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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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样子是不会跟我说什么的,所以只能盯着黎绪问,可黎绪把两只手举到耳朵边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脸色有点灰,说:“这是代家的隐私,你让我说我真没法怎么说。”
代芙蓉抬起头,先看我一眼,然后看着黎绪,咬嘴笑笑:“你说吧。其实我早就想跟她说的,好几次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很怕死。”
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我感觉就更糟了。
黎绪拍拍他肩膀:“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怕死,我也怕死,怕得要命,人之常情嘛。”
代芙蓉说:“不对。你不怕死,你要怕死的话,根本不会查这种事情。你跟我不一样,你有选择,我没有。”
黎绪扁了扁嘴:“你说得轻巧,我也没选择。不过算了,现在不聊这个,你要是真不介意的话,我就把你的情况跟苏妮说,她聪明,而且郑胤如那老货是她爷爷,搞得不好她能帮上你的忙。”
我一脸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不知道他们在说哪国的故事,越听越糊涂。
代芙蓉说他不介意。
于是黎绪张嘴就准备跟我说,但想了想又顿住,问代芙蓉要不要回避。
代芙蓉像个孩子样笑起来,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回避的。”
黎绪这才终于跟我说了代芙蓉的事,哦,不对,不只是代芙蓉,而应该是整个代家他们这支血脉的事情。
代家家族有种区别性遗传病,学名很长,黎绪没记住,也叫不清楚,只记得那种病民间俗称“蚀骨红”,历史上有记载的,大概有两次,一次在周朝快没落时,一次在唐朝最鼎盛时期,因为医学上对病因找不出解释,所以出现了各种离奇说法,什么天谴地谴魔鬼作祟之类的。苗族有本异疾杂录的古医书中也写到这种病,称之为“蚀骨红”,称其起源于一种食血液为生的原古蛊虫,这种虫一旦被种进谁的身体里,就会随着血脉一代代相传,直到这一支脉绝种为止。有这种病的人最长寿也活不过三十五岁,一般都是在二十八岁左右发病,最初的症状只是疼痛,可能是头疼也可能是胸口疼,或者肚子疼之类的,没有定准,也找不到规律,起先很轻微,慢慢会加剧,后来会出现一些生理并发症,脱发、静脉曲张、视力下降、行动迟缓等等等等,直到疼死或者器官衰竭为止,最短的前后不超过五天,慢的可能会疼上一年,因人而异。
到了近代,基因科学日益发达,有研究这种病的医学专家从基因的角度给予了解释,当然,也没能解释得很透彻,只是归结为“不明原因的基因变异”,不过他们解释了为什么会遗传以及为什么只传男不传女,当然这些学术性的东西黎绪说不清楚,所以她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那比喻跟苗族的蛊虫版本基本一致。
她说:“‘蚀骨红’的最初起因是某种生物病毒的变种,进入人体后,经过长时间的潜伏,会慢慢改变掉基因中的某项片断,也就是‘变异’了。你可以把那种病毒想象成一条虫子,它在幼虫的阶段进入人体,寄宿其中,通过摄取血液中的养份慢慢长大,成年以后就开始破坏宿主的身体,撕扯、啃啮、敲骨吸髓,把宿主弄死为止。医学鉴定和解剖的结果经常会是心力衰竭导致的猝死,其实就是疼死的。在这之前,那种病毒已经繁殖好后代,通过基因传给下一代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目瞪口呆,脑子里冒出个极其恐怖的画面,人体是个容器,里面装满吃人的蚂蚁,满耳朵都是它们啃咬骨头时候的嚓嚓声,头皮发麻血液发冷,呼吸和心跳都乱掉节奏。
我好像明白代芙蓉为什么会被来路不明的人跟踪和追捕了——因为他们想把他抓去做研究,研究他身上这奇怪的、骇人听闻的病。
黎绪看一眼代芙蓉,又转过脸来看着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代文静有谋杀的预谋却不做任何反鉴证措施了,因为没必要,他在犯那桩案子时,肯定已经发病到比较严重的程度,自知死期将至了。我现在好奇的是动机。他为什么杀廖世贵一家。你刚才跟我说他是为了从廖世贵手里得到什么东西?”
