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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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慕英皱了皱眉，“她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我在修习巫术了！她一定都知道了……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么沉不住气。鸾慕英有些厌烦她的一惊一乍和喋喋不休。
“你先冷静一点，”他耐着性子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她不过是一个云氏嫡族之女，怎么会知道你的事呢？”
“你不知道，”她因为心中担忧，身上也一阵阵有些发凉，“她今日约了我出去品茶，我已经闻到茶中有四叶草的味道，可是因为并不担心所以就喝了。但是她故意打翻茶水，拿出了一条丝帕在我身上擦水，那一刹那的灼痛感，一定没错，那条丝帕上一定有皇室之人的血！一定是江王的血，一定是的……”
好了。鸾慕英用力握了握她的双肩，“你冷静点。这件事你告诉皇后娘娘了么？”
她立刻摇摇头，“我想过，但是我没有说。皇后娘娘她一定会把我扔出去自保的，我现在去说就等于自寻死路。”
“那你打算怎么做？”鸾慕英心想，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萧雪遥忽地扬起头望着他，水蒙蒙的眸子里闪烁着期望的光芒。“慕英，不如，你向皇后娘娘程秉娶我吧。”
“娶你？”鸾慕英没想到她会说如此幼稚的话，难道从一开始她就以为自己真的会和她白头到老么？这个女人到底是愚蠢，还是天真？
她再次用笃定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丝疑惑，“你不愿意？”
鸾慕英皱着眉，没有立刻答话。
“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过会好好爱惜我一辈子的。现在只要你说娶我，我就可以离开皇宫，远离那担惊受怕的命运了！”她连珠炮似的说了许多。
鸾慕英淡淡一笑，“我没有忘记，不过，你不是说你想要做超越你姐姐的女官么？现在这样放弃你的梦想，你会愿意么？”
萧雪遥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慕英，我过去贪恋的太多，如今我才发现，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心。慕英，你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不会的。”鸾慕英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我会想个万全的方法，让你全身而退。”
烛火摇摇晃晃地映照着他的眼眸，冰冷地没有一丝暖意。
五日后，人们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具已经被泡的有些发胀的女尸，后来经过身份核实，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已经失踪了好几日的学华阁学士萧雪遥。
当萧飒雪闻讯赶来，看到那只戴在萧雪遥右手腕上的玉镯时，她还并不愿意相信这个面目已有些难以辨认的女子竟然就是她的妹妹，直到她看到那颗长在女尸颈脖处的朱砂痣。她才确信了，这的确就是那个偏执任性的女子。
为什么？到底是谁？这是萧飒雪脑海中不断闪现的两个疑问。她为什么会死，到底是谁害了她？
萧飒雪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殷月罗，因为萧雪遥在她的身边办事，这个女人又心狠手辣，杀个把人算得了什么？
随后，她又想到了鸾慕英，这个和萧雪遥最为亲近的男人。
可是鸾慕英一口否认了她的想法。
“难道你就是这样随便定论他人罪名的么？”他说，“雪遥对我的确有几分情愫，但我也早已拒绝了她，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心中也不好受。可是你不该这样胡乱质问我。”
萧飒雪冷哼一声，“好，那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我又怎么会知道？”鸾慕英叹了口气，“你心中只怕早已将罪名扣在我头上了吧？”
她心中愤恨，没有答话。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三十六章 云雪纷扰
透着缕缕萧瑟气息的秋风在鸾慕英和萧飒雪之间对峙的气氛中流转，他们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鸾慕英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雪遥她找你谈过么？”
萧飒雪愣了愣，“什么？”
鸾慕英告诉她，几日前萧雪遥曾来找过自己，说江王妃正在查她。
“江王妃？”萧飒雪觉得有些难以相信，“她查雪遥做什么？”
