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老太婆-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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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玉璧都到山门外望了好几次。晚上。门外落着倾盆大雨,玉璧和夏林、陈仁勇他们伏在一张军用地图前,准备拟定攻打桂花场的第二套作战方案。都半夜了,我疲倦得很,站起来想去给他们弄点什么吃的,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喊了声:“报告。”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我心里奇怪,以为是听恍惚了,过去试着把门打开,没想到猛地扑进一个身来。这人满脸是泥,浑身上下的泥水直往下淌,只有两只眼睛在转。他见我怔怔地盯着,忙用袖子揩了下脸,我一看,高兴地叫起来:“哎呀,是法慧呀!”玉璧和夏林他们都站了起来,七手八脚打热水拿衣服,忙了好一阵才把个清清秀秀的法慧打整出来。他穿了陈仁勇的干衣服,拿了两个苞谷馍,边吃边谈侦察的情况。法慧说:“那天我下了山才晓得,敌人在桂花场周围到处都设了卡子,费了许多口舌才到了桂花场。我敲着木鱼,从场头走到场尾,从正街走到偏巷,发现一个大院子门口,站满了卫兵,我就这么敲着木鱼念着经走过去。还没走拢,一个胡子拉碴的卫兵就喊我滚开。我不慌不忙地一躬身说:”阿弥陀佛,长官你们行个善,和尚向你化个缘。‘另一个愣眉估眼的把枪托子一拦,不耐烦地说:“啥子长官不长官的,哪个不晓得我们是丘八。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团部重地!你和尚进来的么?’”我一听是团部重地,更不得走了,赖着他两个只是要化缘。那个胡子兵有些发毛,说老子都没得吃的,哪还有给你的?再在这里罗嗦我就要……他边说边举起枪托,要打我的样子。正在这时,有人喊团长来了团长来了;我一看,那团长已走到我面前。他头戴顶博士帽,身上穿了件银灰色长衫,戴了副金丝眼镜,右手还拿了串佛珠。他后面跟了个女人,三十来岁,浓妆艳抹,穿红戴绿,金耳环金戒指闪闪发光,胸前却不伦不类地也挂了串佛珠。这一男一女走过来,两边的卫兵全都昂起下巴站得端端正正的。林向侯环视了一眼说:“刚才是谁闹啊?‘那个胡子兵连忙立正说:”报告团长,这个和尚不知趣,跑到这里来化缘。’林向侯偏眼瞪了我一阵,从鼻子里哼了两声,说:“吊起来!‘”
我们大家听到这里,心中一惊,想来法慧必定是吃苦了。却见他一伸脖子,咽下最后一口苞谷馍馍,绘声绘色继续往下说:“那几个卫兵一听,拥上来就要捆我。我急了,大声说:”长官!行不行善由你,我和尚生在三界之外,不问红尘中事,又没为非作歹,为啥要捆我打我?‘“林向侯冷笑两声,说:”你分明是华蓥山的和尚,难道还瞒得过我不成?’我不慌不忙笑笑,说:“长官,我看你面红体胖,定是官门中大人物;你又手拿佛珠,信仰佛法,难道不晓得诬赖好人是一大罪么?‘”林向侯大吼一声说:“那么我问你,你到底是哪里的和尚?’”我说:“长官,不瞒你说,我是梁山双桂堂出家的,不信你看我口袋里的化缘簿。‘一个卫兵忙从我口袋里摸出化缘簿,那女人接过来翻翻,对林向侯说:”团长,真的是双桂堂的,还是家乡人呢。’“林向侯瞅了我两眼,又说:”我问你,你是双桂堂的,你可知道双桂堂坐落何处,离梁山多远?‘“我不慌不忙地答道:”双桂堂在梁山西面三十多里的人和场境内,庙宇占地七十多亩,四周竹林茂盛,古树参天,香客终年不断。’“‘双桂堂方丈是谁?庙产多少?和尚多少?’”‘双桂堂方丈是慧宗长老,庙产有八百多亩,和尚有七百多人。’“林向侯见没有什么破绽,又说:”和尚,我再问你,双桂堂特产是什么?哪一个菩萨最灵?‘我看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女人在旁边脸色飞红,心中就有了数,说双桂堂特产是油炸锅巴,送子娘娘最灵,三州五府四邻八县的香客,要来朝贺求签,都是有求必应,添子添孙!