我惶惶然看代芙蓉一眼,充满说不出口的心疼,不忍看他的表情。
他始终避开我的目光。
我扭过脸来回答黎绪的问题:“小海看过部分卷宗和现场照片,从那些资料看应该是这么回事,廖世贵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保险箱也被打开了,因为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代文静就拿杀害他亲人的性命来威胁廖世贵。而且,我们都认为,代文静最后拿到他要的东西了,因为廖世贵当时只有两岁的儿子没有遇害,是唯一的幸存者。廖世贵放弃妻子女儿最终舍不得儿子,到底是交出东西保下儿子一条命。”
我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喊,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啊,能让一个原本挺善良的人,做下这样的血孽。
220、郑胤如和百安制药厂()
黎绪听完我的话,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问代芙蓉:“你是代文静的侄子,很近的亲戚了,你知道他去找廖世贵要什么东西吗?”
代芙蓉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血缘关系是很近,但关系并不亲近,他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因为不肯答应家里安排的婚事大闹一场离家出走,之后每年只通几个电话,从区号看,他全国各地到处跑。每次打电话只说些简单的话,大多都是问我过得怎么样,绝少提他自己。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和谁来往、跟谁有过节或者想从谁哪里拿到什么之类的事情。”
黎绪再问:“你叔叔有结婚吗?有子女吗?”
代芙蓉还是摇头:“没有。他不肯结婚,理由是不想把这种家族悲剧延续下去。为此我爸在电话里没少跟他吵。我爸跟他观点截然相反,认为只有结婚生子把代家支脉延续下去才有希望找到救治我们家族遗传病的办法。”
黎绪想了一会,说:“如果五年前的那天,代文静真的从廖世贵那里得到了他想得的东西,而他又没有子女,最近的血亲就是你了,那他一定会想办法把那样东西交给你不是吗?这样才合正常人的逻辑。”
代芙蓉脸色一变,立刻朝我看过来,我和他同时想到那个本子。他不等我说话,马上起身回他睡的房间里把本子取来交给黎绪,说:“这个,他死前寄到我们一个老邻居手里,托那个老邻居交给我的。”
黎绪马上拿起来翻。
我想了想,摇头说:“我觉得他从廖世贵那里得到的应该不是这个。你之前就确认这些字迹是代文静本人的,而且这几天我们没事就研究,它只是代文静的日本记事本、备忘录之类的。按我的理解,他之所以把它寄给你,是因为最后一页上那个地址和名字,意思是让你去宝石路老化工厂旧宿舍楼那里找杨小燕,但我们错过了。”
代芙蓉沉着目光说:“我觉得,叔叔把本子寄给我,让我去化工厂宿舍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的原因,也是希望我能从他的笔记里面了解他生前在调查的内容和事项。他最后的几天日子一定艰难得不行,连只言片语的遗言都不敢写,也不能给我打电话。”
他慢慢垂下脸,不说话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想安慰,无从安慰,脑子里面是那个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的代文静在生命最后关头所做的冲刺和挣扎。想着想着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疼和紧张,仿佛他做的那一切,包括血淋淋的杀戮,与我休戚相关似的。
这是直觉,所以我突然就感到害怕,因为大部分的时候,我的直觉,都是相当准的。
况且,这件事除了直觉,还有实打实的线索在,比如廖世贵和苏墨森之间的关系,作为苏墨森的孙女,我说不定也早被牵扯在其中,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己。
黎绪在那里看代文静留下的笔记本,起先一页一页翻得很认真,但很快就没耐心了,哗啦啦往后翻,一下翻到了我说的那页,指着上面的地址和人名问我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花了好点功夫把之前代芙蓉被不名人氏跟踪所以托我去老宿舍楼那里替他取这个本子然后发现对面楼里的怪物紧接着就被来路不明的人袭击等一系列事件讲给她听,说得口干舌燥,而且有点颠三倒四,好在黎绪聪明,稍微问了几个问题就弄清楚原委了。
整个过程,她一边点头一边思索一边又翻那个本子。结束以后她说代文静从廖世贵那里要的,未必就不是这个本子,也许这东西原本是他自己的,他在里面记录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内容,不知怎么的被廖世贵拿了去,他当然拼掉性命也得拿回来。
