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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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镇是泸州最后一道门槛,一旦跨过,叛军气势更盛,只怕长驱直入,后患无穷。
左将军元达出列,“大将军,末将愿率军前去解围。”
孙永航眼神深沉,并不承他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元将军想以何法解围?叛军兵马近八万,再加上苗寇从旁相助,在奉贡屯聚,约合兵马十五万,只等援军一至,便打埋伏。元将军想调多少兵马救援?”
“这……”元达闭上了嘴。
何长虎在旁“哼”了声,不服地嘀咕,“那便是要眼睁睁看着乐安陷落喽?还不是怕死!”
孙永航听得分明,“何校尉有何良策?”
何长虎见他居然能点出自己的名姓,一时倒微微愣了愣,自己不过与他见过两面,话是半句没说,想不到这小子记性倒好。“大将军,乐安危急,不可不救,岂可因前有大敌就畏葸不前?这样贪生怕死,岂不枉为碧落男儿!”
话说得很冲,但听入孙永航的耳里却只是眼神一晃,“何校尉说得不错。救是一定要救,但用兵之道,不在逞勇。前二次黄州援军为何尽数覆没?”他站起身,单指一点奉贡,“就是这里!由黄州发出的兵马在通向乐安的途中,在这里,”他指尖划向另一个点,“在落马坡遇伏,遭围歼。两战皆败,前车之鉴哪!若此次我军仍照此行事,只怕空负皇上圣意拳拳。”他轻昂了昂头,双目中射出星芒点点,“我有一计,不知众将以为可行否?”他回身朝奉贡一指,“围魏救赵。”
闻谚听了一怔,脑中灵光闪动,“将军的意思是取奉贡?”
“不错。”孙永航含笑一颔首,“假意救援乐安,实则直击奉贡,联了乐安西南,长泉驻在祥桂的兵马,对乐安的敌军来一个围剿。若其不想死战,必然败逃,乐安之围可解。”
元达想了想,点了点头,但神色间仍有犹豫,“那万一奉贡的苗寇坚守原地,那此一计就是枉然。”
“那就要引敌来犯了。”孙永航一笑,“何校尉,明日你率一万兵马,列旗擂鼓,大肆铺排前去救援乐安,务必让敌军以为我军俱发兵援救,诱他来战。左将军元代,你则率余部,直袭奉贡。”
“是,将军!”元代接令。
但何长虎却心有不甘,不甘不愿地抱了一拳,口中直犯嘀咕,“又是诱敌之军!从来就不会给我来个真格的仗打打!”
散帐后,何长虎走出中帐,烈日蒸烤之下的营地浮现出一股水样的蠕动,心中莫名来些许烦躁,他对着手下将士就喊道:“都过来!咱们他妈的又要当诱饵了……”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一群人已脸色一变,佐寅手中的刀一紧,几已拔了出来。“住口!”何长虎回过脸来,看着身后众人铁青的脸色,不由愣了愣。他看到孙永航眼底的冷戾,以为自己方才的嘀咕被听见了,也不当一回事,“嚷什么!”
佐寅的刀“铿”地一声拔了出来,直抵在何长虎胸前,他一怔,既而浓眉一拧,“干什么!”
“何长虎,本将军于出征前号令的十七条禁令你可有熟记?”孙永航语出冰冷,目光如刀直直盯着何长虎。
“记了。”何长虎莫名其妙。
“那第十二条是什么!”
切!何长虎轻嗤一声,“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知之,此谓背军。犯者……犯者……”何长虎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口中讷讷,已再也背不下去。
“犯者斩之!”孙永航替他把话叙完,头向旁侧一昂,“来人,立斩何长虎来见!”
“大将军!大将军……我,我……”何长虎只觉浑身一凉,至此心间才涌起一股惊怕来,但早有两名兵卒在后架住他。他抬头看向闻谚、元达等人,但众将知他所犯大忌,无可宽宥,只轻叹一声,别开了脸。
“拖下去!”孙永航手一挥,已是死令。
片刻后,兵卒来报,“回大将军,何长虎已伏军令。”
孙永航点了下头,朝着一时静极的军士朗声道:“战未开,令先行!众将士为国平叛,当谨遵军纪。今后如有再犯者,一如何校尉,绝无宽宥!”
“是,大将军!”响亮的军声遍彻整座军营,齐整而划一。
“小姐,小姐!”
