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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双枪老太婆-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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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定礼的县衙里也忙起来了。要打仗,就要粮草,要借“剿匪”的名义,增加苛捐杂税,大量搜刮民财,这一年光是农民的田赋,就预征了十二年。严定礼还额外被指派了十万元军饷,要限期送到广安。县衙里的人都出动了,连李仲生、彭杰他们来得也稀疏了些。
  一天下午,周辉同匆匆到监里来,说严定礼的十万款子收齐了,军部的提款委员也来了。严定礼踌躇了半天,觉得别人都不可靠,就决定派周辉同和李仲生带上一个手枪排,和提款委员一起押送到广安去。
  周辉同说:“大姐,时间很紧急,我们又脱不了身,就先商量了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说着就对着我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阵。
  我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冒险。
  周辉同说:“不冒险咋行,十万粮款哪,怎么能让杨森拿去打红军?再说这一向杨森到处强收粮款,逼得好多农民弟兄都来投奔我们,我们山上正差钱用呢。”
  我说:“就你们两个人,再加上你说的那两个兵,万一拿不下来咋办?就是拿下来了,恐怕也没办法运上山去……”他说:“这个我们也商量了,黄锡成托词他要下乡催款,早就起身报信去了,到明天晌午的时间差不多,我们拖着走嘛。”
  这一仗无论打得怎么样,周辉同和李仲生都不可能再回县城来了。我们处了这么久,一起干成了好几件事情,想到要分手,心里都挺难受的。周辉同拿了一包糖果出来,说:“大姐,仲生忙得很,又有那提款委员守着,就托我来一同告别了。我们走了,你自己要保重,要再有什么事情,就只有找彭杰了。”
  我点点头,说:“我晓得,你们一路谨慎,祝你们一帆风顺。”
  周辉同点点头,眼睛里泪光闪了闪,连忙扭头走了。我守在牢洞边,好久没说话。
  第三天上午,彭杰急冲冲进来,见我就说:“大姐,不好了,听说李仲生和周辉同押送的军饷,昨天在岳门铺被劫了。也不晓得是什么人劫的,跟去的那一排兵和民夫,一个都没见回来!”
  我听了心里好高兴,就问:“你们严县长呢?这么多款子不见了,总要派人去追查嘛。”
  彭杰说:“追查?现在到哪里去追查?到处打电话,都没有下落,只听说那个提款委员被打死在岳门铺的茶馆门口。现在严县长正急得团团转,骂周辉同和李仲生是瘟猪!唉,也不晓得他们两个咋样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过了两天,范永安来了,给我带了二十块钱,说:“大姐,你也用点杨森的军饷吧。”
  我和江胡氏都笑了,叫他好生摆下事情的经过。永安摆着头说:“这回简单得很,大哥说,就像《水浒传》里的智取生辰纲那样。”
  那天,太阳大得很,脚夫们挑着银元爬坡上坎在山沟里走,都喊恼火。周辉同就叫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可是担子还没搁下来,就被那提款委员一鞭子打过去,嘴里只是骂着:“你们骨头造痒了么?挑着这十万元款子,在这山沟里歇脚,出了事情怎么办?”
  周辉同一步上前拦住,说:“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么大的太阳,你来担嘛。你咋不把人当人啊?”
  那提款委员提着鞭子,盯着周辉同说:“你反了!你晓得这十万款子有好重要?军部等着要,出了事情你负责?”李仲生走过来,慢条斯理地说:“提款委员,你说话要有个轻重,你口口声声说十万款子十万款子,本来旁人还不知道我们挑什么,你这一闹岂不是有意地给别人放信,你还吵谁反了?出了事我看就是你负责。”没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家伙气得脸发青,一对眼睛鼓得猪卵子一般。
  就这样磨磨蹭蹭,晌午都要过了,才走到岳门铺。这是从岳池到广安的中点,两面高山,中间一条狭路,常有土匪出没,商旅都要结伴而行。周辉同一看,士兵中的两个大汉,已早早跟在了提款委员背后,就说:“李副官,就在这里吃晌午嘛,天气太热,这路硬是赶不起走。”
  那提款委员一看,场口的大树下坐了好些人,连忙喊了声:“枪上红槽!”就要指挥手枪排的士兵散开。
  李仲生白了他一眼,大摇大摆走上前去,摸出纸烟对着一个汉子说:“大胡子,接个火。”
  这大胡子正是金积成,把扁担横在篾篓子上坐着,悠悠闲闲抽着叶子烟,身后同样坐着好几个人,像刚刚送完粮歇气的农民。金积成把火递给李仲生,轻轻说了声“带到前面茶馆里”。李仲生站起身来,对着后面的周辉同把手一挥,径自进了场口。
  脚夫和士兵们都巴不得歇下子,跟着李仲生鱼贯而入。提款委员自讨没趣,只好随着,周辉同走在最后。眼看队伍都进了场,忽然从茶馆里出来十多个人,为首的夏林提着两支枪,大喊一声:“什么人?挑的啥子,检查!”提款委员说:“军部的,谁要检查?”
  “老子们就要检查。”夏林走到提款委员身边,用枪抵着他的胸口,喊声:“举起手来。”提款委员着慌了,忙说:“打!打!打啊……”话没说完,就被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士兵绑了。这时上下左右都是我们的人,个个拿出手枪把押送的兵和脚夫团团围住。李仲生站出来说:“弟兄门,不要惊慌!这粮款是我们岳池老百姓的,不能让杨森抢去,我们要送给华蓥山上的农民自卫军打军阀,打土豪。”
  一个脚夫大声问:“自卫军,不是廖大哥的队伍么?要得,要得,我们巴不得呢!”