“那女人一听,喜上眉头,就在林向侯的耳边说了几句。林向侯点点头,独自朝外走了,女人叫卫兵把我的手解开,嬉皮笑脸地说:”和尚,团长军务在身,不得不问你。走,快进去,我有事要求你。‘“我说出家之人,是不问红尘的,太太有事就在这里吩咐,营盘之内,哪能乱去?那女人马上赔着笑脸说:”哪里的话,有我担保,不打紧的。’说着就领我穿过营盘,进了她的房间,请坐倒茶,又端出一盘糖果;说她和团长都晓得双桂堂的菩萨最灵验,几次都想去求签,只因路上不清静,团长不同意。这回请我帮她许个愿,保佑团长高升,保佑她人财两旺……她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求送子娘娘保佑我今年添个喜,我一定亲自去替她穿金挂袍唱大戏。‘”我忙说:“阿弥陀佛,人在宫门正好修,太太只要肯做好事,功德积在儿女身上,包你多福多寿,多子多孙。’我讲经说法,大摆了一气。眼看天都擦黑了,那女人心头高兴,说和尚你用了斋再走,说完就到厨房里吩咐去了。”我这才敢放开眼睛,看她的房间:墙上挂着如来佛的像,还有些字画,看样子都是有些根底的人物写的。我再转过身来,却眼睛一亮,你们猜看见了什么?是华蓥山的地图!那上面用红笔蓝笔画了些箭头,都直指我们猫儿寺、宝顶寺,这不正是他们的进攻路线吗?我狠狠地盯了那张地图一阵,把那些线路记牢了。见那女人还没进来,就装着要小便,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院子后面的左右两角都有碉楼,楼上架有机枪;右边厢房是弹药仓库,左边厢房是营房……“法慧说到这里,歪着头对夏林说:”嘿嘿,夏队长,莫看你平时光取笑我,这回去打桂花场啊,没得我这个小电棒就不得行咯!“
法慧的任务完成得好,不仅是敌人的团部,连周围团转的设卡布防情况都说得十分详尽,当时就一一标上了地图。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一向口紧的玉璧还嘉奖了他几句。夏林摸着他的光脑壳,直是说我们的小电棒,还真的有出息。情况侦察清楚了,可是什么时候行动还没定。这些天,同志们都忙着擦枪,加紧操练,法慧把庙上的和尚组织起来,一天到晚炒豌豆、胡豆、苞谷。我和夏林与另外几个同志又赶到重庆去,提前两天运回七千多发子弹,还买了两挺机枪,只等上面发布命令就行动。
这一天下午,我们正在地里淋菜,远远看见刘铁和王道纯边说边笑走进了山门。我心里一高兴,手里动得飞快。夏林说:“大姐,看你咋一瓢一窝地泼,硬要把这些豇豆、茄子都胀死么?”我说:“夏林,搞快点,没看见刘铁刘大哥跟王道纯一起回来了吗?说不定要打桂花场了。”夏林伸长脖子一看,也来了劲,说:“大姐,我来挑你来淋,我们今天早点收工。”
我们急急忙忙淋完了那块菜地,挑起粪桶往回走,刚走到唐俊清住的屋子旁边,就听见他在屋里大吵大闹的。唐俊清这次和我们去重庆运枪,在路上闪了腰,又淋了雨,回来就发高烧,由医生彭老幺守着,莫不是病又重了?我和夏林忙放下粪桶进屋去,见他还在喊:“我能够上,我要去——”夏林摸摸他的额头,说:“老哥子,你今天松点了么?不好生听话吃药,像细娃样在闹啥子?”
