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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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地笑,擦擦脸上的汗和眼泪,直起身谢那个救我们的男人。
这会是晚上,有月光,但不是太明亮,只能看见个身材魁梧的剪影,看不清楚五官。我问他是谁,他不答,反问我能不能开车。我试试手脚的力气,说没问题。于是他从腰里取下把钥匙递给我,又朝右边指了指:“那辆车你开走,赶紧送她去医院。”
他说完话,轻轻一跃跳进了洞里,立马消失无踪,剩我和黎绪两个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这状况实在有点诡异。
怔了一会,我甩甩脑袋不管了,就地躺在出口处的杂草地里休息,大口大口呼吸这新鲜温润带着泥土腥香的空气,大半个月亮挂在半空,近得像是伸手就能捞到似的,我真的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觉得这世界,如此美好而宁静,如此让人感觉心安。
我越看那月亮越觉得像蛋糕,瞬间觉出了饿,摸摸肚子很委屈地说:“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吃东西了。”
黎绪看了眼手表,说:“从你失踪到现在,十六天,如果苏墨森什么都没给你吃过的话,你就是十六天没吃东西了,居然还活着,真是牛逼。”
我说:“啊,才十六天啊,我还以为起码两个月了,真是度日如年,当然也不是全程没吃东西,中间吃过几次,不知道苏墨森从哪里买来的稀饭,让我用吸管喝,难吃死了。”
她说:“就那老鬼的品行,没把你饿死算是客气的了。”
我笑笑:“他可舍不得我死,他还指着把他孙女复活到我身上呢,我可不能死,我一死,他得哭死悔死。”
黎绪不说话了,别扭地伸着手从裤子另外一侧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咬一支在嘴里。结果风太大,刚打着的火呼一下就灭了。再打着,又呼一下灭了。她咬着烟喃喃念叨,妈的,点烟不过三,过三不点烟。念完再打着,结果还是被风吹灭。她气急,动作都呆住了。
我看不下去,坐起身凑过去帮忙,可她不让,叫我滚,说老娘只是断了条胳膊,没废到连烟都点不着的地步。骂着,又点火。被风吹灭以后,喃喃念叨说点烟不过七,过七不点烟。结果打了七下,还是没点着。她更气,开始啪嗒啪嗒乱按,妈的,管它三七二十一,啥时点着啥时吸!
这话刚落地,烟就点着了。
她跟个贪婪鬼样狠狠吸了口气,凝着两只亮亮的眼睛看我,说:“人啊,果真就得活得纵意点,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规矩越多,麻烦越多,活都活不出个姿态来!”
我摇头叹气:“唉,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活来活去,总能把自己活着个笑话。”
她哈哈哈哈笑,结果呛了口烟,咳得要命。
我又叹气,说:“黎绪,你还是把烟戒了吧,你这个抽法,太不善。”
她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没再劝,重新躺下,躺了大概十几分钟,感觉好多了,便坐起身,开始严肃思考眼下情况,送黎绪去医院确实是当务之急,但我也不能把小海和老懒扔在里面不管,所以最好的办法打电话叫谁来接黎绪,我回里面找他们,无论如何得两全才行。
我前后左右看看,前面是一大片杂草丛生的荒野,身后有几栋两层楼高的建筑,漆漆黑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味,大概是废弃的。后面再远些的地方,大概是六七千米以外,稍微有几盏暖黄的灯光,看上去像海市蜃楼样遥不可及。我恍惚好像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又不明晰。
黎绪见我东张西望发呆,坐起身告诉我说这里就是在之前我们住过的锦桃苑小区那套房子的北面。
我有点恍惚。
她说:“那套房子原先是戴明明住的,她租下那房子就是为了监视这里的情况,她死后我拿了她的钥匙住进去,时时盯着北面这几间废弃的厂房看,偶尔几次看到有人影进出,我摸着那几个人的行动规律进去探了几次,是一个比陈家坞地底墓葬规模还要大的实验室,而且迷宫设置更复杂,头一次进去的时候差点迷死在里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当时住在锦桃苑那套房子里就觉得怪怪的,卧室里的床和卫生间里的设施好得离谱,客厅和厨房的装修又破旧得离谱,原来那里压根就不是用来生活的,只作长期监视用,所以睡得舒服洗澡舒服就行了,别的凑凑和和没关系。
当初的直觉非常准,但万万没想到那房子会是戴明明用来监视苏墨森的,原来最怕也最恨同时又是最关键的人物就藏身在离我们如此近的地方,我却愣是还被他坑了一把,越想越不服气。
回过神来以后,我吁出口气,说:“行,就在城西,离医院不算太远,我打电话叫刘毅民来接你去医院。”
说着,我摸手机,一摸才想起身上就一件脏臭得要命的外套和一条内裤。赶紧问黎绪要手机。
她没好气说:“手机倒还在,早没电了,光顾着救你,哪还想得到要给手机充电。”
我往身后那几盏灯光看,估摸着距离问她能不能自己坚持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去求助。
她听见我叫她自己一个人走,瞬间变脸,阴狠地盯我两眼,气势汹汹问:“怎么?你还想再回地牢里去?”
