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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北平往事:我和三里屯的男人们-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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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天我们在学校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偶尔能听见学校外面传来哭声。

    张先生让学生们两天内不得回家,我们的吃食都是学校提供的,那时候住都是住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就能睡一夜。

    大家吃住都在一起,起初都觉得好玩,有时玩到大半夜才睡觉,张先生也陪我们坐在教室,谁去上厕所都要跟他通报一声。

    两天过后,本以为能够回家好好洗洗澡睡上一觉,可张先生依然不放我们回家,并且让老师们全程看守,那时候有不听话的孩子想要翻墙出去,被老师抓到后打得鬼哭狼嚎,张先生在一旁直叫好,说打死了也不屈。

    大家这才慌了神,知道外面也许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那时候有些学生家长赶到学校门口接孩子也都被张先生拒绝在外,门口贴了告示,就连钱财、吃的和被褥都不得入内。

    如此大家被困在学校一个星期,整日里吃着带糠的米饭勉强填饱肚子。一次早读课的时候,张先生叫我出去检查我背书,一名女老师前来找张先生,说道:“校长,学校的钱已经用光了,学校三百多号孩子,再耗下去怎么养得起?”

    张先生示意我进教室,然后才和那名老师商议起来。

    那些天一些爱干净的人会偷偷到学校的井边打水洗澡,男生躲在松树旁边不怕看,可女生就一样了,根本不敢洗澡。

    江生打了一桶水,把我领到墙角,有松树挡着,小五和赵大海把守在旁边,让我用冷水洗了回澡。

    我洗澡的时候小五偷偷回头看我,我大声喊着流氓,说道:“哥哥,小五偷看我!”

    江生有些气恼地看向小五,小五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没看到,有松树挡着呢。”

    我洗完澡从松树后面走出来,赌气地看着小五说道:“死胖子,你就是流氓!”

    江生摇了摇头,拎着水桶回了教室,小五则拉着赵大海偷偷说道:“大海,我发现江绒好像要发育了耶”

    傍晚的时候,小五将江生悄悄叫出了教室,说道:“江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按理说无论怎样我妈也该来找我了,要不今晚我们逃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

第071章 老江() 
那一年鼠疫席卷了整个北平城,浅塘镇所有的学生都被强制隔离在教室,家长不得送入任何物资以免传染。

    那时候大家吃住在一起,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孩子想家,但同学都在身旁,倒也都没哭闹。

    晚上趁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三个身影悄悄地从教室后面溜了出去,我也跟着走出教室,江生见我跟来,小声说道:“江绒,你别跟来,我和小五回屯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早之前会赶回来的。”

    “是啊江绒,你别跟来了,这一个来回二十多里呢累也累死了,有大海陪你在学校,外面有什么事咱们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小五说道。

    我嘟着嘴,有些不情愿,江生摸着我的脑袋说道:“快回去睡觉吧,明天我给你带包子吃。”

    “嗯!”我乖巧地点头。“哥哥你早点回来,先生看得严,晚了会打你的。”

    江生应着,和小五一起跑向墙边,两人先上了墙,然后将王虎拉到墙上,江生跳下去之前还给我招了招手让我回去。

    王虎家离学校很近,所以三人最先去了王虎家。

    三人走到浅塘镇的大街上时,明月高照,街道空无一人,有些人家的店铺上挂着白色的灯笼,地上到处都是纸钱纸马。

    “这个点儿不该所有店铺都关门了,人怎么都没了?”王虎有些害怕,看向漆黑的巷子。

    “先去你家看看吧王虎。”江生说道。

    王虎点头,领着江生和小五朝家里走,四周的人家房门紧闭,偶尔看见开着门的人家,里面都摆设灵堂,供桌上点燃白蜡烛。

    王虎心惊胆战地敲着自家大门,门内很快亮起灯,王虎的父亲和母亲都出门查看,见王虎、江生和小五站在门口,神情疑虑,问道:“虎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王虎说道:“我和同学偷偷跑出来的,张先生将我们关在学校都一个星期了,你们怎么不去看我?”

    王虎的父亲借着灯光打量我们的脸色,然后将我们领了进去,他说道:“现在鼠疫爆发,全城戒备,所有人都要隔离,学校应该是唯一没有被传染的地方,北平城所有警力出动搜查被感染的流浪汉,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了。”

    “鼠疫?”江生皱着眉头,问道:“鼠疫不是已经可以治疗了吗,为什么还会死人?”

