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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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浑大举屠杀我的部下的地方。
今天,我又去了,却被身穿明黄补服的黄门拦了下来。
“今日开始,酒肆二楼非三品以上者不得上。”他们说得很傲慢,还打量着我的腿。
我轻轻“哦”了一声,就要离去。还没转过弯,楼上已经有人在叫我了。
“布先生!请留步。”是王宝儿。
他噔噔跑下楼,靴子踏得楼板直掉灰。
“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闪开!”王宝儿冲两个黄门吼道。
两人同时一愣,过了几息方才回道:“吕公公立的规矩,小人也是执行公务,还请将军见谅。”
“又是死阉……”王宝儿恨恨道,转而又悦色对我说,“先生,王将军也在上面,看到先生进来,着我下来请先生上去共饮一杯,还请赏光。”
“哪个王将军?”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正是在下义父。”
“啊,原来是王大将军。”我终于想起了那个神似文官的大将,“王将军不是坐镇金城吗?怎么……”
“王将军是随圣驾一起来的阳关,听闻先生之名,诚意相邀。”
“蒙大将军错爱,明岂是不知好歹之人?将军请。”
两个黄门还想说什么,见王宝儿手握剑柄,到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位便是拿下阳关的布明布子阳?”王致繁将军起身客套道。
“残疾之身,大将军见谅。”我欠身为礼。
“早闻子阳智略过人,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王致繁客气道,“子阳可会下棋?”
“略知一二。”赌场里的东西,我很少有不会的,双陆象棋牌九骰子是赌场四大将,我更是门门精通。
“愿与君手谈一局,可否?”王致繁笑得皮笑肉不笑,很难看。
“不敢败大将军雅兴。”我笑得比他真诚得多,因为我在笑他也是个赌鬼。
王宝儿呈上棋盘,登时让我傻了眼。
棋盘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横竖的线划出的格子。
“围棋?”我问道。
“子阳以为是什么?”王致繁反问我。
我不好意思说是象棋,到底那是下三流的游戏。围棋是豪门中流行的游戏,我只是听说过而已。
“围棋……学生并不擅长此道。”我有些不自在。
王致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目光,道:“围棋至简,看谁围的地盘大而已,子阳不妨一试。”
我的手第一次摸起了白子,白玉磨出的棋子微微有些温热,想是价格非凡。
“子阳请。”王致繁见我久久不动,提醒了一声。
我刚才只是细细数了数,横竖各是十九道,有三百六十一个交点,只要占了过半便是赢了。
我笨拙地拿着棋子,放在了棋盘中央。
“占天元?”王致繁看了我一眼,我明白我下错了地方。
“可是第一手有何规定?”我心虚问了一句。
“原来子阳要让我,呵呵。”王致繁一笑,在自己右下角落了子。
他用食指和中指挟着棋子,啪地一声落下,让我十分羡慕。
不过我不敢贸然学习,生怕出丑,还是一样用三个手指缓缓把另一个子放在天元旁边。
凡是游戏必有套路,我不知道围棋的套路如何,不过如此一来也让王致繁摸不着边际,长考许久。
布局之后,黑白相交,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
这对我来说简单得多,他设计的陷阱并不难识破,我觉得自己吃的亏不大。不过因为布局太差,以至于战力分散,终于还是不得不中盘认输。
“子阳,棋盘如沙场啊!”王致繁赢了棋,说了几句漂亮话,起身告辞。
我回想着刚才的游戏,还有王致繁的最后一句话,回首对戚肩道:“给我找副围棋来。”
戚肩还算机灵,没几天就真的给我找了一副围棋,只是质地远不如王致繁的好。
