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天歌九重夭-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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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里。”
“说不准。如果可以的话，去其它的仙山看看，听闻太华山乃是除崇吾外最大的仙山，要是能有机会开开眼，自是不错的。”左殇手僵了僵，她没有发现，“书上说，人间自有三千景，凡世沧海几回闻，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四处走走，到处领略一番也好。”
好是好，可是不是代表着，她不会回来了。
“那你可还会回来？”左殇问。
南凌想了想，“为什么要回来？”
他没说话。
“自我醒过来，就一直呆在崇吾山，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一日日的过下去，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时间过得久了，我总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
“你的伤还没好，不如，不如再多休养些日子。”左殇找着借口。
她却是摇头，“我身上其实没什么伤，这段时日也休养的很好了。既然迟早要离开，那么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
她望着他，“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
南凌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自从我醒来，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记忆，没有过往。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忘记就忘记了吧。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身体里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而那部分，对我很重要。”
左殇知道那是什么。
“在这里，我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我想走出去，看看在外面的世界里，能不能找到它。”
“找不到的。”连他和太谒都找不到。若是找到了，她现在，哪还会是这样。
“你知道？”她显得很吃惊，复又了然，“是你救醒我的，你知道也不奇怪。”
“其实你大可呆在这里，至于你说的缺失的部分，我会替你去找的。”他很怕她的离开。
她仍是摇头，“我不想整日坐以待毙，等着别人可能带来的希望。既然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便想亲自去找回来。”
左殇妥协。
对于她，他从来都只有妥协。
“那我陪你去吧，多个人帮忙，找到的希望也会大些。更何况你一个人下山，我实在是不放心。”
她觉得心头有什么跳了跳，这次倒没有拒绝。
第140章 番外篇：黄粱曲（三）（）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尤其是女子多的地方，很容易演变成战争。这种事情即便是在心如止水的修仙界里，也屡见不鲜。
相缇从疯癫中醒了过来，面对着一落千丈的处境，习惯被捧在云颠的她，哪里受得了。
她想也不想的去找萧慕，听说他不在，去四方远游了。师玉半是嘲笑半是讥讽，她的脸清一阵所红一阵。
据说萧慕是为了那个女人的死离开的，她死了，他就心灰意冷了。
最可恨的是，听说她好像醒过来了，就在崇吾山上，左掌门陪了她三百多年。
而据太华山弟子说，萧慕说不准很快就会回来，因为她醒了，而不是她醒了。
相缇怒火中烧。
她决定去崇吾山证实一番。
“什么人。”
一个拿着宽阔长斧的男人挡在她的身前，身体壮实，虎背熊腰。
她没好气的报上师门，“扶摇山相缇。”满脸写着‘也不看看你拦的是谁。’
男人陷入思考，相缇以为他知道了，应该在后悔拦了她。
抬步欲走。
“站住。”她被惊的一跳，“你吼谁呢，不要命了吧。”
大小姐的脾气展露无遗。
“掌门吩咐，崇吾山不得有外人进出，若有违令者，不论是谁，一律杀无赦。”男人强硬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杀我？我看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相缇气势汹汹。
“扶摇山的人，你刚才说过了。”
相缇一脸‘知道了还敢拦着’，被男人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尤其是你们这些仙派的人。”
“你什么意思！”
男人甚为烦躁，压根不想和她多言，“给你说了人话听不懂，再不走，就别怪我老狼心狠了。”长斧一横。
相缇气的冒烟，可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不敢上前，也不愿灰溜溜的退后，就那么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
“南姑娘，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是紫荆的声音。
相缇循声望去，果然见到那个，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人。
“只是随便走走。”她倒是清冷。
“南姑娘你可别突然就走了，到时候我是真的不好交代啊。”顺带一个苦瓜脸。
“我已经答应了左殇和他一起下山，不会一个人走的。”
她们向这边走来。
“南姑娘。”男人打着招呼。
南凌看了他旁边的人一眼，问：“她是谁。”
相缇疑惑的睁大眼睛。
“哦，扶摇的人，想要擅闯咱们崇吾山，我正准备将她扔下去。”
“哦。”她转身欲走。
“等等。”背后有人喊，南凌转过身来，“你在叫我？”
相缇面露猜度，“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南凌看看紫荆，复又转向她，“记不住。”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相缇气的七窍流血，可还是忍着高声道：“你竟然还待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有多么恩怨分明呢。”旁边两人眼皮猛跳。
“相缇，你乱说什么。”
