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离去,后会无期-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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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澜……你能听到么?你他妈的能听到么!”
若不是因为在室内,白卓寒一定骗自己说是下雨了。
即便真的是在室内,他也可以强词夺理地说屋顶是漏水了。
反正,白卓澜的手背就是被淋湿了。
“卓澜,你能懂我么……你能,原谅我么?如果你能原谅,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你醒过来。如果你不愿原谅我,就去死吧……”
就在这时,白卓澜的心跳监控突然发生了异常,滴滴滴滴的报警让白卓寒好不容易上来的情绪再一次释然绽放
那一刻,白卓寒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害怕什么是怕卓澜死去?还是害怕他,不肯原谅他呢?
“医生!看看我弟弟他怎么了!”
“先生,你踩到他的氧气管了。”
***
“唐姐!哎呀没想到你真的来啦!我带桃桃自己打车回去就是了嘛。”毛丽丽抱着孩子,大包小裹地拎到了唐笙的车前。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事。小希望有钟点工在带。”唐笙在站口的停车线上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毛丽丽的身影。
“对了,我带了个人过来,她说她认识你,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呢。反正哎呀,韩小姐,这里!”
说话间,毛丽丽往他处一招手。
唐笙的眼睛很模糊,可能是泪水糊住了睫毛。
这一瞧,那不是韩千蕊么?
程风雨的太太,上次拎着两个孩子帮她抓王翠翠的‘女侠’。
“唐姐你真在这啊!”
“你怎么过来了?”
“找你啊。”韩千蕊穿了一身轻便的长款羽绒衣,扎这个利索的丸子头。
不过这次倒是没带孩子跟出来。
“难道是,小白糖有消息了?”唐笙差点成灰的死心,一下子又燃了起来。
“唐姐,咱们先上车说吧。桃桃又尿了,唉!”毛丽丽说着就拉开了车门,带着女儿钻进去。
韩千蕊表示,她现在对换尿布有恐惧症,看都不能多看一眼,于是径自拉开了副驾驶。
“唐姐,你”昏暗的灯光下,韩千蕊看到唐笙两眼红红的,像是流过眼泪。
“没事吧唐姐?该不会……先生又欺负你了?”毛丽丽从后排探过头,关切地问。
唐笙摇摇头,说没事。
她旋即抬手擦了下眼角:“只是风太大,沙子吹眼睛了。”
“诶这个耳机?”韩千蕊从车手刹那里挑起一副耳机,“这不是我家大叔卖的监听设备么?配套电子眼用的。”
“哦,我上次去的时候程先生送了我一个。家里孩子小,有时候跟保姆在家也不放心。”
“喂,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毛丽丽佯装生气,鼓了鼓腮帮子。
“哪呀,现在早就撤了,我放我先生办公室里看他有没有在外面乱搞行不行?”
事实上,这个电子眼唐笙之前都没用过。
但是前天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放到白卓澜的病房里了。
这种电子设备,能监控也能监听。
所以刚才她坐在车里无聊等毛丽丽的时候,把白卓寒再白卓澜病房里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
唐笙吩咐毛丽丽在家安顿两个孩子,自己带着韩千蕊,去了外面的一家咖啡屋详谈。
唐笙只点了一杯柠檬水。按照医嘱,再过两周她该去医院照照b超了。可是现在,她脑子里的信息一瞬间爆炸,心里的名字却渐渐冷却。
而对于这个始终没有期待过的这个孩子,她近乎没有半点信心想要留下了。
“程太太,你是怎么遇上丽丽的?”
“蹲点啊。她跟车站报亭的人打听那女的。正巧,报亭的阿姨是我的线人哈哈。我家大叔说,做这行的光有逻辑不行,得有脚踏实地的人脉。”说起这个,韩千蕊一脸的骄傲,“我把站前站后所有的保洁工,协警,卖茶叶蛋的,就连偷手机的两个扒手都搞定了!他们都是我小弟,叫我女王大人”
唐笙:“……程先生同意?”
“别提那老家伙。”
起先跟程风雨说起这事的时候,男人对韩千蕊的态度只有三个字‘别胡闹’。
当晚就被韩千蕊赶到沙发上不准进卧室了。
小丫头红着眼睛说,我十九岁的时候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悠,你就只会对我说这句话你以为我还是个宝宝,然而我都生了两个宝宝了。
你丫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么?
