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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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那儿别动，不要再靠近了！”他忽然出声喝止她。
慕容馨奇道：“你伤成这样还不医治，不要命了？我好心给你看看”
那人垂下目光，“不用了，没这个必要了。”
慕容馨想着安宁她们刚离开不久，或许可以帮上忙，转身就要出去。
“别去了，她们来过了。”身后的他淡淡道。
“怎么会？来过竟不帮你医治？你究竟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慕容馨越发困惑。
“那天的那只兔子”他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慕容馨愣了愣，怎么就说到了兔子？
“即使那日你将它救了，它还是会被吃掉，只不过换一个吃掉它的野兽。”他慢悠悠道。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既然遇见了，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慕容馨又欲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站住！”他又厉声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屋子里原本就很暗，他整个人又裹在大氅里，看不清神情，“这里的一切都如笼中的鸟，早在被放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它们的结局。山水如是，鸟兽如是”
他顿了顿，“我们也是。”
“不就是给宫里头的人养些草药？皇上财大气粗，弄了这么大的院子养植，起码我只见过她们来收我采的药材而已”说到后来，慕容馨自己亦觉得这话说得颇没有底气。
那人似是犹豫了一瞬，“罢了，你也不用知道太多，早晚”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又沉默了一阵，“你走吧，门开着就好了。”
“走？你知道这样你很快就没命了么？”慕容馨实在无法明白他在想什么，再不犹豫，提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半掩在大氅里的面色十分苍白，嘴唇紧抿着，看起来十分不悦，“我说过，你赶紧滚出去！”
“见死不救，不是我慕容馨的规矩。”她俯身欲查看他的伤口，却闻到刺鼻的腥味，“你流了这许多血尚有命在，实在是奇迹”她觉得头晕起来。
他冷笑一声，“不都是我的许多是外面的人赏赐的”
慕容馨眉间紧皱，“你是不是失血过多说胡话了，我帮你看看”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远远似是低沉的嘶吼声。
“我知道那个镯子的主人，她此刻就在你屋子后头的林子里，而且她也有可以救我的药。”他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你若真想帮忙就赶快去。”
慕容馨瞧着他不似玩笑，嘱咐道：“那你别乱动，我很快就回来。”说罢很快消失在门外。
外头又开始下雪，风声穿林呼啸不歇。慕容馨脚下加快，只望快些找到他所说的人。气喘吁吁赶到自己的屋子后面，林子里空空荡荡并无人影，这才惊觉被骗。
赶回他的小屋前，她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脱口唤出白藏，总算堪堪忍住。
白藏身上裹着的裘衣华美，衬着她象牙的肤色，很是好看。她立在小屋的前面，恰好将慕容馨拦住。
“我倒是没料到，你竟来了这里。”她淡淡道。
“白大人，我需进去看一眼，麻烦让我过去。”慕容馨气息未平，她总觉得里面的那人似乎不太妙。
白藏没有让开的意思，“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她望入慕容馨诧异的目光，“你当时是帮不了他了。”
慕容馨一愣，“他怎么了？方才离开时，他不过是腿上有伤，怎么会帮不上？”
白藏垂下目光，望着雪地。
慕容馨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脚下，原本干净无痕的地面，此刻已是凌乱不堪，泥土碎叶和血迹，一片泥泞。而这道泥泞正是自那屋中延伸而出，直没入身后的山林里去。
她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欲往那林中奔去，身后白藏的声音响起，“知风，我若是你，不会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了”
慕容馨停住脚步，缓缓回过身，“为什么？你原先就知道会这样对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藏心中一动，这语气和神色很熟悉，很像那个人。可是，又怎么可能？