唐俊清不理他,拉着我的袖子说:“大姐,我跟了你和大哥几年,哪次脓包过,这回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就瞒我一个人?”
我摸摸他的额头还滚烫,担心他在说胡话,就问:“我哪有什么事情瞒过你?”
他一拍床沿说:“你当我真的不晓?你们马上就要出发去打桂花场了,这回是打大仗,陈仁勇都准备去了。”夏林一听这话高兴得跳起来,说:“老兄,你安心养病吧,病好了少不得你打的!”话还没落地,人就没影子了。我也连忙说:“俊清,我和夏林才从菜地回来,真的不晓得这件事情。你这样子哪能出去打仗!现在形势这么好,等你病养好了,还怕没有仗打么?”我边说边扶他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也急急出来了。
这回打桂花场,的确是一场大仗。我们集中了二百多人的兵力,其中先头部队八十人,分成四个小队,我就带领第一小队,跟在玉璧后面。我们穿着从敌人那里缴来的军服,带着干粮和火把,擦黑时分从山上出发,在山路上高一脚低一脚地急行军。半夜时分,天空亮开了,满天的星星清朗朗的,前面传来的口令,说已到了敌人的警戒线。我们熄掉火把,踮起脚尖,飞快地朝前走着,想到这是一场大仗,对方可是正正规规的一个团,心里都有些紧张。
可是玉璧和夏林一路上倒是不慌不忙的,轻而易举地端掉了敌人的两个卡子,鸡叫头遍时,我们到了桂花场。玉璧迅速分派了人马。我们第一小队和第四小队一起,由法慧带着,直奔敌人的团部。我们冲进那个大院时,敌人还睡得直打鼾。陈亮佐、谭之中他们直扑两边厢房,只听见几排枪声,刹时间桂花场内外我们的枪声爆豆样响了起来。法慧带着我们,来到林向侯的房间,几个同志立即散开,将房间包围起来。夏林飞起一脚,将房门踢开,冲了进去,只听得里屋一声女人的尖叫。
我一步跨进去,用火把一照,见一个人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缩成一团。我走上前去,掀开被子,一把将那女人提起来,问:“林向侯哪里去了?”
她披头散发只是干嚎。法慧急了,一步上前去,大声说:“问你那个团长哪里去了?”
那女人一见法慧,猛地不哭了,眼睛死鱼样一翻,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玉璧冲了进来,一见我们几个呆呆的就急了,指着大敞开的窗子说:“人都跑了,还不快追!”
我一看那窗子,才恍然大悟,连忙翻身跳出窗外,和夏林、法慧一起追了出去。我们追了好远,都不见人影,大家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法慧说林向侯短脚短手一身肥肉,怕跑不了这么快,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了,我们赶快往回走。这时我们的大队人马都赶到了,桂花场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亮杆火把,枪声密集,杀声震天,满街都是急急奔跑的人影。我们回到院子里,金积成、谭之中、陈仁勇他们正把俘虏一串一串地押在院子里集中,其中好多浑身上下光溜溜的,站在那里浑身哆嗦。原来只是听说杨森的兵晚上不准穿裤子睡觉,说是怕他们逃跑,我还不相信,现在才晓得是真的。
法慧在俘虏中走了一圈,没有找到林向侯,大家都有些着急。玉璧说一定藏在院子里,快搜。我们围着院子走了一转,走到左厢房侧边,忽然听到后面有鸡群在咯咯乱叫。玉璧一挥手,和夏林各走一头,两面包抄穿过厢房,直向后院奔去。我跟在玉璧后面,高举着火把照路。后院屋檐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大鸡笼,老远就听见鸡在里面乱飞乱扑。我们走过去,见一只人脚露在鸡笼外面。玉璧上去踢了一脚,喊了声:“出来!”
