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六宫-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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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徐熏已然带了哭腔,眼底也有水光。
雁回跪下了,坚决无比:”奴婢是冤枉的!主子明鉴!“
雁回抬头看着刘恩,双目灼灼:”我根本就不认得这个箱子,更不知我屋里还有银子!我在宫中,素日如何需要花销?又何必去赚这样的银子?“
雁回在替自己辩解,倒是说得也有条有理。有根有据。
”雁回姑娘跟我走一趟罢?“刘恩倒是一句话没多说,只是如此说了这么一句。许是看在徐熏面上,更是客客气气的。
至于刘恩让雁回跟他走,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其实也不言而喻了。待罪之身,纵然没有最终定罪,可是也是要先被关押起来的。不仅如此,一番审问也是逃不了的,纵然雁回是个姑娘家,只怕也是一样的会被用刑。
第810章 惊变()
刘恩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杨云溪心知肚明,却是也没开口说任何的话。这件事情总归要查明的,摆明了雁回有嫌疑,若要她因为徐熏的缘故就故意放任雁回,她却也是做不到。不管怎么说,毕竟被害的是她,是她的女儿。她在这件事情上,是比谁都更想要弄清楚的。
徐熏却是有些不愿意,看着刘恩冷冷道:“想要从我这里带人走,也该先问过我愿意不愿意才是。雁回何罪之有?纵是怀疑,也没那个带着人走的道理罢?”
刘恩一笑:“这件事情也是公事公办,这个惠妃娘娘却是没必要多说的。”
“公事公办?”徐熏显然是铁了心:“你若拿出证据,我就让她跟你走。了若你拿不出证据来,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了。“
刘恩有些为难:”惠妃娘娘又何必为难我们呢?“
徐熏只是看了一眼雁回,便是执意道:”雁回既说了她冤枉,那么我是相信她的。“
雁回说自己是冤枉的,徐熏便是这般回护。
杨云溪有些动容,可是却还是没开口。这件事情上,她却是真不愿说什么。她敬重这份主仆情谊,也为徐熏动容。可是,她却也是做娘的人。这一次设计的人,直接算计了她两个孩子,她若是还这般心软,她都没脸面回去见小虫儿。
杨云溪不开口,徐熏越发失望。
刘恩的态度也是强势了许多,更是抬出了朱礼来:“殿下让微臣查明此事儿,惠妃娘娘又何必如此阻拦?若雁回真是无辜,微臣自然是不会冤枉与她。惠妃娘娘竟可放心。”
刘恩这话的意思还有点儿隐晦的提醒:惠妃你这样百般阻挠,莫非是想要阻拦我们查出真相?
至于为何要阻拦,那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徐熏几乎气得目赤欲裂:“刘恩!你竟然搬出皇上压我!”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只得起身:“此事我也不欲多言,徐熏,我虽敬重你和雁回,可是此事儿本身牵扯到了我和小虫儿,我心中便是失了偏颇,所以此事儿我只能不插手不多言。我便是先回避一二罢。”
刘恩必然不会这么放过雁回,也不可能不再继续查这件事情,所以杨云溪其实过问不过问插手不插手这件事情,都是可以的。
徐熏抿了抿唇,到底没对杨云溪说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目光中的失望却是更加明显:杨云溪一句话,比起朱礼的话说不得更加管用也不一定。
徐熏虽然很想杨云溪帮着说句好话,可是事实上她也很清楚,杨云溪是怎么也不可能说这话的。所以纵然失望,倒是也都心里理解就是了。
杨云溪说完这话也没多留,当下便是直接往外走去。
然而她刚出了徐熏的院子,就猛然听见后头一阵骚动和惊叫。待到她回过头去,却见雁回竟然是朝着她冲了过来。
杨云溪吓了一跳。
宫女染心更是忙不迭的挡在了杨云溪跟前,准备万一雁回真要对杨云溪做什么,那么她也好护着杨云溪不是?
