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天歌九重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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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殇救了你？”
“不错。就在我都准备认命的时候，他忽然从几人的背后出现，一掌化散了他们的神形。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我动手，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我没有进去过那里，但是里面的凶险，逍霖也曾说与我听。
“黑夜总是没有尽头，那个地方，没有光。也许是因为救命之恩，我对他的关注也多了些。他很喜欢看着黑雾弥漫的暗窗，即便从那里看出去，也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后来有一次，他忽然变得非常的激动，就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的珍宝，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表情。笑容，多么稀有的东西。他变得越来越依恋那扇暗窗，也许，是外面的某个人。”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
他应该不曾见过我，在那个时候。
“我确实没有见过你的容貌，可是自从我们来到崇吾山，掌门的房里，总是有很多你的画像。”
“起先我以为那是相缇，可是掌门看着她的眼神里，从来只有回忆。我总觉得他是在透过她怀念着某个人，直到在渠陵见到你，我才又一次在掌门的眼里，看到了那种由自心底的笑意。”
“是吗。”我轻声，“他也许只是在那里呆的久了，将我当成一种慰藉。久而久之，念念不忘罢了。”
“不是。”祁临肯定的说。
“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靠近的女人很多。但是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只有两个。”
我用眼神询问。
“一个是相缇，一个是扶光掌门。”
呵。还都是熟人。
“相缇是因为她与你的相像，也因为她从前的笑声。这些年掌门对她确实宽容骄纵，可是我从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保护，一个长辈，一个兄长，所给的保护。”
“扶光掌门大气优雅，地位不凡，与他也是地位相当，难道你不认为，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祁临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从来不认为掌门会属意于她。”
“为什么？”
“你觉不觉得，冷着脸不说话的她，那种漠视一切的模样，像一个人。”
我不明白，像谁？
“掌门后来见到，决心希望能够保护的人。”
是我。
不，是那位天尊。
心如死灰的那个人。
“当初那个人的转变，让掌门自责至今，你觉得，他会喜欢那个样子的吗？”
“祁临。哪怕你说得都对，但你怎么知道他对我的属意，和对相缇不同。也许他想要给我的，只是一份保护，去弥补那些不可追，而不是”
他很有自信，笃定的说：“就凭我跟着他八万年。就凭我的感同身受。”
我挑眉。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哥哥不算，应该没有。
“喜欢一个人，和保护一个人，是本质上的不同。保护，只是希望对方不要受到伤害，只要她好，自己就好。可是喜欢，除了希望对方好，心里还会有一种不自觉的占有欲。不希望她的心里有别人，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两个人在一起，她会脸红，会想要靠近，那种全世界都被遗忘的专注，只会对那一个人有。”
不远处的若须轻轻飘摇，祁临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没有焦点。
“而这些，他只对你有过。”
“可是他”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他总在不经意间避开我。
“可是他害怕。”
“害怕？”
我很可怕吗？
祁临撇过头，复又转回来：“南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
“我是说，我的本相。”
麒麟妖兽。
我知道。
在渠陵的时候，我就知道。
“那你可知，我说的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哪里？”