我知道这会想要说服黎绪让我回去是不可能的,实在不想跟她吵,也没功夫瞎耽误。我了解马惊草的效力,得赶在它在我身体里最终消解的时间来临前把全部问题解决掉否则
我一边想着怎么安置黎绪,一边计划着等她走后,立刻钻进洞里原路返回去找小海和老懒他们。
可惜仍旧事与愿违。
我体内马惊草最后消解的时间比我预计得要早,其实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只是存着侥幸。
倒霉的时刻来临了,马惊草彻底消解时造成的酥麻像子弹样击中我,难受得不行。
黎绪见我突然像被点了穴似的站住不动,有点慌,厉声问我怎么了。
我回答不了,唉哟一声直挺挺倒地,她扑过来想扶,我艰难地颤声叫她别碰我。
这时候真不能碰,全身肌肉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啮般麻而疼,说通俗点有点像在厕所里蹲久以后两条腿的那种酸麻,只是要严重几百倍。这个过程会持续半个钟头左右,这半个钟头里我除了努力喘气不让自己死掉以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很庆幸这个过程没有在逃亡的路上发生,不然真够惨的。
我怕黎绪急,含混地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跟她说我死不了,只要熬过去就行,叫她别管我,赶紧自己去最近的人家求救。
她一听说我死不掉,立刻不急了,但也不走,而是慢悠悠地坐在我身边抽起烟来。
我学她的腔调骂了句脏话,叫她赶紧滚,别在这里看我笑话。
她没滚,而是调转方向背对我坐定,慢悠悠和我聊起天来,碎碎念说了很多她的事情,童年时候少年时候青年时候,什么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拿出来说,说着说着还会突然笑一声,跟个神经病一样。
我知道她是想陪我把这难熬的关口度过去,但她再这么拖下去,搞得不好那条胳膊就得彻底废掉,人也会失血过多死掉。
我挣着力气大骂:“黎绪你他妈有毛病啊!”
骂得尖锐凄利,哭腔惊天动地。
黎绪转过来看我,俯视着我的脸,突然咧开嘴笑起来,柔声说:“是啊,我还真有毛病,就是见不得人对我好,有谁一对我好吧,我就得掏心掏肺还,差半点都不行。谁让你那天莫名其妙救我来着,谁让你事事替我操心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分点钱给我,你都对我这么好了,我要是把你一个人扔下,自己逃走,我成什么了啊。”
我的身体钻心钻肺地麻,呼吸都困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朝黎绪喊:“我就喜欢多管闲事,不对你好反正也会对别人好,我路上随便碰见个陌生人都会对人家笑一笑恨不得能给他点什么,你就不要”
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里突然亮了一下,突然回忆起一个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来,很小一件事,或者说只是一个画面,要不是正好说到这里肯定想不起来。
我想起代芙蓉。
我突然想起一个久远前的画面,猛地发现我早在五年前就见过代芙蓉,而不是直到“上帝之手”案件发生以后才第一次见他。
527、三个黑衣人()
代芙蓉就是刚才我说的那种“亲爱的陌生人”,我突然在这悲苦无助的夜里想起了发生在久远前的一个画面,想起了最初与代芙蓉的交集。
好温柔的一场往事。
我有时候真的因为太快乐,所以走在路上看见陌生人都会笑一笑,会恨不得掏点什么给对方。那天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买了好多气球,在十字路口分发,看人家高兴我也跟着高兴,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发现马路对面有个瘦瘦的男人好像一直在看着我,很渴望得到一个气球又不好意思要的样子,我就颠颠地走过去把最后一个给了他,高高兴兴地望着他笑。
那就是代芙蓉啊。
原来我早在好几年前就见过他,却一直没有想起。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次偶然的邂逅,在和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想起过街头偶遇的那个送气球的女孩子。
我想起他临终前在电话里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嗨,妮儿。
心里一阵大恸,泪如雨下,差点当场晕厥。
黎绪见我哭得不对,想抱我又不敢,怕我更难受,所以就并排躺下来,默默地陪着我。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直到马惊草消解的过程彻底结束,身体渐渐恢复知觉,手脚也渐渐有了强大的力气,但还是坐不起来。我躺着和黎绪聊天,把刚才想到的事讲给她听。她望着天上的月亮,不吱声,我能感觉到她的伤心,为着代芙蓉伤心,好好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而且是在同一天,白亚丰也死了。
我难受得不行,怕再这么想下去会崩溃,赶紧转移注意力,没话找话跟黎绪聊。
我说:“黎绪,现在十二月份了吧?”
