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兰陵-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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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顾子墨仰起头来,望向了东鸣,发现两人之间好像因为这段谈话隔阂淡去了几分,“哪里不一样?”
“在我的想象中,你有殿下的庇护,当是目中无人,好高骛远但,今日和你聊过之后,发现你是一个很真实,很善良的人。”在这个阶级如此明显的国家,顾子墨得到殿下的庇护,就等于有了一个上上人的身份,而苏浙,不过是一个将领,又如何能和顾子墨这位上上人相比?
可顾子墨方才却说,就当是把欠苏浙的那条命还给苏浙了。
在顾子墨的心里,他的命和苏浙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东鸣发自肺腑的对他敬重起来。
“我还是个懦弱的人”顾子墨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如若我足够坚强,很多事情,便不会受人胁迫了。”
“顾大人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个世上,鲜少有人可以照着自己的本心活着,而您,在这错综复杂人心险恶的世间却能保持一颗赤子心,已是十分难得。”
后面东鸣又说了什么顾念星已经听不清楚了,淋了雨又受了风寒,体弱的他是彻底的病倒了。
醒来已经一天以后了。
“感觉怎么样?”那人关切的语气,依然那么好听。
顾子墨一睁开眼,便看到了高长恭那张绝世的脸,他说话时,手已经探向了顾子墨的脑袋,“还好,不烫了。”
“这是军营?”他们回来了?
顾子墨瞪大了眼睛,“灾情的事,解决了?”
“留了人在那边,此事你不用担心。”高长恭说完,起身端了一碗药过来,“趁热把药喝了。”
“殿下”他想说他可以自己来,高长恭却已经舀了一勺药递到了他的嘴边。
顾子墨只好张口喝下,药很苦,苦的他直摇头。
高长恭从一盘的碟子里捻起了一块蜜饯,塞到了他的嘴里,等顾子墨咽下后,“现在不苦了,一口气,把这些药全喝了。”
顾子墨本想讨价还价,可高长恭不容置喙的口气,他只好妥协了。
喝完药,高长恭依然在帐内,看了一会奏报,便在他身旁躺下了。
“殿下,属下有事奏报。”
高长恭刚躺下没多久,帐外便传来了东鸣的声音。
高长恭只好起身,为顾子墨掖了掖被子,“你在休息一会,用膳的时候本王在过来。”
“嗯。”顾子墨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病来如山倒,他感觉喝了药后头依然晕乎乎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或许睡一觉起来便能好些了吧。
高长恭离去没多久,帐内便传来了脚步声,顾子墨没睡着,却也没力气睁开眼睛看来人是谁。
他想或许是下人来收拾药碗吧,便没放在心上。
就在他以为那下人该走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嘲风声音响起:“你还真是能心安理得。”
这声音让顾子墨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侧过脑袋,见斛律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凝聚了满满的厌恶,“都是因为你,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可你到好,竟然能吃能睡,殿下怎会对你这种没心没肺又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另眼相看。”
从斛律雪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些什么好像是出了大事。
顾子墨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明知道斛律雪对他不友好,却还是问了出来,“发,发生何事了?是不是灾情的事”
“若不是你碍事恰巧那个时候遭人袭击又染了风寒,殿下何故一听到你出事便不管不顾,甚至为了你放弃了捉拿酿成水患一事的真凶,若不是你这个麻烦精,殿下便不会被陛下猜忌通敌,都是你,是你害的殿下身陷险境!”
“你说什么?陛下他怀疑殿下通敌?这怎么可能呢陛下和殿下不是堂兄弟吗,而且殿下守卫我大齐江山立过多少汗马功劳,陛下心中当是有数的啊!”
“呵呵,你是真天真还是在装傻?你就没听过功高盖主么?陛下早就对殿下有了猜忌之心,又加上丞相那些小人的挑拨离间,陛下对殿下早已离心,如若不是那血缘关系和太上皇的缘故,怕是陛下早就对殿下有了杀心!”
斛律雪的话说的条理十分清晰,让头晕脑胀的顾子墨一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掀开被子就要下榻,却被斛律雪冷冷的质问:“你又要做什么?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消停?你非要害死殿下才甘心是不是!”
