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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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芙蓉说到目前为止,就这点信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明天再看看还能不能从别的途径打听到点什么。我嘱他千万小心,能不能打听到消息是次要,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他轻声笑起来,说:“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唉,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看好不好。”
我也笑起来,说:“按正常情况算,你在我面前,还真就是个小孩子。”
他没再说什么。
挂掉代芙蓉的电话以后,我给常坤发短信,叫他注意查石岩家有没有在北京当官的亲戚,或者在别的地方当官的亲戚,反正把他家全部亲戚祖宗三代都查一遍就对了。
我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好。
越来越不好。
这种感觉是混杂的,各个方面都不好。
晚饭以后小海来替我们照顾黎绪,我就跟老懒回家去了,是回我家,这阵调查到不少新的信息,我需要把所有资料汇合到一起仔细梳理一遍,金诀王墓、陈家坞地底墓葬、上帝之手、灵魂转移、等等等等。
我把彭亮告诉我的那些关于两份名单、眼睛里的秘密、地狱来电等信息全部讲给老懒听,和他一起分析,很多地方越来越连贯,越来越清晰,特别是“廖家恶性凶杀案”。
我和老懒在头脑风暴中一起还原出了“廖家恶性凶杀案”的大概因果和过程。
廖世贵和苏墨森他们弄的那个“百安制药厂”明里生产普通药物,暗中针对一些特殊的、由基因变异引起的疾病研发药物,代文静为寻找解救他们家族命运的方法找到“百安制药厂”,从而认识苏墨森,在他来说是郑胤如。
苏墨森没有解药可以给他,但肯定通过某种虚假承诺把代文静留在身边帮自己做事,就像研究中心利用常坤那样。
代文静也和常坤一样是心地善良的人,他在万般艰难中把一个被苏墨森的实验伤害的女孩救出来安置在老化工厂宿舍,就是我曾在望远镜里看见的那只可怕的怪物。
而他在帮苏墨森他们做事的过程中查到了他们的阴谋,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的调查已经触底,摸到了阴谋最核心的部分,并且把线索留在本子里寄给了亲侄子代芙蓉,他记录下的内容那么难破解是因为他考虑到本子有可能会落到旁人手里。
我们还推导出,代文静之所以杀害廖家四条人命,是为了传说中金诀王的鬼令。
504、掉进盗墓的梦里()
黑客彭亮那天告诉我,江湖传说,鬼令其实已经被殷三郎从金诀王的墓里盗出来了。
代芙蓉从廖世贵家楼上邻居口中得知廖家出事前几天,有个右眼戴着黑眼罩的男人上门拜访过,他说根据描述,应该就是殷三郎不会错。
而常坤很确定,廖世贵是研究中心的人,搬地址的时候,他看到过写有他名字贴有他照片的档案袋。
我倒吸口冷气,天啊!
结合起来分析,来龙去脉就很明显了:
“上面”绑架殷三郎的太太,以此逼迫殷三郎进入金诀王墓盗取鬼令,那趟下斗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殷三郎最终还是做到了,并按“上面”的指示将鬼令送到廖世贵家。
代文静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清楚鬼令在阴谋中占有什么样可怕的份量,所以哪怕不惜杀死四条人命把鬼令拿走。
可惜他运气不够好,楼下报警,白老爷子突然赶到,正门走不了,只能从后阳台翻下去,结果又撞在陶玺手里,两个人扭打起来,鬼令在扭打中掉落,代文静肯定没发现,否则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逃。
代文静逃走以后,陶玺捡到鬼令。
据彭亮描述,装鬼令的盒子由黄金打造,无比精致,绝对一看就是顶顶值钱的物见,所以,陶玺就私自昧下了。
之后的调查中,白老爷子肯定发现各种不对劲,认定陶玺在办案时搞了小动作,所以在巡查时试图说服陶玺把东西交出来,但陶玺利欲熏心,不但不交,还一板砖把老爷子拍翻想杀他灭口,正好这个时候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拳脚相加逼迫陶玺交出鬼令,然后把他弄晕,接着给白老爷子做了急救,撤逃前还打破附近居民的玻璃提醒他们报警。
整个过程就是这个样子,大体不会错的。
有两个地方还很不清楚。
第一是鬼令到底有什么样的作用,以致把代文静心地那么善良的人逼得做出发狂的事情来。
第二是最后在小巷里拿走鬼令的人,会是代文静吗?
