫他们迎头痛剿,如今把柄落在他们手里,钦差提审起来,他们一定要把这个札子呈上去的,岂不是一应干系都在自己身上,他们罪名反可减轻。因把详细情节告诉了刁迈彭,问他如何是好。
  刁迈彭至此也不免低头沉吟了一回,问抚台要了那个札子底稿,揣摹了半天,便道:“法子是有一个,但是光卑府一个人做不来,还得找一个盖某人的朋友,肯替大帅出力的,做个连手才好。”蒋抚台默默无语。后来还是刁迈彭想起武巡捕当中有一个名字叫做范颜清的,这人同盖道运本是郎舅。后来为了借钱不遂,早已不大来往的了。“如今找他做个帮手,这事或者成功。”蒋抚台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刁迈彭深深一揖,道:“兄弟的身家性命,一齐在老哥身上。千万费心!一切拜托!”刁迈彭道:“卑府有一分心,尽一分力就是了。”就罢,退下。
  刁迈彭也不及回公馆,便去找着范颜清,先探他口气,同他说:“想不以令亲出此意外之事!”范颜清道:“我们是至亲,不是我背后说,他也过于得意了。”刁迈彭一听口音很对,便说:“你们是至亲,到了这个时候,只应该帮帮他的忙才是。你是常在老帅身边的人,总望你替他说句好话才好。今日连你都如此说他,他还有活命吗?”范颜清道:“卑职的事情,瞒不过你大人的明鉴。常言道:”至亲莫如郎舅。‘他是提镇,卑职是千、把,说起来只有他提拔卑职的了,谁知倒是一点好处沾不到的。即如去年他平了土匪回来,随折呢,本来不敢妄想,只求他大案里头带个名字,就算我至亲沾他这点光,也在情理之内。那晓得弄到后来竟是一场空,倒是些不三不四的一齐保举了出来。所以如今卑职也看穿了,决计不去求他。卑职同他亲虽亲,究竟隔着一层。如今连他们的姑太太也不同他来往了,这可是同他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尚且如此,更怪不得别人了。“刁迈彭一听范颜清的话很是有隙可乘,便把他拉到里间房里,同他咕唧了好一会,把抚台所托的事情,以及拉他帮忙的话,并如何摆布他三个法子,密密的商量了半天。范颜清果然满口答应:”情愿拚着断了这门亲戚报效老帅,只求事成之后,求大人在老帅面前好言吹嘘,求老帅的栽培就是了。“刁迈彭亦满口答应。
  二人计议已定。好个刁迈彭,回到公馆,立刻叫厨子做了两席酒,叫人挑着送到首府里。一席说是自己送给黄大人的,那一席又换了两个抬了进去,说是院上武巡捕范老爷送给他舅爷盖大人的。随后又见他二人不约而同,一齐来到首府,找了首府陪着他,一个看朋友,一个看亲戚。首府一见他二人都是抚台的红人,焉有不领他进去之理。
  盖道运见了范颜清,虽然平时同他不对,如今自己是落难的人,他送了吃的,又亲自来瞧,总算有情分的了,不得不拿他当做亲人,同他诉了一番苦,又问姑太太的好。范颜清同他敷衍了几句,又把刁迈彭引了过来,彼此相见。刁迈彭先见老把兄,自然另有一番替他抱屈的话,说得黄保信感激他,直拿他当做亲兄弟一般看待。及至见了盖道运,又是义形于色的说了一大泡。盖道运是个武家伙,更加容易哄骗,亦当他是真好人,便说抚台如何想卸罪于他三人身上:“现在我有抚台札子为凭,钦差提审,我是要呈上去的。”刁迈彭亦竭力叫他把札子收好,不但保得性命,而且保得前程。盖道运自然佩服他的话。四个人又谈了半天,他二人方才辞别而出。
  第二天,范颜清说院上事忙,止有刁迈彭一个又到首府里看他二人,说的话无非同昨天一样。刁迈彭回到院上,同蒋抚台说“时候到了。再不办,钦差要提人审问,就来不及了。”当夜,刁迈彭就住在院上签押房里,足足忙了半夜。第三天午前,又去瞧盖道运,说是:“刚从院上下来,听得说你三位的风声不好。”盖道运道:“无论如何,我有中丞这个凭据,总不会杀头的。”刁迈彭道:“你别这样讲,他们做文官的心眼子总比你多两个,你那里是他对手。你姑且把札子拿出来,等我替你看看还有什么拿住他的把柄地方没有。”头两天盖道运听了黄保信的话,说我们这位把弟如何能干,如何在行,所以一听他言,登时就要请教。齐巧黄保信这时也陪了过来,亦催道运把札子拿出来,给某人瞧瞧还有什么可以规避的方法。“盖道运不加思索,忙从怀里取出那角公事,双手送上。
  刁迈清刚正接到手中,忽然范颜清又从外面进来,拿个盖道运一把拉到对过房里说话。大家晓得他是院上来的,一定是得了什么风声了,盖道运不由得跟了过去。黄保信同胡鸾仁各各惊疑不定。刁迈彭将计就计,亦说:“范某人到这里,一定有什么话说,你二人姑且跟过去听听看。”他俩被这一句提醒,果然一齐走了过去,此时刁迈彭见房内无人,急急从袖筒管里把昨夜所改好的一个札子取了出来,替他换上。那边范颜清故意做得鬼鬼祟祟的,说是:“今天在院上,听见老帅同两司谈起你老舅的事情,大约无甚要紧。老帅总得想法子出脱你们三位的罪名,可以保全自己。”
