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六宫-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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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躺在床上，神情目楞呆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神魂一般。连昭平公主进去，她也没有觉察，兀自的发着呆，就那么躺着，仿佛是在等着自己油尽灯枯那一刻，又仿佛是在等着某些噩耗。
昭平公主在床边坐了下来，而后叹了一口气，唤道：”母后。“
李太后动了动，眼神也是有了一些焦距，不过看了一眼昭平公主后，她便是又将目光收回去了。虽然没继续发呆，可是却也是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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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 拒绝（）
昭平公主看着李太后这般，倒是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声却是苍凉：”母后这个时候这般姿态，又是做给谁看呢？是指望大郎动了怜悯之心，还是指望四郎迷途知返？“
李太后似乎被这话哽住了，好半晌皱眉道：”昭平，那是你弟弟。“
”是啊，我弟弟害死我丈夫，让我成了寡妇。“昭平公主笑了一笑，无悲无喜，可是语气却是略有些讥讽：”若是弟弟都是如此，那我倒是宁可没有这个弟弟。大郎是弟弟，四郎是弟弟，可是两个弟弟却是如此截然不同——“
微微顿了顿，她就这么看着李太后：“母后，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您和四郎决心要去争夺那个位置的？是不是当初皇祖父还在的时候——“
李太后抿了抿唇，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只是却是什么也没说。
昭平公主看着李太后这般神色，倒是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说对了。当下她便是蹙眉，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这……那个时候，母后为何会这般？那时候，母后想来还不知道大郎的身世……大郎那般孝顺，母后如何忍心？“
”是，我不知道。“李太后终于是开了口，只是却是苦笑了一下，看着昭平公主问了这么一句话：”昭平，那时候四郎已经是开始筹划了，也做了一些事情了。我能如何？是告诉你父皇，还是告诉大郎？我不敢啊。他毕竟是我儿子，我总不能亲自送他去死。“
”所以你便是决心牺牲大郎？“昭平公主看着李太后，越发的不可置信了，只觉得自己或许这么多年，压根就没看清楚过自己的母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太过震惊之下，她面上的血色甚至都是退去了，只剩苍白。
李太后摇头：”那时候我想着，两个都是我儿子，我谁也不帮，谁也不偏心。不管最后是谁做了皇帝，我总能保得住另外一个——“
昭平公主几乎被这话给逗得笑出声来。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忍不住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都是笑出来了：”母后，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念头？“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该说自己的母后太天真，还是将这帝王的位置想得太过不重要？
自古以来，王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又有几个人是能够在争斗之后还能活的？纵然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此罢了。倘若朱启成了事儿，他绝不可能留朱礼的性命。
倒是朱礼……有可能会心软。可是到底就算放过了，朱启这辈子也好过不了。
“母后，你若是当初拦住了朱启……”昭平公主将眼泪一点点擦去了，而后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母后你也是拦不住他的。他既是动了心思，又怎么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放弃了呢？”
朱启从来都是这种性子，也正因如此，总给人一种他被惯坏了的感觉。也总是有些叫人觉得讨厌。
不过现在……这些却都是不必要了。
“是谁告诉母后你大郎的身世的？”昭平公主如此问了一句，随后也不等李太后说话便是开了口：“是四郎？”
