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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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张了张嘴,很不明所以,江夫人下手捏了捏自己老公的耳垂,温和地道,“每当病人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而我们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总会得罪一些病人和他们的家属。”
“可是你认识死者吗老婆,是你曾经收治的病人家属吗?”
江夫人摇了摇头:“即便是,我也记不得了。”
“那你最近要当心啊,要不要请假回家几天?”
“说得好像我请假回家你就会在家保护我一样。”
“我会的啊老婆,你信我!”
林辰听着他们毫无意义却显得非常幸福的对话,从窗外射入的阳光落在这对差一点经历生离死别的夫妻身上,他终于喝了一口杯中的温水。
“江潮。”他蓦然开口。
江潮一愣:“林顾问你说。”
“好好保护尊夫人。”
“我知道林顾问,您也觉得要针对我夫人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对不对?”
“还是先调查清楚死者的身份,应该就能理清他的行为动机了。”突然,林辰脑海中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人拿起榔头猛然敲击他的太阳穴,他用力握住纸杯,以至于水流尽数溅出,过了一会儿,他才很勉强地对江潮说:“抱歉,我的状态不是很好,这个案子我恐怕没办法跟下去。”
江潮紧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送你去缝合伤口。”
“不用了。”
林辰站起身,扶住墙面,朝办公室外走去。
江夫人一把拉住他:“你伤得这么重,我马上给你缝合伤口,你还想去哪?”
“我想回家。”林辰回头,平静答道。
……
刑从连坐在敞篷吉普里,猛然向前看去,他们此刻正行驶在茫茫黄土之上,向西南方向的雨林进发。
黄土上矗立着零星巨幅广告,在巨幅广告顶端是灰蓝色天空,远处夏姿山脉顶端郁积着浅灰色云层,仿佛正在酝酿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雨。
扑面而来的是雨林边缘潮湿闷热的季风,吹拂在脸上的风却无法吹走他心中的烦躁情绪,他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却讲不清楚是为什么。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王朝也向他看了过来,他们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彼此的担忧。
王朝少见地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老大,不是吧,你也感觉到了吗?”
刑从连的手按在自己的电话上,几乎有拨打电话的冲动,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王朝……”他淡淡开口,“家里有监控吧,把实时监控调出来。”他说。
王朝正抱着电脑面容愁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要求,不过很快,少年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一拍大腿:“老大,虽然有点变态痴汉,但真是个好主意!”
说话间,王朝已经迅速调出他们位于颜家巷六号住宅的监控视频,如果林辰在场,一定会惊诧于自己生活在怎样的无死角监控之中。
厨房的抹布、客厅的果盘,院中的游鱼、房中的被褥,屋内一切纤毫毕现,然而无论时间怎样不停变换,监控画面中的景象却完全固定。
刑从连看了眼王朝,王朝拼命调换着监控角度,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康安也凑了过来,:“老大你们在看什么呀?”
刑从连看到康安就气不打一处来:“滚远点。”他对自己的前下属说。
康安却像是自动过滤他的话,反而凑得更前了点,甚至把他的视线都遮挡住了:“咦老大,这是你们家吗,阳台上的花都快晒死了,这得多久没住人了啊!”