她沉默了片刻，不经意间口气也缓了缓，“有些事情，追根究底是很愚蠢的。”
慕容馨一步步走回她的面前，脑海里皆是往日情景种种白藏的身边曾是她在宫中最温暖的所在，除了娘亲，她再没有如此信赖过一个人。她从来觉得真心相待，必得真心，然而眼前的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藏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眼眸里满满的痛惜之色，缘何是如此的表情，白藏一时想不明白。
白藏直了直身子，觉得自己紧绷的后背微微有些汗，默了默方道：“你若不想与他一般的下场，甚至牵连更多人，随我来吧。”
第42章 两个熟人（）
白藏带来的马车，领着她们走了很久，那是一处她从来未曾去过的地方。越过几片密林和沟壑密布的山谷，才停在了一处高川的脚下。
一路上白藏再没开过口，目光始终落在窗外。慕容馨也沉默了一路，前所未有的颓乏将自己困住。至于白藏带自己去哪里，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她一时没有半分兴趣。
高川的脚下并不是平原，而是一处低谷，风雪迷茫，看起来与外头的景致没有什么差别。
白藏身后的侍者将一些木箱从后面的马车上搬下，一路向山谷中走去，慕容馨和白藏紧随其后。
小径并不难走，看起来时常有人走过。慕容馨虽是浑浑噩噩，走到后来也觉出异样。
眼见着小径两旁积雪渐少，到后来竟可看见地衣的绿意。身上也开始有些微微的汗意，竟是越走越温暖。温暖于她，已是颇为陌生的感觉。
一行人在一处山壁前停住，慕容馨抬头就见青葱的藤蔓自上沿着崖边垂下，一片养眼的绿意，心中郁郁亦是竟淡去了不少。
山壁上一道不起眼的铜门，掩在藤蔓之后，白藏将身上大氅取下交给一旁的侍者，提步进入门后。
慕容馨犹豫了片刻，也将身上大氅脱了，紧随着她迈进门去。
尚不及看清里面情形，一股热气已扑面而来，里头夹杂着蔷薇与芙蓉的香气。屋外冰天雪地，此番芬芳就显得十分突兀。慕容馨一愣，这才看清眼前的样子。
巨大的岩洞里，满目葱茏，各色花朵竞相争艳，不远处甚至有一处莲池，莲叶相连，一派夏日胜景。
慕容馨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外面是寒冬，外面的外面是盛夏，而这里面又是盛夏，如此这般唱的是哪一出？不过久不见花团锦簇争妍斗芳，这么看着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前头白藏的脚步不停，领着她很快走到了岩洞的深处，里头一溜石室依着山体而建。侍从正将那些木箱抬入那些屋子里，很快又退了出来。
白藏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转过身对着慕容馨道：“接下来几日你需住在这里，屋子里面植了些草木，你每日将外面的冰雪取来，放在屋子里。若是冰雪消融了，就再取一些进去。外面这些花草，不用特别照看，每日巡视两次即可。”
慕容馨觉着热得慌，身上的衣衫已黏在后背上，很是不舒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白藏瞧着她热得脸颊红扑扑的，没来由地缓了缓口气，“后头有个泉眼，你可以去那里洗洗脸收拾收拾。”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身后的慕容馨忽然出声道：“前面院子里的那些中毒的人，是不是也都”
白藏的脚步滞了滞，重又加快了步子很快离开了。随行的侍从也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偌大的岩洞中只留了慕容馨一人，颓然跌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
那日是不是那些人本不会有碍，反倒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了她们又想到那间屋子里住的那人，最后见到他时，他眸中了无生趣的意思思及此处，她更是恹恹。
想到方才白藏提到的泉水，循着水声往后头走去。果然很快就见一眼泉水自石壁缝中涌出，汇作一潭清透见底的池子。原以为山间泉水该是寒冷刺骨，不料却是十分温暖。慕容馨大喜，利索地除了外衫踏入池中。
耳边鸟鸣声清越，夏虫窃窃，她只觉浸透到骨子里的寒意渐渐被驱散了，浑身舒畅，不觉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朦胧中觉得有什么轻柔地掠过自己的面颊，在眉眼间流连片刻，又移到自己的鼻尖和嘴角。慕容馨下意识挥手去拂开，听到耳边一阵压抑的低笑和熟悉的浓浓的熏香，这才猛地惊醒。
果然裴九的面容就在脑袋后面不远处，他手里执着一根草茎，想来方才就是拿着这个逗她。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馨瞧了瞧他的身后，讶然道。
裴九没答话，笑眯眯道：“方才你睁眼，难道不该是尖叫着躲进水里，眼下难道不该是考虑一下怎么从这池水里出来？”