“雪遥在修习巫术，你不是不知道吧？”鸾慕英淡淡看她一眼，走到了廊桥边看着那片被清风吹皱了涟漪的池水，幽幽说道，“江王妃当初的巫蛊事件，你难道忘记了？云墨池也因此丢掉了性命，她如今贵为王妃，难道会不想为自己和兄长复仇么？我若是她，也会先找出那个害我的人是谁的。”
难道……那件事果真和雪遥有关？萧飒雪忽地觉得心中狂跳起来，那么，云若之是为了报仇所以杀了她么？不，她没有灵力，又如何能够伤害到雪遥？
萧飒雪心中仍然有许多的疑惑，可是她也知道仅仅猜测是毫无用处的，于是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去一趟江王府。
而她来到江王府时，恰好遇到云若之带着侍女上了马车外出。
萧飒雪忖了忖，驱马远远跟了上去。
不知道这个皇后为什么会想到要去玄隐庙祈福。云若之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撩起窗帘看了看渐渐变得幽深的林色。
倘若是因为萧雪遥的事，她想要试探自己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否真的怀疑到了她，她大可召她入宫便是，如今这样说什么想要为皇室祈福，还特意传召了几个王爷府的王妃陪同，未免有些太过绕弯子了。
不过，她又想到，殷月罗的城府如此之深，这么做似乎也是符合她的个性的。
正想着，马车竟忽地被刹住，长长的一声马嘶让云若之的心狠狠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
车夫还来不及问的更多，就啊地惨叫了一声，云若之听到他大喊王妃快逃，立刻回过神一把掀开门帘钻了出来。
几个手拿武器的黑衣人，那冷冽的寒光泛着浓浓的杀气，无需多想，云若之也知道他们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
跟在后面的萧飒雪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不寻常的动静，，也赶紧策马奔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傻了眼。
原本看到那几个黑衣人正要挥舞着手中的刀超云若之扑上去的时候，萧飒雪正打算出手营救的，但是不等她动手，那林边的一个水潭中的水竟缓缓升起了一道水幕。越来越高，越来越重，倒映下来的阴影甚至将投射到地上的阳光也遮住了。
强大的凉风迎面扑来。
轰地，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云若之也是怔怔地好像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几个人便被这从天而降的水倏地卷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存在过。
而云若之和梳儿，甚至就连站在不远处的萧飒雪，身上却居然连一点水迹都没有。
——娘娘……梳儿转过头看着她，眸子里写着疑惑和震惊。
云若之这时才好像突然回过了神，旋身跑到了崖边，有些发怔地看着下面的那一潭泉水。
平静的毫无波澜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体内的灵力明明就只是那一点，如今，怎么会连水都……是谁在帮我么？
她又回身四处寻找，但除了萧飒雪，她谁也没有看到。
不会是萧飒雪。她暗暗摇了摇头，可是能够以灵力控制水的，除了青龙氏便没有别人，而且，刚才那样强大的灵力，也只有她的父亲和已经逝去的云墨池才有。
但是这两个人都变得不再可能。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
过去种种让她没有深思但却在不经意间埋在心底的画面此刻一一闪过。
难道……是我的灵力变了？
“江王妃，”萧飒雪朝她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云若之微怔，随即立刻调整了自己有些混乱地思绪，“没什么事，只是方才那件事让我有些惊讶而已，萧上将一定也觉得很震惊吧？”言罢，她又故作轻松地淡淡一笑，“若不是我们三个都是普通女子，也许我也要以为方才那是萧上将的灵力之为了。”
萧飒雪拱手道，“臣不过是人骨之女，又怎么能有那样的神力呢。就算是，那也应当是出身青龙氏的江王妃才是。”
虽说是亲眼看到了在云若之的身边有这样灵力存在，可是萧飒雪也不免有些纳闷。过去从未听说四神族的女子会有灵力的，就算云若之是云氏族长散尽灵息换回人世的，也应该是灵命相抵了啊。
也从未曾听说这样竟反而会使得另一个人受了灵慧的。
“我要是果真有这样的灵力，也就不会被人追杀了。”云若之将心中的起伏掩饰的很是淡然平静。
“他们是冲着娘娘来的？”到底会是谁那么大胆子？虽然这城外还有几路残匪没有被剿干净，但他们除了小打小闹也没什么气候，更何况据说今日皇后就在山上的玄隐庙祈福，明知道有皇家的人在，他们也敢来造次？
“那娘娘知道他们是谁么？”
云若之忖了忖，忽然抬眼看向了萧飒雪。
“先不说这个，萧上将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她遣走了梳儿到一旁等候，开门见山地问了对方。
她怎么会知道？萧飒雪不由一愣，“臣也是听说这附近还有残匪作祟，想到今日皇后娘娘要到这里来祈福，所以想着来这边看看。远远看见娘娘的马车，所以才一路尾随保护。”
