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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警世通言-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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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子随即跟上楼来,说:“奴才,不理我么?”玉姐说:“你们这等没天理,王公子三万两银子,俱送在我家。若不是他时,我家东也欠债,西也欠债,焉有今日这等足用?”鸨子怒发,一头撞去,高叫:“三儿打娘哩1亡八听见,不分是非,便拿了皮鞭,赶上楼来,将玉姐拨跌在楼上,举鞭乱打。打得鬟偏发乱,血泪交流。
  且说三官在午门外与朋友相叙,忽然面热肉颤,心下怀疑,即辞归,径走上百花楼。看见玉姐如此模样,心如刀割,慌忙抚摩,问其缘故。玉姐睁开双眼,看见三官,强把精神挣着说:“俺的家务事,与你无干1三官说:”冤家,你为我受打,还说无干?明日辞去,免得累你受苦1玉姐说:“哥哥,当初劝你回去,你却不依我。如今孤身在此,盘缠又无,三十余里,怎生去得?我如何放得心?你看不能还乡,流落在外,又不如忍气且住几日。”三官听说,闷倒在地。玉姐近前抱住公子,说:“哥哥,你今后休要下楼去,看那亡八淫妇怎么样行来?”三官说:“欲待回家,难见父母兄嫂;待不去,又受不得亡八冷言热语。我又舍不得你。待住,那亡八淫妇只管打你。”玉姐说:“哥哥,打不打你休管他,我与你是从小的儿女夫妻,你岂可一旦别了我1看看天色又晚,房中往常时丫头秉灯上来,今日火也不与了。玉姐见三官痛伤,用手扯到床上睡了。一递一声长吁短气。三官与玉姐说:”不如我去罢!再,接有钱的客官,省你受气。“玉姐说:”哥哥,那亡八淫妇,任他打我,你好歹休要起身。哥哥在时,奴命在;你真个要去,我只一死。“二人直哭到天明,起来,无人与他碗水。玉姐叫”厂头:“拿盅茶来与你姐夫吃。”鸨子听见,高声大骂:“大胆奴才,少打,叫小三自家来取1那丫头小厮都不敢来。玉姐无奈,只得自己下楼,到厨下,盛碗饭,泪滴滴自拿上楼去,说:”哥哥,你吃饭来。“公子才要吃,又听得下边骂;待不吃,玉姐又劝。公子方才吃得一口,那淫妇在楼下说:”小三,大胆奴才,那有‘巧媳妇做出无米粥,?“三官分明听得他话,只索隐忍。正是:囊中有物精神旺,手内无钱面目惭。
  却说亡八恼恨玉姐,待要打他,倘或打伤了,难教他挣钱;待不打他,他又恋着王小三。十分逼的小三极了,他是个酒色迷了的人,一时他寻个自尽,倘或尚书老爷差人来接,那时把泥做也不干。左思右算,无计可施。鸨子说:“我自有妙法叫他离咱门去。明日是你妹子生日,如此如此,唤做‘倒房计’。”亡八说:“倒也好。”鸨子叫丫头楼上问:“姐夫吃了饭还没有?”鸨子上楼来说:“休怪!俺家务事,与姐夫不相干。”又照常摆上了酒。吃酒中间,老鸨忙陪笑道:“三姐,明日是你姑娘生日。你可禀王姐夫,封上人情,送去与他。”玉姐当晚封下礼物。第二日清晨,老鸨说:“王姐夫早起来,趁凉可送人情到姑娘家去。”大小都离司院,将半里,老鸨故意吃一惊。说:“王姐夫,我忘了锁门,你回去把门锁上。”公子不知鸨子用汁,回来锁门不题,且说亡八从邓小巷转过来。叫:“三姐,头上吊了眷子。”哄的玉姐回头,那亡八把头口打了两鞭,顺小巷流水出城去了。