我仔细看过代文静的背景调查和各方面报告,除了年纪比代芙蓉大点以外别的方面两个人都很像,有家族遗传似的削瘦无力和苍白,没有任何一方面迹象表明他会武功,我不觉得他在小巷子里对付得了陶玺,况且,如果东西真是他拿走的,他弄到哪儿去了?
但如果不是代文静,又会是谁?
我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钉到墙上,瞪着看了很久,把所有我认识的脸都填进去怀疑三秒钟,然后停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何志秦!
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分析过,既然廖世贵是研究中心的人,又既然百安制药厂有他的一份,那么,他死后,研究中心势必会找别的人接替他那个位置。只因为廖世贵不是公安系统的,我就有个先入为主的概念,认为“上面”安排接替他工作的人也会从其他部门里选,谁能想到他们会来个剑走偏锋,真接从警察队伍里挑了一个接替死掉的廖世贵的职务。
这个人肯定就是何志秦。
我蜷进椅子里闭上眼睛把所有跟何志秦打交道的场景都回忆了一遍,他说话时的样子,他走路时的样子,他处理事情时候各种不同的表情,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但在没有产生针对性的怀疑之前,那些现在认为的破绽也并不能当成真的破绽去看。必竟掺和在这件事里面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可疑的地方,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色。
如果这一系列推断没有错,那么,传说中的金诀鬼令,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跑到“上面”的手里去了。何志秦既然听命于“上面”,那么,他在小巷里弄晕陶玺夺走鬼令,最后肯定是交给“上面”的人了
但我还是想不出他们到底要用它做什么。
老懒看我脸色不好,以为是太累了,就想扶我上楼睡觉,但马上想起我卧室里没有床,而且就算有我肯定也不会再去睡,小海的床因为陈金紫玉睡过,也都不能用了。所以只好拉开椅子腾出块空地,又从柜子里抱来厚褥子和被子打了个地铺,调好空调温度,让我先睡一觉。
我很听话地躺下,他亲亲我的额头,替我把被子盖好,然后关掉顶灯又把桌上的台灯调暗。他晚上是不用睡觉的,可以像故事里的神明一样守护我。小的时候我害怕,晚上会哭,修叔叔就给我讲很多美好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像老懒这样的神明,守护着小小的、美丽的公主。
我想起修叔叔曾说我是公主,他说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的生日很奇特。我一边想着,一边抚摸我手腕上的镯子,抚摸镯子内侧那几个符号的纹路,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我的生日到底哪里奇特了。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稳当。
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见我在金诀王墓里。
这个梦太真实,完全身临其镜,所有的画面都没有任何虚幻的变形,所有的声音和气味都切实可信,醒来以后还历历在目,所以身处梦境中,真的十分十分可怕。
先是一段狭长逼仄的盗洞,充满古老泥土和昆虫腐烂的浓烈气味,几乎窒息死掉。我很努力地循着一束小小手电的光往前爬,非常非常努力地爬,尘埃在光束里狂舞,每颗都像是希望置我于死地的恶魔,我肚子里攥着股凶狠的劲非要从这里爬出去不可,但是不行,因为前面被堵死了,从上面塌下来的石头将唯一的出口堵得没有半丝缝隙,推不动也刨不开,我用尽力气最后只能放弃,把脸埋在潮湿的泥土里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终于止住,艰难地爬着往后退,又退回到黑漆漆的墓道里,坐下休息了一会,认真检查随身物品,只有一点点粮食、水、两节大号干电池、一卷绳子、一盏风灯、一个摔坏掉的防毒面具、一个照明弹,其它东西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又呜呜地哭,然后吃了点东西,提起包慢慢地往前走,墓道两旁每隔三米左右的距离就有石头雕刻的灯奴,那些灯奴的脸都异常凄惨,而且惟妙惟肖,仿佛不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而是在活生生受摧残而死的人身上浇了一层水泥之类的物质塑起来的,我不敢多看,更不敢去点灯碗里面的灯芯,我只能哭哭啼啼往前走,甚至不敢想一想我还能不能有回到家中的那一天。
这梦真的太逼真了,就仿佛我曾经真的在那墓中走过一般。
墓道尽头是石门,石门前面躺着两具焦黑的尸体。