云若之自然是不会相信她这一番话的。第一，堂堂的五神上将，需要亲自骑着马而且不带一个下属来查探所谓的残匪么？这对他们而言恐怕连分内之事都算不上；第二，萧飒雪和奚琮瑕的关系出云国朝野上下几乎人人皆知，她和萧雪遥更是相反，从来都不亲近后宫主位，更不用说皇后殷月罗了，她又怎么会因为担忧殷月罗的安危而亲自来这里？这一些，只需稍稍一想便能明白。
而最后一点，也是最能够让云若之肯定的一点就是，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看到了萧飒雪，不过见到对方似乎并没有上来和她说话的意思，再想到萧雪遥的事情，她也就大致猜到萧飒雪是特意来找她的，于是便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样子上车出发了。而在马车上，为了确定萧飒雪的意图，云若之也曾用过灵力隔着车厢看清楚了她果真是一路不远不近地尾随着自己的。
所以此刻，萧飒雪的借口在她听来都不过是掩饰之言罢了。
“关于令妹的事，我也听说了，”云若之决定由自己先开头，“实在很遗憾。”
萧飒雪没有想到她竟如此直接地先提到了这个话题，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也就大可不必躲躲闪闪了。
“王妃，臣有一事想问问娘娘，还请娘娘如实相告。”
“你说吧。”她已经料到是关于萧雪遥的事，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这件事总归是要牵扯到自己身上的。
“臣听说娘娘之前在查探雪遥的情况，是因为……”萧飒雪顿了顿，说道，“怀疑她与早前的巫蛊之事有关？”
云若之看了看她，淡道，“没错。”
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坦白地就承认了。萧飒雪不禁一怔，情绪也渐渐有些激动起来，“那么……王妃已经确认了那件事的确和她有关么？”
“那件事怎么样我们稍后再说，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萧上将，知不知道你的妹妹在修习舍生术？”
舍生术？萧飒雪愣住。雪遥几时开始竟修炼起了那样邪恶的巫术？不会的，不会的……
“这件事我已经确认过了，”云若之不急不慢地说，“后宫中一直流传的宫女失踪和怪病事件都与她有关。我本来的确是想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清当初我被诬陷的事，可是还来不及做什么，萧学士就已经出了事。”
萧飒雪狠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云若之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当初是鸾菀嫣出了事，继而皇后带着人在我的房中找到了巫蛊木人，如今又被我查证萧雪遥就是那个在皇后身边的巫门中人，萧上将认为，这中间的联系，能有多少种可能？而如今萧雪遥死于非命，我又遭遇暗杀，上将认为，谁最有理由这么做？”
皇后？萧飒雪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人，可是，就算是云若之单方证实了雪遥会巫术，那也无法证明巫蛊事件和殷月罗有关啊，就连要追究雪遥恐怕都很困难，殷月罗会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杀人灭口么？
“单纯说她害怕我为自己翻案倒是不大可能做这样的事，”云若之说，“不过你知道我是怎么注意到皇后身边的人就和宫女失踪的事情有关的么？你大概还不知道舍生术还有什么用处，它需要依靠吸取生物灵气来修炼，但也可以是为了吸取别人的灵气而修炼，你再想想皇后那张年轻美艳的脸，她留着萧学士在身边难道还会有其他的用处么？总不至于是为了等着诬陷我才起用她的吧？”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三十七章 舍生之谜
在林间和萧飒雪的一番谈话，似乎让云若之的复仇同盟中又多了一个人，对于萧飒雪来说，不管真凶是不是殷月罗，但到底都是她引着自己的妹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所以自己没有理由放过她。
而对于云若之来说，萧雪遥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因为就算她现在不死，等到自己将她和皇后的阴谋揭开，她照样会死在国法之下，现在，不过是她的仇人少了一个罢了。她虽然从未想过要怜悯萧雪遥，但如果能够利用萧飒雪为妹妹报仇的心思来一起对付殷月罗，倒是件天大的好事。
于是，两个人达成了一致。
这是让殷月罗始料未及的一个麻烦。
就在她失去了萧雪遥的半个月之后，她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那一日早上，她甚至惊到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你干什么？毛手毛脚的。”殷月罗刚一从床上坐起来，正在撩开帐子的侍女不经意看了她一眼，之后却立刻“啊”地叫了一声，抓在手中的绣花帐也滑落了下来。