王朝将画面定格在客厅茶几上,然后放大画面。茶几上的水杯仍旧是他们那晚出发去永川前林辰喝过的那杯,桌面蒙尘、花草枯败,很明显林辰根本就没有回过家。
“靠,江潮这个混蛋是不是把我阿辰哥哥留在永川查案了!”王朝扭头问他。
虽然知道这当然是唯一的可能性,而以林辰的个性也很难放弃线索不再追查,但念及他离开时林辰的精神状态,刑从连也跟着生气了。
开什么玩笑,林辰最需要的是充分的休息和完整的心理治疗,继续追查宋声声一案,林辰就是铁打的也要崩溃。
“验证你的猜测。”他对王朝说道。
“永川二局是吧,呵呵。”王朝旋即开始入侵永川二局的监控系统,他们人在国外,更加没有心理负担,王朝的用时也比之前更短,回车键响,图像亮起。
王朝飞速拖放时间轴,果不其然,林辰的身影出现在永川二局的大办公室内。窗外的光线由暗转明再转暗,刑从连数了数时间,足足四十八小时,林辰都没有去睡过觉。
刑从连凝视着林辰,见他安静端坐在电脑前查阅资料,不时举杯抿茶复又放下。刑从连恨不得在那杯水里下点安眠药,让林辰赶紧滚去睡觉。
“老大,你们在看谁啊?”康安的声音再度响起。
刑从连简直有把人踹下吉普车的冲动:“把你的头从我视线前移开。”他一字一句地说。
康安赶忙把头挪开,在那烦人的脑袋移开的瞬间,刑从连看到林辰起身了。
林辰仿佛查阅到了什么东西,他站起身,神情笃定,端着水杯,向另一间办公室内走去。
王朝立即切换监控角度,他看着林辰走进网路监察科,与里面的警员说着什么话,然后那名警员突然来了精神,开始敲击键盘。片刻后,林辰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他猛地一震,甚至连手中的瓷杯也砰然落地。视频只有图像而无声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光从林辰痛苦的神情中刑从连就能猜到他们的新发现必然又和宋声声一案有关。
林辰蹲下身,想要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却又突然将其中一片紧紧握在掌心。他看着鲜血从林辰掌心滴落,看着江潮紧张地拿来医务箱,又看着林辰不以为意地在自己手上倒着消毒水。
林辰脸上露出痛到麻木后反而愈显平静的神情,刑从连稳了稳气息,对王朝说:“能查到那台电脑的文档记录吗,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
“分分钟!”王朝打了个响指,很快调开了其中一份文档,其结果令人震悚,他终于知道林辰失态的原因,美景和相野的杀人动机竟然和
刑从连抬起头,他们坐在吉普车上,此刻恰好与一块aih保险公司巨幅路边广告牌擦身而过。
等他回过头,视频中已经没有林辰的身影。
“老大,还要再看吗?”王朝试探着问道。
“继续。”刑从连说。
“可是我们看什么啊?”
刑从连回忆起最后的画面:“江潮是不是带他出去了?”
“对啊?”
“调永川二院的监控。”
“诶?”
“江潮的夫人是二院的医生,他应该会带林辰去那里缝合伤口。”
王朝将信将疑地调出急诊大楼的画面,但急诊大厅人数众多,要在茫茫人海中分辨林辰的身影非常困难。
“老大你知道江副队的老婆大人是什么科室的吗,他会不会直接带阿辰哥哥去那里缝合伤口呀?”王朝问。
“神经外科。”刑从连答。
王朝点头,伴随画面切换,令人悚然的一幕出现。
神经外科病区的走廊乱作一团,保安围堵在某办公室门口,医生病人神情恐慌,而林辰……
林辰站在走廊角落,他接过江潮递来的配枪,毫不犹豫将□□上膛,他走出画面,走入被保安围堵的办公室内。
“我靠江潮这傻逼为什么把枪给我阿辰哥哥他自己不能上吗!”王朝也激动地无法抑制音量,让随即说道,“我试试看调对楼的摄像头能不能看清这个办公室……”
“谈判。”刑从连这么说道。
他话音未落,画面切换,果然,办公室中正有人手握刀刃挟持着一位女医生,而林辰正反握着枪,一步步走向画面中的挟制者。
因为距离关系,刑从连看不清林辰的面容,可他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电光火石间,林辰果断拔枪射击,鲜血四溅开来,王朝忍不住叫了一声,捂住眼睛。
刑从连却无法移开视线,他睁着眼,眼睁睁看着林辰垂下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转头地走出诊室。
画面再次切回走廊,林辰神情麻木,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在他周围有很多人,赶来处置事件的警察也好、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也罢,走廊里应该非常吵,但在那刻,刑从连很清楚感觉到林辰根本感知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他意识已经完全与躯体分离,如同死去一般。
他就这么看着林辰就这么看着穿过惊恐的人群,被带进一间办公室内。
因为另一间办公室玻璃反光的缘故,他们没办法看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朝想要快进,刑从连却阻止了他。
四周寂静无声,他仿佛经历着漫长的默片,然后画面再次快进,一群医护人员从走廊尽头冲来,办公室大门洞开,林辰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出来。
第172章 五浮09()
林辰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只手垂落担架,另一只手摆在身侧。
刑从连看到他衬衣上被溅射的血迹,心中一紧。那或许是挟持者的血,但也有可能是他受伤后流的血。
担架从监控前闪过的时间很短,王朝眼疾手快截图,放大图像。他们不约而同地仔细观察林辰衬衣上那几团血迹的形状,最终确认应该是后来沾染上的,林辰并没有在办公室里遭到袭击。
刑从连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但他脑海中又闪过诸如积劳成疾、淤积于胸一类的词语,刚才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查病例,看看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刑从连语气太冷淡,坐在副驾驶上的领路人终于察觉到异常,光头的酒吧老板回过头问他们:“我尊贵的客人,何事让你们如此慌张?”
