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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日落紫禁城-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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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喇嘛念完了一轮经,瑞王当下叫人钉死棺盖。几名太监举着钉锤,走到棺木边,嘴里一边喊着“珍主子躲钉吧”,一边用那足有五寸长的铁钉将棺盖钉死。就在这时,吟儿突然由外面冲进,一头扑在棺木前放声恸哭。
  “珍主子,您总算见天日了。可惜您连个摔盆儿打幡儿的人也没有。您要是不嫌弃,奴婢的儿子给您当孝子,来这儿给您送行了……”她一边哭,上边拿起棺木前的坛坛罐罐,拼命往地下摔。
  本来一场严肃却没有多少悲伤的法会正按步就班地依照皇家仪式进行着,吟儿的突然出现,特别她作为宫中唯一生下太子爷的贵人身分,当着众人哭得如此伤心,一下子搅乱了常烘上的秩序。首先触动了珍妃的家人,包括她姐姐瑾妃,都不由自主也哭了。他们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会场气氛顿时变得非常悲戚。瑞王一见常烘乱了,立即让人将吟儿劝开,一边让喇嘛们围着珍妃的棺木摇动手中的经筒,一边念经一边将人群与棺木分开。这时,李莲英与小回回得知吟儿跑来哭灵,怕她伤了身子,慌忙将吟儿从地上拖开,送进了大堂边的侧厅里休息。
  吟儿在小回回等人的搀扶下走进侧厅,这才发现光绪皇上站在里面,吟儿刚要下跪,两眼红肿的光绪双手拉住她,非但不让她跪安,反倒搀着她在窗边的炕榻上坐下,这一来,吟儿好不容易让人劝下了,又忍不住放声哭了,光绪低声劝她不要太伤心,但自己却止不住流眼泪,按皇家规矩,光绪不能出席珍妃的奠祭仪式。为了表示自己的哀念,他只得躲在这儿悄悄替他的爱妃送行。刚才吟儿哭灵的常烘,他在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非常感激她对珍妃的一片真情。为了救她和荣庆的儿子,他背上这个名份,完全值得。光绪和吟儿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俩人心里也许什么都明白了。
  大堂上的法事进入高潮,哭声念经声和鼓乐声混作一团。荣庆站在那儿,想着吟儿刚才哭灵的情景,眼瞅着吟儿身穿贵人的宫服,口口声声说她的儿子是珍主子的孝子,严然以太子母亲的尊贵,抬高她前任主子的地位,荣庆心里非常愤懑。他一咬牙,趁着常烘上的乱劲,悄悄由人群中抽身走开,向南边的筠望阁走去,准备由那儿出西门,直奔景仁宫……
  天刚透亮,慈禧被守夜的宫女从梦中叫醒。老太后从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瞪一眼跪在床头的宫女,刚要发脾气,突然想到如果不是出了天大的事儿,守夜宫女绝不会这时候叫醒她。她腾地一下坐起,没等她张口说话,李莲英一路从门口爬着进了寝宫。
  “老……老佛爷!不……不好了,太子爷出事了!”李莲英那平日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的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脑袋贴在地下,一动不敢动。
  慈禧张着嘴巴,过了老半天,从喉头深处并发出一声暗哑的干嚎。昨天刚打发走珍妃,心头去了一块心病,没想突然传来五雷击顶的噩耗。老太后两眼一黑,昏倒在床上。
  李莲英吓得连忙叫人传太医院的御医,没等医生赶到,慈禧已经醒来。她睁开眼,什么也没说,匆匆让人伺候着穿上外套,然后乘着软轿带着李莲英一路赶到景仁宫。对于太子的安全,她早就考虑过。皇上身边那么多嫔妃,包括她侄女隆裕在内,所有的人对吟儿生下皇家的龙种,都有种说不出的敌意和妒恨。这些嫔妃大多出名门之女,有的人家本来就皇亲国戚,一个个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好多年,都没成气候,竟让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抢走了这份殊荣,她们中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对一夜间成了皇太子母亲的吟儿,这些人无不咬牙切齿啊!