——娘娘……你，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殷月罗看见她一脸惊吓的样子，也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连忙起身走到了锦奁前对着镜子照了照。
“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几乎要将眼睛贴在了镜面上，“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镜中的那张脸，眼角有了明显的皱纹，皮肤也变得干燥苍白，就连鬓旁也好像隐隐有一些爽白。
“怎么会这样啊！”殷月罗大叫着将锦奁饰物都打翻在地。
她的心腹孙玉匆匆跑了进来。
“孙玉，你看，你看看本宫的脸，你告诉本宫，是本宫看错了，你告诉本宫！”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
孙玉看着她的脸，也不禁有些发懵，昨日还明艳照人春光四射的殷月罗，今日却变得好像老妪一样憔悴。
“娘娘，没事的，”他慌忙劝慰道，“一定是娘娘这两日劳心的事太多了，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殷月罗抱着自己的头，许久都不敢抬起来让自己迎着晨光，她的情绪很是激动，任凭孙玉在旁边如何宽慰她，她都无法平静下来。直到她自己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她喃喃道，“是舍生术？”
——舍生术？怎么会呢，萧大人送来没说过会这样啊，以前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的。
“是因为最近我吸食灵气太多了么？”殷月罗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可能造成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还是说萧雪遥她的火候根本不到家？又或者……谁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孙玉一时也无言以对，萧雪遥已经死了，是什么原因让殷月罗的脸变成这样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如何解决这个状况？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尽快找到可以代替萧雪遥位置的巫门中人，而在这之前，为了不让旁人，尤其是奚琮瑕看见她这个样子，殷月罗决定以自己长了风疹为由，蒙着面纱从皇宫离开前往别苑休养。
“她这时候走，一定有蹊跷。”在听了萧飒雪关于殷月罗出宫时的状态描述之后，云若之做出了这样的判定。
“会是因为上次暗杀娘娘未成功的事么？”萧飒雪也觉得很是纳闷。
但其实她们两个都觉得以殷月罗的个性和城府，绝不会如此沉不住气。那么，到底是什么，会逼得她那么急匆匆地离开呢？
“你说她戴着面纱？”云若之想了想，“飒雪，以你看，你觉得她是真的患了风疹么？”
萧飒雪一边回忆当时的景象，一边皱眉道，“她不时地会按着脸上的面纱，好像生怕它落下来，照我看，不像是假的。不过她是不是患了风疹，我就不能肯定了。”
是不是患了风疹不能肯定？
一句话让云若之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那么也许，她的确是去养病，不过养的不是风疹，而是别的。”她眉梢微挑，说出了这个大胆的假设。
别的？萧飒雪暗忖，是什么病会让殷月罗不能对奚琮瑕说实话，还要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
难道——
“她的脸出了事？”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不过我对巫术知道的不多，对舍生术就更是了解的少，”萧飒雪说，“雪遥与我从来不会多谈她的事，这大概是我对她管的太严了，所以她反而对我很是抵触吧。因此，我也无法确定什么。”
云若之轻轻叹了口气，“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想可能连萧学士自己都未曾料到舍生术会有这样反噬的效果。”
——何以见得？
“她一向都是依赖皇后在后宫中生存的，我曾经见过她在皇后的身边，纵然是一脸的傲然官气，但也掩饰不住那一丝忐忑与唯喏。”云若之回忆道，“而且她应该很了解皇后行事的手段，如果她真的用这招制住了皇后，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以皇后的能力要再找到一个巫门中人又有何难？”
萧飒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为云若之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们如果要针对殷月罗现在的状况做些文章，就首先要了解发生了什么，方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她们自己的推测，还没有得到任何的确证，所以眼下，要从哪里去了解舍生术的反噬，便成了第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