“殿下他现在怎么样?他要去邺城向陛下解释吗?我,我可以一起去此事因我而起”
“你省省吧,陛下也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斛律雪似乎懒得在搭理他,但她还是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若是你真有良心,就该找个机会离开殿下,我的意思是,永远的离开,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祸害殿下。”
第一百零六章太上皇()
离开?
这两个字像是蛊毒一样深入到了顾子墨的脑海。
就连高长恭进来,他也浑然未觉。
“在想什么?”
在高长恭看来,顾子墨不该是这样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心没肺的笑容,更贴近他。
“啊,殿下你没事吧?”
闻言,顾子墨慌忙起身,却因为高长恭靠的太近,不慎撞在了高长恭的下巴上。
“好痛”
顾子墨揉了揉额头,这才察觉,高长恭的下巴也被撞红了。
“殿下,你的公务都忙完了吗?”
高长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膳食,显然顾子墨连一口都没动,“这些膳食不合你胃口?”
“不,不是”
“既然不是,怎么不吃?”
“我”出了那么大事,他哪里有胃口,可这些话,却不好对高长恭说出来。
不然未免显得太矫情了。
高长恭走到桌案边坐下,对顾子墨招了招手,“还是热的,过来,先吃饭。”
“嗯。”
坐下后,高长恭剥了一颗虾仁递到了顾子墨面前。
顾子墨用筷子接过,“殿下你吃你的吧,我自己来。”
高长恭狭长的黑眸微微闪烁了下,没在勉强他。
一顿饭,两个人谁也没在跟谁说话。
本以为高长恭还要出去,但吃过饭后,简单的擦洗了下,高长恭便上了榻。
顾子墨和高长恭都是和衣而睡,两人似乎都有心事。
察觉到顾子墨翻来覆去,高长恭起身点亮了蜡烛,帐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说吧。”
高长恭十分直接,顾子墨一愣,“殿下已经很晚了,你不睡吗?”
“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心事。”高长恭将他的脸掰过来,迫使他的视线与他的迎在一起。
“我想回去了,可以吗?殿下,我想爹娘,想朋友想”
“可以。”
“啊?”
高长恭答应的太爽快,顾子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明日便差人送你回去。”高长恭说完,松开了顾子墨的脸,却轻轻的抚摸了下他的头发,“睡吧。”
烛火熄灭了,顾子墨却依然睡不着,和他一样睡不着的高长恭,睁着眸子融在黑夜里,承载着谁无法琢磨的情绪。
翌日一早,顾子墨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高长恭的身影。
不过却有高长恭留下的书信一封。
顾子墨心里有些怪怪的,高长恭也真是,要说什么叫醒自己便是,还写书信。
打开信,里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醒来后吃点东西,东鸣会护送你回去。”
顾子墨拿着信,走出营帐,果然看到了东鸣就守在那里,似是在等待他的差遣。
“东鸣,你见过殿下了吗,他现在在何处?”
或许从这回去,他会按照斛律雪说的那般和爹娘找个隐蔽的地方生活,不会在出现在高长恭的视线里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今日一别,或许便是永远不见。
如若是那样,就算不能当面辞行,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虽说高长恭有些时候惹的他很生气,但这些日子相处一来,高长恭对他的关怀他并不是感觉不到,人心都是肉长的,到了真正要永远不见的时候才发现,内心原来是那么的矛盾,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不舍。
东鸣摇了摇头,“殿下现在不在大营,属下也不知,只知道他很早便带着几个精锐离开军中了,但,肯定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因为殿下当时走的挺急的。”
顾子墨微微点头,“知道了,我们走吧。”
看来是天意,如此也好,既然已经确定要离开他了,就该干脆一点。
东鸣还要回军中复命,将他送回王府后,便离开了。
顾子墨要回墨园把该拿归还的东西还给他。
其中包括了高长恭赏赐给他的那根纯金发簪。
那样贵重之物,显然不该属于他。
一踏进王府,顾子墨便明显的察觉到了今日的王府气氛格外不同寻常。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光临了一般,很快他的猜想便得到了验证。
王府内的确来了大人物,这位大人物正是这几年退下皇位云游四海的太上皇高湛。
高湛看上去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只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他的两鬓有些白发,但这并不影响他一身浩荡的天子之气。
高家的男子都是这般俊逸出尘吗?