  一路上,慈禧心里说不出地后悔。她本来打算将吟儿的孩子接到储秀宫,由她亲自监护。考虑到孩子大小,晚上要吃吟儿的乳水(宫中虽有两名年轻的奶妈,吟儿仍然坚持要自己喂奶),她只得等孩子满了百日后再说,没想到这一犹豫,偏偏出事了。
  她在李莲英的搀扶下走进景仁宫暖阁,一眼看见不足月的小孙子平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块明黄色软绸,像是睡着了。几名太医和一大帮宫女太监见老佛爷赶到,一个个面无人色地跪在地下。屋子里静极了。似乎能听见人们的心跳。
  每逢大事,老太后一向出奇地镇静,就像西行的路上,她吃再多苦,绝不轻易流露。当她逐个问了太医一遍,都说太子没救了,她既没发脾气,也没显得非常伤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思忖着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为了预防不测,她特意让李莲英加派人手,每天四班,每班三名宫女,在这儿轮流值候,还不包括门外的两名太监。防范如此严密,怎么会出这种事?奇怪地是婴儿一直没有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从昨天下午起,起初只是睡不安稳,后来不肯吃奶,再后来全身发烧,接着就不行了,这段时间里,除了吟儿和奶妈,再就是皇后和慈禧本人来过这儿,其他再没任何闲人进来过。
  想来想去,她觉这事儿非常蹊巧,为了查出事因,又不能传出去坏了皇家的名声,她决定封锁消息,包括对吟儿,也暂时瞒着她,她不动声色地挥挥手,让这些人退下,让李莲英将这儿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包括太医全都带到西铁门边的总管值房软禁起来,以防消息走露。
  慈禧站在那儿,盯着床上的婴儿,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悲情,这是她好不容易企盼的龙种,也是她一手促成的,眼看着已经成功,没料到突然发生变故。这个大清国的皇位的正统接班人,在珍妃的屈死的井口边开始走向人间,接着又神秘地在珍妃亡魂走的当天夜里离开了人间。这是天意,或者仅仅是一种巧合?她想到这儿,不由得从心底里掠过一丝颤慄。
  慈禧走进吟儿的寝宫。她来这儿看她,是为了亲口告诉她儿子不幸夭折的消息,她一直瞒了她好多天了,慈禧她没进门,小回回便告诉她,说吟主子疯了,劝她不要进去。慈禧不信这个邪,偏要进。她心里放不下吟儿。她认准吟儿是个生子娘娘,能坐头胎,就能坐二胎,没了这回还有下回,这龙子龙孙不定就指望她了。
  吟儿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怀里抱着枕头,嘴里哼哼叽叽地像在哄孩子睡觉,根本没在意慈禧的出现。从她儿子死后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她成天吵着要抱儿子。下面人骗她说儿子在太医院。她要去太医院,他们不让她去,后来她似乎知道儿子死了。她问身边的人,谁也不敢说出真相。后来她便开始发呆,说胡话,逢人便说儿子,除了说儿子,别的什么也不说,好像这世上除了儿子,对她来说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吟贵人!老佛爷来看您了。”李莲英扶着慈禧走到床边。
  吟儿一听有人说话。本能地抱住身边一只枕头,紧紧搂在怀里,对李莲英大叫:“不准碰我儿子!”
  “好好,奴才不碰。”李莲英慌忙张开双臂,边说边向后退去。
  “吟儿!”慈禧轻轻叫着她。见她将枕头抱在怀里,当作死去的儿子,老太后心里说不出地酸痛。
  “您是谁呀?”吟儿瞪着两眼。
  李莲英正想开口,慈禧一把拉住他,将脸凑到吟儿眼面前说:“你瞧瞧我是谁?”
  “挺面熟的。你说你到底是谁呀?”吟儿盯着慈禧若有所思他说。
  “主子!这是老佛爷,您还不赶紧下跪!”小回回在一旁急了,高声提醒吟儿。吟儿认真地打量着慈禧,她看了半天,突然失声笑了。
  “噢,真的是老佛爷呀!咱们快跪下。”吟儿掀开被子,抱着枕头下了床,要跪下给慈禧请安。
  “别跪了,你身子虚。”慈禧伸手拦住吟儿,示意李莲英和小回回扶她在床边坐下。吟儿坐在床边,嘴里却叫着要磕头。小回回使劲按住她,她只得在床沿边扭动着身子,表示她对慈禧的尊敬。
  吟儿的病与下面人始终不告诉她儿子死去的消息有关。不是下面人不说,是不敢说,因为老佛爷传了旨,这事儿由她决定什么时候说。眼见着吟儿病成这样,慈禧心软了。她在吟儿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让他们说。我怕你心里不好受,所以想抻几天再告诉你。看来不说不行了,纸里包不住火,这事早晚要告诉你的。”
  “老佛爷,您轻点,孩子刚睡着……”
  “你就别扎我心窝子了。”慈禧用衣袖拭着眼窝,安慰对方,“花开花落年年有,你给我争口气,明年再生一个大胖小子。”
  “听见了吧,明年你就要当哥哥了……”吟儿高兴地咧开嘴,拍着怀里的枕头。在她看来,这就是她儿子。
  李莲英见吟儿那付认真的神情,担心地在慈禧耳边说:“老佛爷,不对劲儿。”慈禧没理他,继续劝慰对方:“吟儿,我知道你气糊涂了。你放心,我一定替你顺这口气。要是查出来这事跟谁有关系……哪怕是皇后,我也绝饶不了她。”
  “老佛爷,您又跟谁过不去了?”吟儿愣愣地盯着慈禧,她最害怕老佛爷这种口气,因为少不了有人要倒大霉。
  “谁跟你过不去,我就跟谁过不去。”
  “没人跟我过不去呀?奴婢一不招灾,二不惹祸,您可千万别跟别人过不去啊!”
