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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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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态度,虽非健康美女,却又胜似健康美女,宝玉爱她,固然首先是心灵相通,但对她的外貌风姿,也确实是为之倾倒。第二十五回,写宝玉、凤姐被魇病重,薛蟠也来探视,古本里有一句,说他忽然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后来的通行本全把这句话删去了,可能是觉得通过薛蟠的眼光来写黛玉的美,不恰当,似乎是玷辱了黛玉,其实,我觉得这一笔很重要,否则,会有读者觉得宝玉对黛玉外貌风度的欣赏,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有了这一笔,就可以知道从纯客观的角度看去,黛玉之美,也是足能令人惊魂的。但是,黛玉多愁多病,毕竟是个问题,第三回黛玉说自己打小从会吃饭时起,就吃药,从未间断过,眼下还在每天吃人参养荣丸,于是,贾母听了就说,这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贾母所说的“他们”是谁呢?就在这个地方,有一条脂砚斋批语:“为后菖菱伏脉。”菖菱应该是两个人,贾菖和贾菱,这是贾氏家族里跟贾蓉、贾兰一辈,草字头辈里面的两个人,他们虽然不是荣国府或宁国府的正式成员,但是,他们被安排在荣国府里办事,后来不是贾芹、贾芸等贾氏宗族的府外人士,也都到贾琏、王熙凤麾下谋到了差事吗?贾菖、贾菱也属于这种人,他们入府办事应该比贾芸早,第二十三回一开头就提到他们,说元妃省亲后,匾额对联题咏都确定下来,要磨石镌字,这事贾珍负责,因为人手不够,又把菖、菱两个叫来监工。当然,那只是临时的任务,平日这两个人负责什么呢,应该就是负责配药的,荣国府里的总管理机构下面,有一个专门的药房,管配药等事宜。脂砚斋看到过八十回后有关菖、菱配药的情节,而且那情节应该跟黛玉有关,所以,才会在第三回这个地方特别注明,这里是个伏笔,伏延干里。而所谓“千里”以外的那段情节,会是怎样的呢?有红学专家推测,是菖、菱配错了药,导致黛玉服用后,恶化了病情,使她痛苦难熬,本来精神上就受熬煎,再加上错药加剧病情,黛玉也就断绝了活下去的念头。这应该是黛玉死亡的第二个原因,作为凡人,在人间,在荣国府里,活不下去的一个具体原因。
  贾菖、贾菱配错药,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应该是有意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们两个人,应该跟黛玉无冤无仇,没有利害冲突,从自身利益出发,犯不上那样去害黛玉,那么,他们应该是受人指使,谁指使了他们?有的红迷朋友可能会怀疑王夫人和薛姨妈,会不会是她们,在贾母还在的时候,就故意让菖、菱配些不但不对症,还起反面作用的药,给黛玉服用,以造成她慢性中毒,从而最终失去与宝钗在嫁给宝玉方面的竞争力呢?我的看法是,那不大可能,从八十回书里对王夫人和薛姨妈的总体描写上看,她们都没有那么歹毒。那么,不是她们,又会是谁呢?古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把王夫人、薛姨妈比喻成螳螂,她们竭力想得到一个将宝钗嫁给宝玉,以形成王氏家族全面控制荣国府的局面,那样一个“蝉”;那么,别忘了,有比她们更焦急,而且什么歹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另外的存在,那就是赵姨娘和贾环。
  贾环曾推倒蜡烛台想烫瞎宝玉的眼睛,赵姨娘曾用贿赂的方式,让马道婆去魇宝玉和凤姐,使姐弟二人几乎堕进鬼门关;那么贿赂府里药房的配药人,让他们配出慢性毒药,去给黛玉服用,以加快黛玉的死亡,那样的事情,他们做起来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事实上,赵姨娘和贾环,就是更可怕的黄雀,他们是不但要获得那“蝉”,“螳螂”也想照单全收。有红迷朋友会问,赵姨娘、贾环为什么要这么干呢?下什么慢性毒药,下副猛药不就结了吗?但那样太露形迹,搞不好就自我暴露了。下慢性毒药,那意思也不是说在药里明显地加入有毒的成分,也就是故意不对症,查药方测药质,全没明显问题,但是服用以后,只有反作用。菖、菱二人长期管配药,一定很精,他们见钱开眼,昧良心做这样的事是完全可能的。