程风雨的意思是:这跟有没有信心没关系,也不是因为怕你惹麻烦。
更不是怕你再出事,韩千洛把我吊起来打?而是,我担心你啊。
“你担心我?”
“废话,你是我老婆,我不能像个男人疼爱女人那样,疼惜你关心你么?你惹了祸受了伤,总是我最心疼啊。”
暗恋n年,结婚n年,这是程风雨第一次对阿蕊说这种话。
行了,沙发也别睡了。整个侦探事务所楼上,猝不及防地倒下来一碗狗粮。
“大叔你轻一点!”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还是个宝宝呢,虽然我已经生了两个宝宝了,但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
程风雨:“……”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韩千蕊的想法是二十五岁之前生三个!
然后组团带到莫斯科郊外的田野上冬泳。
“程太太?你……”看着眼前女孩径自呆笑得跟个傻逼似的,唐笙羡慕而唏嘘。她比这姑娘大不了两岁,心境却仿佛要比她成熟了一代人。
只不过,人家的眼泪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嚼着狗粮吞肚子里罢了……
就像卓澜和小南,上官和书烟,这世上哪有一对相爱真的是容易的。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韩千蕊笑笑说:“这个王翠翠实在太不好找了,几乎打一枪换个地点。有时候在火车站有时候在汽车站或广场。你知道乞丐都是有团伙的吧,生面孔不小心踏入别人的地盘要被驱逐,总之就是”
“这么说,你这两个月来真的……”唐笙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当时以为只是一句无心客套,没想到这姑娘实在得让人忍不住好评。
“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是放在心上的。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根本不靠谱呀?”
韩千蕊抿着咖啡,也不怕天黑。跟她哥一样,喝多少咖啡都不影响入睡。孕期哺乳期都特么不忌口!
唐笙虚伪地笑了笑,说没有。
其实明明就有……只不过她现在无法理解的是,听韩千蕊的意思,王翠翠真的在乞讨?
“我家大叔的口碑那么好,我至于那么不给力吗?我本来就打算年后过来找你的,没想到碰到你家小女仆”
“丽丽是我朋友,不是我仆人。”唐笙摇头。
她知道韩千蕊没有恶意,只是情商有点低罢了。
“哈,不好意思。”说着,韩千蕊拿出一个信封,倒出几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和孩子?”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墨绿色的军大衣,怀里抱着个冻红了脸的小女孩。
唐笙不会认错,女人是王翠翠,孩子就是小白糖。
已经两岁的小白糖跟离开自己那会儿比起来瘦了不少,个子也没有长高的感觉。
两只小脸蛋在寒风中冻的通红,手背上也一块块的都是冻疮。
唐笙控制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盈湿了眼眶。
“为什么……她真的带着小白糖在乞讨么?”
韩千蕊点点头:“我找到她了,问了些原因,你……别生气哦。”
看着唐笙越来越严肃的眼神,韩千蕊表示,算了,要生气就生吧。反正她自己一个局外人都已经气的不行了。
“王翠翠刚离开你们不久,她丈夫就找上门了。”
“她丈夫?”虽然没有见过那男人,但光凭王翠翠的遭遇,也不难判断那是一个超级大混蛋。
别说她婆家有多可恶,要不是那男的不知道疼人,至于让王翠翠受那么多苦么?
不过唐笙想不明白,都这个程度了,他找上门还有什么好事?
“他们两个说是离了婚,其实手续一直拖着没办。那时候王翠翠不是疯病了么,他丈夫嫌她拖累,自己躲到远方打工去了。也没人管她死活。”
韩千蕊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后来你们不是给王翠翠一笔钱让她走了么?她就到老家给买个了小房子,在娘家人附近。然后打算孩子上户口,这下子婆家人也知道了。说这个钱有人家的一半,婚没离,法律上叫共同财产。”
“什么!”唐笙差点失手打翻了水杯。
“说了先不生气哈,唐姐。你想想看,就王翠翠那个软弱的样子,能斗得过她婆家么?架不住人家三天两头地闹,最后真的就给了一半了事。”
唐笙急道:“可就算那样,她自己手里也有个五七十万,小地方买个房子也不过二三十万,要把女儿养大绰绰有余。至于沦落街头么?”
