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天歌九重夭-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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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只是路上的危险？”我的声音也有些提高。
连素低着头不说话。
我有些生气，连素胡闹也就罢了，怎么祁临也不知轻重：“你不说，那我去问祁临。”
“姐姐。”她拉住我，“不关祁临师兄的事，是我求他的。”
“不关他的事？他将这麒麟玉给你，哪里是在保护你，明明是在让你去送死。”
连素突然硬声：“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去。”
“胡闹！”
“我不是胡闹，我想的很清楚。如果今天换做左掌门，难道姐姐你会放心得下他一个人！”
我噎住。
转头道：“冥界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你还没找到他，自己就先出事了。”
连素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玉佩：“我能找到他的。就算找不到他，我也不后悔。”
那是一枚通体雪白的雪玉，上面附着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我很讶异她竟然有这个东西，也没想到很多事情，已经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开来。
我还是找到祁临。他倒是坦白：“是我将麒麟玉给连素的。”
“你知不知道，就凭她的那点法力，根本不可能在冥界活得下来，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麒麟玉乃是麒麟一族至宝，非数万年不可练就。玉中凝入修炼者的精气与血液，炼造出来的结界威力无比。置于身上用以掩盖气息，即便是比自己高明许多的神仙妖魔，一时都无法分辨。
连素前日还在为木希忧心忡忡，突然间好像什么没发生般，照顾了云儿再来看看我，那种交待后事的感觉让我越发的奇怪。果不其然，探知之下竟发现她已收拾好东西，不日便要下山。而目的地自不必说，定是那幽冥鬼界。
她要去找木希！
幽冥鬼界入口处的结界非常人能破，即便进入其中，也很难独善其身。她虽是魔族之女，气息中却仍带有万灵宝琏的净化之气，一旦被闫爀发现她的身份，只怕又是一场浩劫。所以她只能凭借麒麟玉的法力保护自己，可遮掩得了一时，遮掩不了一世。
祁临平静道：“是不是害她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作为旁观者，如何能替她决断。”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找上你。”麒麟玉的存在，我不相信连素一早就知道。
他叹气：“前两日我闻听得她食不知味，便吩咐人准备了她最爱吃的吃食过去。起初还没觉着什么，后来她突然来找我，问我怎么知道她不爱吃葱花。”
我不明所以，祁临继续：“连素虽在崇吾山住过一段时间，但在吃食上从未挑剔过，修仙者在这一道上也不甚在意，故而没有人知道她的饮食习惯。那日吩咐人给她准备时，我也不过随便提了一句，哪知道果真如此，竟引得她亲自找来。”
“是木希告诉你的？”
“不错。当初他以为连素心系于我，虽然心有不甘，却仍是告知了我许多关于她的事情。我既与她无意，那时便没有留心听，如今想来，能够注意到这么微小的细节，木希也当真是”
“那雪玉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也没有见过。
“那是当初木希托我交给连素的东西，我本不愿做传话之人，后来才发现他将东西留在了崇吾山。接连发生了许多事，也没能及时将东西交还给连素。”
那枚雪玉上附着木希微弱的一缕神识，想来他也是放不下连素，希望时时能知道她的近况。哪知事与愿违，直到现在东西才到了连素的手上。
偏偏现在凭着这枚雪玉，连素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木希，到底是人辗转了命运，还是命运在无形中牵引着我们。
谁也不知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将麒麟玉给她。”
祁临正视我：“南姑娘，如果易地而处，你会如何选择？是看着他一人万劫不复，自己独自苟且偷生，还是拼尽一切搏一把，说不定就能柳暗花明。”
“可是这件事不一定需要她来做，我们迟早”
“我们是我们，她是她。就像掌门从来不在乎什么六界，他在乎的只是你。”