  有红迷朋友又会问,赵姨娘、贾环害死黛玉,那不是为宝钗嫁给宝玉开路吗?二宝婚配,王夫人势力扩张,那不是对他们更不利吗?但是,赵姨娘、贾环,他们旁观者清,深知宝玉爱的是黛而不是钗,黛如死亡,宝一定悲痛欲绝,很可能殉情死去,宝玉死了,王夫人、薛姨妈的美梦也就彻底破产了,那时贾环作为贾政惟一的儿子,继承荣国府全部家业,也就水到渠成了,是不是?所以,第三回的短短一条脂砚斋批语,可以让我们推测出这么多八十回以后的内容。当然,你也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不过,我觉得这样去分析,还是符合逻辑的。
  贾母死去后,失去靠山而又病重泪尽的黛玉,就决定自己结束在人间的生命,她选择了什么样的死法呢?我认同周汝昌先生的考证,那就是,八十回后,曹雪芹的原笔,是写黛玉沉湖而死。
  我们都记得,前面已经说得不少,第七十六回,黛玉、湘云联诗,她们联出的最后两旬,湘云那句是“寒塘渡鹤影”,林黛玉那句是“冷月葬花魂”,这两句诗,实际是把她们两个最后的命运,勾勒出来了。
  “冷月葬花魂”,有的本子上写的是“冷月葬诗魂”,通行本也选择了“诗魂”,其实,曹雪芹的原笔就该是“花魂”。“花魂”是一个《红楼梦》里出现过多次的语汇,比如第二十六回末尾,写黛玉哭声感动了花鸟,就有两句形容:“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再如黛玉的《葬花吟》里:“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细考究各种古本,有的先把“花魂”抄错成“死魂”,再辗转地抄,有时候可能是一个人读,另外几个人笔录,南方口音又s、sh不分,就进一步把“死”听成了“诗”,“诗魂”流传下来,很可能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冷月葬花魂”,就是湖心倒映着寒月,而如花美眷,就沉入湖中,魂消魄散。
  有的人一定会说,黛玉葬花,她看见宝玉用衣服兜着桃花瓣,将那些花瓣抖落到水里,不是发了话吗?她说,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依旧把花糟蹋了,那畸角上有我一个花冢,如今把它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可见黛玉如果自比为花,她是希望土葬的,是不愿意水葬的。你现在说八十回后,在曹雪芹笔下,她是沉湖而死,难道曹雪芹他会前后自我矛盾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们再来读《葬花吟》,下面这些句子,大家是耳熟能详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细品这些诗句的意蕴,我们就感觉到,黛玉在这些悲词里,实际上表达着强烈的向往,那就是,希望自己能被人爱,与爱人结合,并且过一种正常的生活,有一个正常的生命结局,不被玷污,不被抛弃,也不自我抛弃,最后能正常地安眠在“香丘”里。但是,她的这个理想,却总在被现实蹂躏、碾碎,《葬花吟》里另外一些诗句,也表达得很清楚:“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那么,怎么办呢?她“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去找一个更干净的归宿,但是,“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她没有找到,她现在如此体贴落花,但当她自己有一天也成为落花时,却不会有人为她准备香丘——“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所以说,如果一方面曹雪芹写出黛玉强烈地追求幸福和生命的正常结局,一方面又写她最终事与愿违,花落水流红,沉湖而亡,那并不能说是自我矛盾,他是在写,一个美丽的生命在那样一种社会环境里,无法根据自己的意愿安排自己的生与死,但是,那又是一个倔犟的生命,她生时抗争,死,也由自己来安排,包括那具体的形式。
  花落水流红,是《西厢记》里的名句,第二十三回,写黛玉隔墙听曲,就特别引入了这个句子,又特意让黛玉联想到其他类似的句子,比如唐诗里的“水流花谢两无情”,李煜词里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很显然,这就都是在暗示黛玉生命的结局,都有花魂入水的意思在里头。
  黛玉在书里,被称做“潇湘妃子”,她写诗就属这个别号。传说中的潇湘妃子,指舜的两位妃子娥皇与女英,舜出巡时死于苍梧,她们两个就奔赴九嶷山,先是啼哭,染竹成斑,后来就泪尽入水,死在江湖之间。黛玉的这个别号,既点出她爱哭,是泪尽而亡,也预言着她的结局是入水殒命。