溶月跑着来到撷芳苑的澌雪洞里,那儿正聚着一票孙府的女眷。几间厢房设在整个儿雕空的假山石里,假山四围是水,厢房底又设有冰窖,故而是消夏良地。虽布置较小,但却甚得孙府中人喜爱。
今儿便是老太太也来了这里,与一帮媳妇、孙女玩牌,孙媳除了骆垂绮,还有长房大孙孙永玉的妻子安缨。十多个人,分了几桌,玩牌的玩牌,刺绣的刺绣,下棋的下棋,看书的看书,倒也颇有情趣。
骆垂绮刚叫吃了孙永环的黑子,便听得溶月喘着气地在玄关处大声道:“少爷大捷!大捷!”她心头一震,手一松,捏在掌心的三粒黑子敲落在棋盘上,搅乱了一局胜负已分的对弈。
大捷?大捷!她猛地立了起来,却是只能怔怔地瞅着溶月,半晌说不出话来。
溶月笑意堆满了脸,回着老太太的话,道:“回太夫人,外边来了信,说是乐安大捷,还收复了奉贡呢!”
“哎哟哟,这可好哇!”老太太回头握住三媳于写云的手,“真是祖上有灵,祖上有灵啊!孙家养出了这么个出息的孩子!呵呵呵呵,好!好!”
“给三嫂嫂贺喜了!”老四的媳妇林泉与老六的媳妇宣盈璧都上前行礼,宣氏的眼底既有欣喜,又带了一抹轻愁,想起自己戍边的丈夫总也有些期盼。
溶月贴心地走到骆垂绮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在旁插话道:“外边还传说,航少爷了不得呢!”
“哦?说说!说说呀!”孙永环也凑上前拉住了溶月的手,“好溶月,快说说!”
“是,环小姐。”溶月欠了欠身,便讲起了外间听来的一些消息,“听说航少爷可神啦!刚到了黄州乔冈就有紧急军报,说那苗寇已占了奉贡,还派了十多万兵围了乐安镇呢!情势紧急得不得了,但航少爷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硬是转弱为强,还说什么……什么……”
“哎呀,到底是什么?!”于写云听得发急,连骆垂绮也紧了紧握住的手。
“哎呀,奴婢忘了,好象是说派人骗那苗人……”
“是用间!”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定是说航儿用间使那苗人误信了谣言,中了他的计啦!”
“啊,对对!到底是太夫人,奴婢一急就忘了!”溶月在旁笑了笑,众人都知其乖巧,便也跟着笑起来。
“航少爷用间使苗人错信了要救援乐安的军情,就又使了招瞒,瞒天过海之计,偷偷派兵打到了他们的老窝——奉贡啦!那叛军与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很是狼狈哩……”溶月口齿本就伶俐,记性又好,又善勾逗大家注意,一番战况说下来,真个是引人入胜,听得一票女子个个神往,连到了午膳时还罢不下来。
直过了午膳,溶月将骆垂绮悄悄拉到房里,“小姐,这是少爷私托驿官送来的信。”
“信?”骆垂绮快手夺了过来,却只是拿手抚着上面的封印,愣愣地瞧着,神情似哭似笑,像是想笑,但竭力忍着,又有些泪意涌了上来。
溶月在旁看着,悄悄地退出房外,将房门合上。
骆垂绮在门合上的一刹那,泪便滑了下来,孙永航走了不过半个多月,但在她却像是走了好几年,日日盼呀念呀,终于盼来了一封伴着捷报的家信。泪滴落在信封上,她赶紧用手抹了,抖抖的纤指这才轻轻拆开封口,像是对待一样极脆弱的珍宝似的小心。
垂绮卿卿如晤:
初涉兵事,首战即捷,心涛澎湃,满怀激绪,恨不得与卿执手相语,话语旦暮。夏夜虽短,然我心激荡,唯叹知己千里,只得彻夜秉烛,执笔相叙,聊相慰怀。
自到军中,首立军威,然提头来见,我心不忍。卿知否?其人正值青壮,骁勇善战,其身抑或有妻儿永待闺中,其家抑或有父母殷殷为盼。一夕之间,身首相异,吾心甚痛,‘不得不为’四字说来岸然,而其深重,独我知之。其情其感,不得表于众将分毫。此事表过,不提也罢,盖初入戎武,其心未坚,不必挂心。
及围歼苗寇,我计独成,众将服令,收复失地,大获全胜矣!今观叛军与苗寇多有罅隙,若能从中离间,克敌之日不远矣!卿且观之,待之!
行旅方旬余,仍思念之意渐涨,料知卿心亦如此。奉贡无所有,唯清风明月,赋诗一首,寄与卿知。
长相思,久离别,两心生死共为契。青鸟信,红笺意。黛眉柳梢斜,云鬟檀木篦。鲤素往来勤,鸿鸪归飞急。
七月初五永航字
骆垂绮反反复复将信看了五遍,直到字字印入心底,口中仍喃喃念叨“长相思,久别离,两心生死共为契。青鸟信,红笺意……鲤素往来勤,鸿鸪归飞急……长相思,与君同,离别意,无日忘……”她将信贴在心口,仿佛耳边听到了丈夫低低的语声,诉说着他对于初战即捷的亢奋,诉说着他对于严明军纪、斩了部将的不忍,诉说着他对于自己的思念,诉说着……
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急呼起来,“溶月,溶月!”