我们去寻闫爀，是为了灵虚印，是为了这所谓苍生，而连素，只是为了木希。
“我们都曾拥有过同样的机会，只是我们自己没有把握住，晚了一步，遗憾了一生。既然她义无反顾，我当然不会看着她像我们一样，哪怕结果不一定尽如人意，但至少无愧于心。”
我愣在原地。
如果当初我没有堵着一口气，如果当初祁临能够去的早一些，哥哥也许不会死，紫语也许还在世。又或者双双烬灭在那过往中，也好比日日悔恨来得问心无悔。
秋日夜凉，寒月早早挂在了天上，我任由冷风从身上呼啸而过，直到左殇找到我，方觉得这天地间，仍有属于我的温暖。
他娴熟的将我抱起，好像在哄着一个孩子，“别想了，回去吧。”
第96章 寻觅（三）（）
当人在愈渐危机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趋利避害，这是生灵的本性。而我第一次发现，仙者道者之所以被仰望，除了超凡的能力与生命外，更有选择与改变本性的能力。
从镇魔石断的那天起，所有人都在等待大战的来临，就像八万年前的神界，既然无可避免，就只能坦然接受。能被镇魔石镇压的妖魔，都是当年从天神手上活下来，却又无法消灭的灵体。能在镇魔石下历经八万年的煎熬仍然建在的，绝非普通。
可它们逃了，被镇压的只是少数。
这一点，闵言知道，扶光知道，穆訾也知道。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战，即便会输，也必须如此。
左殇将结果告诉我的时候很难得的坦诚，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连素的决定，他在我身边守了两天，好像生怕我冲动之下随她走了，没有告诉他一声。
众人已经回到山派召集弟子，这最后一战，一定会是场恶战。萧慕没有随着闵言离开，孤身一人找到了我，彼时左殇正在我的身边。
隔着门。
“上仙有何事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会转达给凌儿的。”
因着上次的事，左殇对萧慕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但也许是男人之间的天性，他总是不希望别人太过接近我的。
萧慕倒是不在意：“我来，只是想像南凌问一些事情，问清楚了便走，不会打扰她休息的。”
左殇拧眉，我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总算是松口，门瞬间向内打开。
“萧慕，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看了眼左殇，不客气道：“听说连素去了冥界。”
我点头。
前两日在左殇身边醒来，我在崇吾山便察觉不到她的气息。
“她是去找木希？”
“是。”
萧慕讶道：“凭她一个人，怎么进得了冥界？就算是进得了，其间行事找寻也非易事。”
我简单的将麒麟玉介绍了一遍。没有说出祁临。
他还在问：“她要如何找到木希？”
“木希曾送过一枚含有他神识的玉佩给连素，她只要凭着玉佩感知，找到木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萧慕沉吟许久。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左殇已经准备关门赶人的时候，萧慕突然说：“连素与你，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关联？”
“为什么这么问？”
他笑：“我从井栾那里听说，当初在雾山之时，满山都是灵虚印的气障，寻常的方法根本无法探查到他人的气息。可你只是捏了一个小诀，便瞬间找到了连素的位置。
在幽冥境的时候，所有人都受了重伤，唯有连素无事，可你事后知道了，一点也不惊讶。
那日为井栾治伤，万灵宝链的法力能够毫无阻碍的过渡到连素的身上，更别说她是魔，你是神，她对你的法力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若说你们没有渊源”他一点不信。
我没有准备再隐瞒，干脆把事情说清楚：“连素的母亲曾受万灵宝链的元灵，沾染我的气息并非不可料想。连素作为她的女儿，自然在气息上与我有相似之处。”
“那也就是说，你能感应到她的所在？”
寻常是可以，有了麒麟玉的遮蔽，不说很难，也算不得容易。我只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下意识没有说的那么肯定：“这个不一定。毕竟有麒麟玉的结界，冥界又被幽冥之气覆盖，想要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想必是不容易。”
他的脸上有些失望：“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明白。