“所以说可怜之人必可恨啊。你以为她娘家是什么省油的灯啊?王翠翠的钱被她男人分走一半,娘家人就说了,说她弟弟今年正好结婚。她一个女人将来还是要嫁人的,不如把房子先给他弟弟结婚”
韩千蕊说,后面的事我真不想不说了,越说越火大。
“你觉得吸血鬼一旦咬住了一根脖子,不榨干最后一点,能放开么?
大弟弟的婚事占了王翠翠的房子,接着她爸又在玉米地里突发了脑溢血,她妈哭天抢地,非得要她把剩下的钱交出来给她爸看病。
王翠翠这是没办法了,只能带着孩子逃出来。一路餐风露宿,孩子之前病了,她急着去医院,又被黑心医托给骗了。
最后……”
“可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唐笙听得恨,但心里也痛。
恨王翠翠是如此不争气,痛她生于如此悲哀的家庭,苦了那无辜的小白糖。
“她说她找过,远远看到你和你先生带着个女孩。她可能觉得……你们有自己的生活了,不会再愿意管她吧。”
唐笙擦了擦眼睛:“她说得一点没错,我确实不愿意管她。可是小白糖不过程太太,上次我抓到她的时候,她还很抵触。那又是怎么回事?”
“怕你把孩子抢回去呗。她也不是不知道,你和白先生要真铁了心对付她,什么理由都能”
“那她现在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些事对你敞开心扉呢?”唐笙很奇怪。
难不成韩千蕊把王翠翠抓起来严刑逼供?
“一开始当然不肯了,我都找到她藏身的小窝棚了,她还跑呢。”韩千蕊说,“可是没跑两步,就蹲下昏倒了。那孩子跑出来哭着跟我说,说妈妈病了,晚上很疼很疼。我把王翠翠送医院了,大夫说是卵巢癌晚期。
你说女人一辈子能承受多少次流产啊?她还不到三十岁呢!”
唐笙说不清自己应该以怎样的一种心情来面对这个消息。
王翠翠得了绝症,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是不是?
“我让她住院,她不肯。她说,要不让我来找你,去见她一面吧。”
“我现在就”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韩千蕊打了个打呵欠:“要不,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
“好,程太太,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回去准备点东西,明早我们高铁站见。”
唐笙站起身,刚想把照片收拾一下还给韩千蕊。突然目光一转,发现上面有一个人头入境。
那应该是个女人,只是半边脸烧伤十分严重。蜷缩在王翠翠身后的墙上,在五花八门的乞丐里,也算是凄惨流的了。
“这谁啊?跟王翠翠在一起?”
“哦,也是个流浪女。跟王翠翠一块活动,像她们这种可怜人,也只能互相抱团取暖了。我去送王翠翠去医院的时候,那女的帮忙带着小白糖上街乞讨呢,照顾了半天。我还给她买了床棉被呢。”
送韩千蕊出去,唐笙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可就是挥手告别的一瞬间,她突然闻到韩千蕊身上的一股特殊香气。
“程太太,您的香水很特别啊?”
“哈,我没有用香水,只是海盐味道。我在家也喜欢海水浴。”
随便客套了两句,两人分离。
唐笙回家,毛丽丽已经哄着两个孩子先睡了。
唐笙走到小希望的房间,女儿用被子蒙着头,突然喵一声,吓了唐笙一大跳。
“妈妈!哈哈,妈妈被吓到了。”
“小坏蛋……”唐笙掐了下女儿的小屁股。
“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还有……爸爸呢?怎么也不回家呢?”
“小希望,”唐笙坐过去,把女儿的头靠在怀里。
“如果有天,妈妈带你去个地方,跟这里不太一样。你愿不愿意?”
“愿意啊,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小希望哪里都喜欢!”
“如果,爸爸不去呢?”
“啊?”女儿的小脸轻轻结了一层狐疑,“爸爸不去的话,只有我们两个…多寂寞?”
“不会寂寞的,妈妈带着小希望,还有姐姐,还有弟弟,可能……还有叔叔。”
小希望懵懂地眨着眼睛:“妈妈,那爸爸,不就只有一个人了么?”
“不会,妈妈只有你们了。而爸爸,守着他的天下就够了。”
说话间,楼下门开的声音传来。唐笙知道,是白卓寒回来了。
137 她,是不是离开了?()
“爸爸!是爸爸回来了么?”