我完全感觉不到这是梦,因为很清楚那两具尸体是我的同伴,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总共十几个人,墓道两边墙上各有一个圆形的、刻有奇怪符号的石纽,明显是开启石门的机关,所以他们一人按住一个,结果墙上两个兽头的嘴里喷出火来,烧到了他们身上。其他人赶紧往后退,也不知道那两个着火的人挣扎中误碰了哪里,墓道地面的两块石板突然滑开,掉下去三个人,尖锐的惨叫声以后是沉闷的坠地声,从声音上判断高度,存活的可能性很小。剩下的人往来时的方向乱跑,也不知怎么的又碰到别的机关开启了哪道门一下跑散了,我孤零零落单,找不到其它门,出去的路也堵死了,只能再回到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个很确晰的念头,只要打开这扇石门,从墓室中间穿过去,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打开这扇门,无论这里或者前面还有多少机关。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似乎知道安全打开眼前这道石门的办法,我按照我心里想的去做,背紧贴石门站好,用力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伸出右手摸索着将左边墙上的石纽用力按进去,火苗凶猛地窜出,就在鼻尖前面一点点的地方笔直往前疯狂地烧,那熊熊的声音简直能烧穿我的灵魂,热的和冷的汗混杂在一起潸潸而下。
恐惧在我心里疯狂滋长。
那团火大概烧了二十分钟,或者十五分钟,我不知道,我闭着眼睛屏声静气一动不能动,像是昏厥过去一样,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也忘了这是在梦境里。反正渐渐的,声音和热度终于都小下去,再渐渐的,可以确定,火熄了,鼻子前面刮过一缕阴风。
我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在墨样的漆黑里长长长长吐出口气,抹掉脸上的汗和眼泪,松动一下手脚,背靠着石门悄悄悄悄往右边挪动,然后心一横眼一闭狠狠把右边的石钮按下去。
这次除了火声以外,还有轰隆隆的机关运作声,我背后的石门,慢慢地往两边移开。
避开机关的方法,果然原本就在我脑子里,所以,我应该真的来过这个诡异的墓,然后投射进了梦里。
等石门开到够一人进出时,我弯下腰抓起背包飞快地闪身进墓室,来不及打开手电看看里面的情况,先浑身乏力瘫在地上喘气。石门在后面打开到最大,又慢慢合上。
我连回头的路都没了。
505、赤目流金()
我还在梦里,并且,还以为梦里的事是真实的,稍微有点力气以后,我打开手电,把光调到最亮,往远处照。
森森然一片人影。
墓室里站了很多很多人。
我头皮一麻,差点晕过去,但是很快明白过来,那些应该不是人,而应该是陪葬的石俑,于是定定心,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前走几步,走到最近的一排石俑旁边。
它们背对着我,手执长茅,身上披挂的是真实的盔甲,铜绿斑斑,腐朽不堪,在手电的光里折射出一种诡谲的颜色。
我小心翼翼走到正面去看,每走一步,小腿肚都会抖一下,心脏跳得乱,不得不使劲捂着嘴,怕随时会哭出来或者叫出声。
这一看,再次头皮发麻,然后只觉呼吸一紧,真的晕了过去,倒地时碰到后面那些站立着的人,听见一片乱七八糟稀里哗啦倒地的声音。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是心里面巨大的恐惧催逼着醒过来,四肢着地满含眼泪一步一步爬开,爬到离它们远点的地方,爬到墓室的墙边,靠墙坐好,把脸埋在膝盖里痛哭出声,天晓得这地方究竟有多大,哭声传不了多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点回音没有,仿佛整个空间都是死的。
那些不是石俑。
是干尸,密密麻麻立着的,全部都是干尸。
起码死了有几百上千年了,干得一点水份都没有,就一层皮包着骨架,皮肤上呈现出古怪而诡异的灰金色,手电照上去,泛出一层光来。眼窝深陷、眼睛暴睁、脸颊凹进、牙齿暴突,怒睁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流出两道金色的眼泪,像是蜡烛融化滴下去又凝固住的样子,而且好像是不久之前淌出来的,颜色夺目耀眼。
金色的眼泪,好奇怪,而且恐怖。
我想我肯定是出不去了的。
我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世人拼了命寻找的金诀王的墓里。
突然想起之前有谁说过一句话,说那些觊觎金诀王墓的人,不是死在寻找它的路上,就是死在它的墓门前。我居然能死在墓的里面,若有人知道的话,大概能算是个传奇了吧。
但是哭了一阵以后,我又开始觉得不甘心,收拾收拾东西,站起身选了个方向贴着墙壁慢慢往前走,时不时把手电往中间扫一下,都是干尸,密密麻麻密密麻麻都是干尸,几百个?几千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出口并且打开它然后头也不回逃出去永远永远都不再回来,哪怕有人拿枪顶着我的脑袋逼我回来我都不会回来了。