杨云溪自己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手更是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整个人都是紧绷了,死死的盯着雁回,准备着闪躲。
然而事情却是出人意料。就在雁回冲到了杨云溪跟前的时候,雁回却是大声喊道:“此事儿奴婢冤枉!贵妃娘娘明鉴!我家主子更是被人算计陷害!如今我百口莫辩,唯有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说完这话,雁回便是发了狠的往身后冲去,“碰”的一声撞在了宫殿的大门柱子上。
杨云溪只觉得那一声“碰”的碰撞声,仿佛是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心上,登时就是让她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震颤了一下。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徐熏此时也终于追了出来,可以说她几乎是看着雁回就这么一头碰在了柱子上的。
“雁回!”徐熏惊叫一声,顾不得形象什么的,直接就扑上去一把扶住了软软倒下来的雁回。
柱子上已然是清晰的一条血痕。这是雁回碰上去软软往下滑的时候蹭出来的。而再看雁回,可见她也是真的花了十足的力气碰上去的,额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就是整张脸上也都是汩汩的鲜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甚至更有几分狰狞可怖的样子了。
雁回此时大约也是晕眩得厉害,好半晌才破碎出声:“主子别难过。”
然而雁回这话一出,徐熏却是蓦然哭了出来,徐熏搂着雁回,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雁回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怎么——”
雁回却是已经扭头在人群中寻找杨云溪了,待到看见了一脸惊惧的杨云溪后,雁回便是竭力扬声喊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杨云溪此时却是根本还没回过神来。从方才雁回追出来,到如今雁回一头撞上柱子,根本也没过去多少时间。短到根本就容不得人反应过来。
雁回这么喊了几嗓子,最后气息便是渐渐微弱下去。
徐熏用帕子捂着雁回额头上的伤口,死死的按着却还是按不住,那血跟水似的一直不停往外涌,帕子很快都是湿透了。而且,雁回的精气神也仿佛随着这些血的流失而都从身体里散出去了。
“太医!太医呢!”看着雁回闭上眼睛,徐熏便是哭着大喊起来,声音里也好,还是面上也好,整个儿都是绝望。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看着这个阵仗,大家都明白雁回这是救不回来了。
杨云溪回过神来,看着徐熏那副样子,便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她本想劝一下徐熏的,谁知一张口却是闻见了一股子血腥味。毕竟雁回流了那么多血,此时能闻到这个味道也不奇怪。
不过也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心里的缘故,杨云溪此时一闻见这个味道,却是整个人都是受不住了。胃里陡然翻腾起来,她受不住,猛然就俯身干呕起来。
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杨云溪只觉得自己肚子里在翻江倒海。然而什么都吐不出来,这种滋味更是煎熬。
许是动作太猛烈,杨云溪最后只觉得一阵晕眩,便是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第811章 惊悸()
杨云溪做了个梦,梦里一片腥红蔓延,简直就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难缠和无法摆脱。杨云溪莫名惊惧,一退再退,到底最后是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腥红,杨云溪心中一片惊惧,挣扎着想要退,可是哪里还有退路?最后无路可走,杨云溪便是惊叫了一声。模模糊糊之中,她自己也不记得叫了什么了。
不过这一声却似出奇的好用。
“阿梓。”梦里杨云溪听见有人这么低柔的叫了一声,然后她便是觉得漫天腥红都是退去了。
杨云溪挣扎着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她就看见了朱礼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盯着她瞧。口中可不是正在温柔的唤:“阿梓。”
杨云溪心神陡然一松,只觉得浑身都是瘫软了下来,软绵绵的竟是用不出一点力气来。
看见杨云溪醒过来,朱礼也是松了一口气,声音却是越发的轻柔了:“阿梓,你感觉如何?”
杨云溪下意识的想要将梦境说与朱礼听,不过刚一开口还没发出声音,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雁回……以死明志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雁回她怎么样了?“
朱礼神色一顿,最后却是避重就轻故意岔开了话题:”太医在外头候着,让他进来诊脉看看罢?“
朱礼这般的态度,倒是让杨云溪一下子就明白了雁回的结果。怕是死了罢?也是,那般狠命的撞上去,如何还能活命?