慕容馨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正泡在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里，身上仅有的内衫虽不透明，却勾出玲珑身段
她尽力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道：“现在叫也来不及了，你就当我尖叫过了，现在麻烦你回避一下。”
裴九笑道：“我家小九儿就是有趣，方才该看的我已经看光了，再说之前在药坊里我们不是已经订了终身，回避就显得生分了，不如我扶你上来”
慕容馨迟疑了片刻，裴九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不知何处露了破绽。这么想着，在水下将手摊开，掬了水就朝着身后扬过去，果然听见裴九哎呦一声急急避开了。
她回身急忙寻方才脱下的衣服，却寻不到踪影，正自焦急，却见裴九捂着眼睛走回来，手里拎着套衣衫。
“这是我在那边屋子里找到的干净衣衫，你别泼水了，我这一身可是京城里头最贵的一套行头，我去一边等着”
慕容馨一把抢过衣衫，裴九果然乖乖远远退开了去。
待穿好了，转过山石，她看见裴九正心痛地望着湿了一大块的衣襟，垂头丧气。见到慕容馨走到面前，叹道：“这上头的刺绣可是南边手最巧的绣娘，绣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织就的，如今沾了水，再不能如往日般颜色，太可惜太可惜了”
慕容馨将他打量了一番，“你穿得这么贵重，跑到这山洞里来做什么？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九这才面露得色，将袖子里的折扇取出，啪嗒一声打开了，扇面的金粉银线十分晃眼，“在下的能耐确然是有点大，小九儿如此佩服也不奇怪。这个里面我也是第一次进来，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进来的确有些费劲，不过还是很值得”
“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与宫里头到底有什么关系？”慕容馨将他打断。
“这就是给宫里头供食材药材的地方，因为在宫外头，自然鱼龙混杂一些，不过办的事情是不差的。”裴九笑眯眯道，“至于这个楼里头，我也是刚刚进来，知道的应该不比你多。”
慕容馨再欲开口，猛听见不远处的石屋里传出叮叮咚咚之声，且一阵急过一阵，再不理裴九，急忙向那里跑去。
第43章 机巧之术（）
石屋的门被推开，慕容馨方踏进去，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后头有人堪堪扶住她的手臂。
“你也不担心有个机关，就这么冒冒失失冲进去。”裴九婆婆妈妈道。
慕容馨却顾不得理他，眼前的屋子里甚是奇特。一排排石柜从屋子一头排到另一头，整齐的列着。上头清一色的石盆里，植着各式的草木。看了一圈，却大多是数九寒天里长着的。与崖洞外面的，倒是差不多。
然而这个道理，她就想不明白了。费了那么大的劲，在一个高阁里造了这么一处冰天雪地，然后在冰天雪地里挖了个夏日炎炎的山洞，山洞里却又造了这么一处寒室，实在匪夷所思。
声音是自屋子角落里的一处漏刻中传来，应是到了什么时辰，里面的水溢满，触动了某处机巧，将旁边的铜铃触响了。
这滴漏十分精巧繁复，慕容馨一时看得痴了。直到裴九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刚才好似听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医官嘱咐你，让你别让这里的冰雪都消融了”裴九指了指石柜边盛放冰块的一口口缸盛。
慕容馨这才发现，那些缸里的冰雪果然已经都化成了水，转身急忙就要出去。衣袖就又被裴九扯住了，“你不是真的要去外头搬冰块吧？”
她试图挣脱开他，“不然呢？你打算帮我？”
裴九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几回，“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一次能拿多少进来？等你装满了，原先的就又化了，你还得继续去拿。想把自己累死？”
慕容馨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这里盛放冰块的大缸，粗粗看了一圈也有十几口，光靠自己蛮干肯定是不行的。“这么说，这里应是有个什么机关，可以将外面的冰雪运进来？”
裴九十分赞许地望着她，“我就说嘛，我裴九看中的女人，绝对是极聪明的。”
慕容馨急忙去四下查看，指望能寻到机关，身后裴九的折扇又啪的一声打开了，“小九儿不用费心去找，你若允了嫁给我，我这就将那机关如何使用教给你”
话没说完，她停了脚步，冷冷道：“你是宫里的人？何故对这里如此了解？”
裴九见她面色不悦，越发和蔼道：“宫里的人都是俗人，我自是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至于机巧之技，恰好是我的兴趣，就好比你喜欢瞧兵书看推演，一个道理。”
