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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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从连一时被反驳得说不出话,他顿了顿,然后调整了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那你知道,刚才你吃米线的那家商场,是谁开的吗?”
“我管谁开的,我吃个米线而已,还用管商场谁家开的,就像我吃鸡蛋还用管生蛋的鸡是谁养的吗?”王朝理直气壮地说道,且逻辑非常正确。
“哦,那商场可是你亲爱的黄泽哥哥家开的。”刑从连把手插入口袋,很潇洒地说着,然后他擦过少年的肩膀,继续向前走。
王朝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靠,黄泽大傻逼!”
他三步并作两步,重重一巴掌拍在刑从连背上,“不许再黄泽大傻逼前面加亲爱的三个字,还有老大你怎么不早说,我要吐了!”
“是你阿辰哥哥瞒着我们啊。”刑从连被他拍得几欲吐血,弯下腰假装重病,咳了两声。
“阿辰你怎么不早说!”
林辰看着反应天崩地裂的两人,很无奈地说:“好像,被黄泽天天苦大仇深恨着的人是我吧?”
“不不不,像黄泽这种大傻逼人人得而诛之!”
“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刑从连也符合道。
“阿辰你不知道,我们可是费了很大劲才把黄泽大傻逼赶走的,你是不知道啊,老大这个心机狗他让我把黄泽……”王朝话音未落,就被刑从连瞪了一眼,他甚至无需动手,王朝就乖乖闭嘴。
林辰的目光从两人讳莫如深的脸上逡巡而过,这里面显然有什么猫腻。
想起当日他也问过刑从连,为什么黄泽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那时刑从连的回答好像是说,黄泽良心发现?
可哪有什么天上掉下来的“良心发现”啊……
“哎呀呀,我们说说什么时候去借书啊,阿辰我们什么时候去图书馆啊?”
见他不说话,王朝跳出来,生硬地扯开话题。
虽然有事被瞒着的感觉并不好,可这两人反应实在出乎意料的可爱,更何况,又有多少朋友能真得和你同仇敌忾甚至偷偷替你解决烦人的问题呢?
真是,非常感谢。
林辰看了看沐浴在明亮月光中的两人,并没有深究。
“明天去?”他问王朝。
“明天不行,我们要加班!”
“周六不休息吗?”
“说起来,老大我们明天加班是不是也要怪黄泽大傻逼家商场开业?”
刑从连摸了摸下巴:“好像确实得怪他们。”
“怎么了?”
“明天安生国际开业,周围几个局的都抽调了一些警力过去维持现场秩序,所以我们就得全员上班,以防市里发生一些紧急情况无人支援。”
“真是不巧。”
“确实啊。”刑从连感慨道。
……
怎么说呢,该发生的事情,必然会以各种形式发生着。
那天夜里睡觉前,他正在铺床,突然听见洗手间里传出王朝的惨叫声。
他推门出去时,刑从连已经踹开洗手间大门。
只见王朝正蹲在马桶前,捧着牙刷,泫然欲泣。
“哥,你又怎么了?”刑从连很不耐烦地问。
“我的牙刷……我的牙刷怎么变这样了!”
王朝高举着一只绿色的、刷柄是小青蛙形状的儿童牙刷呼嚎道。
林辰有些讶异,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我逛超市觉得这支牙刷可爱,就给你换了。”
“不……阿辰哥哥……不……”少年的姿势已经从蹲变为趴,非常忧伤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林辰皱眉,看了眼刑从连,很想说你带的小弟到底是什么星座,这么龟毛。
“双鱼,上升处女座。”
未等他问,刑从连就很自觉地回答。
“你那支牙刷的刷毛已经秃了,所以我就给你换了。”他解释道。
“我那支牙刷是麻吉的,大宏景没专柜所以我一直没有换,我的麻吉啊!”
王朝还在伤心,刑从连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一支牙刷而已,男子汉大丈夫用牙刷还这么讲究。”
“可是老大我从小就用麻吉啊!”
“哦,那你从今天起可以换了。”见他还是不起来,刑从连踢了踢他的屁股,说:“当时你自己说18岁要独立所以滚出去一个人住,现在让你回来啃老已经大发慈悲,你阿辰哥哥给你换个牙刷是好心,你还挑三拣四。”
“不,这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了。”林辰打断了他,“麻吉好像在宏景新开了专柜,我明天给你去买一支吧?”