王致繁最后一句话给了我启发,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琢磨我的阵法。围棋之道,的确和战阵一样,所谓阵法,无非就是料敌于先,封死所有的出路,或伤或死,将敌军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一直只是纸绘,流于呆滞,现在用围棋布阵,动静得宜,变化多端。
第二十一章 祸不单行
圣上到了阳关已经一月有余,六月的西域是天气最好的时节,凉爽宜人,还没有那么大的飞土。
我日夜苦思,终于在棋盘上列出了金戈鱼鳞阵。
“是金戈鱼鳞阵吗?真的是失传多年的金戈鱼鳞阵?”大帅听了我的禀报,有些吃惊。
金戈鱼鳞阵相传是圣王传下的古阵之一,威力巨大,运用熟练能以一挡百。在战国兵法大家孙宜子之时,此阵已经失传了百余年。其后又有多名兵法大家参悟重列,也有不少人成功的。凡列过此阵的战役无一不为绝世之战,比如破武炳坤一役。
“大帅,莫若挑选两营演练阵法,学生也可加以改进。”我说。
“准。你将阵图留下,今日就让史君毅和郑欢去操练部署。”大帅说着,派人传来史君毅郑欢。
史君毅进来后微微对我欠身,算是行礼。郑欢也欠了欠身,只是脸上有些红潮。
两人知道要演练的乃是金戈鱼鳞阵不由也吃了一惊,转而满脸喜色,接过了阵图。
厚厚一叠的阵图,从起手的布阵到走阵,再是对阵、演阵,最后功成收阵,整整绘了我两日。
郑欢随手翻看了几张,感叹道:“飞燕阵可说精巧变化,光是阵图也不及此阵三分之一……”
我的脸色一黯。
飞燕阵也是古阵,颇受兵家青睐,只要是名将,大都会此阵。不过列成者并不多,因为此阵太过精巧,步卒往往会跑错阵位。若是我的金戈鱼鳞阵较它复杂三倍,那……
“再难的阵,我正德营也能练出来。”史君毅似乎看出我的顾虑,朗声道。
“当年杨可征大帅似乎并不曾用了很久操练此阵,或许操练起来并不曾似看图这般复杂。”我自我安慰道。
郑欢、史君毅退了出去。
“此阵……国老不曾传你?”大帅问我。
我吃了一惊:“师父也会?”说完我才自知失言,师父可说是此中大家,怎么可能有不会的阵法。
“杨可征大帅的金戈鱼鳞阵便是国老传的。”
我微微摇首道:“或许错了……容明回去想想。”
师父最是鄙夷那些深奥复杂的阵图,凡是阵纸过了五张,师父一律斥之为“劣阵”。“小亮,兵者,死生之地也。上天有好生之德,亦有好杀之德。军阵便是应好杀之德而生,说到底还是要上体天道。天道混然至简,唯有简方能圆,能圆则无缺漏,无缺则不败,不败方可争胜……”
我居然忘记了!
我孤零零坐在露台上,放了戚肩的假,再次冥思阵法的深意。由简入繁易,化繁为简难。
夕阳抛出最后一道余辉,洒在归营兵士的身上,拖出老长的血影。
“布先生,此阵太过深奥,有些地方还请指教。”
次日一早,史君毅和郑欢来访,见面便是苦笑。
我一宿无眠,两眼涨痛得厉害。强忍着喝了口茶,道:“两位将军可暂时不要操练,此阵错了。”
“错了?”
“此阵并非金戈鱼鳞阵。”我长抒一口气,“学生鲁莽,此阵只是金戈鱼鳞形,称不得阵。”
“先生不必自责……”史君毅也不知如何安慰我。
“容我再想想吧,劳烦两位代我回禀大帅……”
“大帅有令,辰时军议!”一个兵士冲了进来。
大帅的军规,传令兵不得受阻,所以他们能不经通报便闯进我的内室。
“会是什么事?”我问两位将军。
两人只是摇了摇头。
但愿不是圣上的旨意。
我略微清洗了一下,吃了些点心,往大营去了。
已经有几个早到的将军等在门口,都不是很熟,我一来,之间的玩笑也都停了。
辰时刚到,亲兵鸣钟,众将入帐。
“奇袭珐楼城,明日点将。尔等归营之后,好生约束部署,整理刀枪盔甲,准备出征。”大帅铁板着脸。
没有人说话。
“大帅,大帅可曾上禀圣上学生的平西三策?”我壮胆问道。
“本帅已然上禀天听,圣上只是让我等即日出关决战。”大帅的脸色不善。
我不再说话,低头寻思出征事宜。
他将也并不多问,没几句话就散帐了。
“子阳留步。”金绣程一直等在帐外,叫住我。
“将军。”我躬身作揖。
“大帅可是得令出征?”金绣程也不客套,径直问道。
我点了点头。
“何时点将?”
“明日,将军不知道吗?”我有些不解,金绣程也是朝廷大将,统领一军,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唉,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子阳可知曹彬将军已经率军去了南方?”
“莫非南方有事?”
“圣上下旨要平南。”
“唉,西域之祸在于逆,可剿。南方之祸在于民,宜抚不宜战啊。”我对皇上不由有些失望。他真的是以英名神武著称的三皇子吗?