我还是不同意这个说法:“代文静不惜杀害四条人命换取来的东西,能放心交给快递寄给以前的一个老邻居再托老邻居转交给代芙蓉吗?这个过程中任何一环都可能出岔子。”
黎绪不得不同意我的判断,但还是把本子拿在手里翻看,我发现有几次,她的目光很沉地盯着某处内容,表情有点骇人。我相信,代文静做的这些笔记跟她这些年里一直在查的事情,肯定有重叠或融合的部分,所以会有那样的目光和表情。
我想,她一定能从中破译出很多我和代芙蓉破译不了的内容。
对于代文静不惜杀人从廖世贵那里取得,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与他自己性命相关的东西。
我问黎绪,会不会是廖世贵手里掌握着能够救治“蚀骨红”的药物,代文静要的就是这个。
黎绪把手里的本子放在腿上,抬起头看着我,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还是说不通。你刚才讲按现场情况看,他最后应该是拿到他要的东西了,如果真是救命的药,为什么最后他还是死了?还有,据我调查那么久得出的结论是,如果百安制药厂真的研制出能够解救蚀骨虫病的药,他们是不会吝啬的,不管是郑胤如还是廖世贵,都不会吝啬,他们会巴不得给代文静用。”
我问她怎么能这么确定,因为这一路了解下来,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根本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点上根烟,很笃定地告诉我们:“廖世贵来头很大,有军方背景,具体什么级别我查不到,反正很厉害就是了。他不知道怎么的认识了郑胤如,就是你钱包里照片上那人,你管他叫苏墨森。”
她笑着斜我一眼,继续说:“廖世贵和郑胤如认识以后,达成某项协议。廖世贵出钱出力打通方方面面关系注册下百安制药厂,三个月时间不到把厂房的地皮、建厂审批、建厂、人员和设备配备等等等等全部搞定立即投入使用。明面上有几款普通药物常年生产销售,比如前几年广告做得很大的‘金叶胃和丸’,这个只是表面功夫。”
又顿了一下,看代芙蓉两眼,才接着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研制针对特殊病种的药物,像早衰症、狼人症、克隆氏症、巨婴症、多重化学物质过敏症等等等等,专业些讲就是那些由基因变异引起的疾病,通俗些讲就是民间所称的‘鬼症’。这种病患从基数上来说确实不多,但认真数起来数量还是很庞大的。苏墨森他们研制出一种药就找相应的病例投入使用给予治疗,观察药效和副作用一类的数据。当然这里面的种种关节都是廖世贵打通的,包括治死人以后的公关和赔偿。从些情况来看,不管那两个人的品性到底是好是坏,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们对治疗‘鬼症’这点肯定是认真和慷慨的。代文静的病也在他们的研究之列,如果廖世贵手里真的有能救他的药,只会迫不及待给他用,以观察和确定效果,而不会藏着掖着以至于对方以杀害他亲人的方式来夺取,逻辑上说不通。”
我诧异得说不出话,有点癫狂,心里真的特别服气自己,居然从一开始就抓住了事件的本质,从调查“鬼症”入手。
好像所有的情况都多多少少能跟“鬼症”扯上关系,特别是常坤跟何志秦他们所在的那个机构,压根就是为了研究“鬼症”而设立的。
黎绪说:“我调查的主要对象是郑胤如,不是廖世贵。廖世贵是那种埋得特别深,想查都挖不出多少有用信息的人,我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他被杀以后,我也没怎么在意代文静的情况。我从百安制药厂下岗的几个老员工嘴里打听到一些关于郑胤如的事,我说来你听听,看符不符合你对苏墨森的了解,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毕竟这世界上长得像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存在的。
我点头。
她说:“郑胤如性格孤僻,独来独往,不喜欢跟人多打交道;没人见他脸上有过笑容,对任何人任何事要求都过份严格,稍有差错必定大发雷霆;有严重的等级观念,看不起穷人和普通劳动者;不喜欢音乐,他在厂里的时候,没人敢放音乐或者唱歌;他还讨厌小动物,猫啊狗啊什么的都讨厌,只要出现在厂里,必然发火。”
她说到这里停住,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我点头:“对,没错,这就是我的爷爷苏墨森。”
说完,我闭了闭眼睛,耳朵里听到喀的一声响,苏墨森拧断我从前偷偷养的那条小狗的脖子的声音。
然后,黎绪咬了咬嘴,继续往下说:“郑胤如好像还有点反^社^会和反人类的倾向——这结论是我从药厂职工讲的几件事情里总经出来的。他们说他不止一次喊出类似‘你们这些没脑子蠢货都该去死’、‘世界是属于智者的’、‘你们这些人都是猪,有什么资格活在人世’的话,特别招人恨,但他全然不在意,把自己当成皇帝一样。”
我再次点头,并且点得比之前那次重。对,这就是苏墨森,一万个一百万个错不了!