“小希望还没睡啊?”白卓寒进来,唐笙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
“爸爸总是这么晚回来,不怕妈妈跟别人跑了?”唐笙嘶一声,在她小屁股上掐了把,“瞎说什么呢?又是谁教你的。”
“可是妈妈很难受的样子,好像还哭了。”小希望委委屈屈地看了唐笙一眼,然后撩起被子,假装把自己埋起来了。
只留两只大眼睛,萌得不要不要。
唐笙轻轻在女儿脑壳上弹了一下:“闭眼!睡觉!”
然后一关灯,闪身就出去了。
下楼梯的时候,白卓寒捉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他还算自律,没有喝到醉。
但唐笙一直很了解。白卓寒喝酒,要么是太开心,要么是太伤心。
“你又怎么了?”将唐笙拽到怀里,白卓寒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拇指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眼眶,“上次你答应过我,不在孩子面前流泪。”
“没有,你别听小希望瞎说。这孩子早熟,心思也敏感。”
沙沙两声衣料摩挲响,白卓寒非但没有放开唐笙,反而将她按压得更紧了。
唐笙挣扯,挣扯中,白卓寒西装的内袋里,调出一小块电子器件。
巴掌大小,还拖着数据线。
唐笙倒吸一口冷气,退后几步。
终于
一切都摊开在空气下了,迅速氧化成泪的咸,血的腥。
“你在卓澜的病房里放监控,真的就那么害怕我会杀了他么?”白卓寒说。
“可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我这么以为么?”唐笙回答。
“那你,打算”
“我去工作室,还有一点点试验没收尾。”
唐笙从白卓寒身边闪过,慢慢走下楼梯。
“唐笙!”
看着女人的身影羸弱而坚定,白卓寒停滞在大脑里好久的空白终于开始运作情绪。
“你站住!”
“还有事?”唐笙挺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你为什么不求我?你可以求我收手,你可以求我不要再继续下去的。”白卓寒红着双眼。在酒精亢奋的作用下,冲动而暴力地将唐笙重新扑进怀里。
他揉着她瘦削但坚挺的脊背,吻她温热却抗拒的唇。
然后紧紧将她匝在臂弯里,浓重的呼吸,就好像要把她连同欲望一并吞噬。
“我不会求你,卓寒。”唐笙说,“因为你不会收手。我懂你。”
她把双手沿着白卓寒的肩膀,慢慢并拢在他锁骨处。唐笙打开掌心,沿着他抽搐的面腮,一点点捧紧。
她端着自己深恋了多少年,又疑惑了多少年的容颜。终于有勇气打破一切自欺欺人的偏爱,唐笙想这才是真正的白卓寒啊。
“我不会指责你。也不会拖累你。卓寒,可是我希望你明白。把你逼成今天这副模样的,从头到尾,其实就只是你自己而已。”唐笙没有流泪,漂亮的眼睛依然温柔,却十分吝啬地敛去了治愈。
“你觉得我有罪?那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做!”
白卓寒捏住唐笙的下颌,难以自持地加了几分力度。在这个女人揉不碎的不卑不亢面前,他永远是个输家。
唐笙敛了下眉头,淡笑:“报警啊。”
“报”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赔了多少人命?”甩开白卓寒的手腕,唐笙强硬地扬起高昂的头,却逼出了那男人更加失控的情愫!
“唐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我眼看着女儿一步步爬出绝境,跟死神竞速但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当我看着你被算计被折磨,几番历经生死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当我知道你和卓澜自以为圣母地替我扛着所有压力,还端着借口说一切都是为我着想的时候你想过我作为一个男人的颜面,想过我的尊严么?
我妈被白靖瑜逼死了,我知道我的生父,他被烧得五官都看不见了。而我,近三十年来都没拿正眼瞧过这个窝囊的老男人!
我亲姐姐被我亲手送进监狱,我亲弟弟在临死前的半小时,给了我这辈子第一罐啤酒。可是他最后对我说了什么,我他妈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唐笙,你凭什么指责我?在这样一个畸形的家族里,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笑话。
我只想活得更真实点罢了”
唐笙冷静地面对着白卓寒的咆哮,始终没有卑亢过分毫动摇。只挑着淡淡的口吻,慢慢地说:“卓寒,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么?从来没有人叫你入过局。是你自己舍不得放手这一盘乱世,是你舍不得放弃惑乱天下的机会,是你忍不住不参与!”
唐笙的眼圈红红的,白色的肌肤挂着一圈胭脂色的晕彩。似有一番魔力的韵味,却始终等不到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