    王虎的父亲说道:“鼠疫哪有这么好治?就连接种过鼠疫疫苗的人感染了也不一定活得下来,现在是内战期间,药房药铺的药几乎被买空,就连西医诊所的药也都用完了,井水河水里面都是死老鼠,外面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现在全城都在灭鼠灭蚤,你们既然出来了那就别回去了,咱家是安全的。”

    “我小时候接种过天花疫苗和鼠疫疫苗,我得回三里屯看看。”江生说道。

    “三里屯?”王虎的父亲疑惑。“周围的村子好像都被封锁了,听说有一个村子共用的水井里掉进去一只老鼠,全村的人都没了”

    江生听到王虎的父亲这么说,转身就跑了出去,小五跟在江生后面,两人跑了半晌,跑得大汗淋漓,小五在夜色中看着江生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气喘吁吁地喊道:“江生,等等我!”

    江生停下来,跟小五一起走向屯子,他们两人无声,还站在很远的地方就瞧见三里屯中传来的亮光。

    在三里屯的屯子口,两名村民正把守,见江生和小五回来,连忙起身将他们拦住。

    “江生,小五,你们怎么大半夜从学校跑回来了?”其中一个村民问道。

    江生望向屯子中的一个独立院子,那里停着几辆军车,灯火通明,江生问道:“我家怎么了?”

    那名村民说道:“咱们三里屯的人隔离及时,消灭鼠蚤也很彻底,没人被感染,但是老江到镇上看诊的时候”

    江生没听完村民的话就跑向老江住的院子,那院子里外都是老江平常种得花花草草,此时几辆军车和警署的车都停在门口。

    老江的院子外站满了镇上的领导,江生挤进人群,远远地瞧见老江躺在病床上,身旁是两名医务人员,母亲守在旁边,床前还站着我。

    一个小时前,江生和小五刚从学校偷偷跑出没多久,学校就进来一辆军车,张先生开了灯,让我和江生坐上军车回去看老江最后一眼,江生不在,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被接了回来。

    老江身为抗战时期的国军军医,战场上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性命,他回到北平城后,虽然被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但是他在军中的地位却极高。因为他精通医术,常常给领导家属看病,跟所有领导都合得来,又从不得罪人,所以老江感染鼠疫之后被区别对待,上报给了北平城军区中心。

    鼠疫防治中心的医务人员给老江注射疫苗,用了最好的药,可老江的病情并不见好转,他得的是肺型鼠疫,他年纪较大,又历经战争,身体大不如前,当天晚上就心力衰竭,皮肤发黑,肺型鼠疫是鼠疫病种中最可怕的黑死病。

    老江临死前的愿望就是回到三里屯,看看自己生长的故土,还有自己的孙女和孙子。

    老江躺在床上,勉强睁开眼睛,见我一脸畏惧地站在母亲身旁,他虚弱地开口问道:“江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丫头?”

    “哥哥没回来。”我小声说道。

    母亲说:“江生跟小五提前跑出了学校,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您再撑一会儿,爸。”

    “不用了。”老江的眼神颓靡,整个皮肤都是紫黑色的,看起来特别吓人。“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死期,只是没想到感染了鼠疫,我今年年头的时候去镇上找吴道长算了一卦,他说几年后这天下将会闹饥荒,到时北平城浮尸遍野,咱家还会饿死一个人。”

    母亲擦着眼泪说道:“算命的话不能全信,我就是饿死也不会让两个孩子没吃的,你就放心走吧。”

    老江说:“不,你不能死,要死你也得等孩子长大成人了再死,我只是要你记着,最后一口吃的要给江绒,我再疼江生,他也不是咱江家的种。”

    老江说着,突然抓住母亲的手,狠狠地问道:“记住没有,若死的是江绒,你就是江家的罪人!”

    母亲看见老江瞪大了眼睛,面目狰狞,她点了点头,声泪俱下说道:“我记住了。”

    老江松开了手,渐渐没了声息,旁边的医务人员上前查看,然后向门口的领导点了点头。

    几名军人脱下军帽,向老江敬礼。

    他们没注意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江生,转身跑向黑暗中,跑向三里屯后面的北坡。

    我隐约听见小五叫着江生的名字,他追着江生跑了出去。

    小五是江生最好的朋友,两人平常无话不谈,江生不止一次在小五面前讲老江的好。

    老江惯着江生,甚至胜过亲生孙女,他将江生捧在手心,扛着肩上。

    江生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广西提督陈志美,甚至就连他的父亲陈公博也总是一副愁眉苦脸不让人亲近的样子。