“哎,小姐。”溶月忙走了进来。
“你去打听打听,那驿官还要回去的么?什么时候动身?”
溶月朝她笑笑,“我早打听啦!那官爷明日就要起程回去的。我还打听了他的住处呢!”
骆垂绮脸一红,低低的嗓音微不可闻,“谢谢你,溶月。”
溶月“咯咯”一笑,款步走到书案前,铺开了纸,开始研磨。骆垂绮坐在案前,忽然拿起剪子剪下几簇乌丝,又挑起几样绣线,编绕起来。明红的丝线与乌黑的发丝相缠,扭成一股,她细细地挽了几挽,巧手互相交织,一个同心结便挽结而成。她细细审着这个同心结,心中情意涌动,执了笔就在纸上写了下来:“征人去年戍边水,夜得边书字盈纸。挥刀就烛裁红绮,结作同心答千里。君寄边书书莫绝,妾答同心心自结。同心再解不心离,离字频看字愁灭。结成一衣和泪封,封书只在怀袖中。莫如书故字难久,愿学同心长可同。”写罢,她将纸笺连同同心结一处放好,小心放入封中,上蜡封口。
第七章 秋风吹趁枝头嫩 煞雨斑染花颜洁
“咳咳咳……”孙老爷子咳得厉害,夹带着痰嘶声,几乎喘不过气来。孙老夫人在他背后轻轻捶着,“唉,你也歇歇气,都这把岁数的人了,又有病,怎地还这么逞强?”
“你不知道……”好容易抚顺了气,老爷子一双陷在皱纹里的眼睛异常深邃,“航儿这次辛苦啊!皇上想借我的手除了文斓公主在朝中的势力,又怕我不肯出全力,就把航儿给派上了战场。我这是肉在砧上,不得不为啊……咳咳咳……”一句话未了,老爷子又咳了起来。
“伴君如伴虎,君王不过一个意思,就能生生把人给逼死!”老夫人禁不住抱怨了声。
老爷子淡笑不语,脑中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语意深长起来,“伸芽,我怕是快到头了,这之后的事……”
“不许说晦气话。”老夫人口气一重,别开脸就想走。
“唉,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里有数。你别闹脾气,听我好好说。”老爷子拉过她在旁坐了,“我们一共养了六个儿子,我问你啊,你看着哪个比较有出息?”
老夫人凝着眉沉默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除了老五,没一个成得了大器!”
老爷子闭目一叹,提起老五,他总有些伤心,“看来真的得跳过这一辈了。”
老夫人握着的手一紧,“你属意航儿?”
“唔,那孩子才当得起孙家一门的兴旺。唉,老三的三个儿子都不错,只是彰儿失于阴,勋儿失于软,航儿有正气也有手腕,且不乏决断,按理是最好的人选。”
老夫人朝他看了眼,“你的意思是航儿也不行?”
“不是不行……”他忽然闭上了眼,“我怕他走老五的老路哇……”
老夫人似乎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一双横满了褶皱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别慌!别慌……”老爷子拉着她重又坐下,“有我在,那帮臭小子还不至于搞出什么来,但我一走,只怕航儿的担子就重了……就他们几个没良心的,到时只怕你也说不上话。但是,你可一定要稳住航儿那媳妇,这孩子看去柔柔弱弱的,但心志可坚实着哩,外柔内刚,航儿心中存了这么一个娃娃,是他的幸也是不幸。”
“垂绮是个好孩子。”
“是啊,有谋有智,若是有家有底,也不至吃什么苦,但即便是现在这样,我想她要么不入这个水,入了水只怕也不简单。”老爷子靠着椅背,眼神深深的,“如果真把她逼上了路子,她也可以让孙家要生要死。”
老夫人似乎有些惊讶,讷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你是让我看好那孩子?”
“不不不。”老爷子连连摇手,“伸芽啊,不是我说你,你的性子呀,温厚有余,果断不足,你看不住那娃娃的。我只是要你把她好好当亲孙女来疼,待她愈亲愈好,拿你的真心换她的情分。”
老爷子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在一次理务时咳血晕倒在了案上,众人都慌了手脚,连女皇亦派了御医前来诊治,但老爷子无论怎样也起不了身了。孙氏上上下下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慌张张地只能围在那儿堵着御医问话。
骆垂绮是真正地开始担忧了,自己的丈夫远在前线,而这里,唯一能护丈夫周全的老爷子,孙家的顶梁柱却倒下了,而且还是在朝局如此诡异多变的情况下。骆垂绮心头乱极了,却也只能候在老爷子房门外发愁。
这时门开了,老夫人走出来,她背着众人先抹了抹泪,才冲着骆垂绮招招手,“来,老爷子唤你进来。”
骆垂绮依言在众人不以为然的目光下走进内房,老爷子正仰面躺在床上,御医正替他用针。她走进一看,心中跟着就是一凉,只见老爷子两手微微发颤,口角流涎,已是说不出话来。“爷爷!”她一下跪在榻前。
“呵……豁……豁……”老爷子挣扎着想说话,但无论如何努力,却只能依稀说出几个听不清楚的语声从喉咙口嘶出来。
骆垂绮无法会意,只得朝老夫人看去,老夫人用手捂着嘴,闷声抽噎了许久,才勉力克制了下来,“孩子,你爷爷想让你做回主,航儿不在,他……他又成这样……你得出个主意啊!”