  第七十回黛玉填一阕《唐多令》咏柳絮,第一句就是“粉堕百花洲”,百花洲是水域,花粉堕水,这应该也是暗示。
  第四十四回,大家看戏,正演《荆钗记》里的《男祭》一折,贾宝玉刚偷偷出去私祭金钏旧来,他掩饰得很好,这时候偏黛玉跟他说,这王十朋——王十朋是戏里的男主角——也不通得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上来作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哪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我觉得,这是一石三鸟的文字:首先,暗示别人都猜不出来宝玉去哪里了,但是黛玉猜出来了,意思是你就在大观园舀碗井水,也就祭奠了金钏了,何必跑到外面远地方去?再一层意思,是暗示将来黛玉也会入水而死,这是一句所谓的谶语;第三层,就是预告八十回后,有宝玉舀水祭黛玉的细节。总之,这不会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废话。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众女儿抽花签为戏,每支签都暗示着人物的性格命运,黛玉抽到的是芙蓉花,签上写着“风露清愁”,有旬诗是“莫怨东风当自嗟”。我们都知道芙蓉花有两种,一种陆生的,一种水生的,水生的也就是荷花,那么黛玉是哪种芙蓉呢?到第七十八回,写到小丫头告诉宝玉,晴雯死后成了芙蓉花神,于是宝玉就写了《芙蓉诔》来祭奠晴雯。书里写得明白,那小丫头本是胡诌,因为看见池中芙蓉盛开,就随口那么一说,但宝玉很认真地写出了《芙蓉诔》,还拿到水边去读,读完以后,黛玉忽然出现,两个人就讨论那诔词,改来改去,最后改出两句是:“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垅中,卿何薄命。”成了祭奠黛玉的诔文了。可见黛玉若以花为喻,那么她就是水芙蓉,就是荷花,她后来沉于湖而未被污染,作为一个凡间女子,她再弱小,沉湖后的尸体也还不至于像那些花瓣一样流出大观园去,最后势必也还是会被埋于黄土垅中;而作为仙界的绛珠仙子,沉湖后,她就又升华到太空,回到仙界,回到西方灵河岸三生石畔。她的生与死,都如诗,如歌,如梦,如幻,异常美丽,异常动人。
  第七十九回,写迎春出嫁后,宝玉天天到紫菱洲一带徘徊。脂砚斋在这个地方批道,先为对景悼颦儿做引。很可能,黛玉沉湖的具体位置,就是大观园里的紫菱洲。
  元春省亲那一段,写到演了四出戏,第四出是《牡丹亭》里的《离魂》,其实就是第二十出《闹殇》,脂砚斋批语说,这是伏黛玉之死。那么你去细读这出折子戏里的唱词,就会发现有两句是:“人到中秋不自由,奴命不中孤月照;残生今夜雨中休!”“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了玉芙蓉。”可见黛玉这朵玉芙蓉的确是陨落在浪影中,而时间呢,是在中秋节,应该就是“三春去后”,那第四个年头的中秋节,在她和湘云凹晶馆联诗的整一年后。
  请大家注意,我一再地使用着一个概念,就是沉湖,我没说投湖,投湖是站在岸上,朝湖里跳,一个抛物线,咕咚,掉下去,动作急促,非常惨烈。黛玉不会是那样的,她是沉湖,就是慢慢地从湖边朝湖心方向一步步走去,让湖水渐渐地淹没自己。黛玉她活着时,是诗意地生活,她死去时,也整个是在写一首诗,一首凄婉的诗。这是一个把生死都作为行为艺术来处理的诗}生女子。
  像黛玉葬花,那绝对是行为艺术,不像宝钗扑蝶,宝钗扑蝶是一次偶然的,甚至对宝钗本人来说,是一次失态的行为,是她虽然吞了许多的冷香丸,想压抑下青春女性的烂漫天性,却没能压抑好,所形成的一次春光泄露。黛玉葬花,她是有整体构思,准备得非常充分的,是蓄意而为,自我沉醉的。你看曹雪芹的描写,她去葬花,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里还拿着花帚,她那么个病弱的人,能使用市卖的锄头笤帚吗?一定是她自己精心设计,小巧轻盈,造型美观,让紫鹃、雪雁、春纤等丫头,按她的指导,包括那个花囊,一起制作出来的。她还事先选好了葬花的地点,也就是香丘,那么也就一定设计好了路线,更事先就写好了《葬花吟》,在葬花的过程里逐句吟唱。黛玉葬花,堪称是近乎完美的行为艺术,放之四海,与今天各种五花八门的行为艺术相比,无论是其内涵还是其外在的形式,水平都绝对一流。这当然是曹雪芹的艺术想像、艺术创造,是他通过书面文字所完成的一次行为艺术。想想真令人惊叹,二百多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就有这样瑰丽的行为艺术设计,那个时间段上,别的民族,别的文化里头能达到如此水平的行为艺术,究竟有几许?希望能有人做出比较研究,那是很有意义的。
