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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双枪老太婆-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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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草都没有。狱婆说监狱里有铺盖,可以用钱去租的。可是我们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就只有背靠背地在床边上坐着。江胡氏把她不满五岁的女儿用衣服包着,紧紧地抱在怀里。
  夜又来了。牢房里跳蚤虱子多得起串串,咬得我全身奇痒。墙外的寒风一阵阵刮过,呜呜地作响。我手脚冰凉,思想却像脱缰的野马,漫无边际地奔驰……此时玉璧,正在山上查哨吧?金积成和夏林一定在商量,又要去偷袭敌人哪里的营房……是谁出卖了组织呢?金华新、刘铁他们怎么也……就这样恍恍忽忽的,到了下半夜,突然一个女人翻身坐起来,哭叫着“报仇啊!我要报仇啊!”我一惊,立即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眼前一黑,就从床沿上栽了下去……等我醒来,牢房里已是一片混乱。江胡氏紧紧把我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地哭喊着:“大嫂呀,你不能这样啊,你还有好多事要做啊!”我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听见旁边有一个很浑浊的声音在说:“醒了么?过来吃口鸦片吧,吃一口就会好的。”
  牢门哗哗地一阵响,管狱婆进来了,边走边在吼:“闹啥子闹啥子嘛,深更半夜的!”旁边有人说:“新收进来的,倒了,要点开水。”
  管狱婆听了,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一会儿便提了开水来。有人把破碗里鬼火一样的桐油灯拨亮了,我喝了一口热开水,心头好受一些,就靠着江胡氏坐着。管狱婆拿着灯碗照照我,见我脸色苍白,直冒虚汗,就问江胡氏:“这位陈先生,是啥子罪?”
  不等江胡氏开口,就有人在旁边说:“啥子罪?真正有罪的,会进这里来么?看这年纪,早该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总是心头着急嘛。”
  江胡氏点点头说:“是的,她又在害病,四五天没吃东西了。”
  管狱婆长叹一声说:“陈先生,我看你是个斯文人。这年月要想开点,万事都急不得的。你倒是进来了,不晓得外面闹得何等地糟糕。初八那天,城里上上下下逮了好几百人,南街、东门、北门那一带,砍死那么多,到今天尸首都没有收得完。你想想,你好歹还有条命,只要想办法,还能活着出去嘛……”
  管狱婆还在那里罗嗦,我心里一阵发紧,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在黑暗中,横七竖八全是那些没有人收殓的血淋淋的尸首。
  天亮以后,管狱婆送饭来了,见我醒了,又挨过来坐下,轻轻地说:“陈先生,你好些么?我虽然婆家姓袁,娘屋里也姓陈,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有啥事你尽管说就是。看你病成这个样子,我去给你找医生看看吧?”
  我摆摆头,有气无力地说:“袁大娘,不用看,过两天会好的。”
  她说:“那,我去给你买只鸡,炖了补一下吧?”我说:“我吃素,吃长素,不吃鸡。”
  她点点头,说:“我也吃长素,那我去给你熬点冬苋菜稀饭吃。”
  过了一阵,稀饭送来了。江胡氏端着碗,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想起她昨晚上的话,咬咬牙坐起来,勉强吃了一碗,心里熨帖多了。我谢过了袁大娘,心想这狱婆对我这样好,一定是因为那个弁兵打了招呼,可是那天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这弁兵是谁呢?
