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天歌九重夭-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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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凡间这么多年，可曾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人唱戏的戏子，为了生活戴上了假面。起先他还能分得清楚戏里戏外，台上台下。可是时间久了，面具在脸上生了根，再也取不下来，他也渐渐变成戏里的人物，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谁。
枉他被称为神界第一天将，征战杀伐，果断决绝，情之一字面前，谁也逃不过。”
原来这长久以来的苦恨，不过一场镜花水月，哥哥从来都没有抛弃过我，反倒是我，抛弃了他。我以为他有了瑶苎，再也不需要我这个身份微贱的妹妹，我以为他为了天道舍弃我，我在他心里，不过一文不值。
我以为自己只是个牺牲的工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天道使然。原来我所有的以为，都只是，我以为。
如果当初我能明白他的用心，面对他的时候，决绝的话是不是会少说一点，如果我能选择原谅，他的痛苦会不会少上几分。他从这座圣境离开的最后一天，如果我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如果我留给他的不是背影，而是一个拥抱，那是不是他就不会走。如果那天我去的及时，如果解封灵虚印的是我，他是不是不会死，他想要保护的一切，是不是也会还在。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如果。纵然是天神，也不能将如果，变成结果。
“他为了神界天道而接近你，最后却为了你，负了整个神界。牺牲了自己和他曾经所有最重要的东西，只是为了保护你，仅此而已。”太谒如是说。
我很想嚎啕大哭，眼泪却不如昨日来的汹涌。原来痛到极致，泪水已经不是往外流。左殇早已走到了我的身旁，一言不发，只是站着，我闭上了双眼，任由心里血泪横流。
悔恨终将只是悔恨，我现在能为哥哥做的，也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他曾经没有完成的心愿，那些还在世上苟活的妖魔，我定会一一找他们算账，哪怕是赔上我自己。
伸手擦干眼泪，“闫爀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太谒惊讶于我的转变，回话说：“闫爀虽是冥界之王，可若是我等联手，他基本是毫无胜算。唯一的出路，就只能取得灵虚印，借助其强大的力量，方能一举打败我们。
可五峰塔上的佛光封印，对于鬼王来说太过阳盛，他没有办法接近一步，所以必须得要别人来动手。秦安是仙界一方掌门，法力不弱，野心却大，这样的人他才能牢牢攥在手里，所以闫爀会选择他，我一点也不意外。”
“秦安怎么可能拿得起灵虚印，他又是怎么进入五峰塔的。”
“你当年是不是给过阿宁三片若须草的叶子？”太谒问。
左殇诧异的抬头，我想起来，“不错。当年古宁上神确实找我讨过若须草的叶子，她那时说是身体不适，需要若须入药，可放眼整个神界，只有我这里有两株，所以我偷偷摘了三片叶子送给她，没有告诉哥哥。”
“那三片若须叶，两片留给了左殇，后来被种在崇吾山上，竟然生了根。另外一片，我猜她应该是给了左覃，当时魔界已经内乱不堪，我想，左覃应当是有用处才对。只不过”
太谒看了眼左殇，“后来这东西应该是落到了左痕与闫爀手中。如今看来，若须在闫爀手上的机率不小。那若须叶中有你的灵力与血，能够让秦安顺利拿到灵虚印也不足为奇，就像连素，她不也能够拿起灵虚印吗。”
我眼神一黯，太谒立刻继续道：“若须叶能够助他拿起灵虚印，甚至摄取一定的灵力，可那毕竟只是一片小小的叶子，还不足以替他解封封印。”哥哥当年用了一整株若须草才强行打开封印，所以闫爀也想要相仿。
“本来秦安替他拿到东西就没了用处，可他需要一个理由，更需要时间。所以他故意让秦安入魔，并且杀害了天山所有的弟子，这样一来，我们所有人定会聚集到天山查明缘由，他派鬼兵围攻，拖住你的脚步，这样他才有夺取若须草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曾经无比讨厌的地方，加重那么厚的封印。”我接话。
“不错。若非如此，只怕现在劫难已经开始了。”
“等等，灵虚印内蕴藏的不是清灵之气吗，闫爀身为冥王，就算解封，于他有何用处。”左殇突然问道。
我也很是疑惑，不由得望向太谒，只听他说：“之所以说灵虚印内封印的是清灵之气，是因为它自现世开始，都是掌控在神界的手中。因为每一位得到灵力的尊者都是上神，所以众人才会以为内里定是蕴藏的清灵之气。”
“难道不是？”