她说:“是,十二月都过去一半了,再折腾几天,就过阳历年了,日子过得真快,都不敢认真算。”
我说:“唉,我生日都没好好吃一顿,就过去了,想想真不甘心。”
她说:“天啊,你这个人,真是啥时候都不忘吃啊。”
我说:“嗯,人生一世,吃喝二字,这上头一定不能亏待自己,不然白活一趟。”
说着话,感觉好多了,活动活动手脚,站起身擦掉眼泪,冷静地和黎绪分析眼下的形势,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弃小海和老懒不管。
绝对不可能。
我跟黎绪说:“换你你也不会放弃的对吧?所以你先走,走到小区岗亭那里向保安求助,让他们帮你叫救护车。我回去找小海他们,只要再过一会,我就能彻底恢复以前的体力,打起来不成问题。”
黎绪还是拽着我不放。
她也很冷静,说:“除了我们几个人以外,里面明显还有另外一拨力量,他们既然救我们,也一定会救老懒他们,你这会再进去,只会添乱,你对地形不熟悉,万一迷在里头,他们出来以后还得回去找你,再万一你碰上什么事,他们还得分出精力来救你,越发乱。”
话是不错,可我就是做不到一走了之或者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但黎绪提到里面还有另外一拨力量,我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我回想一下刚才呈大字型悬在狭窄走道里那个黑衣人,和后来挂在墙上掷出匕首救我一命那个黑衣人,还有守在洞口掀开石板将我们拉出来的黑衣人,前后连贯起来想,越想越不对劲。
越想越不对劲。
那些黑衣人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也好像不是凑巧碰见的,而仿佛是计划好的,他们接着力将我们从里面一路护送出来还给我们留了辆车。
我一说,黎绪马上点头,她也这样认为。
她沉静地告诉我说刚才在上面那个洞口,我已经爬进来站在扶梯上,她还有一大半身子在外面的时候,苏墨森的两个帮手气势汹汹追了过来,她当时十分绝望,都有点想牺牲自己保全我了,关键时刻上面突然掉下个黑衣人跟他们打成一团,她才趁机脱了身。
所以,很明显就是我想的那样,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确实一路在营救和护送我们。
现在我觉得黎绪是对的,我不能回去,既然他们救了我们,势必也会救小海和老懒,我回去就是添乱。
可他们到底是谁?
又是因为什么?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常坤,常坤跟我说过,他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糟糕局面有所准备,虽然没有具体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他肯定在暗中纠集了一批力量以应对将来可能会有的各种突发状况,眼下我们几个碰上的灾难,对他来说绝对是需要出手相助的情况,所以真的可能是常坤的人。
那天在医院,我恍惚好像看见刘毅民的儿子刘云飞。紧接着,常坤就告诉我说他暗中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保护黎绪,我就猜测可能是刘云飞。所以今天的事情,很可能也是常坤安排的,黎绪有行动,他的人自然紧跟着就会有行动,刘云飞是军方的人,有这个能力。
但黎绪不同意我的推测。
她说今天这几个黑衣人不像是正路上的人。
我问她从哪里说起。
她扶我坐下,缓慢摇头:“说不好,就是感觉,今天这几个人太阴了,而且狠,招式也不像是正统部队练的路子。”
我心里一跳,脑子里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立刻明白过来,大声尖叫:“殷家的人!”