那人不动,夏林双手抓住那只脚使劲一拖,那家伙死蛇一般被拖了出来,长条条地躺在那里。玉璧踢了他一脚,那人哎哟一声翻过身来。我举着火把一照,只见他脸上黑一团黄一块糊满了鸡屎,臭气冲天,熏得夏林打了两个喷嚏,捏着鼻子将他提起来。那家伙低着头,耍死狗,不说话。夏林气极了,两脚尖踢去,他还是不开腔。正在这时,法慧赶上来了,一见这人就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大哥!这就是林向侯!”
那家伙听了浑身一颤,连忙说:“不是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法慧说:“嘿嘿,林团长,我没认错人,你也没认错人。我的确不是梁山双桂堂的和尚,的确是华蓥山上赤化了的红和尚。你不是求菩萨给你添个喜吗?我们今天就给你送喜来了!”
林向侯怔怔地看着法慧,垂下头去,长叹一声,不说话了。夏林用枪点着他的脑壳,冷笑说:“林团长,再打不过我们,也不要去钻鸡笼嘛!你看你堂堂一个大团长,今天变成了个鸡屎王!”
天色大亮了。玉璧将几百个俘虏集中在大院里,照例训了一场话,叫他们回家去好生种田,养家糊口,莫要再给军阀卖命;然后根据一些士兵的揭发,当场枪毙了两个作恶多端的营长连长,背着大批的战利品,押着林向侯回山了。
法慧和我们一起,背了一支缴来的枪,得意洋洋地走在前头。陈仁勇逗他说:“法慧,你要看相还得跟我学习!你那天说林向侯面红体胖,是大官相,就没看对嘛,这才十来天,他就成了我们的俘虏。”
法慧一摇头说:“你晓得啥子哟,我是哄他的,要不然咋个进得了营房?其实那天哪,我一看就晓得他大祸要临头了:头顶上冒黑气!我师父说过,华盖青黑必主暴灾,这种黑气你们是看不见的,硬要我们这些多年打坐的和尚才看得出来。”
夏林听了一瞪眼,说:“糟了,我正要和大哥商量,这回法慧立了个大功,回去给他说个乖乖巧巧的小媳妇,哪晓得你原来是个多年打坐的老和尚!完了,这个媳妇说不成了!”
大家哄地一声笑了,法慧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直喊:“夏队长你这个挨千刀的!”
强夺界牌
打了桂花场,活捉了林向侯,好戏就开了场。屈元亮和涂清浦带信来,说近来杨森不甘心屈居广岳,又打算把队伍扯出去参加军阀混战,广岳的治安就完全交给了夏炯。元亮叫我们再热热闹闹打上几仗,最好迫使夏炯和我们讲和,以便我们抓紧时间进行整军,扩大队伍。
我们又把地图打开,大家把目光一扫,不约而同都对准了界牌这个地方。
界牌在华蓥山的背后,属邻水县管,是广安、岳池、邻水三县交界的必经之地,一边是悬崖,一面是高山峭壁,只有中间一条独路;敌人又在附近大修卡子,企图阻断我们通往邻水的后路,断绝我们车需粮食的供给,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打界牌和打桂花场不同,地势这么险要,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这就用得着早就安过去的一个钉子——唐二嫂一家。
唐二嫂的家,原来是我们在山边大溪口的联络点,我们运枪来去都在她家里歇脚;她也常常上山来,要么看看唐二哥,帮着大家缝补浆洗,要么送个信通点情况。队员们都夸二哥好福气,娶了个这么贤惠的女人。几个月前,敌人来搜山,听人密告,烧了她家的房子。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既然已经暴露,还是迁远点为好,干脆就让她迁到界牌街上,开了个鸡毛店卖点小酒菜,又到敌兵营里接点衣服来洗,成为我们从山上到邻水的一个联络站。现在要打界牌了,我们就把唐二哥派了回去,让他和二嫂抓紧收集情报。又组织了一个精干的突击队,悄悄移到靠近界牌的山边上,密密地放上岗哨,等着二哥二嫂的消息。