他摇头：“其实灵虚上神在最开始并非神界天神，他生于混沌，法力高强，是后来才被迎入神界，封为尊神的。他修炼的乃是混元灵力，不论神界魔族，还是人鬼仙妖，都能够接纳它的灵力。若非是印中灵力过于强大，每一个用印者的下场都是形神俱散，只怕六界争夺之心早起，神界又岂会有那么多年的安宁。”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仅凭一片叶瓣撼动灵虚印，不仅是因为我的气息，更重要的是与之朝相辉映的灵力。
第111章 反目（一）（）
“所以闫爀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拿到一整株的若须草，如果他拿不到，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不可能。这清凌圣境我绝对不会让他进来，小若须在我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他沾手半分。”我回头望向地上的若须草，它也正向我挥动着叶子，小小的身量比八万年前要高出一点，沐浴着日光，雪白盈盈。
太谒没有再作声，只是看着地上的小草，光阴荏苒如流华过，它却依然在这里。
“不好。”左殇突然出声，“我们三人都在这里，那崇吾山”崇吾山上还有两株若须。
“快回去。”太谒转身就走。
半路上，“他故意揭穿你的身份，让你们二人生有隔阂。小丫头不会再回崇吾山，你就必定会去寻她。他只用守着机会，一旦我离开仙界，崇吾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闫爀此人，可真是机关算尽。”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崇吾山，山上已是伤员一片，“掌门，您终于回来了。”众人惊喜的叫喊。
“发生了什么事，祁临呢？”左殇问。
“祁临师兄受了重伤，现下应该还在花莲瑶台那里。”若须草也在那里。
等上到瑶台，祁临果然站在屋前，看上去伤势颇重，紫荆守在一旁，见到我们十分欣喜，“掌门，南姑娘，你们回来了。”
我朝她点点头，左殇直接走到了祁临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祁临显得很是自责，面色凝重道：“那日从冥界回来，弟子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可还未休息到半日，便有一群魔徒攻上了山来。”那时我们应当都在圣境里，仙界的事情已经无法探知到。
“那些都并非是一般的魔族，十有八九都是从镇魔石下逃出来的，他们死命地攻击着护山结界，弟子们撑不了多久，结界就被打出了缺口。魔徒们一时间成倍涌入，我们又刚刚在冥界经过一场恶战，气力匮乏之下难以阻挡，他们便一路攻上了上。
起先我以为，他们定是要屠戮我派，却不想众魔族直接冲入了这里，没过多久又转头离去，虽说因此弟子们的伤亡并不如想象中多，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想来查看一番。”
“你发现了什么？”我问。
祁临低着头，旋即望向身后道：“若须草被夺走了。”
“姑姑你没事吧，那日你突然离开，我就一直悬着心。”我在屋中为云儿疗伤，小丫头嘴里却一直叨叨着我，“我没事，就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云儿却忽然道：“是因为左掌门的身世吗？”我讶然，“你怎么知道。”
“那日寻到了连素姐与木希哥后，我本来想去小元身边帮忙，结果看到他一人独自闯入了内界，我就跟了上去。冥界里的阵法很是厉害，我们走了许久都找不到出路，后来走着走着到了一处甬道，我们能听到你们的声音，但就是找不到进去的方法。”那应该就是左殇之前进去的甬道，而云儿身上，一定有闫爀留给她的印记。
“姑姑。”我回神，“什么？”
“你很介意左掌门的身世吗？”
若说不介意是假的，可若说介意，我也放不下他。只得坦诚道：“今天我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一个人对我所有的付出。如果没有左殇的父亲，那个重要的人就不会死，他的叔父更是我的仇人，我确实做不到和以前一样的面对他，但若是因此分开，却也辜负了他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
云儿双眼放光：“所以你不会恨他，还是会慢慢接受他的，对吗？”
我明白她眼里的光彩是什么，就像当初的左殇，向我求证对她的态度一样，“也许会吧。”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姑姑，你真的很爱左掌门对吗？”她突然问，“啊？”
她又笑着自己答：“你一定很爱左掌门，不然怎么会在面对这么多变故的情况下，还始终愿意在他身边。”
是吗，也许是吧。
“我真的很羡慕他。”小丫头说，“也很羡慕姑姑你，能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的男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幸福。”
可当两份幸福碰撞到一起，得到的却不是双倍的幸福。我在心里说。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南姑娘，云儿，你们在里面吗？”是紫荆的声音。
我挥手将门打开：“紫荆，出了什么事？”