“奶奶,垂绮年轻识浅……”骆垂绮朝榻上的老人望着,却见老人反而一脸急切地看着反倒点头。她心中一惊,但值此非常之机,为了永航,也只得一试了。“那垂绮说几个主意,爷爷看着要是能行就点个头。”
她等到了老爷子的点头,便凑上前附在老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老爷子一双老目在听了她的几句话后忽然间猛睁了睁,随后闭上眼轻轻点头,面上似是隐了层笑意似的舒展开来。
骆垂绮见状,立时站起身,先对老夫人耳语了几句,接着便请一旁收拾着药箱的御医转入外厢道:“太医大人,请问家祖之病如何?”
“哦,孙公的病由来已久,根子深,再加上这一个多月来劳累过度,只怕……只怕拖不到今秋……”他瞅了眼骤然变色的骆垂绮,顿时住了口,“少夫人请宽怀,生死有命。”
骆垂绮闭上眼,虽已料到这一层,却不想竟是这般之快!今秋,永航可能来得及?几乎是立即的,她在这转念间便打定了主意,“那请问大人,依大人华佗再世之能,家祖之病可还有救?”
“这个只怕……”御医还未说完,却见眼前忽然间多出一盘金灿灿的黄金,他瞪大眼盯着这盘金子,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骆垂绮扶着老夫人坐于一旁,才转向御医,“臣妇素闻大人医术盖世无双,家祖之病虽笃,想必亦难不倒大人。臣妇想,家祖的身子应该尚可理政吧?只是需按时用药,不便再回朝堂,大人,您说是这样么?”
“啊?呃,是是,少夫人说得极确,正是如此。”那御医见了黄金,眼中不由放出光来。
“那好,就请大人开药吧。”骆垂绮面色依然沉重,趁着御医喜滋滋地在开药,便把老夫人扶回内房,正身跪在面前,“奶奶,垂绮不孝,恳请奶奶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将爷爷的真实情形告知外面任何人,此房自此除了奶奶与孙媳,其他任何人不得靠近。事出紧急,只得从权,还望奶奶成全。”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伸手扶她,“孩子啊,你素来聪明,老爷子天天给我提呢!他说但凡他有什么事,永航不在,这个家就由你撑着啦!现在,唉!难为你了,你就放开胆子去做吧!只要能保住永航,保住孙家,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垂绮谢过奶奶。”她在地上稳稳地磕过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奶奶,爷爷一病,朝中定然多方探听病情,那御医裘一翁见财心动,光是百两黄金封不住他的口。据孙媳所知,他新近得了一名孙子,孙媳想将那孩子派人接来,在孙府里住几日,直到爷爷病情好转为止。您看成么?”这是要胁,骆垂绮脸色铁青,明知自己如此行事极为卑鄙,但却是不得不为。
老夫人也听出了其中的厉害,她微一沉吟便应了,“成。这事好办!事后我们孙家再谢他就是了。”
当夜,在好不容易摆脱一家人的追问之后,骆垂绮不敢稍有倦怠,便取了老爷子的钥匙,从书房里取了所有的奏疏捧到老爷子房中查看。待理出个大概的头绪,更夫已敲过四更鼓。她揉了揉发涩的眼,回头想倒杯水喝,却正瞧见老爷子睁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看。
她连忙走到跟前,轻声问道:“爷爷,要喝水么?”
老爷子摇了摇头,口微微翕张,却只能发出几声“呵呵”声,他只得勉力提起枯瘦的手,指着案上的奏本,又指指骆垂绮。
骆垂绮心念急转,顿时一惊,“爷爷,您是要我代您去呈折子?”那怎么能成?她一个女儿家,更何况,孙家还有长辈,孙老爷子还有四个近在身旁的儿子,十多个孙子孙女,总之怎么轮也轮不到她。
谁知老爷子还真是点了点头,接着拉了拉她的衣衫,又比了比自己的身上的衣物。
骆垂绮皱眉细想了许久,才豁然明白,“爷爷的意思是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