  盖道运听了如此一讲,又把心略略放下,忙说道:“果其如此,还像个人。”范颜清又故意多坐了一回,约摸刁迈彭手脚已经做好,倏地取出表来一看,说一声:“不好了!误了差了!”连忙起身告辞;又走过来喊了一声:“刁大人,我们同走罢。老帅叫你起的那个稿子,今儿早上还催过两遍,你交代上去没有?”刁迈彭亦故作一惊道:“真的!我忘记了!我们同走,回来再来。”说完出来,便把札子连封套交代了盖道运,彼此拱拱手,同了范颜清扬扬而去。这里盖道运还算细心,拉开封套瞧了一瞧,见札子依然在内,仍旧往身上一拽,行所无事。
  且说童子良此番来到安徽筹款,没有筹得什么,安徽又是苦省分,抚台应酬的也不能如愿,所以这事既已查到实在,就想彻底究办。先叫带来的司员拟定折稿,请旨把盖道运等三个先行革职,归案审办。这是钦差在行辕里做的事,抚台在外头虽然得了风声,然而无法弥补。偏偏又是刁迈彭因蒙钦差赏识,便天天到钦差行辕里去献殷勤,不但钦差欢喜他,连钦差的随员跟人没有一个不同他要好的,拜把子,送东西,应有尽有,所以弄得异常连络。等到钦差参了出去,他得了风声,又去化钱给钦差随员,托他们把折子的稿子抄了出来。大众以为折已拜发,无可挽回,落得卖他几文。那晓得他稿子到手,立刻送到抚台跟前。
  蒋抚台见上头参的很凶,倘若认真的办起来,不但自己功名不保,而且还防有余罪,急同刁迈彭商量办法。刁迈彭道:“只要钦差的这个底子到了我们手里,卑府就有法子想了。”蒋抚台急欲请教。刁迈彭道:“要大人先下手奏出去,便可无事。”蒋抚台道:“钦差的折子昨儿已经拜发,我们怎么赶到他的头里呢?”刁迈彭道:“这有什么难的。钦差折子是按站走的,我们给他一个‘六百里加紧’①,将来总是我们的先到。他三个的罪名横竖是脱不掉的,如今札子已经换到,他们没有把柄,就冤枉他们一次,还怕什么。现在只请大人先把这事奏参出去,只把罪名卸在他三个身上,自己亦不可推得十二分干净,失察处分必须自行检举的。如此一来,我们的折子先到京,皇上先看见,钦差的折子随后赶到,就是再说得利害些,也就无用了。”
  ①六百里加紧:紧急文书,每日限定必须走六百里。
  蒋抚台听他说话甚是有理,立刻照办,仔仔细细拟了一个折子,请将盖道运三个革职严惩,自己亦自请议处。当天把折子写好拜发,由驿站六百里加紧递到京城,果然比钦差的折子早到得好几天。上头批了下来:“盖道运三个一齐充发军台,①效力赎罪,巡抚蒋某交部议处。”旋经部议得“降三级调用”。亏得自己军机里有照应,求了上头,改了个“革职留任”,仍旧还做他的抚台。
  ①军台:设于西北边这地方的驿站。犯罪官员如发往军台,每月得缴纳台费,三年期满,得到批准,可释放回来。
  上谕下来的那天,盖道运气愤愤的不服,说:“我们是按照抚台的札子办事的,为什么要办我们的罪?”一定吵着,要首府上去替他伸冤。首府问他有什么凭据。他就把札子掏了出来,摔到首府面前,说:“老兄请看!这不是他叫我们‘迎头痛剿’的吗”?怎么如今全推在我们身上呢?“首府接过来一看,只有叫他们”相机剿办“的字眼,并没有许他”迎头剿痛“的字眼,便把这话告诉了他,又把字义讲给他听。盖道运还不明白。毕竟黄保信是文官,猜出其中的原故,一定是那天被刁迈彭偷换了去。把话说明,于是一齐痛骂刁迈彭,已经来不及了。后来钦差那面见朝廷先有旨意,亦道是蒋某人自己先行出奏,却不晓得全是刁迈彭一个人串的鬼戏。后来刁迈彭在安徽做官,因此甚为得法。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焚遣财伤心说命妇 造揭帖密计遣群姬
  却说刁迈彭自蒙钦差童子良赏识,本省巡抚蒋中丞亦因他种种出力,心上十二分的感激。后来钦差那边拿他保了个送部引见;抚台这边明保,亦有好几个折子。刁迈彭就趁势请咨进京引见。到京之后,又走了门路,引见下来,接着召见了一次,竟其奉旨以道员发往安徽补用。平空里得了一个“特旨道”,声光更与前不同了。回省之后,不特通省印委人员仰承鼻息,就是抚台,因为从前历次承过他的情,不免诸事都请教他,有时还让他三分。因此安徽省里官场上竟替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他做“二抚台”。这二抚台屡次署藩台,署臬台,署关道,署巡道,每遇缺出总有他一分,都是蒋抚台照应他的。后来又署了芜湖关道。