  三官回院,锁了房门,忙往外赶看,不见玉姐,遇着一伙人,公子躬身便间:“列位曾见一起男女,往那里去了?”那伙人不是好人,却是短路①的,见三官衣服齐整,心生一计,说:“才住芦苇西边去了。”三官说:“多谢列位。”公子往芦苇里就走。这人哄的三官往芦苇里去了,即忙走在前面等着。三官至近,跳起来喝一声,却去扯住三官,齐下手剥去衣服帽子,拿绳子捆在地上。三官手足难挣,昏昏沉沉,捱到天明,还只想了玉堂春,说:“姐姐,你不知在何处去,那知我在此受苦1不说公子有难,且说亡八淫妇拐着玉姐,一日走了一百二十里地,野店安下。玉姐明知中了亡八之计,路上牵挂三官,泪不停滴。
  再说三官在芦苇里,口口声声叫救命。许多乡老近前看见,把公子解了绳子,就问:“你是那里人?三官害羞不说是公子,也不说嫖玉堂春,浑身上下又无衣服,眼中吊泪说:”列位大叔,小人是河南人,来此小买卖。不幸遇着歹人,将一身衣服尽剥去了,盘费一文也无。“众人见公子年少,舍了几件衣服与他,又与了他一顶帽子,三官谢了众人,拾起破衣穿了,拿破帽子戴了,又不见玉姐,又没了一个钱,还进北京来,顺着房檐,低着头,众早到黑,水也没得口。三官饿的眼黄,到天晚寻宿,又没人家下他。有人说:”想你这个模样子,谁家下你?你如今可到总铺门口去,有觅人打梆子,早晚勤谨,可以度日。“三官径至总铺门首,只见一个地方来顾人打更。三官向前叫:”大叔,我打头更。“地方便问:”你姓甚么?“公子说:”我是王小三。“地方说:”你打二更罢!失了更,短了筹,不与你钱,还要打哩1三官是个自在惯了的人,贪睡了,晚问把更失了。地方骂:“小三,你这狗骨头,也没造化吃这自在饭,快着走。”三官自思无路,乃到孤老院里去存身。正是:一般院子里,苦乐不相同。
  却说那亡八鸨子,说:“咱来了一个月,想那王三必回家去了。咱们回去罢。”收拾行李,回到本司院。只有玉姐每日思想公子,寝食俱废。鸨子上楼来,苦苦劝说:“我的儿,那王三已是往家去了,你还想他怎么?北京城内多少王孙公子,你只是想着王三不接客。你可知道我的性子,自讨分晓,我再不说你了。”
  说罢自去了。玉姐泪如雨滴,想王顺卿手内无半文钱,不知怎生去了?“你要去时,也通个信息,兔使我苏三常常挂牵。不知何日再得与你相见?,,不说玉姐想公子。且说公子在北京院讨饭度日。北京大街上有个高手王银匠,曾在王尚书处打过酒器。公子在虔婆家打首饰物件,都用着他。一日往孤老院过,忽然看见公子,唬了一跳,上前扯住,叫:”三叔!你怎么这等模样?“三官从头说了一遍。王银匠说:”自古狠心亡八!三叔,你今到寒家,清茶淡饭,暂住几日,等你者爷使人来接你。“三官听说大喜,跟随至王匠家中,王匠敬他是尚书公子,尽礼管待,也住了半月有余。他媳妇子见短,不见尚书家来接,只道丈夫说谎,乘着丈夫上街,便发说话:”自家一窝子男女,那有闲饭养他人!好意留吃几日,各人要自达时务,终不然在此养老送终。“三官受气不过,低着头,顺着房格往外,出来信步而行,走至关王庙,猛省关圣来最灵,何不诉他?乃进庙,跪于神前,诉以亡八鸨儿负心之事。拜祷良久,起来闲看两廊画的三国功劳。
  却说庙门外街上,有一个小伙儿叫云:“本京瓜子,一一分一桶。高邮鸭蛋,半分一个。此人是谁?是卖瓜予的金哥,金哥说道:”原来是年景消疏,买卖不济。