黎绪没明白我在叫什么,满脸疑惑看着我:“什么?”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再乱叫,眼睛瞪得老老大,好一会才松开手急急地跟黎绪说:“是殷家人!江南殷家!绝对是殷家人!五年多前那次盗金诀王墓,苏墨森炸了退路,把同行的很多队员堵死在墓里,殷家为此气疯了,到处找他,苏墨森肯定也是为了躲殷家人才把财产过户给我想造成他已死亡的假象,但殷家人不信,监控着我的银行账户,一旦有大笔资金转移,他们立刻跟踪我看是不是苏墨森需要钱回来找我来了。之前买周长寿手里那幅夏东屹的真迹时就发生过这情况。前些日子,代芙蓉跟一帮盗墓的和文物走私犯打交道,打听到些消息,嘱咐我小心,说黑白灰好几条道上的人都在找郑胤如的孙女——也就是我,因为有样很重要的东西在我手里,就是你包里那个密码筒,之前放在浴缸旁边的桌上,我叫你收着,你先放在口袋然后放到背包里去了。”
她一边听我讲话一边拿过背包伸手进去掏,掏出来拿手电照着仔细看,又晃了晃,放到耳朵边听,怪声怪气问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能惹得黑白两道的人都找你?”
我没直接回答,只告诉她说是“上帝之手”连环案快要结束的时候,夏东屹制造机会托白亚丰交给我的。
黎绪还在用手电筒照那玩意,凝神屏息认真看,没再问。
我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心里倒是明白了,苏墨森一定是听到江湖上关于密码筒在他孙女手里的传言,所以冒着被殷家人发现的险回家埋伏着劫持我,因为很可能,没有密码筒里的东西,复活他孙女的事就办不成。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有前因后果!
而且我想,一定是殷家人把密码筒在我身上的消息放出去的,惹得黑白灰三道都在找,消息最终肯定会传到苏墨森耳朵里。
他们知道苏墨森需要它,所以拿我跟密码筒当诱饵,将他引出来,终于等到他出现,把我弄进他避身的老窝里,殷家又出动人马来救我,他们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抓到苏墨森报五年多那次炸墓道的仇,不惜把我送到鬼门关,当然,凭白害我一条命他们又不忍心,所以又会安排人沿途搭救和护送我们出来。
逻辑都通了。
越想越恼怒,是真的很有点生气,想当初我那样可怜地去求殷向北帮忙找血珍珠救代家整个家族的命运,他半点不为所动,如今为了报五年多前的旧仇,居然不惜拿我们好几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殷家真不愧是跟鬼打交道的,一点都不把活人的命当回事啊。
黎绪研究了一会密码筒,扭头见我脸色阴沉,问我怎么回事,我把刚才想到的都讲给她听,她低头沉思几分钟,抬起头说:“有个地方不通。你说是殷家人把密码筒在你身上的消息撒出去用来引苏墨森上钩,但殷家人怎么会知道东西在你身上?你连我都没告诉。”
我咬牙切齿丢出三个字:“夏东屹!”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说:“密码筒是夏东屹交给我的,但密码筒在我身上这件事,获益最大的是殷家人,因为能以此把躲藏了好几年都找不见的苏墨森给引出来。所以,不管怎么分析,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殷家人授意夏东屹把密码筒交到我手里,要么就是夏东屹把密码筒交到我手里以后,去告诉了殷家人。不管哪种可能,反正夏东屹跟江南殷家肯定是一伙的。”
黎绪对我的分析还是没有十分把握,觉得完全没有证据,全凭脑子天马行空瞎想,不能作定论。
528、一定是殷家()
我干脆接着瞎想,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是前面那种可能性大,也就是夏东屹和殷家早在密码筒落入我手中之前就是一伙的。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两个大买家发了疯样不惜一切代价到处买夏东屹的真迹试图破解他画里的秘密却不去找他本人了。
不是他们不想找,是没法找。
因为夏东屹在殷家的保护之下,没人近得了身,这是唯一的解释!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夏东屹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把如此重要的密码筒交到我的手里,现在也了然了,他压根就是跟殷家串通好了拿我当诱饵使。
可真够周到的!
我接着想,想起密码筒在整件事情里面早先那次露面,然后把许许多多碎片拼接在一起想了一遍。
从前苏墨森和修叔叔还有陈伯伯他们在陈家坞地底墓葬里进行“寄生人”实验,那场实验中最重要的程序就是把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