我居然没有停下来想一想我为什么会进到这个墓里,和谁一起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诸如此类的问题。
走了起码一千米的样子,突然被台阶拌了一跤,顾不得疼,努力跌爬着往上走,十几级台阶,然后是一片平地,我把手电往中间照,看见远远的地方,好像有一具棺椁。
我想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诀王长眠的地方了,心里怕的要死,却管不住自己的两只脚,一步一步往那边走,想着看一眼就好,只看一眼,然后远远离开这里。
棺椁前面的地上坐着一具干尸。
我壮足胆量走过去,走到正前面,蹲下身,用手电照着这具像和尚打坐样的干不对,不是干尸,这是具新鲜的尸体,虽然很老了,但脸上还有肉,嘴唇也是新鲜而饱满的,双目紧闭,白发白须白眉加一身白色长袍,像武侠里的世外高人。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没有起伏,完全没有呼吸的话,很难相信他已经死了。
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喀喀卡卡、喀喀喀卡卡卡、喀喀喀喀喀卡卡、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那些干尸,复活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去,手电光照着的一个,睁着阴世里面血红色的眼睛用力瞪我,仿佛是憎恨我的打扰,金色的眼泪淌进脸上的纹路里,折射着迷眩而寒冷的光,他的脖子突然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然后手也动了,脚也动了,发出喀喀喀喀卡卡卡卡的声音,接着,那张早就没有肉的干瘪的嘴,突然咧开来,暴突着牙齿撕扯出一抹骇人笑意。
所有的干尸都在复活,都在发出骨头活动的声音,脸上的表情都在拉扯,并且发出像鬼一样的笑声。
我感觉脖子里阴风阵阵,后面又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慢慢回转头,看见坐在棺椁前面那个全身雪白的老人,正睁着眼睛看我。
这边背后干哑的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然后我终于尖叫着从梦里醒来。
冷汗潸潸。
老懒还坐在沙发里翻看材料,被我突然发出的尖叫吓得不轻,癫狂扔掉手里的文件扑过来抱我,很用力很用力抱住我,拍着我的背说很多很多安慰的话,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都是梦,醒了就好,没事了,没事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我全身都抖,抖得不行,梦里景象还历历在目,那些朽烂的气味,那些撕裂的笑声,还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面容不管其它那些是真实还是梦境,我能肯定,那个老人一定是真实存在过的,它不是梦,它是我的记忆,我认识那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
我一定曾在哪里见过他!
而且应该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我还是个真正的孩子的时候,我曾对他有敬畏,也曾爬在他膝上玩耍。
我那些被封锁的童年记忆好像在慢慢复苏,但每次都只是些片断,没办法连贯。
我语无伦次含混不清把梦里景象讲给老懒听,那些干尸、红色的眼睛金色的泪水、复活、笑声、巨大的棺椁、坐在棺椁前的老人
我讲啊讲啊讲啊变得有点魔乱,挣扎着想要起身找资料看,我想起一句很早以前在某个传说还是故事里看到的话,和梦里的某些情况符合,我脑子太混乱想不起来,所以非得爬起去翻翻看。
但是老懒使劲抱着我不松手,一声声安慰,说绝对是之前在彭亮那里听到的那通“地狱来电”的内容引发了这个梦境,那个电话录音中的女孩说了墓里一些情况,我的大脑又发挥了想象力,才会这样。
我觉得有道理,慢慢就平静下来了。
但“地狱来电”里并没有提到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的老人,可我的印象如此深刻,觉得一定曾在哪里见过他,而且很重要。
我简直要疯了。
老懒替我擦眼泪,然后刮刮我的鼻子,用他的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笑,说被梦吓成这样,真是个小孩子。我打他,透着哭腔骂,你才小孩子。他把脸稍微往后仰了仰,突然吻了过来。
热烈的、持久的、深沉而温暖的吻。
然后
我做梦都想不到,我的第一次,会是在如此寒酸的地铺上。
可这幸福,如此巨大,大到我几乎愿意抛下一切,只与他相爱。
我和老懒在家里腻了两天,哪儿也不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