“真的可以吗?”
听见这话,王朝迅速原地满血复活,“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哥你不看时间吗,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哪家商场还开着?”刑从连又踢了踢王朝的屁股,然后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对他说:“新开的麻吉专柜,不会是安生国际那家吧?”
“是啊,怎么了?”
“不行不行,黄泽这个大傻逼不行!”王朝又在地上喊道。
听见这话,刑从连很镇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只是商场而已,里面开着的店家和黄泽本人没关系。”
“可万一沾上黄泽的傻逼气息呢!”
“你还要不要?”林辰低头问。
“要,阿辰哥哥求求你。”王朝有气无力地答道。
第93章 四声05()
休息日加班,当然是非常痛苦的事,正常人的生物钟很难克服这种痛苦。
所以刑从连早晨起床时,很明显听见住在他隔壁那位小同事的全部电子设备都在鸣响。
摇滚乐、电子音、游戏配乐,竟然还有锯木头的声音……
为什么在锯木头?
他趿着拖鞋从走出房门,正准备踹门,却见他的另一位同事站在那扇门板前,手指蜷起,举在半空,似乎在思考什么。
“敲不开门?”他问。
“不,我还没有敲。”对方这么说。
“为什么?”
“只是觉得敲门没有什么意义。”林辰收起手,这么回答他。
“有道理啊。”刑从连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那他扇崭新的木门,觉得似乎踹开也并不划算,门内的铃声沸反盈天,可里面的人却没有任何起床的动静。
“反正迟到也扣得不是我的工资吧?”他问。
“确实。”
“那去吃早饭?”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林辰齐整的衣衫,问。
“好。”林辰答。
所谓去吃早饭,当然是出门去吃。
像颜家巷这样的老街老巷,纵然被整改过,但在一些支系巷落深处,还是有不少出名的小吃店,有些小吃店甚至传了好几代,至今仍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清晨碧空如洗。
他刷完牙洗完脸,发现林辰已经换好鞋在门口等他。
林辰生活习惯很好,或许是曾经做过宿管,他每天雷打不动六点钟起床,有任务时就早起和他分析案情,没事就顺手整理卷宗,总之非常不爱睡懒觉。
不过自律的单身狗,大概都这么过日子。
“今天去哪家?”
他走到门口,把大门带上,听见林辰站在屋檐下这么问他。
“吃早餐这件事,还是林顾问比较有发言权啊。”他回答道。
又要回到先前讲过的,林辰的口味一直很好,虽然对午饭和晚饭都没有任何要求,可他对早餐却挑剔得吓人,稍不合口味就皱眉不说话,这让刑从连一度不敢再带他去吃早餐。
不过,作为早餐的忠实粉丝和每天固定早期人士,在林辰把颜家巷附近两公里的早餐店都尝过一遍以后,他就再没有带林辰吃早餐的烦恼了,因为带路的人已经换了。
“吃点清淡的?”
林辰边走边这么问他。
“你定你定,听你的。”
“好,还是陆家巷口那家饼店?”
走了没几步,他们经过一家画廊门口,林辰同正蹲在门口刷牙的某位不羁画家点头致意,然后很随意地回头看着他说,“王朝很喜欢那家的豆浆。”
“那家的豆浆确实口味不错,不过为什么给小鬼带?”
“否则我们走那么远干嘛?”
“我还以为你是想和我早起散步啊林顾问。”
“这确实也是理由之一。”林辰答道。
虽然明显是在逗趣和开玩笑,可听见他的回答,刑从连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昨夜一场春雨,今日街巷齐整明亮,连一侧的河水都清澈碧绿许多,这才是宁静安逸,又不会让人觉得碌碌无为的生活啊。
“你等会儿真要去商场给小鬼买牙刷?”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毕竟确实是我没有征得他同意,就动了他的私人物品。”林辰说。
“可你说他为什么会纠结一支牙刷,这算是恋物癖吗?”
“恋物癖倒不至于,大概是那样东西能让它有特殊的安全感,或是纯粹的习惯。”
“没什么大问题?”