左殇迅速的反应：“你想去救相缇？”
萧慕愣住，旋即点头。
“你怎么知道相缇就一定在冥界？”
他语气肯定：“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木希的那就说明，他还活着，连素在掩藏气息之前，最后的一次被我探知到，便是在冥界之外。
木希如果没有死，那十八九是被秦家父子给带走了，相缇既然落入秦仲手中，两人便有很大可能被关在一处。所以萧慕想要只身涉险，借着我对连素的感应找到相缇。
我摊摊手，确实无能为力。左殇立时逐客。
忐忑的过了两日，总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云儿的身子好了许多，也跟着祁临学习一些基本的法诀来。
她的悟性很高，加上本身的灵力加持，很快就连紫荆都打不过她，很是令人高兴。
常言道乐极生悲，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当头一棒。我被打蒙了，有些慌乱起来。
连素的气息消失了。
不是在崇吾，不是在三十三天。
万灵宝链的黯淡告诉我，她陨落了。
我不想相信。
“我要去冥界，我要去找她。”
左殇将我拦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左殇你别拦我，我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同意：“现在冥界中聚集了妖魔鬼三界的生灵，实在太过危险，你去不一定救的了她，反而还会搭上自己。”
“那又如何，万一她正身陷险境，需要我去救她呢。”
双臂被强硬的锁住，左殇看着我的眼睛道：“凌儿，醒醒。连素已经不在了，你知道的。”
胡乱的挣扎：“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左殇双眼沉重，将我搂进怀里道：“别怕，有我在。”
泪水流了一夜。
第二日，连素的死讯传遍了崇吾，云儿不可置信的来找我，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姑姑’，我没有应声，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左殇在身边寸步不离，可那种身边人突然消失的恐惧感仍旧环绕在周围，就像秋夜的寒风，阴冷冰凉。
“通灵宝镜可还在这里？”
几天，说了第一句话。
“宝镜在太谒上神手中，若是你需要，我命人请他来。”
“不，我亲自去找他。”左殇陪着我一道。
哪怕是到了冥界，恐怕也找不到连素的痕迹。我心里知道，只是不甘心。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死在了谁的手上，木希有没有见到她，他知道连素的选择吗。
所有的一切，只有通灵宝镜能够告诉我，我不想等了，只想知道答案。
第97章 寻觅（四）（）
令人意外的是，太谒并没有回空桑山，而是跟着闵言与萧慕，回到了太华。我与左殇来到山上之时，他们正在商议着营救之策，见到我们都是一惊。
听说连素的死讯，反应最大的是井栾，师玉与景玄呆愣了良久，终是碍于隔阂，什么也没说。
太谒很配合的拿出了通灵宝镜，或者说，他原先就想用它探查冥界的情况。只是碍于无法启用，一直只能干放着。
我讨厌他轻视魔族的态度，毕竟每一条性命，都应当珍贵。
宝镜随着混元灵力开始显像，连素的虚影再次出现在眼前，情绪差一点失控，心中不断责问着自己。
镜中。连素独自一人来到阴山鬼市，里面的人头比之前多了百倍不止。上次来时，地面上全是冥鬼，现下倒是应了那句话，妖魔鬼怪，应有尽有。
她在进山前，小心的用麒麟玉遮掩住了身上的气息。她本就是魔与鬼妖的女儿，只是身上还带着一丝源于我的神族气息。很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她，她随着雪玉一路寻找，直到一座新建的宫殿。
凭借着麒麟玉的本事，她很顺利的溜进了宫殿，兜兜转转很久，才找到了通往木希的道路。
很简陋的木屋，就连凡间都能找出比这好上千万倍的屋子，连素上前推门，转头就看见了一身黑袍束发的木希。
木希见到她很是惊讶，但大家都能看出他隐隐的欣喜。高兴了片刻，木希将来人一把推开，换做厌恶的表情。
“你来做什么，快回去吧。”
连素冷静的说：“我想呆在你身边，所以来找你。”
木希傻了一会儿，复又回击道：“我不想看见你，还是走吧。”
“不走。”连素很执着。
“你一个女孩子，偏要赖在我这里，说出去也不怕坏了声誉，一点也不知道矜持。”
“坏了就坏了吧，你娶我不就好了。”
木希不敢置信。
我们见他努力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慢慢变得灰败、落寞，对着连素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不想娶你，你走吧。”
