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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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也许现在可以把一切告诉她了。
可我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小海突然望向阳台的外面,慢慢地说:“又下雨了。”
突然从她爸爸的事,转到了天气情况,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目光呆呆的,语气也呆呆的:“是啊,又下雨了。”
然后彼此默然无言。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我下楼给自己泡茶,然后给小海冲了杯咖啡,前几天在公安局的时候胡海莲喝咖啡,她凑着闻了闻,觉得香,所以我就买几罐回来放在家里让她喝。
冲好以后慢慢搅拌着,听金属勺子撞击陶瓷杯子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整个人都浸在了温暖苦涩的香气里,脑子也渐渐明朗起来,心里一横,有什么好为难的,实话实说就行了,从最直接的地方说起。
就告诉她我认识她的父亲;告诉她很多年前我曾隔着车窗见过她一次;告诉她其实那天在公安局门口,我看见她脖子里的胎记,就把她认出来了;再告诉她她的父亲跟我的爷爷好像是下级和上级的关系,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再告诉她还有个姓陈的伯伯和他父亲关系很好,是陈家坞人,以前也经常来看我,但前些年生病去世了;告诉她
再告诉她,就像她眼睛所看见的那样,她的父亲不会变老。
还有,不会变老的不仅仅是她父亲。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么荒诞的现实。
我端着茶和咖啡小小心心走回书房,把咖啡递给她,陪上一个浅浅的、小心翼翼的、带着抱歉意思的笑容,心想瞒她这么些日子,突然之间又不顾她能不能接受全一股脑儿倒给她,她应该会生气吧。
可是又没别的办法。
小海还在盯着网页上的照片看,看得极入神,眼珠子都瞪成了圆的。
我假意咳嗽一声,清清喉咙准备开口,猛见她脸色突变,嘴都张大了,屏着一口气好一会才喘过来。
我看她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赶紧飞扑到她身边,问怎么回事情。
她指着照片的右边,也就是修叔叔身后的位置,一颗歪脖子老树。
她说:“我见过这张照片。”
问她在哪见过。
她刷地扭过脸来,两眼圆睁,灼灼有光,一字一坑说:“在你家。”
她的神情让我脊背发凉。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66、被水泡过的照片()
小海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来你家第二天,收拾楼上那间卧室,衣橱抽屉里面有一叠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我当时随便翻了一下,里头好像就有这张照片,后来被你扔进旅行箱放到阁楼上去了。”
我记得她说的那团用旧报纸包住的东西,都是些废品纸张,里面确实有些照片,但都旧得看不清楚了,我只草草翻过一遍就扔回箱子里没再管,不记得有网页上这张照片。
现在听小海说得如此笃定,神情又急迫,我赶紧拉她起身,飞一般往阁楼上奔,打开箱子找那团用报纸包住的东西。
很顺利地找到了,而且,真有小海说的那张,虽然照片已经陈旧得面目全非一塌糊涂,根本看不清楚上面人物的样子,但后面那棵歪脖子老松树还是能看清楚的。
我们把整包东西都拿到书房里面,趴在电脑前仔细拿手里残破的照片跟网页上那张对比,不会错的,是同一张照片。世界上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也不可能存在两棵一模一样的歪脖子树,何况角度都一样。再仔细对比,还能看出衣服的纽扣以及手臂的姿势都一样,完全符合。
我赶紧翻看报纸包住的其它东西,三十多张照片,有单人照有双人照有多人合照,但几乎全都面目全非,看不出什么明堂,只有一张有十几个人的集体合照稍微好一点点,起码有三个人的脸能看清楚,可惜我全都不认识,小海更加不认识。
另外还有些纸张,都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有些还粘成一团拆都拆不开。有几张纸上很明显原先是写过字的,但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只留下一滩滩的黑色墨渍。
小海说:“这包东西被水泡过。”