  养了几天,自己觉得好多了,这才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这是座和衙门一起修建的旧城监牢,和大堂正成一个直角,靠在前头的女监连大堂上审犯人的呵斥声都听得很清楚。牢房里四周高高的烽火墙一直接到房顶,终年四季一片漆黑,只有门上一个小风洞开着,那个洞仅容得下半张脸。从洞口望出去,外面有个小天井,放风的时候犯人就在这走道上和小天井里活动。
  川北的冬天,常常是雨雪交加。外面一下雨,牢里就返潮,湿得不得了,听说春夏天还会长出菌子来。冬天屋里一阴湿,越是冷,可是牢房里的人越关越多,后进来的人不但没床,连草都没有一根,就在地上坐着,冷得发抖。狱婆狱卒见了,就来告诉你说监里可以租铺盖,还开得有当铺,于是犯人们就搜尽自己身上值钱的或者是一时用不着的东西低价当了,去租了脏兮兮的棉被来。监里的饭食也一定要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才吃得下去,里面的沙石杂物多得很,偶尔还会吃出虫子或小孩子的鞋袜之类的东西。每人每天十六两囚粮,发到牢里就只十四两,典狱官再扣一层,即使你吃得下也吃不饱。当然,也可以叫狱婆帮忙到外面买来吃或到馆子里吃包月,还可以像住栈房一样去住单间牢房,可是那都需要钱,有钱在这里什么都好说。我和江胡氏都是两手空空,还带着个孩子,尽管狱婆子袁大娘很殷勤,可是也不知道她和那个弁兵安的什么心肠,我们只是每顿向她要点开水,把饭淘一下再吃。
  牢房里每天晚饭后要放风一次,难友们都要出去换换空气。这天我人不大舒服,还没有收风就进来了,刚躺在床上,就听见隔壁男监一个人悄悄在喊:“三姐,三姐。”这声音像很熟悉,但又听不清楚。是谁呢?我正在猜想,就看见墙上一根香火棍伸过来,我这才发现墙上原来有个小洞,连忙走到墙边,对着那个小洞细声地问:“你是谁呀?”那声音说:“陈亮佐。”
  啊,陈亮佐,原来是陈亮佐!我真是又惊又喜,连忙靠着墙洞问:“亮佐,你怎么样?你刘大哥呢?还有金华新和老段他们怎么了?”
  陈亮佐说:“他们都很好,这事是叛徒咬的,可是那家伙只知道名字不认识人,让夏炯一气之下砍了。现在没有人证,刘大哥叫我转告你,不要着急。那天叫你陪杀场,是敌人对你的恐吓,要沉得住气,要小心,说话要谨慎。”我说:“这个我知道,就是不了解情况,让人很恼火。”他说:“以后我们多联系。刘大哥决定在监狱里成立临时支部,他作支部书记,指定你和我作小组长,你负责女监的斗争。”
  我高兴极了,忙问:“有什么任务给我没有?”陈亮佐说:“听说刁大嫂没有被捕,怎么又来了一个刁大嫂呢?”
  我说:“这是刁大哥手下一个营长江万顺的女人,叫江胡氏,是叛徒肖心如乱咬的。”
  “她表现怎样?”
  “还不错,过去经常帮我们做事。”
  “那要注意,她的口供要改变,不然弄假成真,说成刁大嫂就难办了。”
  我考虑了一下,就说:“对,改变她的口供。就说她是我请的保姆,武胜人,她丈夫姓李,她姓江,她外婆在赛龙场,敌人不信,就叫她外婆来认,你看怎样?”
  “对,我给你找点笔墨过来,你给她做个呈文递上去。”不一会儿,我从墙洞里接过笔墨,用瓦片磨了些墨水,写好了呈文,然后对着墙洞念给陈亮佐听了。他说可以。我就给江胡氏说明白,叫她改姓李。孩子也这样说,问案时不能对不起。
  这天晚上,我高兴极了,睡得很好。
  腊月十五这一天,我和江胡氏与刘铁他们七个人一起,提出过堂问案了。
  大堂上坐着县长严定礼,脸上黑得像戏台上的周仓,怪不得人家喊他叫严煤炭。
  严定礼翻了翻我给江胡氏做的呈文,指着江胡氏喊“刁大嫂、刁大嫂”,江胡氏没有答应。
  他又喊了一声,江胡氏才说:“我不是刁大嫂,我姓李。”严定礼把惊堂木一拍,说:“你不是刁大嫂,捉住你时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他们不听嘛,还说啥子?”