她跑进来：“南姑娘不好了，龙元师兄方才突然上山，怒气冲冲的直奔掌门而去，祁临师兄让我赶快来通知你，若是晚了”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带着云儿出了门。
到了山前大殿，龙元果然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手中龙炎金枪锋利异常，正在与几名崇吾山弟子对战。
“龙元，你在做什么。”我喊道。
听见我的声音，众人俱是停了手，几名弟子仍是戒备的盯着他，左殇神色平静。
“报仇。”他的声音决然。
“报什么仇？”不知道是谁在问。
“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手中金枪巍然不动。
我当日将金枪交给他，本是希望他能用这把枪战胜闫爀，替哥哥报仇，如此，也算了了哥哥的心愿。却没想到，今日，他会用它来对付左殇，以同样的理由。
“胡说八道什么，掌门什么时候杀了你的父亲灭了你的全族，你在哪里听来的谣言。”狼妖反驳，小元面色不动，“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众弟子望向左殇，可手中的法器仍是对着小元。
我想起云儿方才的话，上前道：“小元，闫爀说的话你怎可相信，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大可来问我，我一定会”
“你敢说你不会偏袒他。”他打断我的话。
“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去偏袒谁。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去问太谒。他与你父亲相交多年，又亲手将你抚养长大，难道你连他也不相信吗？”
小元显得更加愤怒：“这个人是他的亲侄儿，他可会与我说实话！”
第112章 反目（二）（）
众弟子纷纷侧目。
“小元，姑姑和太谒上神都不会骗你的，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不行吗，非要弄成这个样子。”
小元丝毫不肯退让，“这里没你的事，你让开。”
云儿挡在他的面前，半步不肯挪动，“先不说你听到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你的仇人不在这里，左掌门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的父族害死了我的亲人，我便拿他的命去祭奠亡灵，有人欠债有人还，莫不是以为他们死了，这债就不算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闫爀，他可是亲手害死你父亲的元凶之一。”有人问。
“闫爀的命迟早都是我的，可我不能容忍这个人在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之前你们护着他就算了，现在真相大白，还有什么好说。”
“所以你为了报仇，宁愿染上无辜者的血吗？”
“无辜？姑姑，你竟然会觉得他无辜？哈哈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无辜，那我母亲是不是无辜，我的族人是不是无辜，他的身上流着那些人的血，他怎么会无辜！”
我真的看不懂他，就像当初，看不懂太谒一样。
“所以你觉得，和他们有关系的人都该死是吗？”云儿问，她背对着我们，看不清神色。
“当然，不光是他，闫爀的族人我同样不会放过。当年他们加诸在我神界上的，我都会分毫不落的还回去！”
云儿忽然笑了，笑得特别大声，众人看着她捧腹的样子，就像是疯了一般。
“你说得对哈哈你说的对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人都该死，他们都该去给你的族人陪葬。”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继续道：“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应该去陪葬，那你怎么不先杀我呢，我也该死啊。”
左殇拉住想要上前的我，小元皱着眉头看着她。
“哈哈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猜猜”她好像真的疯了，拉着身边的每个人逐个的问：“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众人皱着眉头看着她，我只觉得心下悲凉。
她转回小元的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大笑道：“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成衣铺的女儿，你猜我是谁的女儿？猜不到吧我告诉你啊我，是，闫，爀的女儿，没想到吧，是不是很惊喜。”
小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好像在确定她是不是在说疯话，周边的弟子也是瞪大了眼，全然没有想到云儿竟是敌人的女儿。