瞧着她没有打算理睬自己的意思，裴九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裴某我看到我们小九儿就没辙了”说着走到了石屋的正中间。
那里是一个石柱，灰灰的并不起眼。裴九绕着走了一圈，将手在上面摸摸敲敲了几回，听着手下轻微的咔哒声，露出了笑容。“小九儿，可看清楚了。”
他退开了几步，只听石柱内轰隆作响，很快那声音就蔓延到屋顶。紧接着，那石梁上一排石窗依次打开，尚未看清里头情形，却见冰块夹杂着寒意哐啷啷落入下头的缸里。装满了之后，那顶上的石窗又依次关好了，屋子里一时静谧无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慕容馨的眉头紧皱着，方才白藏只是说需将冰块搬进来，却并没有告诉她如何做到。难道算准了自己必有办法探到这机巧？她之前看自己的目光，与开始已有不同，难道她已觉察到了什么
裴九原本洋洋得意等着慕容馨吃惊佩服的样子，转眼却看见她眉间紧锁一派忧色，走到她的身侧，“眼下该担心的，是如何安安全全地出去，其它的以后再忧虑不迟。我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你继续守着你的山林，我还需办些事。你若闲了，不妨想想我俩的婚事”
裴九轻车熟路地出了岩洞，有人立刻将一件上好的裘衣递上，躬身道：“公子，少白门的人在外面等有一会儿了。”
外头大雪初歇，四下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厚重的帘子垂着，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裴九走到马车前，上了车，掀帘而入，朗声道：“澹台公子竟亲自来了，裴某委实很有面子。”
马车里温暖如春，精致的案上一盏松鹤纹饰的暖炉中，炭火融融。四周壁上亦垂着小巧的铜炉，顶上青烟袅袅，香而不冲。连座椅下都置了碳炉，火候刚好，坐上去极是舒适。
然而裴九很快注意到今日对面这位的不同，往日里比那外头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的性子，外加多疑狠厉，此刻却垂着头，神情颇为柔和。
想到柔和两个字，裴九觉得实在有些不妥，于是顺着澹台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怀里。
裴九的眸色深了深，那是一只毛色漂亮得极罕见的白狐，体态柔美，此刻正趴在澹台明的怀中酣睡。澹台明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极小心地抚摸着它的后背。
过了很久，澹台明才抬起头，“这不是你要找的，”他淡淡道：“它是我的。”
裴九早恢复了如常神色，由衷地叹道：“澹台公子果然雅致。此番入得此间，多谢公子周旋。”
澹台明伸手将一旁的毯子覆在小狐的身上，“裴公子不用客气，原本我进来也有自己的计较。不过公子答应的东西，还望早些拿来。”
裴九见案上茶炉已沸，自斟了一杯，雪芽冰蕊里有不容错过的松香，极上等的茶叶。
“我这边应是不会耽误的，”他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在蜷做一团的小狐身上，此刻躲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只绒绒小巧的耳朵，“虽说此番着急请澹台公子先帮了这个忙，之前的那一单，我也还等着。”
对面的沉默了很久，专注地瞧着那只露在外面雪白的绒耳朵，“少白门接下的事情，自然是一定会办妥的。只不过这一单，裴公子需要些耐心。”
毯子下面小小的身子动了动，毛色极美的尾巴自那下面滑出来，垂在澹台明的手边。
澹台明端起茶盏，裴九自然明白是逐客的意思，起身道：“那不打扰公子了，东西制好了，自会送到府上。”
“你方才进来的那条路不好走了，手下的人处理得有些不干净，怕污了公子的鞋。外面有人带你从另一处出去。”澹台明仿佛在说一件风清月明的事，裴九却可以想到后面的可怖，当下也不多话，掀帘出去了。
帘子起落之间，外头的寒风灌了些进来，四角的鸾铃一阵轻微的叮咚之声。那小狐似是不悦，从毯子里滚出来，抱着澹台明的一只手臂，将脑袋埋在自己的尾巴下面。
他神情一松又一紧，低声道：“还不走。”
马蹄声立刻响起，慢悠悠的晃动间，澹台明将那小狐重又盖了个严实。
第44章 不速之客（）
岩洞中的日子比外头着实惬意了许多，虽然只有慕容馨一个人，毕竟鸟语花香景色宜人。除了石屋之内十分寒冷，在泉水里泡一泡很快也就暖回来了。
每日里照看的那些花草，本是生自极寒，虽是置于寒屋之中，长势缓慢。为何不直接养在这岩洞之外，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只盼着白藏能早一日回来，或许可以探出一二。
然而白藏一直不曾再次出现，慕容馨却在泉水里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道泉水自然是与外头或是地下连着，然而她在水里仔细探查过，并没有洞或是大的缝隙，泉水因是自那池地的砂石间渗出。而泉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