虽说高湛比起高长恭还是差上许多的,却也是一个十分养眼的人。
只是端坐在那里,便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
今日的高湛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一点也没有高不可攀的样子,格外的让人多了几分亲近感。
但,顾子墨对于这位帝王过去的所作所为却是并不陌生。
为了登上这九五之位,高湛可谓是对自己的手足都能痛下狠手的狠角色,又如何是一个容易亲近之人?
“出来吧,孩子。”
高湛突然开口让顾子墨心头一跳,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孩子?听上去像长辈在呵护晚辈的口气
“子墨公子,太上皇在跟你说话呢,快过来”
高文见顾子墨迟迟未动,有些着急,忙上前把顾子墨拉到了高湛面前,小声提醒道:“这是太上皇,子墨公子,还不快给太上皇行礼”
顾子墨回过神来,忙要跪下,却被高湛起身阻拦了,“你是恭儿的人,便是自家人,毋须多礼,坐吧。”
高湛这声自家人让顾子墨心头涌出一股微妙的感觉来。
却是顺从的躬身道:“诺。”
坐下后,顾子墨始终低着个头。
高湛兴致似是不错,“你比恭二小了快十岁吧?”
“确切来说,是九岁。”顾子墨回答。
“九岁而已,不是什么问题。”高湛突然开口道。
顾子墨有些不明白,高湛到底想说什么。
“孤这一生,欠了恭儿太多,若是可以,这皇位孤也可以给他的,但他对皇位并无兴趣。好在,他有了你。”
高湛语气十分诚恳,顾子墨心里头一阵阵撕扯着。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高湛说这些,怕是也
“答应孤,好好的留在他身边,只要有你在,他的世界才会重新亮起来,答应孤。”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顾子墨的意图,高湛突然起身握住了顾子墨的手,那双沧桑的双眸里,满是恳切。
顾子墨呼息一窒,对高湛的行为有些不知所措。
“答应孤,好吗?”高湛得不到回复,不安的试探。
顾子墨垂下头去,他完全可以给一个敷衍的答案,可是现在的他,却无法面对一个如此诚恳的长辈去说谎。
“我恐怕要让太上皇失望了”
“你,真要离开他?”
“是,我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可能一直在殿下身边,再说,殿下身边有的是能人贤者,到是我,才疏学浅,帮不到殿下什么。”
“你你要成亲?”高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子墨,声音微微颤抖。
“不瞒太上皇,我早已经有心仪的姑娘,如若不是因为她突然音讯全无,我应当早已经和她成亲了。”说到那心仪的姑娘,顾子墨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孝琳也姓高,高湛他毕竟是太上皇,大概会知道些什么呢?
“太上皇,我想跟您打听个人可以吗?”
高湛点了点头,“是那个你心仪的姑娘?”
“嗯,她叫高孝琳,因为高姓乃皇姓,故而我”
“孝琳丫头,居然是孝琳丫头,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哎。”高湛眼神微微收缩了下,显然他是不但认识高孝琳,还很熟。
“太上皇,您真的认识高孝琳?她”
“她是我的六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没想到,她当时来找孤说的那个心上人,竟然是你”
“她找过您?什么时候?”顾子墨感觉真相突然很近,却又有些害怕,他担心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半年前,他的皇帝哥哥是想给他指婚的,她没办法才找到了孤,想让孤出面给她赐婚”
“原来孝琳她代我如一。”顾子墨心头难言激动与喜悦,“太上皇陛下,孝琳她现在人在何处,是邺城吗?为何这半年,她消失了是不是当今陛下他”
“没有,当今皇上也在寻她,她是那个时候拿到了孤赐婚的手谕之后突然离奇失踪的。”
高湛说道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若真想寻她,或许”
高湛话还没说完,突然高长恭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长恭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子墨马上就要听到关键的消息,却因为高长恭的突然到来被打断。
他有些幽怨的望向了高长恭,这才发现,高长恭浑身湿透了,却不像是被雨淋湿的,到像是被汗水浸湿的。
他难道是快马加鞭急着赶回王府的?