  “主子!老佛爷要给大阿哥报仇!”小回回忍不住在一旁对吟儿说。也许除了慈禧和吟儿,没有谁比他更伤心,要是吟儿的孩子大了,成了皇上,吟儿就成了老佛爷,他自然也就成了李总管的角色,现在孩子一死,他啥也不是了,熬到头,在宫中不过是个三流的角儿。
  “大阿哥不是废了,又从哪儿冒出个大阿哥?”吟儿听小回回说老佛爷要替大阿哥报仇,心里觉得奇怪,去西安的路上,大阿哥不是让慈禧废了,跟他阿玛端王一块发配到新疆去了。其实那孩子不坏,就是不爱念书。
  “主子您别打岔。说的是您自个儿的孩子,皇上的亲儿子。”小回回向吟儿解释着。
  “他不是皇上的。他是我的。”吟儿紧紧抱着枕头,两眼瞪着小回回和慈禧,唯恐他们会抢走她和荣庆的孩子。
  “那不是一码事儿吗?皇上是他爸爸呀。”小回回耐心地说。
  “不,不是。”吟儿突然沉下脸,神情严肃地说,“他爸爸不是皇上。”
  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尤其是慈禧,当即愣在那儿。尽管吟儿有些疯颠,她说这种话仍然叫慈禧吃惊,她在心里品味着这话中的份量,就像醉酒的人,神志不清,往往能口吐真言,难道吟儿她……老太后不敢再往下想。李莲英挺贼,接着吟儿话茬往下问。
  “他爸爸不是皇上?”
  “当然不是了。”吟儿认真地说。
  “是谁?”慈禧心里一惊,浑身惊过一丝颤慄,突然想起光绪当时竭力否认吟儿怀的是他的血肉。吟儿刚要张口说出荣庆的名字,一种本能的警惕,加上女人天性中的羞涩,话到嘴边又忍住。
  “好孩子,跟我说,就跟我一个人说,”慈禧好言好语地凑上去,哄着吟儿,心里本能地觉得其中有什么蹊巧。
  “您可不许告诉他们。”吟儿指着李莲英和小回回。
  “我让他们出去,行了吧。”慈禧让李莲英和小回回离开这儿,然后低声问她,“告诉我,究竟是谁?”
  “他……他是……”吟儿突然在慈禧盯着自己的眼神中,看到某种摄人心魄的凶狠,那目光象一根钢针,扎进她那一片恍惚的脑壳里,浑身不由打了个寒颤,她犹豫片刻,终于将荣庆的名字咽回去。
  “说,他爸是谁?”慈禧急了,伸手从吟儿手上夺过枕头,“你不说我摔死你儿子!”
  “别别,我求求您,别摔!”吟儿放声哭喊着,这一声哭叫,带着一股强烈的热流由胸口冲向头顶心,顿时打开了她那浑浑沌沌的脑壳,她突然醒悟过来。她盯着老佛爷,见他手里抱着的不是她儿子,只不过是一个枕头,这才明白她和荣庆的儿子再也没有了。她禁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儿子已经死了。
  “死了也得招出他爸是谁?”慈禧厉声喝道。
  老太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和沮丧。她做梦也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吟儿,竟然在她眼皮子下面瞒过她,将她不知跟谁个男人生下的野种冒充皇上的龙种。她越想越窝心,越想越愤怒。她突然想起在乡下看守祖宗陵园的茶水章。他和吟儿是她最信赖的奴才,而他们都骗了她,骗得如此彻底,如此可怕。她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是人不是人,都敢往你眼里揉沙子。我这几十年,身边还有几根真香啊!
  吟儿死死咬住牙根,不肯说出荣庆。慈禧下了一道旨令,既不逼她也不用刑,怕这事儿闹出去,成了大清国立国以来最荒唐的笑话。她亲自叫来了小回回,要他带话给吟儿,她不交出那个野男人的出处,跟着她的宫女太监一律处以极刑。慈禧深知吟儿善良,用这个办法逼供,比其他办法更加有效。
  小回回将慈禧的旨令告诉吟儿,同时代表景仁宫的所有奴才求她交出那个男人,以保全他们这些人的性命。
  “您只当积德行善,救救我们这十几条校狐儿!”小回回跪在地下求吟儿,他知道老佛爷性子,闹急了,什么都干得出。
  “你别费劲了,我不能说。”吟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说不出的慌乱。她本想一命抵一命,自己一死了之,没想狠毒的老佛爷竟要用宫里的十几条性命作为赌注。她想保住荣庆,就得让这些人陪着自己一块儿死。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跑不了。”小回回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望着吟儿。这件事他心里早有底,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由他嘴里出卖荣庆而已。
  “你胡说!”