  到任未久,忽然当地有个外路绅衿,姓张,名守财,从前带过兵,打过“捻匪”,事平之后,带过十几年营头,又做过一任实缺提督。自从打“捻匪”掳来的钱财以及做统领克扣的军饷,少说手里有三百多万家私。这人到了七十岁上,因为手里钱也有了,官也到了极品了,看看世界上以后的官一天难做一天,如果还是恋栈,保不定那时出个乱子,皇上叫你去带兵,或是打土匪,或是打洋人,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岂非前功尽弃,自寻苦恼。齐巧这年新换的总督同他不对,很想抓他个岔子,出他的手。亏得他见貌辨色,立刻告病还乡,乐得带了妻儿老小,回家享福,以保他的富贵。他原籍虽然不是芜湖,只因从前带营头,曾经在芜湖住过几年,同地方上熟了,就在本地买了些地基,起了一所房子。后来在任上,手里的钱多了,又派了回来,添买了一百几十亩地,翻造了一所大住宅,宅子旁边又起了一座大花园。
  这张守财生平只有一样不足,是年纪活到七十岁,膝下还是空无所有。前前后后,连买带骗,他的姨太太,少说也有四五十个。到了后来,也有半路上逃走的,也有过了两年不欢喜,送给朋友,赏给差官的,等到告病交卸的那年,连正太太、姨太太一共还有十九位。正太太是续娶的,其年不过四十来岁,听说也是一位实缺总兵的女儿。张守财一向是在女人面上逞英豪惯了的,谁知娶了这位太太来,年纪比他差着三十岁,然而见了面,竟其伏帖帖不敢违拗半分。那十八位姨太太都还是太太未进门之前讨的,自从太太进门,却没有添得一位。
  在任上的时候,一来太太来的日子还浅,不便放出什么手段,二则衙门里耳目众多,不至于闹什么笑话,所以彼时太太还不见得怎样,不过禁止张守财不再添小老婆而已。等到交卸之后,回到芜湖,他盖造的那所大房子本是预先画了图样,照着图样盖的:上房一并排是个九间,原说明是太太住的上房。后头紧靠着上房,四四方方,起了一座楼;楼上下的房间都是井字式,楼上是九间,楼下是九间;四面都有窗户,只有当中一间是一天到夜都要点火的。九间屋,每间都有两三个门,可以走得通的。恰恰楼上下一十八个房间,住了一十八位姨太太。正太太住了前面上房,怕这些姨太太不妥当,凡是这楼的四面,或是天井里,或是夹道里,有门可以通到外头的,一齐叫木匠钉煞,或是叫泥水匠砌煞。倘若要出来,只准走一个总门。这个总门通着太太后房,要走太太的后房里出来,一定还要在太太的木床旁边绕过。不但十八位姨太太出来一齐飞不掉太太的房间,就是伺候这十八位姨太太的人,无论老妈子、丫头,冲壶开水,点个火,也要入太太后房,在床边经过。镇日价人来人去,太太并不嫌烦,而且以为:“必须如此,方好免得老爷瞒了我同这班人有甚么鬼鬼祟祟的事,或是私下拿银子去给他们。只要有我这个总关口,不怕他插翅飞去。”按下慢表。
  且说张守财告病回来,他是做过大员的人,地方官自然要拿他抬高了身分看待。县里官小说不着,本道刁迈彭乃是官场中著名的老猾,碰见这种主儿,而且又是该钱的,岂有不同他拉拢的道理。起先不过请吃饭,请吃酒,到得后来,照例拜了把子。张守财年尊居长,是老把哥;刁迈彭年轻,是老把弟。拜过把子不算,彼此两家的内眷又互相往来。刁迈彭又特特为为穿了公服到张守财家里拜过老把嫂;等到张守财到道衙门里来的时候,又叫自己的妻子也出来拜见了大伯子。从此两家往来甚是热闹。刁迈彭虽然屡次署缺,心还不足,又托人到京里买通了门路,拿他实授芜湖关道。这走门路的银子,十成之中,听说竟有九成是老把兄张守财拿出来的。
  张守财一介武夫,本元虽足,到底年轻的时候,打过仗,受过伤,到了中年,斫丧①过度,如今已是暮年了,还是整天的守着一群小老婆厮混,无论你如何好的身体,亦总有撑不住的一日。平时常常有点头晕眼花,刁迈彭得了信,一定亲自坐了轿子来看他,上房之内,直出直进,竟亦无须回避的。到底张守财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常常有病,病了几天,竟其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了。不但精神模糊,言语蹇涩,而且骨瘦如柴,遍体火烧,到得后来,竟其痰涌上来,喘声如锯。这几个月里,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生,统通诸到,一个方子,总得三四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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