“不仅如此,前日随军侍郎裴文馨还上了奏折,弹劾北疆的武啸星攻战不力。今日圣上下了降罪诏,罚武啸星一年的俸禄。”
“圣上年纪尚轻,为何不肯缓一缓?”我皱了皱眉头。
“子阳慎言,圣上亲征,定要眼见战功,唉,大帅此番劳累了。哦,子阳,今夜若是得便,你我把酒一叙,也算是饯行。”
“多谢将军,其实……”
“其实是我得令出讨东海海贼。唉,我大越此番真是陷入四战之危……”金绣程话没说完,突然一拱手,大步往帐里走去。
此时我才发现,金绣程又穿上了他的战甲,金光闪耀。
我通宵未睡,反而有些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多时便索性起身梳理。
“先生,不再多睡一会吗?”戚肩一边帮我梳头一边问我。
“不睡了,等会还要去金将军那里。”
“先生,我们真的要出兵了吗?”戚肩的手缓了下来。
“你怕吗?”
“不怕,只要跟着先生,不会有事的。”戚肩信心满满,比我更有信心。
“但愿吧。”我微微叹了口气,又生怕打击到他。
此番和金绣程的对饮丝毫没有上次的气氛,金绣程还请了几个帐下的校尉让我认识,都是年轻俊杰之士。我喝了几杯,便要了茶,慢慢醒酒,免得明日起不来。
“子阳,西出阳关路险,好生保重,他日定有重会之期。”临别时分,金绣程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有些感动,只是道了句:“将军保重。”
戚肩推着我回到宿处,夜凉如水,长夜未央。
第二十二章 擒将
大军出发,圣上亲临点将台,戚肩终于一圆“面圣”的梦想。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圣上,若不是对他的决策有些不满,真的会为他的雄姿英发而折服。
走了曹彬和金绣程的部曲,本军只有十五万,加上圣上带来的五万援兵,便是诏书中所称的“百万大军”。不过阳关据迦师城不过五百余里,圣上的确算是亲征叛逆了。
“子阳可曾听闻前朝哪次出征西域只有二十万众?”出了关,大帅问我。
我摇了摇头。
“张琦想置我于死地啊。”大帅笑着对我说道。
张琦是兵部侍郎,该是李哲存的爪牙,跟着圣上来了阳关。可是奇就奇在圣上居然对他言听计从,反倒对坐拥重兵保护他的大帅冷眼相加。“二十万也够了,孙宜子当年领五万之众天下无敌。战国群雄总比西域蛮族强些吧。”我劝道。
“可惜,你我皆不是孙宜子。探子回报,珐楼城的守将是徐梓合,将兵两万。”
这个消息早些时候我也听说了,我还知道,徐梓合盛名不下李浑。
“他才三十岁吧。”我问大帅。
大帅点了点头,道:“五年间由一什长爬到一城之守可见其战功卓越。哦,他的大漠骑兵,来去如风,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带了不少弓矢,该不会怕他。”
“珐楼城是临近阳关的第一城,可做据点,若是久攻不下,恐怕我军只有退回阳关了。”
“大帅,阳关空虚,无妨吗?”我有些担心。
“你还怕阳关再被夺了去?”大帅笑道,“山南守军已经在奔赴阳关的路上了,不会有事。”
“圣上太急,该等到山南守军到了,然后再让我军出征的。”
“阳关乃是天下险,李浑还能再骗一次阳关?还有第二个布明?专心珐楼城吧。”大帅又拾起兵书,不再言语。
路途颠簸,若是用我的轮椅恐怕早就颠散架了。史君毅心细,让人用两根竹竿驾起一张太师椅,算是轿子,又让一班兵士轮流抬我。
“这在我家乡,叫做滑竿。”那个兵尉叫韩广红,并不高大,也有三十多了。
“韩兵尉是巴蜀人氏?”我从他的口音中猜测道。
“是呀,在下是巴蜀城阳人。”韩广红笑了笑,“十二岁就离家了,一口乡音总是改不了。先生是京都人?”
“祖籍江南,不过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呵,看先生皮肤细白,在下也猜先生是南人呢。”
我也笑了笑,问道:“你从军多久了?”