我点头,说:“应该是的,但我不知道情况,我第一次发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看看没什么大用就扔回原处没再看过,谁能想到”
说不下去了。
是啊,谁能想到里面会有一张她爸爸的照片呢。其实我该想到的,因为那个房间只有修叔叔和陈伯伯住过。
小海不甘心只有这么点收获,在那堆被水浸泡之后晾干的废纸里面挑来拣去想再找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可终于还是绝望,然后颓丧地坐下把冰凉的咖啡喝完,又起身说再到阁楼上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照片之类的物件。
我陪她一起上去。
然后,在一盏落满灰尘的昏黄电灯底下,一边翻看收拾囤在这里的旧物,一边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这个时机选得特别好,因为手里头做着事,就免去了目光接触的尴尬,言语就顺畅得像是早就打好腹好了一样,滔滔往外说,不停不停说。那些不能跟外人说的话,不能讲给外人听的事,憋在心里快要憋死过去的、说出去鬼都不一定能信的情况,都一一说给她听了,包括她父亲真的就像她看见的照片那样,是不老的。
说的过程中,我一直担心她突然崩溃,但没有,她很淡定,还把箱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旧物归了类,衣服归一堆,鞋子归一堆,纸质材料还分成了笔记、照片、打印出来的材料、报纸、杂志、书籍等多类,跟个强迫症晚期似的。我能从她神经质的动作里看出她心里所受到的震憾以及不得不接受这一切荒唐透顶真相的巨大无奈。
我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说得口干舌燥也想不起下楼倒杯水。
小海一直在听,偶尔“嗯”一声或者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我跟她说,五年前的七月,我的爷爷苏墨森有事出门,然后没了音讯。他离开家六个月以后,一个叫王德森的律师来家找我,把苏墨森名下全部财产都过户到了我名下,说是苏墨森出远门前全权委托的,如果六个月没有他的消息,就办理财产过户。
小海没抬头,很随意地插了句嘴:“多少财产?”
我苦笑一声,答:“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钱,还有不动产和古董、黄金、股票之类的。”
她突然抬起头问:“他是不是死了,所以你继承了遗产?”
我说:“我倒是这么希望,但应该不是,那个姓王的律师办完全部过户手续以后,给了我一只公文箱,里面有我的身份证、户口本、一部手机、两张银行卡和一把袖珍手枪,还很严厉地嘱咐我不准换手机号码,必须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不准搬出现在这栋房子;不准离开乾州市;不准去正规医院看病或者检查身体。从这几项要求看,我爷爷应该没死在外面,而是因为什么原因暂时不能露面,但将来随时会回来。”
小海问:“没仔细问问那个律师吗?”
我有点无奈地回答:“当时高兴坏了,那么多钱啊,瞬间变成白富美,脑子能不发懵吗,就没顾上问,等想起来应该问问清楚再回去找那个律师时,已经找不到了,他的同事说他出国进修去了,拒绝回答去了哪国,也不肯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小海把眉毛皱成一团,肯定和我一样,觉出这里头有很大的问题,但一时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脑子有点乱。
和她一起发了会呆,我突然轻声笑起来,说:“我就是那天回去找王律师没找着,走出青棋律师事务所以后,认识白亚丰的。”
小海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我,等我往下说。
我就把那天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给小海听,没找到王律师虽然挺郁闷,但一想到自己变得有钱又自由,还是幸福得要命,便一口气买了二十几个气球拿在手里随便送人,高高兴兴走到前面路口,正好碰上一群商贩和城管打架,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跟个江湖女侠样飞奔过去管闲事。
那天接到报警过来处理群架事件的就是白亚丰,我们是这样认识的。
小海没说什么。
我脑海里浮现白亚丰的样子,心里便很庆幸那天自己冲过去多管闲事,所以又轻声笑了一下,说:“四年半前的事了吧,群架事件后,他打电话谢谢我,问我几岁,我说二十二岁,其实我”
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
我苦涩地咬住嘴巴,有点悲伤地看了眼戴在左手手腕上的金镯子。
这个镯子内侧刻有奇怪的符号,修叔叔说那是我的生日,可是我从来没看懂过。
小海不吱声。