  当时本司院有王三叔在时,一时照顾二百钱皿子,转的来,我父母吃不了。自从三叔口家去了,如今谁买这物?二三日不曾发市,怎么过?我到庙里歇歇再走。“
  金哥进庙里来,把盘子放在供桌上,跪下磕头。三官却认得是金哥,无颜见他,双手掩面坐于门限们边。金哥磕了头起来,也来门限上坐下。三官只道金哥出庙去了,放下手来,却被金哥认逝,说:“三叔,你怎么在这里?”三官含羞带泪,将前事道了一遍。金哥说:“三叔休哭,我请你吃些饭。”三官说:“我得了饭。”金哥又问:“你这两日,没见你三婶来?”三官说:久不相见了!金哥,我烦你到本司院密密与三婶说,我如今这等穷,看他怎么说?回来复我。“金哥应允,端起盘,往外就走。三官又说:”你到那里看风色。他若想我,你便题我在这里如此;若无真心疼我,你便休话,也来回我。他这人家有钱的另一样待,无钱的另一样待,“金哥说:”我知道。“辞了三官,往院里来,在于楼外边立着。
  说那玉姐手托香腮,将汗中拭泪,声声只叫:“王顺卿,我的哥哥!你不知在那里去了?”金哥说:“呀,真个想三叔哩!咳嗽一声,玉姐听见,问:”外边是谁?“金哥上楼来,说:”是我。我来买瓜子与你老人家磕哩1玉姐眼中掉泪,说:“金哥,纵有羊羔美酒,吃不下,那有心绪磕瓜仁1金哥说:”三婶,你这两日怎么淡了?“玉姐不理。金哥又问:”你想三叔,还想谁?你对我说,我与你接去。“玉姐说:”我自三叔去后,朝朝思想,那里又有谁来?我曾记得一辈古人。“金哥说:”是谁?“玉姐说:”昔有个亚仙女,郑元和为他黄金使尽,去打《莲花落》。后来收心勤读诗书,一举成名。那亚仙风月场中显大名。我常怀亚仙之心,怎得三叔他像郑元和方好。“
  金哥听说,口中不语,心内自思:“王三到也与郑元和相像了,虽不打《莲花落惫,也在孤者院讨饭吃。”金哥乃低低把三婶叫了一声,说:“三叔如今在庙中安歇,叫我密密的报与你,济他些盘费,好上南京/玉姐唬了一惊:”金哥休要哄我。“金哥说:”三婶,你不信,跟我到庙中看看去/玉姐说:“这里到庙中有多少远?”金哥说:“这里到庙中有三里地。”玉姐说:“怎么敢去?”又问:“三叔还有甚话?”金哥说:“只是少银子钱使用,并没甚话。”玉姐说:“你去对三叔说:”十五日在庙里等我。‘“金哥去庙里回复三官,就送三官到王匠家中:”倘若他家不留你,就到我家里去。“幸得王匠回家,又留住了公子不题。
  却说老鸨又问:“三姐,你这两日不吃饭,还是想着王三哩!你想他,他不想你,我儿好痴!我与你寻个比王三强的,你也新鲜些。”玉姐说:“娘,我心里一件事不得停当。”鸨子说:“你有甚么事?”玉姐说:“我当初要王三的银子,黑夜与他说话,指着城隍爷爷说誓……如今等我还了愿,就接别人。”老鸨问:“几时去还愿?”玉姐道:“十五日去罢1老鸨甚喜。预先备下香烛纸马。
  等到十五日,天未明,就叫丫头起来:“你与姐姐烧下水洗脸。”玉姐也怀心,起来梳洗,收拾私房银两,并钗钏首饰之类,叫丫头拿着纸马,径往城隍庙里去。进的庙来,天还未明,不见三官在那里。那晓得三官却躲耷东廊下相等。
  先已看见玉姐,咳嗽一声。玉姐就知,叫丫头烧了纸马:“你先去,我两边看看十帝阎君。”玉姐叫了“厂头转身,径来东廊下寻三官。三官见了玉姐,羞面通红。玉姐叫声:”哥哥王顺卿,怎么这等模样?“两下抱头而哭。玉姐将所带有二百两银子东西,付与三官,叫他置办衣帽买骡子,再到院里来:”你只说是从南京才到,休负奴言。“二人含泪各别。