“你竟是冥王的女儿”
“你不是人族吗？”
“这么久我们竟然都没发现”
“”
云儿的笑声渐渐平息，众人的讨论在她眼里好像也不值一提，她只是死死的看着小元，笑声变得凄凉，斑驳满地。
小元终于回过神来，走到她的身边，低沉着声音问：“你刚才说什么？”
云儿凑近他的耳边，眯着眼睛，好像在讲什么了不得悄悄话：“我说我是闫、爀的女儿，挺清楚了吗？”
小元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
云儿甩开被他拉扯住的袖子，大声笑道：“你听不见吗！我是闫爀的女儿！我是那位冥王的女儿！那个与魔头一起杀死了你父亲的人的女儿！那个灭了你全族的人的女儿！挺清楚了吗！”
发自内心的嘶吼，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满目的惊讶，山林间只有她一人的回音，大多数人都愣在了当场，许是因为她的身份，许是因为她的疯狂。
可我只看到了她的绝望，犹自心底的希望在一霎那间灭矢，她长久以来的期冀与期盼，看到我对左殇的态度，对她的态度，也许她曾经以为小元会原谅的，甚至开始慢慢为着未来做打算，可是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破灭来的这样突然，毫无征兆的。
小元的手紧握着龙炎金枪，也许比起左殇来说，云儿才是那个更应该被报复？不，应该说是更无辜的人。他的双眼通红着，云儿更是肆无忌惮的对着他的怒容，也许对于她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对心上人甚至是对未来的寄望，得到的是只有来自他的憎恨。
我突然好想抱紧左殇，他也拉紧了我的手，我想到他当日在清凌圣境外的心情，那种害怕与绝望，是不是和云儿今日一模一样。既然什么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值得在意，值得顾忌的。
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中滋生，对于现在的云儿来说，如果小元亲手杀了她，会不会比一直痛苦下去来的解脱些。
果然，死寂了片刻后，“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杀死闫爀所有的亲族吗，我在这里啊，现在就在这里站着呢，就在你面前站着呢，你动手啊，你怎么不动手了。”
小元猛地提起金枪，我心下一颤，“小元！”
他的动作顿住，牙关已经被咬的死紧了，云儿还不肯罢休：“你不是说左掌门该死吗，那我呢，我是不是更该死呢，他只是左痕的侄儿，六界大战也不是左覃挑起，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闫爀的女儿，他可是亲手杀了你的父亲啊。”
‘不要！’不知道是谁高声大喊，龙炎金枪已经立在了云儿的脖颈之上，云儿仍旧是一步也没有挪动，好像就是在等着他动手。
“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很恨他吗？那你也应该很恨我了。你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值得相信吗，你不是觉得姑姑与太谒上神都是在偏袒左掌门吗，那现在你的愿望达成了，没有任何人会拦着你，我更不会。我不会逃，不会夺，只要你动手，马上就能报仇了。”云儿引诱着。
我看着小元的手开始颤抖，很害怕他一冲动，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抖动的幅度渐渐增大，只听他大叫一声，金枪猛地向前直刺，我拼命的往前跑，想拦也来不及。
“云儿！”
第113章 反目（三）（）
伴随着炸裂的风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金枪稳稳的落在云儿耳畔，只是划伤了她的脖颈，鲜血顺着发丝垂下。
云儿睁开方才闭紧的眼，面颊上还挂着淌落的泪珠，明亮的眸子早已没有了光彩，死灰般的双眼，呆呆的看着小元。
年少的相思，美好而脆弱，本以为会在红烛高歌中放声大笑，亦或是在时光的洪流中被渐渐湮没，却不曾想，竟是被这上一辈的恩怨，抹杀了所有的笑脸。
“你为什么不动手。”
哽咽的质问，两个人的泪眼通红，小元猛地闭紧了双眼，我仿佛看到云儿内心的抽痛。
他收回金枪，沉默了好久，转头看着我道：“姑姑，你知道吗？”
我张开嘴又顿住，诚然道：“知道。”
“呵哈哈哈哈你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他双目沉痛，又问：“那他呢，他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指着左殇。
还未及回答，左殇已经到了我的身边，“凌儿一直都不知道真相，若非此次，她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冲着我来，不要牵连到她。”
龙炎金枪又起，“冲着你来？那你就不要像个懦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