  “哼,你还这样刁嘴。”
  我站出来说:“她根本不姓刁,是我的保姆,如果你们查出来姓刁,就杀我的头。”
  “带小孩来问。”
  这孩子被士兵一拉,惊叫唤哭起来。严定礼问她:“你姓什么?”
  小孩子只是哭,严定礼又叫人拿了一块糖给她,把她哄着,然后又问:“你姓什么?”
  “姓李。”
  “你爸爸呢?”
  “没有爸爸。”
  问了一阵,没有结果,把江胡氏喊在旁边,又提刘铁他们来过堂。严定礼指着他们七个问我:“你认不认识?”我说都不认识。
  严定礼又问他们:“陈玉屏你们认不认识?”
  罗洪明说:“陈玉屏在岳池女中教书时听说过,没有见过面。”
  严定礼又问他们七个互相认不认识。金华新说:“我开书店,陈建秋经常来看书,我只认识他。”
  段前迪也说:“罗洪明是本县的团练局长,谁不认识。”严定礼气势汹汹地说:“你们都通共产党。”
  刘铁昂着头问:“你有什么证据?”
  陈建秋连忙辩解:“不不,我一向都反共的,严县长可以调查。”
  “你呢?罗洪明,照直说,什么时候加入共产党的?”“我呀,共产党不要。”
  “说明白点!”
  “我吗,一是地主,二是团阀,是他们打倒的对象,要我做啥子?”
  罗洪明这一说,两旁看问案的人都嗤嗤地笑了起来。严定礼很狼狈,他用惊堂木拍了一下,又吼起来:“你们都通廖玉璧!”
  大家都没有回答。
  “好,陈建秋,我问你,你不通廖玉璧,为什么要他当教员?”
  陈建秋连忙说:“报告县长:我事先不知道廖玉璧是共产党,聘他作教员,是别人介绍,县府批准的,以后发现廖玉璧有越轨行为,还是我当面跟向司令报告的。后来向司令派人来拉他,也是我找人带的路,怎么说是我通廖玉璧呢?”
  我这才知道我去梁山教书以后,玉璧以合法身分在岳池中学教书,好好的却突然被追捕,一直找不到原因,原来是这个坏蛋告的密!正恨不得吐他两口唾沫,却又听严定礼在拍惊堂木:“陈玉屏,廖玉璧在哪里?你要交人出来!”“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你保荐的吗?你们派那么多兵都没有捉到,我到哪里去交人?”
  “你同他在一道。”
  “我何曾同他在一道?什么时候同他在一道?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教书四五年了,这次回来,一是为救婆母,二是为了同他打离婚,这事严县长你不是清清楚楚的么?”严定礼噎了一下,说:“你既然同他打离婚,为什么又要救他母亲?”
  我说:“严县长,这事太简单了。结婚这些年来,他母亲待我很好,他现在又是你们的死对头,我不出面来救谁来救?”他又把惊堂木一拍,说:“你强辩。”然后,把头掉过去,问江胡氏:“你是不是她请的人?”
  “是她请的保姆。”
  严定礼问了半天,也没审出个名堂,没有办法,只得又把我们关了起来。
  回到牢房,心里很纳闷:若是叛徒出卖,咋严定礼东问西问的,像是一点也没有底;要抓共产党,怎么会把罗洪明和陈建秋也抓了来?还有刘铁他们几个人都没有受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问了陈亮佐,他说组织上没派人来,很多事情不大清楚,但是有一点他知道:段前迪的舅娘王胡氏是杨森的侄儿杨汉忠的丈母娘,组织上正设法通过这个关系,花上一万二千元把我们的几个都活动出来。
  腊月二十上午,牢房里嘈得很厉害,说杨森开了大队人马到山上去,把我们的队伍打散了。玉璧、刁大哥、罗平精都被打死了。男监的同志听了很着急,都来问我消息实不实在;我也不知道,也不敢问袁大娘,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腊月二十三晚上,过小年。家家户户正忙着敬灶王菩萨,却听见后山一片哭声。袁大娘去看了看,转来对我说:“华蓥山打得好凶,官兵开去的人打死了那么多,后山上埋了个连长,他的女人在哭,哭得好伤心啊!”