脱离酒吧的部族外戚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伪贵族腔,这或许与安戈多共和国曾经是法国殖民地有一定联系。这种时候,刑从连觉得无论是康安还是前面的光头,甚至是那个疯狂开车的女人都令人非常烦躁,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而把林辰一个人留在了永川。不仅放着案子后续不管,感情的事也说不清楚,现在连林辰都被担架抬了出来。
他淡淡扫了那个多事的光头一眼,酒吧老板悻悻回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林辰的病例很快出现在屏幕中。
“神经衰弱”、“脑供血不足”之类的词汇出现在屏幕中。
诊断说明上很明确写着:病人因过度劳累导致晕厥。
刑从连又看了眼医生的处方,除了“甘露醇”、“倍他司汀”外,医生还开了大剂量镇定安神类药物,足见林辰的精神状态有多差。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医生开了一周的住院单,他想,以江潮的能力应该还不至于让林辰在这一周内再出院折腾。
住院单上标明了病房号,不用他再吩咐,王朝熟门熟路调起了相应楼层的监控录像。
但很可惜,当病区出现,无论王朝怎样调取监控角度,他们都只能看见林辰病房上的门牌,以及病房门内很小一块米色瓷砖区域。白墙把他们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墙上挂着陪护细则,仿佛正在嘲讽着他。
一开始,他们还能看到医护人员出入病房;很快,他们连出入病房的人都看不到了,这说明林辰的病情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
但也只是“应该”而已。
林辰“应该”正在挂水,林辰“应该”缝合了手上的伤口,林辰“应该”睡去、睡着的林辰“应该”神情平静……
所有的“应该”都是推测,无法代替林辰正躺在墙的另一侧,而他现在看不见林辰的事实。
其实他当然知道林辰大概正躺在墙的另一侧接受治疗,也宽慰自己江潮夫人在二院工作,给林辰安排的医护人员包括病房一定不差。但他突然发现,一堵墙比他和林辰间相隔的十万八千里更像天堑,总之烦人得要命。
情绪被堵在胸口,难以纾解。
“烟。”他向康安伸手,对方小心翼翼地把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放在了他手上。
刑从连抽出一支,刚要点火,接着却烦躁地把它揉成一团,扔出了车外。
王朝还转过头,眼巴巴问他:“阿辰哥哥一个人躺着,会不会很无聊?”