  玉姐回至家中,鸨子见了,欣喜不胜,说:“我儿还了愿了?”玉姐说:“我还了旧愿,发下新愿。”鸨子说:“我儿,你发下甚么新愿?”玉姐说:“我要再接王三,把咱一家子死的灭门绝户,天火烧了1鸨子说:”我儿这愿,忒发得重了些。“从此欢天喜地不题。
  且说三官回到王匠家,将二百两东西,递与王匠。王匠大喜,随即到了市上,买了一身袖帛衣服,粉底皂靴,绒袜,瓦楞帽子,青丝绦,真川扇,皮箱骡马,办得齐整。把砖头瓦片,用布包裹,假充银两,放在皮箱里面,收拾打扮停当。雇了两个小厮,跟随就要起身。王匠说:“三叔,略停片时,小子置一杯酒饯行。”公于说:“不劳如此,多蒙厚爱,异日须来报恩。”三官遂上马而去。
  妆成国套入胡同,钨子焉能不强从。
  亏杀玉堂垂念永,固知红粉亦英雄。
  却说公子辞了王匠夫妇,径至春院门首。只见几个小乐工,都在门首说话。
  忽然看见三官气象一新,唬了一跳,飞风报与者鸨乙老鸨听说,半晌不言:“这等事怎么处?向日三姐说:他是宦家公子,金银无数,我却不信,逐他出门去了。今日到带有金银,好不惶恐人也1”左思右想,老着脸走出来见了三官,说:“姐夫从何而至?”一手扯住马头。公子下马唱了半个喏,就要行,说:“我伙计都在船中等我。”者鸨陪笑道:“姐夫好狠心也。就是寺破僧丑,也看佛面;纵然要去,你也看看玉堂春。”公子道:“向日那几两银子值甚的?学生岂肯放在心上!我今皮箱内,见有五万银子,还有几船货物,伙计也有数十人。有王定看守在那里。”鸨子一发不肯放手了。公子恐怕掣脱了,将机就计,进到院门坐下。鸨儿分付厨下忙摆酒席接风。三官茶罢,就要走。故意捅出两定银子来,都是五两头细丝。
  三官检起,袖而藏之。鸨子又说:“我到了姑娘家酒也不曾吃,就间你。说你往东去了,寻不见你,寻了一个多月,俺才回家。”公子乘机便说:“亏你好心,我那时也寻不见你。王定来接我,我就回家去了。我心上也欠挂着玉姐,所以急急而来。”老鸨忙叫丫头去报玉堂春。
  丫头一路笑上楼来,玉姐已知公于到了,故意说:“奴才养甚么?”丫头说:“王姐夫又来了。”玉姐故意唬了一跳,说:“你不要哄我1不肯下楼。老鸨慌忙自来。玉狙故意回脸往里睡。鸨于说:”我的亲儿!王姐夫来了,你不知道么?“
  玉姐也不语,连问了四五声,只不答应。这一时待要骂,又用着他,扯一把椅子拿过来,一直坐下,长吁了一声气。玉姐见他这模样,故意回过头起来,双膝跪在楼上,说:“妈妈!今日饶我这顿打。”老鸨忙扯起来说:“我儿!你还不知道王姐夫又来了。拿有五万两花银,船上又有货物并伙计数十人,比前加倍。你可去见他,好心奉承。”玉姐道:“发下新愿了,我不去接他。”鸨子道:“我儿!发愿只当取笑。”一手挽玉姐下楼来,半路就叫:“王姐夫,三姐来了。”三官见了玉姐,冷冷的作了一揖,全不温存。老鸨便叫丫头摆桌,取酒斟上一盅,深深万福,递与工姐夫:“权当老身不是。可念三姐之情,休走别家,教人笑话。”三官微微冷笑。叫声:“妈妈,还是我的不是。”老鸨殷勤劝酒,公子吃了几杯,叫声“多扰”,抽身就走。翠红一把扯住,叫:“玉姐,与俺姐夫陪个笑脸。”老鸨说:“王姐夫,你忒做绝了。”丫头把门顶了,休放你姐夫出去。“叫丫头把那行李抬在百花楼去,就在楼下重设酒席,座琴细乐,又来奉承。吃了半更,老鸨说:”我先去了,让你夫妻二人叙话。“三官玉姐正中其意,携手登楼:如同久旱逢甘雨,好似他乡遇故知。