“镇魔石下。”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知道，掌门是什么人吗？”
左殇是魔，我早就知道。
不光是我，太谒也知道。所以他才会阻止小元来崇吾看我。
神魔不两立，自古如此。
可我不是神，也不是他们。
“你可介意？”
我摇头。
“魔又如何，神又如何，谁说魔就一定是十恶不赦的，神就一定是良善普渡的吗。”
想想我在神界经受的一切，反观这崇吾山，还有连清与素离，孰是孰非，岂是神魔二字就能分辨。
“我果然没有看错。”祁临笑得欣慰。
“可是掌门不知道。越是走的近的人，很多东西越是看不清。他害怕有朝一日被你发现，害怕你会对他厌弃。”
不会的。我想也不想。
祁临继续：“你是神界尊神，而他是魔。当年若不是魔界与冥界挑起六界大战，神界也不会被毁，很多人，也不会死。”
他说的是哥哥。他怕我在意。
可是这和左殇有什么关系。
当年六界大战之时，他们还被镇压在镇魔石之下。若不是两界同归于尽时的威力太大，冲击了镇魔石上的封印，也许他们就会在那里待上一辈子，永远也出不来。
是哥哥自己选择了天道大义，连我也阻止不了，凭什么去怪他。至于神界那些人，于我不过片羽鸿毛。如此而已。
迎着阳光，我发现自己在笑：“如今他是崇吾山掌门，我也是个普通人。”
第70章 心结（二）（）
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一些桎梏，比如一些阋墙。神魔两界早已化为尘烟，他不再是魔，我也不是神。我从来没有因为左殇的身份而介意些什么，可是我忘了，他会在意。
有些郁结莫名的散了，心里被照进阳光。
“哎，看来我的日子能好过些了。”祁临摆了摆衣袍，准备起身。
“难道你最近过的很难过吗？”
他难得的露出苦脸：“最近某人一直赌气，掌门就整天黑着一张脸，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能好过吗？”
“噗嗤。”
原来他也会抱怨的。我还以为祁临和宗奚一样，都是木板脸呢。
“你这和事佬办的，好像真的挺有经验嘛。”
祁临摆衣袍的动作一顿，暖意顿时退散。
“因为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错过了，悔恨终生。”
夏风有半晌的停滞，山间树林都安静下来。
“是穆訾的姐姐。”
祁临点头。
“她也是天虞山弟子，简单，善良，很是爱护穆訾这个弟弟。穆訾作为下一任掌门的继任者，年纪又轻，很多事情，便是由紫语替他处理。”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天虞山脚下的溪边，她那时正在捉鱼。挽起了腕上和脚踝的衣服，头发用一根木棒胡乱的束着，身上穿着说不清颜色的布衣，像极了人间的假小子。”
“那天的溪水很急，她倒是一点也不怕，可最后还是摔进了水里，差点被急流带走。我将她捞起来，以为她会嚎啕大哭。没想到她笑得那样开心，好像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最后糊了我一身的水草和溪水，嘿嘿的傻笑。”
“后来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因着仙派间的事务，时常会有交集。可是我知道自己与她的不同，哪怕心里总是希望见到她，还是在不经意间，开始疏远她。”
“紫语以为惹了我的厌弃，伤心了许久。我没有办法解释，也忍着不去解释。当时的我以为，既然两个人有缘无份，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个干净，藕断丝连，只会徒增烦恼。更何况她还有更好的选择。”
“是谁？”
他转过头：“你认识的，是宗奚。”
我恍然大悟。当日景玄说已经不在了的那个人，原来是她。
“后来呢？”
“宗奚知道我与紫语的事情，一直都本着朋友之谊，没有介入当中。后来知道了我的态度，还为着紫语来和我打过一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们俩的情谊也走到了尽头。”
“我听说那段时间，宗奚整日整日的陪在紫语身边，他那样一个恪守规矩的人，竟然能为紫语擅自离山不归。我当时觉得，有他在，紫语一定能过得很幸福。”
我忽然想到了萧慕，想到了当初在昇月殿时，左殇的离开。
“妖界进攻天虞山，为着逍霖仙尊的霄凌剑，可是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天虞山掌门也不知道。我去的晚了。宗奚也去的晚了。晚了一步，错过了终生。”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坚定一点，让她留在我的身边，紫语是不是就不会死。哪怕她害怕，怨恨，厌弃，至少我能将她留在我身边，也许有一天，她看开了，也许不会。可是无论如何，不会是这样一个下场。”
没有尝试过就放弃，回首时，一定会有遗憾。而答案不管怎样推测，都不可能知道了。