“关了吧。”刑从连最后看了眼监控画面,这样说。
就在他们偷窥林辰的时候,四周的沙土不再是灰褐色,吉普车渐渐驶入一片绿色草场,他们即将到达进入达纳地区的最后一站——安戈多共和国的边境城市里瓦尔。
其实相较达纳地区,安戈多共和国已经是相对和平的了。虽然安戈多前总统是位有十八个老婆的孔武有力的男人,但他的儿子,也就是安戈多共和国的现任总统,还算是个野心勃勃一心为人民谋福利的好总统。他不仅致力于倒卖石油,还推行全民医保、免费教育,更注重巩固边防,有力阻止了达纳地区突然想要扩张领地的神经病军阀入侵国土。
望着四周逐渐显现的丰饶牧场和点缀在牛羊群间的法式老木屋,老实说,刑从连也不知道那位喝人血的□□者是怎么生出那么个好儿子的。
突然,吉普车不知因何原因猛然加速,驾驶室传来女人疯狂的笑声。
驾车的女保镖大概是因为进入草场而格外兴奋,刑从连也终于找到一位车技能与王朝媲美的人士。
车速太快,王朝紧张得把电脑重新揣进背包里。
“开慢点,注意安全。”他用高孟语嘱咐道。
但或许是噪音太大,驾驶员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就在这时,刑从连敏锐注意到侧后方有马群正向他们奔袭而来,近百匹马蹄声急如惊雷,又如暴雨。
马群声更激发了驾驶员的野性:“哇~~”女保镖高喊了一声,继续猛踩油门。
“尊贵的客人,不用担心,里瓦尔的牛马从不伤人。”光头大笑着回头宽慰他。
“那右面是什么东西!”刑从连指着右前方高喊,那里出现了一头野牛,正在向他们疯狂冲来。
“快刹车!”酒吧老板脸色大变,女保镖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但后方是奔马,前方又是野牛,她情急之下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吉普车堪堪避过马群,副驾驶的位置却被野牛擦过。
吉普车用力颠簸,刑从连猛地撞在车窗上。他眼角余光看见康安飞了出去,王朝也一头撞上了前排座位。
一阵天旋地转,马蹄声渐渐远去,周围终于恢复了安静。
刑从连揉着脖子睁开眼,向身旁看去,王朝双眼紧闭,已经失去意识。
刑从连赶忙检查了下,发现他有轻微脑震荡迹象,但大体无碍。
康安皮糙肉厚,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已经自己爬起来了,朝吉普车走来。
副驾驶位置上,光头酒吧老板靠近车门的手软软垂下,手臂血流不止,显然被野牛撞得不轻,此刻正在哼哼唧唧。
而伤势最重的还是驾驶室的女保镖,卡纳恰尔一头撞上挡风玻璃,刑从连将王朝放平在座椅上,下车检查女保镖,她脉搏微弱,满脸是血。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刑从连问副驾驶的酒吧老板。
“没有医院,但我好像记得……远。”
刑从连给女保镖和王朝做了简单的固定,坐进了驾驶室。车头一摆,向着酒吧老板指引的方向出发了。
……
林辰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准确地说,在睁眼前,他对晕倒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句想要回家,然后就眼前一黑,事实证明心想事成这种事在他身上只有反向效果。
手背上传来点滴进入静脉的冰凉感,他微微睁眼,环视四周。果然,他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身上也换了病号服,虽然消毒水的气味非常刺鼻,但也实在比血腥味好上太多了。
老实说,击毙一个嫌犯就让他晕倒,这事说出去有些丢人。
林辰挪动了下另一只手,等他抬手才发现,他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动起来都很艰难。
不过他确实不想再躺下去了,他艰难伸手,摸向床头的求助铃。
很快,一位小护士匆匆赶到。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护士小姐有点紧张地检查着。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辰问。
护士小姐愣住了,她张开嘴就想数落他,但突然又想起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匆匆跑开了。
不多时,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美丽女士踏入病房。
江夫人在他床头坐下。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林辰说着,想靠坐起来,“但我确实想要回家。”
听他这么说,江夫人居然翻了个白眼,拿出了主任医生训斥病人的作风:“如果不是老江说你没女朋友,我现在还以为你失恋了。”
林辰正靠坐到一半,突然间顿在了。他记起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最好的医生一眼就能看出病人心态。这话并不绝对,但放在江夫人身上却似乎中了。
“我现在的感情状态比失恋更微妙一点。”林辰说。
“我一点也不关心。”江夫人残酷地道,她站起身,强行把他按回被子里。
林辰很无奈地重新躺平:“我刚才似乎救了您的命,您能对我稍微温柔些吗?”
“我天天在救死扶伤,也从没挟恩图报过。”
林辰叹了口气,决定认输。
“好好躺一个礼拜,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江夫人警告他。
“我现在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干躺在病房里很不利于康复。”
“意思是一个人躺着很闷对吧?”
林辰点了点头。
“我陪你聊天。”江夫人干脆地道,“说说你的感情问题吧。”
“您不用坐诊吗?”林辰终于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他苦笑着问。
“我今天没排班,手术上午就做完了。”江夫人双腿交叠,靠在床头柜上,用非常八卦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很期待他说的“感情问题”。
林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开始搜肠刮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