我就接着说。
我说到银鱼,并且把自己挂在脖子里的银鱼拿出来给她看,说:“我想你应该也有一个的,可能修叔叔离开时太着急,没来得及给你。”
她把银鱼接过去放在掌心里仔细地看,神情庄重虔诚。
我怕她会突然哭出来,所以噤了声小心地陪在旁边。
可她仍旧很镇定,告诉我说他们家有个房间是爸爸的工作室,她爸爸以前常在那里做这个做那个,有时她会呆在旁边看他忙,最喜欢看他把金属融化成水时的样子。
她说到这里,把银鱼还给我,弯腰继续整理苏墨森的东西。
我以为她会说点跟银鱼有关的事,比如她曾看见修叔叔制造它们,或者,他曾跟她讲起过有关银鱼和信任的关系。
但是没有,她没再说什么。
我想她肯定对此一无所知并且真的伤了心,她才是修叔叔的亲生女儿,可本该她拥有的东西,她却一样都没有。
我有的却不止一样。
除了银鱼,我左手手腕上这只纯金的镯子也是修叔叔送的,也嘱咐我随身带,不要拿下来,因为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见小海不吱声,连问题都不问,只能由我继续往下讲,我告诉她这么些年里我是怎么挣扎着跟苏墨森生活下来的,从小被他逼迫着做这样那样不愿做的事情,被他惩罚,被他虐待,像件行李样被他带着从一个城市奔到另外一个城市马不停蹄地颠沛流漓却永远过与正常人隔绝的生活,吃尽人世间所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苦,看尽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各种诡异。
我说起苏墨森和他的各种麻醉药,他用它们来控制我的身体,这么些年里多少样的屈辱。
那些无色无味的麻醉药是他用来对付我的武器,是我整个人生里最大最恐怖的噩梦。
我还和小海说起前些日子初见面时对她的嫉妒,因为我从小梦想我是修叔叔的女儿而不是苏墨森的孙女。
说到这里时,她正扭转身体在翻后面一只木板箱里的东西,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但是没有回头看我。
我兀自苦笑着抹掉眼泪接着说。
说啊说啊说到那个拿着银鱼来找我的脸上有条可怕刀疤的男人,他告诉我说我的母亲还活着,我就是从
小海突然坐直身体并且转向我,目光灼灼,嘴唇有点颤,吓得我赶紧闭嘴等她说话。
她抬起右手往自己脸上划了一下,从左边额头直划到右边下颌,斜贯穿整张脸那么一下,然后问我:“是不是这么长的一条疤?脸都破相了?”
我发疯样点头。
我真的没想到,她也知道那个男人。
67、阁楼里的破报纸()
小海和我一样激动,眼神发亮,说:“他叫林涯。是我爸爸的朋友。我爸失踪前,他到我们家做过一次客,还抱过我。我爸失踪的第五年他又来了,听说我爸离家出走的事情吓了一大跳,很着急,问了好些问题,走前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有没有说去找谁,有没有谁来找过他之类的。我那时候才突然觉得,我爸失踪可能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回老家去找原来的老婆孩子,可能有很复杂的情况在里头,可当时也没敢问。林涯走前给了我一千多块钱,还去拜访了我的几个亲戚,央他们好好照顾我。我那几个亲戚居然很给他面子,自他走后每个月都会给我送点东西,虽然都是些他们吃剩下的菜、不要穿的旧衣服、长毛的腊肉什么的,但我的日子确实好过多了。”
我听得发呆,再没想到我们的生活还会有这样一处交集。
小海回忆着往事,眼睛里的光暗淡下去,说:“可惜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就到头了,大概从四年前开始吧,就没人再给我送过哪怕一颗米,除了想尽办法要把我嫁出去然后霸占我的房子以外,那些混蛋亲戚对我没有别的想法。一开始我也没怎么当回事,那些亲戚,这些年进进出出从来没给过我半个好脸色,我还能指望他们一辈子不成?后来有次无意间听他们家几个小孩聊天,才知道前些年里每年都有人给我小舅舅汇钱,嘱他转交给我过生活用,可全被他们侵吞瓜分了,到我这里就只有些剩菜什么的。四年前,固定时候的汇款突然断掉,之后也再没有过。”
我抖着嘴唇重复了那三个字:“四年前。”
身上凛然一阵寒意。
小海很认真地点头,说:“就是四年前,汇款断了,我那些亲戚除了争夺房子以外跟我再没有任何别的来往。”
我心里有点乱,因为刀疤男身受枪伤拿着银鱼来找我救他的事情,正是四年前。
小海说:“我想来想去,能给我寄钱的,要么是我爸,要么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林涯,想不出别人还有谁能这么好心。”
她说到这里时,目光突然垂了一下,我瞬间看出她有所隐瞒。
我看出在这个问题上,她因什么原因,保留了一点余地。也就是说,能给她寄钱的,除了修叔叔和刀疤男林涯以外,可能还有别人。
但既然她不想说,我当然不会追问。
按我的推测,修叔叔很可能在失踪那年就出事了,后来那些年里的钱应该是那个叫林涯的刀疤男汇的,然后四年前,他也出了什么事,导致汇钱的事情不得不中断。