想来也是,太上皇亲临,他是该回来的。
“恭儿,好久不见了。”
高湛看向高长恭时与方才完全不同了,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的目光。
“九叔。”高长恭走向了高湛,高湛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一声九叔,你已经很多年没叫了。孤还以为,你还在为了当年之事怪孤”
“当年之事,九叔没有做错,长恭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岂会怪到您的头上。”
高长恭的变化,高湛看在眼里,不经意的望向了一旁手足无措的顾子墨,他突然了然,高长恭压在心头多年的心结,已经被这个青衫少年解开了。
第一百零七章邙山之行()
高湛并未多逗留,他身子不适,一离开他所修养的仙山,便会浑身不自在。
高湛离开的时候,顾子墨和高长恭亲自把他送上了马车。
顾子墨清晰的看到高长恭眼里的温度随着马车越走越远而越来越凉。
“殿下”
他想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湛明显是怀着愧疚之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可以连兄弟都残杀的高湛对高长恭如此愧疚?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高长恭从远方收回视线,望向顾子墨时,双眸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
但他说话的语气,却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强硬。
“没什么啊就随便聊了几句。”
是错觉吗?
顾子墨总感觉高长恭此刻有些强装冷静。
他是在担心自己方才从太上皇那里听到些什么吗?
“回去吧。”高长恭走了进去。
顾子墨对高长恭竟然信了自己的话诧异不已。
不过想来,他也是累坏了。
果然,一进去,便看到高长恭去了温泉,他可能受了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子墨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了一眼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和那些他要归还高长恭的东西,心里头一阵阵纳闷。
现在该怎么办?
高长恭已经回来了,自己还走吗?
显然,已经是走不了了。
睡的争香,被子被掀开,钻进来了一个大火炉。
顾子墨闻到了那好闻的梅花香味。
高长恭已经躺在他的身侧睡熟了。
屋内一片漆黑,饶是此时并不能看清楚高长恭的模样,他也能猜得出,那是一副当今举世无双的美人睡颜。
翌日辰时,顾子墨是被人强行拽起来的。
他昨夜一夜因为高长恭那烫死人的体温完全没办法熟睡,快天亮的时候,他才睡去。
这才没睡一会,就被人吵醒,惹得他顿时有了起床气。
“干嘛啊,别烦我,走开”
“顾子墨,你敢让本王走开?”
高长恭竟然用头发挠顾子墨的鼻子。
顾子墨打了个喷嚏,不满的睁开眼睛。
“你好幼稚!”
“快点起来洗漱收拾好,再晚点天黑之前赶不到。”
顾子墨瞪了一眼高长恭,“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军营吗?我不想去那我就在王府。”
高长恭对顾子墨的反应微微一愣,旋即恢复了平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军营,是邙山。”
“邙山?就是那个你以少胜多的邙山?”关于邙山那一战,顾子墨听的神乎其神,一直没有跟高长恭确认过。
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百精兵大战二十万敌军,这听上去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就是天神下凡,也很难扭转局势的。
高长恭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高长恭睨了他一眼,却是没多解释。
顾子墨却完全来了精神,“殿下,说说嘛,你当年邙山一战名气大噪,更有百姓和将士为了纪念那一战谱下了‘兰陵王入阵曲’我还会唱两句呢,新将入阵谱弦歌,共识兰陵贾舆多。制得舞胡工欢酒,当宴宛转客颜酡咳咳咳,跑调了,哎,我唱曲方面天赋果然不佳诶”
“你算了,走吧,去膳房。”
高长恭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顾子墨觉得高长恭有些怪怪的,但,通常这个时候,却是别人无可奈何的时候,因为他不会对任何人说他的所想。
到了膳房,看到一桌的丰盛佳肴,顾子墨狼吞虎咽起来。
“咳咳咳咳咳”
“没人跟你抢。”看到顾子墨噎着,高长恭眉头皱起。
顾子墨依然大口朵颐,“咳咳,我这不是怕去了邙山吃不到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