”那徐熏呢?“杨云溪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就只如此干涩的这般问了一句。
朱礼这次倒是没沉默:”在她宫里呢。墩儿吓着了,我让她看着墩儿呢。“
杨云溪一怔,倒是来不及问徐熏是不是对雁回的死心中埋怨,便是先问了墩儿:”怎么好好的就吓到了?“话音刚落,杨云溪自己倒是反应过来了。
被吓到了,被什么吓到了?徐熏那边,也就发生了一件事情能将人吓到。那就是雁回这次的事儿。
心头微微一颤,杨云溪只觉得有些错愕:”墩儿的奶娘是做什么的?怎么的叫墩儿看见了这样的事儿!“
杨云溪又惊又怒,倒是让朱礼忍不住的苦笑了起来:“你先问问自己的情况罢,倒是操心起别人来。你可知道这般的却是将人吓坏了?你纵不在意你自己,也该想想肚子里那一个才是。”
杨云溪被朱礼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紧张起来了。忙伸手摸了摸肚子,又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事儿这才舒了一口气。
”没事儿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到底杨云溪还是问了一句。
朱礼叹了一口气,有些气恼的捏了杨云溪的手掌一把:”说起这个事儿,你却是太不小心了些。这样的事情,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倒是没得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且若是当时那宫女起了什么报复的心思,你又当如何?就算对方没那个心思,你这般,难道又好了?真真是叫人半点也放心不得。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这般思虑不周全?“
朱礼这话说得颇重。而且说句实话,朱礼还从未曾对杨云溪这样说过话。
杨云溪被说得有些心虚,又有些恼羞成怒,便是瞪了朱礼一眼,拉起被子心虚的盖住自己的下巴,抿着唇轻声辩解:“我哪里知道会如此——当时也不过是想过去问问徐熏……”
“这事儿自然有刘恩去办,你操心什么?”朱礼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而且你这般过去,徐熏怎么也不会痛快的。你又何必惹了自己也跟着不痛快?”
朱礼这话说得很对,却是让杨云溪无话可辩了。
“你素日里都是聪慧明白不过,这次怎么就偏偏犯了糊涂?”朱礼看着杨云溪这般样子,本来都舍不得再说重话了。可是想着当时自己过来时候的情形,以及方才杨云溪没醒来时说的梦话,最后朱礼到底是又硬了心肠。
被朱礼这样一说,杨云溪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低声缓缓道:”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是做得到做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就是因为心头太过在意,所以她才会忍耐不住。
只是现在看来,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到底也是她有责任的。
杨云溪抿了抿唇,心里倒是真有点后悔。她虽想查清楚事情,闹个清楚明白,可是她也没想过冤枉了谁,更没想过这样让徐熏难过。雁回与徐熏,就好比是青釉兰笙之于她。
失去青釉的时候她心里多难受,此时徐熏心里必然就有多难受。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多想?”朱礼叹了一口气,替杨云溪掖了掖被子:“这件事情,我叫刘恩彻查了。不管是不是那宫人参合了,总会弄个清楚明白。这事儿也不怪你。你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胎才是。“
说完这话,也不容杨云溪再多想,朱礼就叫人送了药进来:”这是安神的,太医说你惊悸过度,还是用点药更妥当。不然气血浮动影响了胎气就不好了。“
朱礼都这样说了,杨云溪自然也不会再反对,当下便是伸手去接那药碗。
朱礼却是不让她动,执意要亲自喂。杨云溪扭捏了一下,到底还是乖乖的配合了。这回她也清楚,是真吓到了朱礼了。别说朱礼,就是她自己也有点儿吓到了。
安神的药都不大苦,只是一闻见了那药味,也不知怎么的杨云溪只觉得一下子就翻江倒海起来,登时就变了脸色,匆匆推开那药,趴在床边就开始干呕起来。
药泼了一被褥,不少更是泼到了朱礼袖子上,朱礼却是顾不上,只是忙去替杨云溪顺气,语气也是急躁起来:”这是怎么了?“说完想起来什么,又一叠声的连忙i叫太医。
太医匆匆进来,一见了杨云溪这般阵仗,倒是也吓得不轻,忙就给杨云溪诊脉。
杨云溪自然还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嘴里发苦得厉害。
朱礼亲自倒了一杯水,杨云溪漱了口,这才道:”闻着药味心里难受,快叫人换了褥子。“
太医诊了一阵子,迟疑着下了定论:”许是孕吐。“
第812章 错综()
杨云溪之前还以为这次没什么反应,倒是还颇有些开心。
谁知如今反应一来,倒是真折磨得她怎么都安生不了。药味闻着要吐,油味儿闻着要吐,还有稍微强一些的味道,同样也是一样的吐。总之,真真儿是吐了个天翻地覆的。