“十五从军,也十五年了。”说完又自嘲地一笑道,“太平日子过惯了,最多就是混个兵尉,也不指望什么。”
我笑了笑,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不少,不过更显稳重。
“韩兵尉此番又少了立功之机啊。”我玩笑道。
“哪里,能保护好先生便是立了大功。”韩广红回道。
“我不过一介九品司马,实在担当不起。”
“先生切莫自谦,阳关一战,天下皆知,先生可说是孙宜子再世,我们弟兄都以能见先生为荣呐。”韩广红咧嘴笑道。
我暗暗有些得意。
我军走的是最近的路,加之操练有素,只十五日便兵临珐楼城。
前军于城外二里扎营,本阵扎在三里开外的河边。
兵到当日,高高的箭楼已经竖了起来。听说箭楼是战国巧匠黑笛的构思,平日行军时拆开方便携带运输,临阵时拼装起来可以高达三四丈。因为听说迦师城的城墙高达十丈,所以我们带的是京城巧匠特意赶造的加高箭楼,最高可达十一、二丈。
戚肩背着我爬上三丈高的箭楼,大帅已经等在那里了。
“珐楼城高不足三丈,地处开阔之地,只能算是座雌城。”大帅笑着指点对面的珐楼城。
“的确,不日可破。”我道。
“此城人丁不过十万,加上驻军也不过十二万,的确不是我天朝大军的对手。只是此战之后,我军若要继续西进,便要分军驻守珐楼城,若是阳关援军晚来,恐怕我军行进之速会受阻。”
“宁可稳,不可躁。”我道。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子阳有何上策?”大帅问我。
我身为军师,这种问题自当早日考量,当下回道:“大帅急进,学生不知有何奇谋可一夜得城。”
“我与徐梓合两代为人,自然也无从伐交了,呵呵。”
“学生倒是想到一条拙计,可诱徐梓合出城交战。”我道。
“哦?说来听听。”
“今夜遣人于城东挖陷马坑,置绊马索,留两班人马带火具埋伏。”我手往西一指,又道,“城西布假营,务必灯火辉煌,置三曲弓矢伏兵。大营熄灯灭火,兵士轻甲,战马下鞍,今夜好好休整。”
“就是如此?”大帅看着我。
“就是如此。”
“子阳,我戎马一生,此刻也看不出你是何打算。”大帅摇了摇头。
“三日破城。”我伸出三指,晃了晃。
就在我要下去的时候,对面城头之上突然上来了一个白盔白甲的将军,看不清脸面。只见他拉弓如满月,一点寒光飞至眼前。
“大帅!”箭楼上的亲兵一闪身已经挡在了大帅身前。
如同琴弦拨动之声,铁羽钉在了箭楼上,离大帅只差了不足一尺。
四人同时一身冷汗。
“他便是徐梓合。”大帅对我说。
我再次望了一眼,让戚肩快些背我下去。
半夜,我被一阵军鼓声吵醒。
虽然我早就知道集合了全军的军鼓必定会传声数里,不过没想到我都躲到了后军,听得还是那么清楚。
韩广红掀开我的帐幔,进来问道:“先生,开始了,是否要推您过去看看?”
“不必了,下去休息吧。”我摇了摇手,倒头继续睡了过去。
当夜,一共擂了三通军鼓,每个时辰便有一通。
我后来只模糊听到了一通,再后来的就没有听到。
太阳初升的时候,前军中军轮换,布置的伏兵已经换过了两批。
因为是白天,我规定辰时至末时,定要擂鼓不下十通。且辰时正和末时正必须各擂一通。“其一告知敌将我军开始擂鼓,其二是告诉敌将我军结束擂鼓,此曰‘仁义’!”我对史君毅笑着说道。
“先生放心,本将定会‘仁义’地叫逆贼起榻。”
我请大帅下令,让其他兵士尽量退后些休息整备。大帅细细思量了一会才答应下来,到底未战先退很不吉利。
当天夜里,后军王宝儿的凤尾营换下了中军。我躲在更远的地方睡觉,还是被吵醒了,应该是王宝儿的部曲,居然私自加入了喊杀声,虽然逼真,却太费人力。我决定明日找个借口呵斥他一顿,以消惊眠之恨。
“先生!”戚肩满脸喜色地冲进我的卧帐。
“怎么了?”我有些不悦,昨夜还是没睡好,现在又这么早被人打扰。
“昨夜王将军杀敌三千,降敌五千,生擒敌将三员,其中便有珐楼城守将徐梓合!”
“啊!”我也有些吃惊,徐梓合的耐性比我估计中的差了许多。
“大帅要在大帐论功呢,请先生快去。”
“珐楼城下了吗?论什么功?”我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吃些早点再去也不迟。”
戚肩喜滋滋地出去了,很快,韩广红就带着两个亲兵捧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一起进来。
“恭喜先生又立奇功!”韩广红笑道。
“还有事请教韩兵尉。”我用了些热饼浓茶,心情好了不少。
“先生请说。”
“昨夜我军伤亡多少?”问完,我的心头重重地沉了下去,再也提不起任何兴头。
“城东伏兵有三五个被受惊的马踏伤的,城西伏兵只折了不足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