“所以你从此和宗奚交恶，也甚少出山。而宗奚也因此封闭自己，对身边的人，视而不见。”
“井栾自幼爱慕宗奚，当年得知宗奚离山，还大闹过一场。可后来紫语死了，她却像变了个人，对着宗奚战战兢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昵。”
如果当初祁临没有放弃紫语，井栾与宗奚的故事里，是不是会简单一些。可是爱与不爱，如何选择，哪有臆想起来这么简单。
“那你呢，就准备这么孤独终老了？”
祁临正视着我，诚然道：“南姑娘，连素姑娘很好。但我与她，没有缘分。”
有时候我很烦恼，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明。
“除了连素呢，就没有能让你看得上的女子吗？”
他的背影远去，没有留下答案。
我在桌边坐了很久，只是坐着，听着夏日的风把树林再次吹的哗哗作响，叶子被吹落下来，落在我的手上发上。
“修道最忌强求，可是姑姑你说，他们明明没有强求，为什么都是这样的结果。”
云儿站在院子里，一只手伸出去接落叶，鲜绿的叶子衬着她白皙的小脸，显得有些苍凉。
“祁临强求自己放弃她，因为他是妖，而她是仙。这怎么不是一种强求？强求强求，不是求得才是强求。”
“那姑姑你呢，你会去和左掌门和好吗？”
还没有想好。我对自己说。
纵然祁临说的多么条理清楚，也不管他对左殇的了解多么透彻清晰，他代表不了他，也不是他。
我在想，或者说，是在等。
等一个答案，他自己给我的答案。
“你自己呢。可有想过？”
云儿摇头：“我本来已经绝了对小元的念想，今天听见祁临师兄说的，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的放弃。”
“这样很好。”我鼓励道。
她话锋一转：“可是姑姑，祁临师兄与紫语之间，只是身份本相的不同，可是我们呢？只是这样简单吗？”
杀父之仇，灭族之怨，哪一条都够小元与她势不两立。
“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我说的很轻。又或者，是没有底气。
对于我而言，闫爀害死了哥哥，我会亲手为他报仇。可是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再能让我挂心。
小元不一样。
那是他的神族，他的双亲，易地而处，我是否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仇人之子，更有甚者，恩恩爱爱，举案齐眉？
心底蓦然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庆幸，至少我与左殇之间，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殊不知，命运不会因为过于遥远而缺失，该等着我的，早就在那里等着。
第71章 心结（三）（）
今日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云儿说要做晚饭时，我下意识的跟着她走了。
作为一个厨房杀手，又经历了上次的连素事件，我对这个地方，真真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云儿已经刨洗好了需要的食材，每每我想要帮忙，都能得到她不出意外的嫌弃。
“姑姑，这个不是这样切的，要先切成块，再这样放好，切成丝”
“姑姑，这个这个要顺着纹路洗，不然等你洗完了，就成了渣了”
“姑姑”
我
“南姑娘，你在吗？”
紫荆略显慌乱的跑了进来，裙上的绸带快结成一团，梳梳拉拉的耷拉在身侧末摆上，颇有些影响美感。
“紫荆，吃了晚饭没有，没有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吧，云儿今天又做了两个新的菜式，不尝尝真是可惜了。”
“是啊，来了就一起吃吧，就当是我谢谢你下午的出手相助。”
“不用客气的，我也是看不惯白狐娘那个样子，你不用放在心上。”
紫荆性子直爽，没有寻常女子的娇作，这样的人，处着才开心。
“那个南姑娘，我”
“有话就说嘛，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样子。”
只见她放下手中绕着的绸绳，看着我们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的事情，确实是白狐娘的不对，但是但是”
看她这模样，好像是在给那白狐娘说情，可下午的时候，她明明也是极为愤慨的。
“紫荆，有话直说。”我正视她道。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白狐娘纵然有错，可若是被赶出崇吾山，只怕会性命难保。”
“赶出崇吾山？谁说要赶她出崇吾山？”
“下午你们走后，掌门得知了事情，下令将白狐娘和其他三人逐出崇吾山，任谁说情也没用。虽然她们平日里不讨人喜欢，可大家都是依凭着崇吾山弟子的身份，才能免受被降伏的命运。所以我想若是南姑娘愿意说不准，还能有几分转机。”