“我暂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说着说着,他们又看见前面有老人牵着家里的大黄狗出来散步。
那大概是条品种不那么纯正的金毛,并且年纪也大了,正懒洋洋地赖在河边一棵下,任老人怎么拖都不肯定走。
他打了个哈欠,只见林辰快走了几步,和老人打了招呼以后,伸手挠了挠那条大黄狗的下巴。
“你有想过,退休以后要干什么吗?”见林辰蹲在树下,很高兴地抚摸着那条大黄狗,刑从连忽然就很想问一问林辰这个问题。
“对于我这样的命不是很好的人来说,先努力活到退休比较重要吧?”
林辰说那句话时,神色坦然,甚至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顾问,我发现你很悲观啊。”
大概还是跟周围的环境有关。
在那个时刻,在那颗柳树下,他听着流水和大黄狗的喘息声,望着他的好友兼同事因朝阳而显得平静淡然的面容。他忽然很想问他一句,你这么悲观,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活着这件事都失去了理所当然的感觉?
曾经发生了什么?
现在你为什么还坚持活着?
不过,那种念头也是转瞬而逝,好像是因为那时林辰站了起来,回答了他关于“退休”的问题。
林辰说:“其实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是我最理想的退休生活。”
“就算每天都生活在案子和案子里?”他觉得很有趣,所以又问道。
“说起来,哪怕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和世界毕竟不和平。”说话间,他们已经转过弯,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油条香气,前方小巷口已经排着不少人,林辰眯着眼,像是闻了闻空气里的香味,然后说,“所以该发生的案子总会发生,该轮到我处理的事情总要去处理,该命不好撞上的事情也一定会撞上,退休不退休都一样。”
刑从连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是在怪命运这个玩意啊!”
“因为人生太苦啊,不怪命就要怪自己,怪自己心理容易出问题,所以还是怪命。”
心理学家总是有很奇特又很有道理的自我调适理论,刑从连点了点头,陪他跟着队伍又向前挪了两步。
饼店的队伍看上去很长,但排起来却快,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林辰熟门熟路的付了十二块钱,饼店老板看林辰一眼,问:“还老样子?”
“对啊,麻烦了。”
他们对话非常熟稔,老板的动作就更熟稔了。
很快,三份早餐递了过来,油条大饼豆浆各一,还各配了一个麻球。
刑从连忽然想起,有时他早晨也没爬起床,偶尔洗刷完就能在餐桌上看见同样的配置,虽然有时林辰也会买点别的早餐,但这四样的比例最高,所以啊,看来王朝想吃什么的,大概也是个借口。
他正这么想着,却看见林辰提着东西坐进了店里。
老实说,那家早餐店充斥着炸油条的油烟味,并且非常浓重,所以真正坐在里面吃东西的人真的不多,毕竟哪有这么多人会有闲心坐在店里,安安稳稳吃个早餐呢?
当然,除了那些对早餐特别有追求的人之外。
刑从连提着袋子,在他对面坐下,很无奈地把吸管□□豆浆里,感慨道:“林顾问你确实对早餐很有追求啊。”
“因为早餐吃好,一天心情才会好。”
“这是非常老年人的论调啊,我们年轻人一般都不吃早餐。”
听他这么说,林辰顿了顿,然后用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问:“既然刑队长觉得自己很年轻,为什么刚才还要问退休的问题?”
刑从连听见这个问题,非常意外地又看了林辰一眼。
林辰正很安静地撕开油条,他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意问个很普通的问题。
哎,这洞察人心的水平也太高了,说话间一不小心就会被看个对穿。
“我就是想和林顾问交流下人生观点,增进友谊。”他说。
“那交流的结果呢?”
“咦,这么巧,我也觉得。”
“觉得什么?”
“我也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是我最理想的退休生活。”
……
太平淡的退休生活,会让人觉得人生已经没了盼头,而每天读书喝茶下棋遛狗的日子他也过不来。
那么每天上个班,偶尔处理一些社会罪恶问题,实现一下人生价值,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那天,他最终还是没有捎王朝上班,毕竟不能总是宠着孩子,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并承担自己的人生责任。
他觉得在这方面,他真是和林辰很有共鸣。
所以当王朝赶到警局时,已经差不多要上午十点了。
他刚从局长办公室喝茶出来,眼见王朝小朋友心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对着指纹机一阵摸索,最终很绝望地嗷地一声差点没昏过去。
看起来,他出门以后,林辰还真没叫王朝起床。
啧,实在太狠得下心了啊。
“老大,你太过分了!”