  我听了,心里才安稳一些。
  腊月二十八,下午放风时,陈亮佐在墙洞口对我说:“大姐,范永安来了,他是装成一个抬轿子的混进来的,他听说你还在,高兴得不得了。”
  我说:“他在什么地方?快叫他来会我!”
  “他上午来看过我,我叫他明天来会你。”
  “叫他来会江胡氏,就说江胡氏的亲戚,仔细点,谨防出漏子。”
  第二天,范永安果然来了,趁着放风进来看我。永安看着我,我看着他,好大一会儿他才说:“大姐,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呢。大哥气昏倒了,金积成、夏林和陈仁勇他们都哭了。”
  我听了,心里酸楚楚的,说:“回去转告同志们,我死不了,我这条命还要留着,找敌人的麻烦。永安,上面的情况怎样,快给我说说!”
  范永安笑了一下,说:“那天撤出了余家场,在文昌寨吃完了饭后,就一夜扯上了山。后来听说罗润德带人到文昌寨来,扑了个空。在路上听说你遭了,我们都说要打回余家场,大哥坚决不同意,说罗润德追我们都没追到,回去不正是钻进了他的口袋吗?这么大一支队伍,怎么能够感情用事……队伍扯上山以后,夏炯用重兵包围,又放火烧山。上面的环境是困难,风雪大,又缺粮食,你看我们的手脚都冻烂了。”范永安伸出他用破棉布包扎起来的双手,棉布上浸出了暗红的血迹。
  我双手接住,轻轻地一扒,永安就颤抖着嘘了一声,连忙缩了回去,嘿嘿地笑着对我说:“大姐,我们从第一次起义起,就在山上过惯了,也不觉得苦。只是有些人,特别是有些领导人,像罗平精、罗方域他们,都不愿意住在山上,要扯到平坝子同敌人硬拼。大哥说上级党有指示,为了配合通南巴红四方面军作战,我们一定要在这边打,牵制敌人,这样才喊住了。我们现在采取麻雀战术,安地雷,设埋伏,敌人多了就跑,少的就吃掉,打得罗润德很伤脑筋,听说他们晚上瞌睡都不敢打。”
  说着说着,江胡氏进来,说收风了。范永安起身告辞,第二天放风时又来了,我们接着说。
  我说:“这么冷的天,你们的粮食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范永安说:“是困难。夏炯他们封锁渠县,从黎梓卫到阳合场大溪口一带的卡子堵得很紧,又放火烧山,我们不能从这边下来,老百姓也无法上去。可是邻水那边有路可走,支援我们,我这次就是从邻水那边来的,还准备带点盐巴回去。山上人多,活动困难。廖大哥他们开会决定把唐虚谷的队伍扯回渠县,刁仁义的队伍扯回合川,以便分散活动,四面打击敌人。”
  我又问:“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底是咋搞的?”范永安叹了口气,说:“事情很复杂,首先是我们内部的人不谨慎。顺庆中心县委派刘迪到广安去传达迎红军的指示,他粗心大意的,文件和笔记本没收藏好,在岳池杨柳铺被清乡队搜了出来,金华新他们都暴露了。虽然上面没有廖大哥的名字,但余家场声势这么大,夏炯就起了疑心。正在这个时候,我们派一个叫邵录吉的,到夏炯那里去为余家场的队伍领一千套棉军服,夏炯就叫一个妓女去勾引他,把他灌醉了,打听出我们驻在余家场的队伍,就是地下红军的游击队,而且趁着广岳空虚,要去攻打岳池城。夏炯听了说:”这还了得,原来这廖玉璧真的拿我当猴儿耍了,也不打听我夏炯是什么人?!‘一拍桌子,就派罗润德到余家场来了。夏炯抓了刘大哥金华新他们,就叫邵录吉当场来认,可是邵录吉是顺庆人,和刘大哥他们从没见过面,一个也认不出来。夏炯就毛了,叫人把他拖到后山去,砍成了几大块,当时就挖了个坑窖在那里。“