左殇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我可是该开心？
“姑姑”
云儿扯了扯我的衣袖，就像当初在渠陵一样。她永远是那么善良，而这份善良，与身份无关。
“你们掌门晚上可用过晚膳？”
紫荆赶忙摇头：“没有。其实除了南姑娘你在的时候，掌门从来都不用吃饭的。”
我顿了顿，“云儿，劳烦你再做两个菜，我想”
“就把这个拿走吧，我一会儿再做就是。”
“多谢南姑娘，谢谢云儿姑娘。”
紫荆开心的就要蹦起来，云儿朝她安慰一笑。
左殇的殿阁离花莲瑶台很近，只是周遭的风景，却是大不相同。没有花，没有若须草，只有空旷庭院，既冷寂，又萧索。
我端着饭菜一步步的走进殿阁之内，里面没有点灯，很黑。
“咝”好疼。
好像是撞在了木椅上，地上咚隆直响。
四周的灯瞬间被点亮，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眨眼之间，到了身前。
“可有撞疼。”
左殇的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嘶哑。
我摇头：“没有，只是轻碰了一下。”
他仍是拧着眉头，施法将我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我听见自己的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的搂上他的脖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既是找我，让弟子来通传就好。”
左殇一边喋喋不休的絮叨，一边施法给我疗着伤，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他倒是弄得紧张的不得了。
“我想要见你，自然会自己来见你，干嘛要让别人来通传。”
他的手微微停住，语气里也带上了几丝笑意：“你想要见我？”
我偏过头：“怎么，不能见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见我，我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才不信呢。”我背着他嘟囔。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呀，那我走好了。”
作势就要起身，左殇拉住我的手腕，这一拉本不要紧，奈何我腿刚受伤，一个不留神没站稳，直直的摔进了他的怀里。
鼻尖传来熟悉的气味，抬眼正对上他的双眸，我感到两颊登时上升的温度，手忙脚乱的坐了起来。
“你你没吃饭吧，先先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身后的人眉眼俱笑，故意靠近道：“你也没吃吧这是你做的吗？”
“是云儿做的我只是在旁边帮帮忙。”
只不过是倒忙。这就不用说了。
“来。”
一双筷子伸到我的嘴边，我满目惊讶的看着眼前人，他笑得比春光更加灿烂，大有我不吃，他就举着不动的意思。
“好吃吗？”
“好吃。”含混不清道。
确实好吃。
左殇夹了一筷子菜，又准备喂我，我抢在他的前面将筷子伸了过去，他从善如流的吃了。
忽然觉得，自己脑子真是慢半拍的。
这顿饭吃的既尴尬又费时，左殇好像很是享受的样子，我光顾着和他闹脸红，差一点把正事给忘了。
“你以前说过，只要我开心，你什么都会答应我的。这话可还作数？”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
“那那我现在有一件事情想要你答应我，可以吗？”
“我答应。”
“我都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答应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
“你能不能不要将白狐娘她们赶下山啊。”
左殇默然，显得有些不明白：“她们那样羞辱你，我怎么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你不也是很生气吗，何必为她们求情。”
“我是不喜欢她们。但也不代表就要逐她们出山啊，一旦离开了崇吾山，她们就只是普通的妖精。凭她们那点子修为，过不了几日，就会被人收服化了去，这和判了她们死刑有什么区别。”
“我只要你开心，其他的，我不管。”
“”
左殇说的很认真，想也不想的。
宠溺如哥哥，也总有许多不能做、不可做。那是身份带来的桎梏，与生俱来的。
左殇，不一样。
第72章 心结（四）（）
“那那处罚的方法也有很多，做什么一定要逐出崇吾这么严重。”
左殇厉声：“严重？如果她们不是崇吾山弟子，岂止如此。”
拽着衣袖的手蓦然顿住，抬头看去，左殇面容肃穆，眼眸中没有丝毫留情。
我抚上他的眼：“我没有受委屈，真的。”
他的气息一顿，握住了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