吃什么吐什么也罢了,关键是闻着饭菜味儿就想吐,她哪里还有什么可吐的?最后吐出来的,便是黄胆水了。若不是白粥还能吃一些,只怕如今连起身的力气都是没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杨云溪倒是连过问之前雁回那件事情的精神也没了。
同样没心思过问此事儿的还有徐熏。雁回没了,墩儿受了惊吓发热不止,她****守在墩儿身边,又要操心着雁回的丧事,倒是腾不出半点心思来过问别的了。
而且哀默大于心死,雁回人都没了,她再咬着这个事儿也是没什么用处。索性懒怠再问,横竖总归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徐熏同样没心思的,还有后宫的宫务。事实上,那日雁回人没了之后,徐熏就发了狠将印章和账本都退了回来,那意思在明显不过,她着是要撂挑子了。
朱礼叫王顺将东西收了,转头却是交给了云姑姑,叫云姑姑先帮着管着,又下了死命封口,叫人不许将此事儿告诉了杨云溪。所以这件事情杨云溪倒是还不知,否则的话,只怕是又要多想了。
只是云姑姑虽是宫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能力也是不错,可是到底也不过是个宫人罢了。再怎么有地位,那肯定也和正经主子是不能比的。所以,李太后便是在这日请了朱礼过去。
朱礼过去之前,倒是已经料到了是什么事儿,所以再李太后问起了杨云溪身子情况的时候,朱礼便是直接道:”孕吐有些严重,怕是暂时不能够管理宫务了。“
李太后皱了皱眉头:”好好的怎么倒是突然孕吐得这般严重起来?我恍惚听说,贵妃她逼死了惠妃的一个宫人?可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李太后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倒是叫人发笑。
不过朱礼却是没笑,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确是如此的。宫中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所以这些事儿,他同样没敢叫杨云溪知晓,就怕杨云溪听了坏了心情。到时候更加难受。
可是李太后这会子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倒是有点儿要坐实了这个事儿的意思。
这事儿真坐实了,以后杨云溪的名声便是可想而知到底会有多难听了。
朱礼微微眯了眯眼睛,对李太后道:”母后怎么也听信了这样的话了?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哦?我只道是空穴来风必定有因,却不知什么叫无稽之谈。众人都这般说,我难免也就这般相信了。“李太后笑了笑,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人云亦云。“朱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母后什么时候也开始这般了?“
倒是李太后先承受不住了:“好了,不提这个事儿了,咱们先来说说另外一件事情才是。宫务这个,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真还让宫人管十个月?”
李太后好言好语的,倒像是只询问一句。
不过以朱礼对李太后的了解,自然很清楚李太后绝不是单纯的问一问罢了。
朱礼目光深了几分,却是只当没想那么多,笑着道:“自然也不能如此,如今也不过是暂时罢了。等到找到合适的人选,自然也就叫旁人管着了。”
李太后笑了笑,似打趣一般的道:“这么说来,那就断然不会是一找就找了十个月罢?”
朱礼微微一笑:“自然是不会。不过,若是母后有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与朕推荐一二。”
面对朱礼似乎洞悉一切又浑不在意的摸样,李太后抿了抿唇,倒是心里忽然就有点心虚起来。所以犹豫了一下,李太后到底言道:“我有什么可推荐的?不过是看皇上你的意思罢了。皇上觉得好,那必是好的。我也不过白问一句,就怕皇上疏忽了而已。“
”原来母后没什么人要推荐。“朱礼轻笑了一下,神色也是和煦了许多:”我只当母后是有人选要给朕推荐一二呢。”
李太后笑了一笑,又说起了别的岔开了话题。
从李太后那儿出来,朱礼却是沉了脸色:”去,看看谁来给太后请过安,太后是听谁嚼了舌头!“
李太后一些小动作,他都是可以忍的。可是有些事情,那却是绝不能忍的。比如,李太后想动杨云溪。
这个权,一旦交出去了,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回来的。眼下到杨云溪生产至少还有七个月时间,再算上坐月子这些,说是一年也不为过。一年下来,也不知宫里会发生多少变化,又能生出多少事端。
所以,但凡是可能和杨云溪不对付的,他却是都不信任。这也是为何他迟迟没有将管宫的权力交出去的缘故。否则,秦沁难道不可以?想来秦沁为了讨好他,那却也是半点都不会马虎的。而且秦沁只养着一个阿媛,更不必担心秦沁会因为利益对杨云溪下手。
可是为何不交给秦沁?无非是因为秦沁有前科,而且和杨云溪诸多过节。虽说看着那些过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