221、逻辑不通()
黎绪给我描述的那个郑胤如,绝对是我的爷爷苏墨森不会错,要说两个不同的人有相像甚或相同的容貌我信,但性格和说话的语气以及说出的话都一样,我就不信了,只可能是同个人。
我曾有一次听见苏墨森跟修叔叔争论“智者”和“蠢货”的问题时,刚才那几句话他都说过,当然那时他用的是第三人称,没有攻击修叔叔的意思,在他的意识里,修叔叔应该属于“智者”行列,是配活在这个人世的。
黎绪摊摊两手,耷拉着眼皮子看我,特同情地说:“有那么个王八蛋爷爷,你的童年肯定不幸福。”
我冷笑:“何止童年,我整个人生都是不幸的,直到他失踪。不是我心狠到丧人伦的地步,实在是他太不是东西了,每次他出门,我都希望他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再回来。这次好像终于美梦成真了。”
黎绪正端起杯子往喉咙里送水,听见这句话,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朝我摆手:“别,别,别美梦成真,我还有事要问他呢,他要是死在外头,有些问题我可真不知道问谁去了。”
这时代芙蓉突然插进一句嘴来:“我也要找他。”
我们都把目光移到他脸上。
他静静地说:“我叔叔出事的前两年,我爸有次去找他,找到了,在他那边住了几天,因为发现我叔行踪诡异,觉得不放心,就跟踪了两次,发现他跟郑胤如来往过密,发现他几次进出百安制药厂。我爸问我叔那个人是谁,是干什么的,我叔一概不回答,只说如果他找到救命的药,一定会给所有患这病的代家人都争取到。再之后半年,我叔给我爸打过一通电话,说我们的病肯定有得治,叫我们等他的好消息,结果好消息没来,我爸就不行了,他开始发病,临终前把这些事告诉我,让我去找我叔,和他一起想办法,千万不能放弃。我找不到叔叔,就去百安制药厂找郑胤如,在大门外守了两个星期,只见到一次,还没能好好说上话。再之后,‘廖家案’就发生了,很快,百安制药厂也没了。”
这事他之前跟我讲起过一次,只是没讲得这么详细,也没说清楚他找苏墨森的前因后果。
他说:“我和我爸的想法一样,既然我叔在确定我们的病有救之前和之后一直跟郑胤如有来往,那治病的办法就一定掌握在郑胤如手里,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找到他问问清楚。”
这样说起来,苏墨森的确最好还活着,那样,代芙蓉和他的儿子,还有所有其他代家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想,只要苏墨森没死,只要他手里真的有药,那么,无论他肯不肯发善心救人,我也一定会想办法逼他救。所有人都有死穴,他也该有,我只要在他回来之前想出一个能掐住他喉咙的办法就可以。
真是想不到,最恨的人,最希望他死的人,突然翻转过来,又成了最重要的人,能救命的人。
黎绪说:“我这回出去,就是往深里挖掘郑胤如这个人,想看看之前到底哪里有疏漏,居然没发现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你的爷爷苏墨森这重身份。查了半个月,一点问题都没发现,也就是说郑胤如当年和廖世贵合作时,隐藏得非常好,恐怕连廖世贵都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我有点惊讶,不明白苏墨森这么做的原因。
黎绪倒是有想法,说:“我想来想去,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他作为苏墨森的这层身份曝光,你现在绝对没好日子过,要知道廖世贵可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一个组织,他死了没关系,马上会有人填补他的位置,同时整理他的人际关系和人脉网络,如果这里面有什么厉害的话,很容易牵扯甚至伤害到你。所以我觉得,你是不是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你跟苏墨森的关系,也许他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没人性。很多看上去极度冷血的人其实都有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会不会是你主观意识太强所以忽略了客观事实,导致跟他的关系特别紧张?也许他对你凶、严格要求你甚至打你骂你之类不好的事情,背后都有不得不这样的原因呢?苏妮我跟你说,这是经验之谈,我以前恨黎淑贞恨得要死,觉得她把我整个人生都毁了,后来才知道如果不是她,我大概早就死了。”
我问她黎淑贞是谁。
她咧嘴一笑,笑得生冷,回答:“我妈。”
气氛突然就沉重了,好一会时间里大家都没说话。
我也不想说话,我需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