李太后默认了。
昭平公主揉了揉眉心：“或许这件事情，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所以，朱启才会动了这么一个心思。
只是朱启又是从何而知的？
”昭平，你替四郎说说好话罢。“李太后倏地握住了昭平公主的手，目光格外的殷切。
昭平公主看着李太后殷切的目光，却是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也不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李太后有些恼：“难道你就看着四郎去死不成？”
“母后不妨去宫门口看看，然后扪心自问，到底他该死不该死。”昭平公主有些无奈，声音却是淡淡：“更何况，当初我的驸马死的时候，母后可曾替我求过他？而他又可曾放过我的驸马了？”
一想到林萧彦，昭平公主的眼圈都是红了，她扭过头去，不去看李太后。可是到底语气里泄露的一丝怨恨还是表露了她的心思的。
李太后一怔，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昭平公主到底有多喜欢林萧彦她是知道的，得知林萧彦的死讯，她也是惊了一惊，几乎无法面对昭平公主。
“那时候，他也并不是想要林萧彦的性命——”李太后如此辩驳了一句，只是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不管如何，他若是但凡嘱咐一句，当时又怎么会出现那样的情况？更何况，当时那阵势，分明是连我一起……驸马他也是为了保护罢了。”昭平公主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几乎是不可遏制的想起了林萧彦最后的样子来。越是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她心里便越是恨。
恨朱启，恨李太后，甚至怨恨朱礼。怨恨自己。
“我有时候想，若是我不曾生在朱家，该有多好？”昭平公主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苦笑一声：“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呢？”若她不是公主，她也就不会遇到林萧彦，也就不会和林萧彦在一起……
“朱启他声势太大，就算大郎有心留他一命，天底下的人也不会同意。”最终，昭平公主与李太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轻声道：“母后您与其想着如何保住四郎，不如想一想，是否要保住安王府其他的人。”
“可是四郎连个子嗣都没有——”李太后苦笑：“他那些姬妾们……不提也罢。”
“不是怀孕了么？”昭平公主倒是不知陈侧妃的事儿，所以只当那孩子真是朱启的，倒是觉得就算朱启死了，不还有个孩子么？至少也不算是绝了后。
李太后听了这话，倒是也认真的想了想这个事儿。
昭平公主看着李太后有些意动的样子，便是又言道：“母后想想那样的情况，若是母后还要这般下去，我也不拦着母后。”
说完这话，昭平公主便是起身就走。出了李太后这里，随后她便是又去看杨云溪。
杨云溪现在，倒是和曾太妃两人看着小虫儿和阿石玩耍，只是两人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第967章 体恤（）
看见昭平公主的时候，杨云溪瞬间便是忙站起身来，若不是挺着肚子不好挪动，她倒是要走过去了。不过纵然没表现得那么急切，可是她急切的心情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阿姐，外头情况如何了？”
昭平公主看着杨云溪这般，倒是有点儿担忧：“你还怀着孕，别太担忧了。这事儿，大郎自是会处置。咱们只管安心等着就是。”却是绝口不提她看见的那一幕情形。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有些心不在焉：“哪里能不担心呢？”毕竟情况都是这般了，她哪里还能高枕无忧的等着呢？而且眼看着昭平公主这般不肯说清楚，她心里便是忍不住的猜测，这件事情是不是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曾太妃在一旁看着，此时倒是忍不住开了口：”公主还是说一说罢，这般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倒是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担忧。贵妃还怀着孕，这会子难免也是孕中多思一些，公主还是别吓唬她了。“
曾太妃说话的时候，轻言细语的，倒是十分温柔。不过态度却也是不卑不亢的——倒是丝毫没有矮人一头的意思。
昭平公主侧头看了一眼曾太妃，觉得曾太妃似乎和自己记忆中那般的有些不一样了。以往曾太妃总是处处退让，总给她一种瑟缩怯懦之感，而如今……她倒是觉得曾太妃只不过是不计较罢了。
比如在这个时候，她不曾觉察到的细腻东西，曾太妃便是感觉到了。仔细想想，曾太妃这么多年来，在她母后的威压下还能一步步做到了贵妃这个位置，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这一点，朱礼倒是有些像曾太妃。