  二人一晚叙话,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不觉鼓打四更,公子爬将起来,说:“姐姐,我走罢1玉姐说:”哥哥,我本欲留你多住几日,只是留君千日,终须一别。今番作急回家,再休惹闲花野草。见了二亲,用意攻书。倘或成名,也争得这一口气。“玉姐难舍王公子,公子留恋玉堂春。玉姐说:”哥哥,你到家,只怕娶了家小不念我。“三官说:我怕你在北京另接一人,我再来也无益了。”玉姐说:“你指着圣贤爷说了誓愿。”两人双膝跪下。公子说:“我若南京再娶家小,五黄六月害病死了我。”玉姐说:“苏三再若接别人,铁锁长枷永不出世。”就将镜于拆开,各执一一半,日后为记。玉姐说:“你败了三万两银子,空手而回,我将金银首饰器皿,都与你拿去罢。”三官说:“亡八淫妇知道时,你怎打发他?”玉姐说:“你莫管我,我自有主意。”玉姐收拾完备,轻轻的开了楼门,送“公子出去了。
  天明鸨儿起来,叫丫头烧下洗脸水,承下净口茶:“看你姐夫醒了时,送上楼去,问他要吃甚么?我好做去。若是还睡,休惊醒他。”丫头走上撵去,见摆设的器皿都没了,梳妆匣也出空了,撇在一边。揭开帐子,床上空了半边。跑下楼,叫:“妈妈罢了1鸨子说:”奴才!慌甚么?惊着你姐夫。“丫头说:”还有甚么姐夫?不知那里去了。俺姐姐回脸往里睡着。“老鸨听说,大惊,看小厮骡脚都去了。连忙走上楼来,喜得皮箱还在。打开看时,都是个砖头瓦片,鸨儿便骂:”奴才!王三那里去了?我就打死你!为何金银器皿他都偷去了?“玉姐说:”我发过新愿了,今番不是我接他来的。“鸨于说:”你两个昨晚说了一夜话,一定晓得他去处。“亡八就去取皮鞭,玉姐拿个手帕,将头扎了。口里说:”待我寻王三还你。“忙下楼来,往外就走。鸨子乐工,恐怕走了,随后赶来。
  玉姐行至大街上,高声叫屈:“图财杀命1只见地方都来了。鸨子说:”奴才,他到把我金银首饰尽情拐去,他还放刁1亡八说:“由他,咱到家里算帐。”
  玉姐说:“不要说嘴,咱往那里去?那是我家?我同你到刑部堂上讲讲,恁家里是公侯宰相朝郎驸马,他那里的金银器皿!万物要平个理。一个行院人家,至轻至贱,那有甚么大头面,戴往那里去坐席?王尚书公子在我家,费了三万银子,谁不知道他去了就开手。你昨日见他有了银子,又去哄到家里,图谋了他行李。不知将他下落在何处?列位做个证见。”说得鸨子无言可答。亡八说:“你叫玉三拐去我的东西,你反来图赖我。”玉姐舍命,就骂:“亡八淫妇,你图财杀人,还要说嘴?见今皮箱都打开在你家里,银子都拿过了。那王三官不是你谋杀了是那个?”鸨子说:“他那里存甚么银子?都是砖头瓦片哄人。”玉姐说:“你亲口说带有五万银子,如何今日又说没有?”两下厮闹。众人晓得三官败过三万银子是真,谋命的事未必,都将好言劝解。玉姐说:“列位,你既劝我不要到官,也得我骂他几句,出这口气。”众人说:“凭你骂罢1玉姐骂道:你这亡八是喂不饱的狗,鸨子是填不满的坑。不肯思量做生理,只是排局骗别人。奉承尽是天罗网,说话皆是陷人坑。只图你家长兴旺,那管他人贫不贫。八百好钱买了我,与你挣了多少银。我父叫做周彦亨,大同城里有名人。买良为贱该甚罪?兴贩人口问充军。哄诱良家子弟犹自可,图财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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