她显得很得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紫荆，你是怕我说实话呢，还是怕后面不好交代。”
紫荆有些焦急。
南凌问：“你什么意思。”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待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什么也不知，所以想好心提醒一下。”
阶上的人不耐烦，“有话就说，不说我走了。”紫荆连忙跟上。
“左掌门的父亲是魔王之一，当年挑起六界大战，还杀死了养大你的兄长，那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现在竟然日日待在杀兄仇人的身边，难道不会感觉羞愧吗。”老狼也是一惊。
紫荆直接喝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快滚出我崇吾山。”相缇仍是副得意模样。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真的。”南凌直觉，这个女人不是什么货色。
相缇一时找不到证据，却强势不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偏要自欺欺人，莫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南凌转过来正对着她，“自不自欺我不知道，可至少这里无人可欺。”
紫荆突然笑了，看着南凌的眼神越发敬仰。
相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紫荆是花精，这男人是狼妖，南凌是天神，只有自己是人族，可她说
她就要准备开骂。
老狼已经将人扔了下去。
回到山中。紫荆正想着要怎么解释。
左殇突然出现，她根本来不及提醒，“我有事情要问你。”南凌说。
他走近几步，“你说。”紫荆在后面一个劲的打手势。
南凌偏过头，“我有些饿了，麻烦你给我准备些吃的好吗。”紫荆立即停手。踌躇的望向左殇。
“你先下去吧。”他比较直白。
紫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两人走向石桌。
“你想问什么。”
南凌更加直白，“你是魔族？”
左殇愣住。
“算是。”他选择说实话。
南凌不解的望着他。
“我的母亲是天神，父亲是魔族。”
也就是说，他不算是神，也不算是魔。
和刚才那人说的一样。也不一样。
“那我呢？”
左殇想了想，“你生于神界，但不是天神，你是灵力聚集凝化而成的生灵，能够吸收天地灵气，从而幻化为相应的本相。”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吸收相应的灵气，我可以变成神，也可能变成魔？”那不是和他很像？
“可以这么说。”
她再问：“我是被谁养大的，我以前可有亲人。”
左殇眼色微变，“你有一个哥哥，他是神界的天将，是他照顾你将你养大，除了他以外，你没有别的亲人。”
“他可还在世？”
摇头。“数万年前就殒灭了。”
“是死在一场六界大战？”
“是。”
“是谁将他杀死的。”
空气安静了许久。
“是你父亲吗？”南凌直白问道。
“不是。”
这是他第一个否定句。
她想了想，“那是谁，和你有关系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只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左殇显得有些闪躲，可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坦诚道：“是我父亲的兄弟。”他从来都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141章 番外篇：黄粱曲（四）（）
南凌沉默了。
左殇神色忧忧。
“那你父亲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同为魔族，若是毫无干系，她倒是真的不信了。
左殇将一切告诉了她。
“所以，是你的父亲引发了源头，叔父与冥王毁灭了神界，我的哥哥替我死了，八万年后，我也死在了命运的安排里。”她面不改色的总结道。
“是。”他没有辩解。
看来那人说的有一半是真的。这倒让南凌很是诧异。
“我当年与你的关系如何？”左殇没明白她的意思，南凌只好补充：“我当年是原谅了你，还是恨急了你？”
左殇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年她知道了真相，伤心的走了。可当他要离开时，她也是明明白白的不舍。若说是原谅，她最后是那样的决绝，若说是仇恨，他们之间，终归多了份感情。
“我不知道。”他这样回答。
南凌起身欲走，左殇将她叫住，“你会恨我吗？”他问的是现在。
按道理来说，会的。可是恨总要有个缘由，她缺失的东西，堪堪将缘由一并带走。
“我也不知道。”恨与不恨，都少了点什么。
左殇心房一颤。
“不过。”她忽然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现在来说，我并不恨你。虽然那人是你的叔父，可他做的事情，与你无关。当年的你，应该只是个无辜的局外人，总不能说人家做了什么事情，到头来却要你去承担后果。”
他有些激动。
“再说了，就算当年的仇恨算在了你身上，哥哥的死是要找你报仇，那么，你也就是欠我一条命而已。我这次醒来，多亏你三百年的守护，你将我救醒，我也欠了你一条命。正所谓一命抵一命，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欠谁。
眼中的火‘唰’的熄灭。
安之再次出现。
这一次，倒是没有阿郎跟在身边。
他将自己收拾的风度翩翩，时不时的在南凌眼前晃悠。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不耐烦。
安之谄媚的上前，“我心慕姑娘已久。”
“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
“我对姑娘的心，如滔滔”
“简单点。”
他用扇子捂着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一记白眼。
鬼都不信。
“你整日整日的跑到我这里来，都不用修炼的吗？”不是说崇吾山是修仙大派来着。
安之坦然：“修炼固然重要，可来看姑娘你，可比修炼要重要的多。”
她这回连头都不想抬。
“有话你就说，这样日日的耗着，有意思吗。”
“我都说了，我心”
“我先走了。”
“”
翌日。
“南姑娘，今日怎么不去山林里散步？”平日里，南凌总会在饭后到山中走走。
“安之那家伙总是跟在后面，我不喜欢被人跟着的感觉。”
紫荆收拾碗筷的手一顿。
“怎么了？”
她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又继续收拾。