  黛玉的诗意生存,是宝玉的榜样,宝玉也是尽其毕生力量,追求在大地上诗意地、率性地烂漫生存,但宝玉跟黛玉比,就未免稍逊风骚。可以再随便举点例子,第二十七回,那还是在跟宝玉生气的情况下,黛玉从潇湘馆往外走,她边走边嘱咐紫鹃,说你把屋子收拾了,撂下一扇纱屉,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烧了香,就把炉罩上。你细想想,这是一般地命令丫头打扫屋子吗?这实际是一个艺术家,在指导助手帮她完成一套行为艺术,或者叫做装置艺术的创作啊!第三十五回,写她听见所养的鹦鹉念诗,她就命令丫头把鹦鹉站的那个架子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子上。于是进了屋,自己坐在月洞窗内,隔着纱窗,那纱窗应该用的是霞影纱,银红的纱窗外,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翠绿润泽的庭院。窗外的鹦鹉架上,站着美丽的彩色鹦鹉,黛玉就隔窗调逗鹦鹉作戏,又把素日自己喜欢的诗词教那鹦鹉念……你想想,那是怎样的生活。王熙凤的生活方式,书里也有详细的描写,比比看,王熙凤的那种生活里有权势有富贵却没有诗意,所以说,如果宝玉和黛玉能够结为夫妻,那不仅是爱的结合,也是诗的结合啊。
  但是,在那个时代那种社会那样的家庭里,曹雪芹很忠实地写出了现实的严酷,二玉没能结合,黛玉泪尽,失去了外祖母这惟一的靠山,又病情加重,她就选择了沉湖,来诗意地告别人间。黛玉沉湖的具体景象,大家可以自由想像,那应该如同一首凄美哀婉的长歌。
  有人激赏高鹗所写的黛玉之死,我也认为那是他续书里写得最好的部分。但有人说如果曹雪芹真写了黛玉之死,恐怕也未必能写得有高鹗好,这个判断我就不敢苟同了,曹雪芹“冷月葬花魂”的总体设计,实在是如诗如画,如梦如幻,长歌当哭,动人心魄的。
  第五回里金陵十二钗正册首页,黛、钗诗画合一,画的是两株枯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那旁边的判词是四句诗:“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画与诗都象征着黛、钗二人的名字,这不消细说,有的红迷朋友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是枯木悬玉带的画和“玉带林中挂”这句诗,是不是在暗示黛玉是在树上上吊而亡呢?我认为不是,上面我已经举了很多证据,告诉你曹雪芹多次暗示,黛玉之死与水有关,就是沉湖。我猜想,他写黛玉沉湖的步骤,很可能是先解下腰上的玉带,悬在湖边树上,而且,很可能她的披肩,长长的纱巾,也让风吹到树林里,挂在那里。我已经分析过,黛玉在日常生活里,例如她葬花,都是作为行为艺术来精心处理每一个细节的。那么,她沉湖而死,这是她在人间最后的一次行为,她一定会尤其地艺术化、诗化,她是从容不迫,问心无愧,那样地结束她人间的生命,回到仙界里去的。
  那么,宝钗呢?她在八十回后的命运,前辈红学家有许多揭示。对有的关键情节的推测,我都认同,比如在家长包办下,她嫁给了宝玉,她有所谓“停机之德”——东汉有个乐羊子,他外出求学,中途辍学而归,他妻子本来在织布,见他回来就停止织布,停下来不是表示高兴,不是说,啊,你可回来了,而是非常不满意,并且就当着他的面割断了布上的经线,那布匹就“嘎嘣”裂为两半,什么意思呢,就是责备丈夫,说他不该中断学业,应该继续去谋求功名,如不继续去读书上进,就跟那断裂的布匹一样,不成材,没有用了!宝钗在嫁给宝玉以后,非常地遵守妇道,举案齐眉,对宝玉照顾得非常周到,跟乐羊子妻一样,德行很高,但是宝玉觉得很不幸福。“可叹停机德”,她这种德行令人叹息却并不令人高兴,“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宝玉内心里不爱她,弄得婚后的宝玉没有爱情,没有诗意,只有痛苦,只有郁闷。
  脂砚斋透露,八十回后有一回的回目是“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可见到了家族败落、自己处境也很糟糕的情况下,宝钗和凤姐这两个人还是不改其思想性格,宝钗不知道是抓住了宝玉一句什么话,又对他实行讽谏,无非还是要他读书上进,参加科举,谋一个所谓的前程。你想宝玉烦不烦啊!二宝婚配,应该是在黛玉沉湖不久,宝玉曾经跟黛玉说过,还记得吗?第三十回,他说黛玉死了他就做和尚,在婚后,甚至是新婚的当天,他就跟宝钗说清楚,他不会跟她圆房,他要像和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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