见他捧着茶杯走进办公室,王朝扔下书包就飞扑过来,拽着他的领子痛斥道,“你知道早晨227路有多挤吗中山大道有多堵吗你为什么不叫我!”
“小王同志啊,您这不能怪我啊,毕竟你上司我要养家糊口,所以必须全勤打卡啊。”
“你要全勤打卡和不叫我起床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逻辑见长啊。”看着王朝因为赶路而涨得通红的面孔,刑从连只觉得心情大好,他喝了口热茶,说,“我和你阿辰哥哥一致认为,像你这样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应该多睡觉啊。”
“我阿辰哥哥才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王朝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已经冷得彻彻底底的大饼油条和麻团,怒道,“我阿辰哥哥还在桌上给我留了早餐。”
“那是你太不了解他啊……”他说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滚滚滚!”
说话间,王朝打掉了他的手,有两位巡逻的警员刚走进门,他们见王朝在打卡机边生气,瞬间猜到发生了什么。
“小王同志又迟到了啊,你们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一人拍了拍王朝的肩。
“老耿你说的不对,应该说年轻人就是需要睡眠,像我这样年纪大了,想睡都睡不着咯!”另一人应和着。
王朝于是更生气了。
刑从连很满意地和两位非常帮忙的同事打了个招呼,问他们:“今天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啊,我们这块能有什么事儿,但我看cbd那块够呛。”
想起很不安生的安生国际商城,刑从连皱了皱眉,又问:“怎么够呛了?”
“不是它们开业典礼搞的什么明星粉丝见面会嘛,据说现场人流远远超出预期……”
“怎么会超出预期,不是每次集会的人数都要提前预估然后审批的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在车上听了一鳞半爪的,好像那块在请求支援,但暂时也还请求不到咱这儿就是了。”
刑从连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转过身,王朝已经在打卡机边站直身,脸色瞬间由红转青。
看到这脸色,他就知道了大概,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道:“你出门的时候,遇见林辰了吗?”
“我,阿辰……”王朝有些说不出话来。
“慢慢说,想清楚了说。”
“阿辰和我一起出的门,他说是要去给我买牙刷,我出门时九点一刻,现在九点五十,从我们家走到安生国际要小二十分钟,阿辰他这会儿说不定就在商场里。”王朝很紧张地问,“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老大!”
第94章 四声06()
接到刑从连电话时,林辰正蹲在货架前,检索着一整排牙刷。
楼下大厅是沸反盈天的舞曲声,似乎还有dj在专门调音,电子音混合着粉丝们的尖叫听起来很有气势,以至于让他纵然隔着两层楼,都不是很能听见电话里刑从连在说什么。
“你还好吗?”
刑从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
那么这句“你还好吗”,想来应该不是日常的问候,听刑从连的话语中的意思,显然在担心他可能会不好。
“暂时还可以,出了什么事吗?”
他边回答,边仔细研究货架里挂着的牙刷们。
麻吉不愧是小资最爱的日用品牌,连牙刷都令人眼花缭乱。
眼前的一排牙刷刷头尺码不同,甚至还区分刷毛软硬度,他拿起每款牙刷的标签,仔细从头到尾看完,发现己无从选择了,王朝还真是上升处女的孩子,真是麻烦。
“是这样,我们有同事刚巡逻回来,听说商场人流超标了,现场情况有危险吗?”
“我二十分钟前进的商场,既然我能走进来,人流量应该还没有达到严重超标的级别,危险应该还说不上,但现场人确实非常多。”
“没什么可疑情况吗?”刑从连又问了一句。
闻言,林辰从货架前站起,透过落地窗,向店外看去。
从他的位置看去,能看见三楼走廊的扶手边围着不少人,并且似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流向扶手边走去。
因为人越来越多,几乎组成了一道密集的人墙,他的视线几乎完全被人墙遮挡,令他只能隐约看见一楼大厅那颗椰子树顶端的绿色树冠。
望着树冠下悬挂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