连素反问：“难道我当初认识的木希不是一无所有吗？”
他回过头：“你认识的那个木希早就死了。我姓秦，秦桸。你听见了吗，我姓秦。那满山的尸首你见到了吗，不想变成那样就赶紧走吧。”
连素半步也不肯挪动：“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也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秦安是我的叔父，秦仲是我的堂哥。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怎么会没有关系。”
“那好。就算这样我也不怕。就算你也入魔又如何，我也是啊，不是正登对吗。”
木希开始有些急躁，好像怎么也和她说不通：“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木希。我也不愿意娶你，你从哪里来就给我回到哪里去，不要在这里纠缠我了。”
这话说的伤人，只可惜他低估了连素的决心。
“秦桸就秦桸吧。我会让你愿意娶我的，我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木希目瞪口呆。
想当年连清能够死皮赖脸的追得素离，连素作为他的女儿，倒是颇得真传。最后不管木希如何说尽难听的话，甚至动手赶人，都没能将连素赶了出去。
可她最终还是出来了。
被秦安发现，绑到了闫爀的面前。木希懊悔都来不及。
闫爀深深打量了她好几眼：“你是连清的女儿。”
说的是肯定句。
连素倔强的望着他。
“没想到他竟然真能救活明素离，还和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无限感慨后顿了顿，“你父亲如今在哪里？”
“不知道。”很干脆。
“哈哈这股子强性，还真像连清那家伙。”
连素听着他的用词，皱着眉问：“你认识我父亲。”
闫爀毫不犹疑的接话：“自然。”
“和他有仇？”
“为什么不能是有恩？”
连素嗤笑：“我父亲自来避世而居，虽称不上什么善人，但也从不与人为恶。再看看你，你那双手不知道害过多少人，我父亲怎么会受你这种人的恩惠。”
“黄毛丫头，嘴皮子倒挺利索。你来我冥界，意欲何为？”
“哼。本姑奶奶其他地方玩儿腻了，想来冥界逛逛不行啊，你管得着吗。”
闫爀还以冷哼：“这里是本座的地界，自然什么都能管。”
旁边坐着的秦安突然插嘴：“听看守木希的鬼兵说，这女子好像是来求我那侄子娶她的。”
“谁求他娶我了，老头子，别乱说。”连素‘爆炸’的同时，双颊有些隐隐的红晕。
闫爀倒是感兴趣：“你想嫁给秦殿主的侄儿？你父亲可答应？”
“不想。我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秦安问：“她父亲是？”
“魔界五大魔王之一。”
镜内外倒吸一口凉气。
“当年魔界有五大魔王，各掌一府，互不干扰。这小丫头的父亲就是其一，如果他能愿意相助于我们，什么太谒南凌，统统不在话下。”
“果真？”秦安吃了一惊。继而转头问道：“他有这么厉害吗？”
“连清虽不爱争权夺利，但确有几分修为，寻常妖魔在他手上走不过一招。”
连素有些恍惚。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谈论父亲的事情，她只知道父亲厨艺了得，原来修为也是了得。
“冥王，请您放了连素！”
木希打听到三人的所在，想也不想的冲进来。
秦安一掌打在他身上：“没有规矩，谁让你乱闯的。”
一阵摔痛之声。
闫爀恍若未闻：“小姑娘不如这样，你替本座说服你父亲，本座做主你嫁给秦桸，如何？”
“做梦。”
他笑得很冷：“现在只有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为我所用。第二，死。你怎么选？”
“我可不想死。”摇头晃脑，等不及闫爀夸她，又继续：“可我更不想为老妖怪做事。”
“好好好。果然是连清教出的女儿。既然你不听话”他的脸突然变得阴冷，“那本座就送你一个你娘本该有的下场。”
第98章 殒落（一）（）
“慢着！”木希从地上爬起来。闫爀瞟了他一眼，秦安怒火中烧。
“您不能杀她。”
闫爀直起身子，戏谑道：“为何？”
“她是魔王的女儿，留着她，比杀了她更有用。”
连素不可置信的回头。
“本座还以为你舍不得这个丫头呢。”
木希冷哼一声：“一个上赶着男人娶她的女子，我还看不上。”
“你”连素的眼神颤抖。
“那你说，本座应当如何处置她。”
“先将她关入冥府水牢，再将咱们抓到她的消息传出去。您不是一直想知道灵虚印的解封之法吗，就让想救她的人以此交换。另外，若是他的父亲愿意和我们合作，咱们就留她一条性命，如果不”
他的眼中闪过刀光：“形神俱灭。”
连素攥紧了衣角。
“秦殿主以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