昭平公主这般想着，便是不由得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曾太妃，而后倒是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到底是血脉之亲，多少还是有一点相似的轮廓的。平日不觉得，仔细一看，便是能看出来。
昭平公主看了杨云溪一眼，见杨云溪的确是十分焦灼，寝食难安的样子，便是也没再隐瞒：”朱启手上人不少。不过大郎倒是胸有成足的样子，想来大郎是早有准备。你的确不必太过担心。“
杨云溪闻言便是皱了眉头：”人不少？“
”也不算多。“昭平公主仔细想了想，随后笑了一笑：”若是咱们没防备，倒是也能打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现在么……“倒是全托了熙和的事先交代了。
杨云溪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想了一想，看了看天光却是又皱了眉头：”这下晚膳也不知能不能按时用了。“这话说的自然是朱礼。
昭平公主和曾太妃闻言倒是都禁不住笑了：也就是杨云溪这会子倒是还有心思去担心朱礼的身子了。旁人担心的，可都是城会不会被攻破，而这江山会不会易主罢了。
夫妻夫妻，都说帝王之家没有这样的夫妻之情，可是朱礼和杨云溪，却似是意外。
曾太妃笑过了之后，便是道：”若是真担心，便是让人送点吃食过去罢。或者干脆叫人去提醒着皇上。“
杨云溪倒是认真思量了一下这个可能性，觉得倒是也不是不可行，最后便是笑道：“那我叫人炖一点人参鸡汤给大郎送去。他今日只怕要劳神，却是要好好补着才是。”
不这般，她是真怕朱礼熬不住。朱礼的身子到底虚到了什么地步，她却是比谁都清楚的。
曾太妃应了一声：“也好。”
待到朱礼见王顺出现在城楼上，朱礼自然是有些惊诧。而后目光落在了王顺手里硕大的朱漆提盒上，倒是愣了一下神，“这是贵妃打发你送东西来了？”
王顺笑盈盈的行了礼，这才小心的将提盒捧了上去：“这是贵妃娘娘打发奴婢送来的，让奴婢提醒皇上，事情再怎么紧急，也要以身子为重才是。”
朱礼虽没立刻笑出来，可是眼底的目光却是怎么也掩不住。而他的唇角，也是不可遏制一般的往上翘。最后在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他便是掩着唇咳嗽了一声：“你搁下罢。”
他面上做得不甚在意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却是也不等王顺揭开食盒，倒是自己就伸手将提盒揭开了盖子。
提盒里头放着几碟小菜，并一碗雪白莹润的米饭。取出第一层之后，底下一层却是一只圆鼓鼓的汤盅。揭开汤盅的盖子，登时一股扑鼻的鸡汤特有的香气。馋得人几乎口水都是要低落下来。
汤是瞥了油的，里头有香菇两朵，褐色的香菇衬着琥珀色的汤，倒是十分的诱人。
朱礼闻着看着，倒是只觉得自己是真有点儿饿了。当下便是吩咐：“摆罢。”
王顺见朱礼要用，登时笑得牙不见眼，亲自试毒之后，便是忙奉给了朱礼。
鸡汤一路被王顺飞奔着送过来，此时自然还是滚烫的。朱礼也不嫌烫，一勺入口，倒是只觉得整个人都是为之一振。那热力更是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而后便是让四肢百骸都是慢慢的被润泽了一般，继而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朱礼忍不住的翘起唇角来，接着再喝了一口。
王顺见朱礼只顾喝汤，便是温声劝道：”娘娘还说，让皇上多用两口饭菜，毕竟这一场仗只怕也是要费些功夫。”
朱礼的笑容便是又无声的拉大了几分——这个时候，还有杨云溪是只关心他的，无关权势，无关江山，只为他。这份心意，便是让他有了无限的力气，叫他觉得他的付出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也更叫他有这份力气，去护卫他想护卫的。
杨云溪算的分量刚刚好，朱礼略剩了一些，倒是不至于不够。朱礼用过了饭之后，倒是也想起了其他的人来，便是低声吩咐：”叫御膳房送些方便吃的肉饼肉汤来。“
朱启迟迟没有命人攻城，这么多人都是干巴巴的守着，人都是紧绷着也是好受不到哪里去。
朱礼微一沉吟后，又笑了一笑，补上一句：”就说是贵妃命人送的。体恤将士们辛苦。“
第968章 试探（）
朱礼这么一句话，倒是平白为杨云溪积攒了不少的赞誉。
毕竟现在是夏天，这么守着又热又晒，还要时刻紧绷着精神，自然也是不好受。更关键的是，这样状态下，难免饿得快些。又累又饿又渴的时候，忽然有人送来了汤水肉饼，可不是得叫人精神一震？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就觉得命人送东西来的杨云溪简直就是细心体恤了。
杨云溪倒是还不知这个事儿，还只抓着王顺问：“如今情况如何？”
王顺倒是也是有些纳闷：”还没打起来呢。那些人就那么在那儿等着，倒是没有要攻的意思。皇上也是叫人就这么等着，也不打算打出去——“