他拿着银鱼来找我是四年多前,当时虽然中了两枪,但都不致命,而且我处理得应该够专业并及时,加上他的体格又好得出奇,估计顶多一个月功夫就能恢复原气,所以,他如果真的在四年前出了事,也不该是那次枪击事件,或许是从我这里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所谓的“出事”,想来想去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被什么人给控制,林涯、修叔叔、苏墨森都可能出事了。而且我觉得两种可能性各占百分之五十。
这些都只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怕小海难过。
她千辛万苦出来寻找失踪的父亲,总该有点希望在心里才行。
我问小海除了那个叫林涯的男人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去花桥镇找过修叔叔。
她想了想然后慢慢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没有吧,也可能有,我有时候不在家,所以不能确定。”
她说这话时目光移开了,我知道,她又有所隐瞒。
她一定因为某个极特殊的原因,跟我隐瞒了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存在,我不想不识趣地刨根究底。
不管怎么说,网上那则寻人启事有可能是苏墨森发的,因为家里的物品里有张一样的照片,也许是扫描进电脑以后哪天才不小心泡水弄糊的。或者,也可能是林涯发的,既然他跟修叔叔是朋友,手里有他一两张照片一点都不奇怪。可是找不到他们的人,我想再多都没用。
小海把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一堆堆码得很整齐,问我苏墨森是不是懂中医方面的知识。我点头,而且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这堆东西里有些草稿纸,上面写了一些奇特的药草知识,什么什么药草有什么什么特性能治什么病或者对身体有什么害处之类的,是陈伯伯给我上完课以后叫我记住并默写下来的功课,一直都没处理掉。
我告诉小海,苏墨森和修叔叔都懂很多中医方面的知识,但最精通的还是陈伯伯,他有一本很厉害的药谱,用它当教科书给我上课,教会我许多奇特的药草知识。
我说“奇特”,是因为里面记录的所有药草都不是我们平常所熟悉的,基本都是常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是编出来的,但我知道它们千真万确存在,只是可能灭绝了或者失传了,或者因生长的地方太偏僻,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比如之前在“开膛案”现场隐隐约约闻见过味道的银贝梗,就在那本药谱里有记录,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城郊,按药谱上面所说,是不可能的。
小海一边听我说一边把所有整理好的东西又都扫视一遍,问我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是苏墨森留下的。
我说:“整栋房子都是他留下的,里面的装修、家具、家电、装饰品大部分也都是他置办的,真正属于我的就只有二楼书房里那些东西,和我卧室里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苏墨森的私人物品大多在二楼他自己卧室里,我进去看过,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出点不对劲,苏墨森失踪后我仔细搜检过他的卧室,只有衣物鞋子和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连书都没有一本,就像是宾馆的房间,这不符合苏墨森的习惯和气质。
所以,他一定是在离开家以前就把可能暴露什么信息的东西全都转移到别处去了。
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他转移到哪去了呢?
小海在阁楼里看来看去,目光停留在角落里,那里有只做工粗糙的木条钉成的箱子,我以前打开看过,知道里面装着一只看上去很值钱的青花瓶,半人高做装饰的那种,看小海好像有兴趣,就帮她一起将箱子拖出来打开,把花瓶也从里面搬出来。
里里外外看了一会,小海将箱子里面那些作填塞防震用的废报纸扯出来仔细研究,然后铺展开来给我看,说:“这些报纸都有缺失,是被剪掉的,苏墨森做过剪报,他肯定把含有什么特殊信息的新闻报道剪下来放在哪里了,你以前没见过吗?”
我呆呆地接过那几张报纸看,又去翻箱子里别的捏成一团团的废报纸,果然有好些都是剪过的,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