  “不是他才有鬼了,我还拿准了,就是西行路上那一夜!”
  “你别喊!”她心里说不出地慌乱。小回回不但认得荣庆,而且还替他俩传过信捎过话。在县城里的那晚上,还让他撞上过。
  “我凭什么不喊?只当是攀上了高枝儿,谁想骑上匹瞎骆驼!真是露多大的脸现多大的眼呀!”他心里说不出地委屈。作为吟贵人身边太监,他本指望跟着她步步高升,没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为了保住荣庆,竟然不顾下面十几条性命。因此她不说,他可得说。
  “那是你自找的,又不是我让你来我身边当差的。”
  “要是您实在不肯说,那只好我给您出首去。”
  “小回回!你……你不能这样。”她急了。
  “我也是逼到绝路上了,你变鬼也别怨我!”他无奈地说。
  “你打算怎么说?”她克制着内心的恐慌,想从他嘴里套话,然后再拿主意对付他。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他闷闷地看一眼她。
  “那好吧。赶到老佛爷问我,我就说全是你给安排的。咱们俩就一根线上的蚂蚱,黄泉路上就做个伴儿。”她为了救荣庆,突然想出个主意,反咬小回回一一口。
  “你,你想反咬一口?”他心里一惊,从地上站起。
  “咬不咬在我,信不信在老佛爷!”她冷冷地望着他。
  “我说吟姑娘,你也够狠的。”
  “挤到地儿了,我也没办法。你变成鬼也别怨我。”
  “就是我不出首,你也活不了啊!”他盯着她脸上的冷冷的笑容,知道她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只要不牵连他,我全认了。”她语气平和地说。
  “那……那您也不会牵连我吧?”他试探地问。
  “想洗干净?”
  “我,我本是好意,你不能害我啊,”
  “那你想个法儿,给他递个信儿,让他赶紧躲躲,只要他没事,你就没事儿,要不……”
  “您说,我这会儿出得去吗?”他无奈地说。他听出她后面没说出来的意思,分明在威胁他。
  “你自个儿掂量吧!”她说完靠在椅子上再也不说话,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要不帮我,我就拖你一块儿下水。
  为了救下面十几条人命,更为了救自己,小回回终于找到了荣庆舅老爷,乾清侍卫恩海,将这石破惊天的消息告诉了他,让他连夜通知荣庆赶快逃命。恩海起初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当他回过神,知道吟儿原来怀的荣庆的儿子时,舌头在嘴巴里打了几个转,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愣着干嘛?人命关天啊!”小回回丢下一句话匆匆走了。恩海一屁股坐在乾清门边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脑袋,两眼瞪着院子里白花花的大太阳,心里苦涩不堪地大叫:庆儿庆儿!你祖上究竟作了什么大孽,生下你这个惹祸的孽种,一次比一次闹得大啊!
  当荣庆从二舅那儿得知吟儿生下的儿子死了,这孩子不是皇上的种,是他作的孽,他顿时吓呆了。
  他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离京城,一边扳着手指头细细算了一遍。可不,按吟儿怀胎十一个月计算,这儿子正好是他的。那一晚上的欢情,种下这个孽种,一想他错怪了吟儿和皇上,特别想到是他亲手害了自己的血骨,心里头那颗血淋淋的玩意儿像点着了一把火,在胸腔里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靠着炕沿坐在地下,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滚烫的血沿着他脖子往上爬,由下颔、耳根一路咝咝叫着爬上他额头,令他太阳穴上的青筋急跳,脑壳疼得像要炸裂开,不可能啊,我怎么会害死我自己的亲骨肉?
  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那天,他的确去了景仁宫,悄悄找到了小太子爷住的暖阁。他从后门爬上房梁,点起一支迷魂香吹进屋里,几名宫女顿时迷迷盹盹睁不开眼,一个个趴在那儿睡着了。他从怀里取出那团剧毒的棉球,刚走到男婴躺着的床边,突然脚下蹿过一只大黑猫。他本能地一闪身,手上的校恨球失手抛在孩子的小床上。他正想上前捡起棉球,顺势往婴儿嘴边一抹,了结了那个生命。不料门外的太监听见屋里有响动,一边吃喝一边跑进来。
  他急忙溜到屏风后面。太监一进门便叫醒了宫女。要不是他们以为那只黑猫搞的鬼,他准让人发现了。趁着众人打猫的乱劲儿,他迅速溜出后门,一阵风地跑了。他清清楚楚记得那只剧毒的棉球没沾上孩子。再说这种毒药也不会像舅老爷所说,孩子过了一整天之后,在半夜里毫无痛苦地死了。话又说回来,会不会婴儿的小手碰上了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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