两边对视着，倒是有点儿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真真儿的叫人觉得有些奇怪。
杨云溪闻言也是纳闷：”按兵不动？倒是真真奇怪了。”
“或许是在等着援军罢。”昭平公主想了一想，倒是猜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朱启现在没把握，所以他在等着后头的援军。又或者，他在等着大郎开宫门冲出去那一瞬——“
若是朱礼开了宫门，里头的人能冲出去，外头的人自然也是能够趁机冲进来的。
杨云溪明白那意思，当下微微一挑眉：”所以便是出现了如今这种大家都按兵不动的局面。“
可是时间越是拖得久，朱启的处境便是十分不妙。而同样的，若是朱启真胸有成足到了这个地步，那倒是要另外想一想，朱启是不是还有别的杀手锏？
这般想着，杨云溪难免又担忧起来，便是又打发王顺去跑一趟：“王顺，你提醒皇上一句，让他莫要大意轻敌，若是能弄清楚朱启的依仗，那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王顺去后，她仍是坐立不安，想了想就看了一眼昭平公主，轻声道：“阿姐不如陪我去见一见熙和罢？”
昭平公主微微一怔，随后却也是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你是想从熙和那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杨云溪点了点头：“若是能试探出来自然好，就算试探不出来，有许多事情，我也想问问熙和。”
昭平公主看了一眼杨云溪的肚子，有些犹豫。
杨云溪自己也是摸了摸肚子，倒是笑了一笑：“不打紧的。不过是问几句话，也不至于就累了或是恼了。事到如今，熙和说什么话，我也是不在意的。“更不会恼。
一个胜利者，是无需因为战败者的话恼怒在意的。
昭平公主想了一阵子，最后到底是同意了。别说是杨云溪，就是她也是想要从熙和那问问，看看是否能够问出些有用的东西。眼下这样的情况，她们也帮不了朱礼什么，除了等着，竟是什么也不能做。
找熙和试探一二，就算最后是什么结果也没有，总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倒是不至于就这般干巴巴的等着徒劳煎熬。
曾太妃犹豫片刻，也是开了口：“不知公主可否允我同去？”
昭平公主看了曾太妃一眼，倒是也没反对，只叫人先带着小虫儿和阿石去玩了。
熙和如今自是被好好看管着。因怕她自尽，便是也绑成了一个粽子，几乎连动一动手指头也是艰难——至于能藏毒的地方，也是被仔细搜检了一番的。
不过结果么……熙和若是个不怕死的，当时也不至于会挟持了李太后了。
熙和的伤也是包扎过的，不过即便是如此，熙和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似乎是失血过多，面上惨白不说，就是整个人也有些恍惚了。
杨云溪微微挑了挑眉，不由得偏过头问了一句：”不会就这么死了罢？“
昭平公主微微摇头，含笑看了杨云溪一眼，慢悠悠道：“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这么容易就让她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杨云溪的话也好，昭平公主的话也好，其实熙和都是一字不漏的听见了的。一开始熙和尚还不说话，只当是没听见。不过听见了昭平公主这话之后，熙和到底是忍不住嘲讽笑了一笑，虽说没出声，可是到底有了反应了。
昭平公主便是看了一眼，而后又冲着杨云溪微微一笑。
杨云溪自是明白昭平公主的意思，当下一开口，便是直接撒了个弥天大谎：“朱启已是被捉住了。”
这下熙和便是彻底的不再那般闭目不理人了，当下便是猛然睁开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反驳出声：“不可能！绝不可能！”
杨云溪一挑眉，冷笑一声：“为何不可能？你回宫的时候，可想过你如今会是这般境地？”
这一句话，倒是将熙和问得哑口无言，无从反驳。的确，她回宫的时候，的确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是这般的境地。当时她只当是……
“成王败寇，贵妃又何必再讽刺与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熙和只如此说了一句，声音却是冷静又平淡，似乎如今任人鱼肉的并不是她自己。
杨云溪倒是发现了个事儿——熙和定力素来很好，只除了面对朱礼的时候。
她心里便是微微有些不舒服起来——这种自己所有物被旁人觊觎的感觉，并不好受。当下她的语气便是也越发冷了起来：“是么？我又如何讽刺了你呢？难道淑妃你回宫的时候，不是想着要我的性命么？”
熙和唇角勾了勾：“是啊，我倒是想要你的命，只可惜……你的命倒是很硬。”
“却是托你的福，若不是命硬。当初倒是真真的差点就死了。当初那一跤，可险些是一尸两命。还有在李太后那儿，可也是险些一尸两命。”杨云溪微微浅笑，盯着熙和的眸子，不愿错过熙和半点的神情波动。
熙和一怔，倒是也没反驳，反而是灿然一笑——她如今神色惨败，骤然这么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