天气热起来了,大家轮流放着哨,剩下的要么听玉璧上军事课,要么抓紧早晚凉快的时候操练。我趁着有些空闲,粗针长线地帮着大家缝补一下衣服。这些小伙子成天猴儿一样,衣服不是拉个洞就是撕条口,再说是干革命条件艰苦,总不能让人家说廖玉璧的队伍拖衣拖食的。俗话说,笑脏不笑补,洗干净补结实,让这些小伙子们精神些也好。
这天下午,太阳大得很。我和陈亮佐、陈仁勇、范永安几个坐在一个岩洞里边摆龙门阵,边给夏林的一条破裤子膝盖上重补丁。陈亮佐自华蓥会议后,被派到刁仁义刁大哥的队伍里,担任了支队书记;这次带了刁大哥的一个小队,也来配合作战。我问起他在那边的情况,他说幸好我读过几天书,刁大哥自己不大识字,就是佩服知书识理的人。他之所以愿意来投奔我们,就是说廖大哥和你都是上过京城太学堂,家里又不缺吃穿,还来和这些穷弟兄一起打军阀打恶人,这就了不起。还说大哥没得半点架子,打起仗来计谋多,神机妙算的,打一仗胜一伏,便是像诸葛亮一样。我笑笑,说刁大哥就是待人厚道,绿林中像他这样的人委实不多,只是他手下那几百弟兄五花八门的,不晓得服不服你管。陈仁勇说,大姐这你就不晓得了,绿林中的人看重排把。你不记得当年亮佐在罗渡溪的公口里,是红旗大管事,排行第五把的陈五哥吗?来往的英雄豪杰跑滩兄弟,若是越城翻墙,不经陈五哥引见招呼,莫说接驾留客吃喜钱,恐怕还要走不到路,拿话来说的。
大家正说得热闹,远远看见夏林来了,押着个浮虏,背了两支长枪。陈仁勇一见来了精神:“老夏,又在哪里捡了财喜”夏林一摆手:“嘿嘿,精彩得很,等我把这个家伙安顿了回来慢慢摆。”
过了一会儿,夏林空着手转来了,往青石板上一坐,扯起架子说:“来来来,听我来摆一段夏二爷打虎的龙门阵。”陈仁勇斜了他一眼说:“大热天这深山老林的,你又到哪里去吃了酒?”夏林说:“吃酒?我还差点做了下酒的菜呢。唐老六今天偷奸耍滑的,燃完了两根香都不来接班,害得我差点喂了老虎。”
我一听他说真了,一颗心立即吊了起来,心想这一带人烟稀少,常有野兽出没,若是真的遇上了老虎,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可是再看夏林,只是拿顶草帽扇着胸膛,还是吊儿郎当地卖关子。我白了他一眼,说啥子过场那么多,要说就快说,不说我就走了。说罢将裤子往他手上一塞,站起来就要走。夏林忙起来挡住:“大姐,你就是性急,等我喘口气嘛!听评书,也要让人家开头扯几句把子①嘛。”
我们大家又坐下来,听夏林扯开架式,慢慢说来。“今天下午,太阳火辣火辣的,我戴了一顶草帽在崖边上放哨。这地方很险,下面是万丈悬崖,上面是个大石头,我就坐在大石下面的窝凼凼里。眼看第二根香燃了半截,肚子也饿了,心想唐老六快来接班了吧,也不晓得今晚黑吃啥子。正想着,忽然感到头上的草帽一歪一歪的,不像风吹,又不像是什么打在草帽上。我初先不警觉,一连歪了三下,我才觉得不对头,往上面一瞅,唉呀!你们猜是啥东西?老虎!这东西坐在我头上那块大石头上,正在用爪子刨我的草帽。我只觉得浑身的肉皮子一麻:咋办?打吗?怕枪一响,惊了营,敌人的卡子就在山下面,岂不是暴露我们的目标?再说,我这一打,老虎势必要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