  范永安叹了口气,又说:“这次夏炯真的气惨了,不但剿了余家场,还带人剿了我们驻得有队伍的清溪场、黄龙寺、骑龙场……死了好多人啊,许多人抓来问都不问一声就砍了。现在老百姓给夏炯起了个外号,叫‘夏马刀’,他专用马刀砍人。听说有个信佛的老太太,跪着劝他,说:”夏司令啊,你不能这么杀人啊,菩萨说连杀猪都是在造孽,何况是人呢。杀人是有报应的,不报在今生,就报在来世;不应在你自己身上,就会应在儿女身上……夏炯却说,我不信佛,信了就不会来干这一行。他廖玉璧敢来骗我,我就得杀个样子给这里的人看看!‘现在剩下你,是因为想抓廖大哥,剩下刘大哥、金华新他们,是因为我们在积极活动,也因为他们是重要人物,不好轻易就处决了。“
  我们沉默了好久。我又问:“既然是抓共产党,怎么又把罗洪明、陈建秋他们也抓来了?”
  范永安笑笑,说:“他们狗咬狗嘛。陈建秋自恃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回来后又在罗泽洲的部下王元虎那里作秘书,到处趾高气扬的。有一次夏炯到岳池,召集地方上的士绅开会,一上台就在黑板上写了‘赤化岳池’四个字,本来想吓一吓这些不大听话的士绅们,然后好派丁派款,清匪剿共。哪晓得陈建秋一听不买帐,清清嗓子站起来说:”师长,你这样说不对啊,谁说岳池都被赤化了?我就是岳池人,我就一向坚决反共,我就没被赤化。‘当时夏炯听了,笑了笑没说什么,陈建秋还很得意,可是当天晚上就被捕了。罗洪明呢,则是因为一直想保持自己的民团势力,不愿被向屠户改编才遭的。“
  范永安还说,现在敌人动不动就以“共产党”的罪名抓人。听说夏马刀在广安要强迫一个业余话剧团的女演员同他演《苏州夜话》,剧团不同意,夏马刀就以“共匪”的罪名把这个剧团领导人王国昌逮捕了。其实王国昌是一个不过问政治,只爱唱川戏的教书先生。后来王国昌的女人到处磕转转头,花了两百挑谷子,哭天煞地地恳求夏马刀的新夫人,还用了一百五十多个地方士绅的名字才保了出来……范永安走后的第二天,正是大年三十,组织上又派了徐魏氏来看我。徐魏氏是我二姐夫的亲戚,为人忠厚谨慎,经常为我们跑路送信。她先去见了陈亮佐,亮佐就把袁大娘喊过去,说陈先生有个亲戚,要说几句话。徐魏氏一见我就又是哭又是笑地说:“三姐呀,都说你在岳池城被枪毙了。你二姐哭得死去活来,派人来收尸,也找不到地方,说他们把你埋在坑坑里了,又说把你丢下河了。二姐家里还请人正给你做道场哩。”
  我说:“莫花那些冤枉钱了,快回去告诉他们说我很好,免得他们着急。”
  徐魏氏给我带来了二十块钱,我拿了十块给袁大娘。她高兴死了,拍着巴掌乐颠颠地说:“天哪,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管狱婆,还没有人这样大方,给我这么多钱!我今年要过个热闹年了。”
  剩下的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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