    当年父亲江正阳和江生打赌,说江生来到三里屯后就只值五百个大洋,想再要五百个大洋根本不可能,江生不信,结果他输了。

    陈公博风流成性,他的正牌夫人叫李励庄,谈吐优雅,相貌端庄,是国之才女,不是母亲张秀梅这样的农村妇人可比的。而陈公博在逃往海外之前就已经将财产分配给了其余几个子女,他临死之前在狱中写了几封信分别寄给自己的子女,唯独没有写给江生。

    陈公博的遗体被送回上海公墓安葬的时候所有子女都在,也唯独没有江生。

    江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跟任何人提起,他是个会把委屈咽进肚子里的人。

    他甚至不再提曾经一口一个小少爷的惯着他的黎叔,不再提他的奶妈。江生会像其他小孩子炫耀一样东西那样跟小五炫耀,老江带着他到北平城的阳春面馆吃阳春面,他要加牛肉老江就给他加,他要穿唐装,老江就给他买。

    “江生。”小五追上江生,喊着江生的名字。

    江生的肩膀耸动,泣不成声,他突然捂着头蹲在草地上,像疯了一样捶打自己的脑袋。

第072章 小五的一家() 
北平城鼠疫爆发的两天前,马爱国和牛爱花因为工作的原因再次吵了起来。

    马爱国原来在的纺织厂倒闭之后就一直在家种地,但是他家的地并不多,牛爱花一个人就忙乎过来,所以牛爱花一天到晚跟马爱国吵个没完。

    马爱国崇拜鲁迅先生,想要做个专职的作家,他整天在家闷头写作,书稿写了一页又一夜,两个月写出来一本十来万字的,寄给当地的出版社后没过多久就被退稿了。

    那时时局动乱,出版社又少,出版行业更不景气,只能勉强印一些学生用的字典和课本,或者请一些已经成名的作家写约稿,不敢录用新人稿件。

    马爱国在信封里附带了几张之前在报纸上发表的诗歌散文过去,也都被一股脑寄了回来。

    马爱国因为写书的事情被搞得焦头烂额,心情抑郁,他的婆娘牛爱花又整天在耳边讥讽,惹得一向脾气好的他几次发火想要打人。

    牛爱花掐着腰,指着自己脑门说道:“你打我,有能耐你就打我,马爱国,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进了局子我把你弄出来,没工作我爹妈帮你找,你倒好,地里的农活不能干,工作也不出去找,这软饭吃得救那么舒服?”

    马爱国锤头懊恼不说话,牛爱花说道:“人人都知道你马爱国力气大,按理说体力活该擅长才是,可你干过什么卖力气的活?小学才刚毕业就去写书,你瞧瞧你浪费了多少纸,这些纸也是老娘的钱买的!”

    “你少说两句也死不了,我头疼。”马爱国说着就起身走出去。

    “你给我回来!”牛爱花叫嚷着,拉住马爱国。

    马爱国用力一甩将牛爱花搡在门槛上,牛爱花干脆打滚不起来,她喊道:“马爱国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把家里的粮食送给你那两个畜生弟弟,你这样的人怎么不死哦!”

    马爱国出了门后到赵富贵家的商店买了一包烟,沈阿娘但是在店里,见马爱国脸色不好也就没多说话,马爱国掏了半天没找到火柴,身上又没了钱,沈阿娘就递过去一盒火柴。

    马爱国有些尴尬地接过火柴,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后问道:“他婶儿,富贵现在在家吗?”

    沈阿娘说道:“刚出去了,到隔壁村办点事儿,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讲吧,他晚上回来我跟他讲。”

    “哦。”马爱国犹豫了一下,说道:“富贵认不认识什么厂里的领导,或者干苦力的工作,不怕累。”

    沈阿娘似乎是明白了马爱国脸色不好看的原因,她也不点破,说道:“这年月仅有的几个厂子估计也不招人了,富贵跟那些厂里领导只是吃过饭,倒是没什么往来,找进去恐怕有困难,不过干苦力的活他倒是认识一个,镇上黄包车租赁公司里的人,其余的还认识什么人我也不清楚,等回来再具体帮你问下。”

    马爱国应了一声,跟沈阿娘告了别,然后朝镇上走去。

    拉黄包车不仅是要卖体力,一般人的身体根本吃不消,更是需要抛头露面的活,给别人知道了不体面,所谓当牛做马也不过如此。

    马爱国是个好面子的人,他身强体壮,力气又比寻常人大几倍,他知道赵富贵不一定会帮他,所以对于沈阿娘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去了镇上,准备到几个厂里问问哪里需要扛大包的,最好是计件的。