后山。
“姑娘怎么会想到这里来散步。”难不成是为了躲安之？
“因为有些话想问你。”当然也是为了躲安之。
紫荆有些讪讪，“南姑娘想问什么？”可千万别问关于以前的事情。
“安之是怎么回事？”
“啊？”
南凌以为她在装糊涂，“你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山中除了你，我平日里能见到的就只有安之，所有人好像都在躲着我，或者说，是害怕我会问什么。左殇派你在我身边，大抵是为了照顾我的起居，可安之呢，他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和旁人不同。”
紫荆松了口气，不是问以前的事情就好，“南姑娘你也知道，安之这家伙就是脸皮厚，旁人哪有这个胆子，他不也挨了好些打嘛。”
“不对。”紫荆一愣，“他来看我，应该是得到左殇默许的。倘若是真的被下令不能见我，他也不可能会出现在我面前。”
更何况之前的打闹，装的也太不像了。
紫荆叹了口气。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点点头，“我给姑娘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书生，科举落榜后，一心向道。他厌恶了官场的名利，希望能够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有一次，他见到一株快要渴死的朱颜花，将自己最后的饮水浇给了她，救了她一命。很多年后，他终于得道，修成人仙，当年的朱颜也开了灵智，化为了人形。可惜啊，她找了他很久，他却根本不记得她。
后来，她遇到一个倾心为她的男人，两人相爱甚笃，避世长安。突然有一天，有人找到他们，想要用她的性命，去救另一个女子，他们当然不愿意。
可是他出现了。朱颜始终忘不了他。更何况，她的命是他给的，他想要拿走，她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书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她的情郎也不知道，那人只是以为她变了心，伤心的走了。
直到她离开的后一天，书生才知道了曾经的一切，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不在了。”
满满的叹息。
“所以你是说，那个女子是因我而死，而左殇之所以默许安之的靠近，实际上是在还他的恩情。”
紫荆点头，“一开始，他什么都没说，我们也以为，朱颜于他而言，只是个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可是时间久了才发现，他盯着姑娘你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不经意，我想，他是记得她的吧。”
夜色中万花轻动，迎着微风。
“人生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往往不去珍惜，等到失去了，才会去寻找缘由。错失，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因为命运，而是当命运来到分叉的档口，你不肯为之努力，舍不得多迈一步出去。”
紫荆悠悠的望着她。
“南姑娘，今日有没有想我啊。”
眼前人做风｜流状，挑着一双桃花眼，转身坐到了对面。
“不知道。”南凌回答。安之略感惊讶。
“难不成姑娘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掌门会把他打死的吧，安之腹诽。
南凌正视他：“你昨日说，想和我说什么？”
安之忽然有些不敢了。
她想了想，“不管她听不听得到，该说的，始终是要说的。”
他愣神了许久。
看着她的眼神不断变化。
最后，都归于平静。
“我会一直记得你。”
第142章 番外篇：黄粱曲（五）（）
昨日之后，安之再也没有来过。
南凌显得很自在，紫荆觉得很奇怪。
左殇来问了两次，准备什么时候下山，她说没有想好，他也不着急。
是夜。
万籁俱寂的崇吾星光点点，所有人都已进入了梦乡。花莲瑶台上，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徐徐打开，没有发出声响，正如它静悄悄的关上。
一道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山中。
“糖炒栗子，好吃的糖炒栗子咯”
“桂花糕，甜枣糕，看一看瞧一瞧嘞”
街市上的小贩们早已开始叫卖，早市显得格外的热闹，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软糯香甜的糯米油条，袅袅炊烟，蒸蒸凡世生气。
一袭白衣的女子淡眼看着这一切，好像从未经历，却无比热爱。
她走近一个卖面的摊贩。
“小姑娘，吃面吗。”
卖面的老伯招呼着，满脸的褶皱酝酿着和善，锅里飘出的香气钻入鼻尖，她点点头，老伯麻利的又下了一碗。
女子在桌边坐下，看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书生走过，嘴中叼着大饼，细碎的声音嘟囔着，像是要赶着去学堂。有衙差巡视，腰间别着一柄柄普通的铁剑。更多的，是来卖食物与买食物的小贩与食客，凡人以食为天，果然不假。
等了一会儿。
“面好了，客官慢用。”
老伯将满当当的面碗端到了女子的面前，闻着极香，她拿起筷子试了试。
“味道如何。”
“挺好。”老伯得意的去照顾客人。
她回答的一点也不违心。
比起清清冷冷的仙界，她更喜欢人间这种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生活。哪怕这里的食物不及珍馐，灵气相对匮乏，但越是冗杂的尘世，人与人之间，才不那么淡漠。
前边儿好像是说书的，女子走进去听了几盏。
夕阳黄昏，街上人影渐疏。
许是有什么盛会的缘故，临近的客栈全都客满，女子没有地方落脚，径自朝着城外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跟着两个人。
女子向一位摊贩打听了太华山的方向，趁着夜色尚浅，准备星夜启程。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既然没有既定的方向，倒不如将知道的地方一一走过。
出了城，向前便是一条官道，沿着它一直走，很快便能看见一处茶寮。这茶寮看上去年代已是久远，草棚上杂草横生，一盏昏暗的油灯挂在那里，平添几分乡土气息。
“姑娘，喝茶歇歇脚吧。”小二哥随意的招呼着，倒不像城里茶肆的热情，这方圆几里地就他一家茶馆，想来也是不愁生意。
女子并没有停留，可看着眼前渐暗的天色，还是问了一句：“敢问小哥，这再往前，是去往太华山的方向吗。”
小二哥倒也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