    当天晚上马爱国从镇上回来得很晚,牛爱花破口大骂的声音深更半夜传出,被惊醒的邻里都不由地皱起眉头。

    第二天马爱国早早地起床又去了镇上,又是到了很晚的时候才回来,他回家的时候神情疲倦,还带了一块猪肉,盖在吃饭桌上的餐布下面。

    第三天的时候,马爱国再次早早地出去,牛爱花不知道马爱国找了份什么样的工作,不过见他带回来一块猪肉,也就没再骂他,在马爱国匆匆吃了些冷饭出去后,牛爱花说道:“连句话你都不会讲了,你怎么不死外面,最好就别回来了。”

    牛爱花说完这句话之后,当天晚上马爱国就真都没有回来。

    牛爱花夜里睡觉害怕,就去把小五叫醒,说道:“儿子,你爸这个废物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野女人的床上使劲儿了,等他回来后你别搭理他,看我怎么治他。”

    “哎呀妈,我都睡着了你还叫我,你一天到晚的能不能少折腾?”小五不耐烦地说道。

    “你个小瘪三,我真是白养你那么大了!老娘省吃俭用都给你买好吃好穿的,你就这样对我!”牛爱花又叽喳数落起小五的不是。

    牛爱花骂完了小五就气呼呼地回了屋,早晨小五没吃饭就顶着黑眼圈跟我们一起去上学,而后学校就开紧急会议,张先生将所有人都留在了学校里不让回家。

    这么一留,就留了一个星期。

    小五安慰完江生,他顽皮地跳到江生的背上,跟江生一路追打皮闹,江生也只有在小五面前才能很快从悲伤的气氛中缓和过来。

    小五告别了江生,他回到家门口,透过门缝见院子里一片漆黑,就喊了声:“爸,妈,我回来喽。”

    屋内没有动静,小五手一推门就开了,他一边喊着牛爱花,一边摸进黑暗的堂屋里,熟络地从吃饭桌上摸到火柴,隐约见到八仙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于是小五将自己屋内的羊油灯找了来。

    小五看见堂屋里倚在床边的牛爱花时被吓得险些叫出声。

    只见牛爱花蓬头垢面地瘫在地上,神情呆滞,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妈,你在干什么?”小五问道。

    牛爱花不言语,她身子轻晃,淡淡地看了一眼小五,说道:“爱国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是小五。”小五说道。“你抱着什么东西哦,怎么像”

    小五的话还没说完,猛然看见了一张巨大的马爱国的照片放在牛爱花腿边,相框上挂着黑色的布。

    牛爱花抱的是马爱国的骨灰盒。

    “小五,小五你先别进去!”村口的两个看守的村民在外面喊道,之前小五和江生还没听他们说完就跑进了村子,村民还没来得及跟小五讲他家发生的事情。

    “我爸呢?”小五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两名村民见小五已经进屋,连忙将小五拉出来,小五挣扎,嚎啕大哭地喊道:“我爸人呢,我要找我爸!”

    “小五,你爸几天前感染了鼠疫,已经火化了,你妈也疯了,谁到你家她就打谁。”

    “我不信!你们骗人!”小五大吼,他凶狠地推开拉着他的村民,然后跑进屋里跪在牛爱花面前哭道:“妈,我爸人呢,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神情呆滞的牛爱花听到小五的声音,抬起头看向小五,突然面目狰狞地掐着小五的脖子,她狠狠地说道:“都是你害死了你爸,要不担心你没吃的,我怎么会让你爸出去找工作,是你害死了你爸!”

    牛爱花大喊大叫着,狠狠地掐着小五的脖子,小五掰不开牛爱花的手,又不舍得打牛爱花的头,外面的村民听到动静连忙进来将牛爱花拉开。

    小五咳嗽不止,被牛爱花刚刚的行为吓到了,他的脖子上是一道道血绺,刚刚牛爱花是真的要杀了他。

    “妈,你不要吓我”小五眼泪哗哗地哭着。

    牛爱花回过头看向地上的骨灰盒,连忙抱起来,她歇斯底里地指着门口的众人喊道:“都给我滚,爱国要睡觉了,滚出去,别来我家!”

    “妈,我是小五啊。”小五擦着眼泪,有些不知所措。

    江生回家之后听到母亲说牛爱花家出了事才匆匆跑到小五家里,那时候小五被村民们拉到院子里,小五肩膀耸动,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

    江生见小五哭得如此伤心,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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