  周辉同又说:“农民自卫军是我们穷人的队伍,弟兄们哪些愿意上山的,就跟我走。”
  那些士兵见带头的副官都反水了,个个都丢了枪。一些人说愿意,跟着上了山;还有些人说屋里头离不开,就叫他们脱了衣服走了,一人发了十块钱,大家都高兴得很。只有那个提款委员急得跺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你们反了!”
  周辉同用枪点着他的脑壳,说声“是反了”,砰地一枪,他就像根桩子一样倒了。
  岳门铺的团防听见枪声,赶忙端着枪出来,被金积成两枪打在脚跟前,连忙哎哟一声缩了回去。
  不久,严定礼被杨森撤了职,说是因为他掉了粮款,释放了政治犯(这当然是指陈亮佐),有通“匪”嫌疑,调回广安,听候处置。岳池县长由张俊昌来接任。
  彭杰来看我,唉声叹气地说:“大姐,这次我跟着严县长回广安,还不知是凶是吉。听说周辉同、李仲生他们两个跟廖大哥上了山,我想跟他们一道去!大姐,你开个条子给我,我去找廖大哥嘛!”
  我看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很同情,但是哪能轻易开条子。这年轻人的确为我们做了不少事,但是毕竟嫩了些,很多事情想得很天真,没吃过苦,社会关系又过于复杂,不适合到那么艰苦的山上去。我说:“彭杰,听大姐好生给你说,这条子我不能写,一来你廖大哥到处跑,你找不到他;二来万一被发现了,对你也不利。再说革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有这么好的关系,回广安去立稳了,将来有什么事给我们透个消息,用处大得很呢。革命嘛,工作多得很,哪里光是行军打仗……”
  彭杰听了我的话,晓得条子是拿不到了,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地说:“大姐,我一走,你连个使嘴的人都没得了。你和江大嫂,各自要小心啊,有什么难办的事情给我捎个信来,今后我还会来看你们的。”
  我听了心里很感动,说:“彭杰,你也要小心,到了广安嘴巴要牢靠,莫乱说。你那姨爹说起共产党连亲娘老子都不认,莫暴露了你和我们的往来。”
  彭杰点点头,抓住我的手说:“大姐,你要相信我啊!”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大姐相信你,你为革命做了这么多事情,大姐当然是相信你的。”
  第二天,彭杰和严定礼一起回广安了。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他,再后来就音信杳无了。
  孤雁归群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张俊昌一上台,就干了三件坏事:一是把恶霸尹元亨和他的管事放了;二是撤换了许多乡长保长,重新安排了一批自己的爪牙;三是大量逮捕人。几天工夫,监狱就装满了各处新来的犯人,有的没有铺位,就睡在地下。
  我的牢房里不得清静了,先后关进了好几个人,一问,都是我们的家属。一个是分队长秦敖的女人,因为秦敖最近在新场打了一仗,打死了敌人的一个团长,敌人就到他家里去,把他的女人抓来了。我问了她被捕的情况,对她说:“你原来的口供要改,先把姓改了,说秦敖是你的姐夫,你是来给姐夫做生期酒的,被抓错了。”还有一个叫谭江氏的女人,连同她九岁的小儿子也被抓进来了,他们是贵州的少数民族,到四川来做生意亏了本钱,就加入了刁仁义刁大哥的队伍,也是新场那一仗中打散了抓进来的。我也叫她改口供,让她说一家子从贵州到武胜、岳池来进货物,碰上了打仗,打散了,不知道男人躲到哪儿去了,自己和儿子被糊里糊涂抓了进来。
  我给她们两个都做了述呈,叫她们过堂的时候去喊冤。
  还有一个女人,姓罗,叫罗玉贤,穿得很好,还镶着颗金牙。开始我们大家都看不惯,处处避着她,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周复初的女人。周复初、梁百川和范子奇一起,都是我们打入廿军的营长。他们十来个人组成了秘密军事小组,范子奇是组长。余家场事变之后,范子奇暴露了,不久叛变;周复初和梁百川也都被捕了,还把他女人也抓了进来。罗玉贤没经过世面,经不住吓,一抓住就认了梁营长,说常到家里来。我怕她嘴巴不稳,再上敌人的当,就紧紧嘱咐她:“你不能乱说啊,供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又咬一个,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当证人,出不了监狱。即使他们拿大刑给你受,你咬紧牙挺过那一下,也就没事了。”她听了我的话,再提审的时候,敌人追问还有哪些人和周复初好,哪些人常在她家里进出,她都说不知道。
  后来,周复初被押到广安,途经岳池时在这里借监关了两天,到广安后,没两天就被押上刑场,牺牲了。
  熟悉的人都走了,范永安和徐魏氏也好久没有来。天气渐渐冷了,新进来的几个人都只穿了单衣,又没钱,我就拿了两块钱,叫袁大娘帮着买了些鞋面布和什字花线,画了些花呀朵的教她们绣些鞋面子,叫袁大娘拿了到外面去卖,挣下几个钱来做棉衣穿。
  一天,监门外一阵嘈杂,江胡氏跑到牢洞口一看,立即叫声:“天哪,怎么连和尚也抓进来了?”我听了连忙跑过去看。那和尚正从牢洞口走过,尽管一张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还是差点喊出声来:是法慧!法慧的袈裟被撕成了条条,走路也一跛一拐的,像是虚弱得很,只是脸上很平静。
  这一下我可急坏了,怎么连他也被抓进来了,山上到底怎么了?陈亮佐呢?周辉同和李仲生呢?还有玉璧……情况一点都不了解,真是急死人了。
  一会儿,袁大娘进来了,我说:“袁大娘,你快去问问那和尚是怎么遭的?真是造孽,怎么连和尚也抓啊?”袁大娘叹了口气,悄悄说:“陈先生,你不晓得,张县长比严县长凶,凶得多。听说这个和尚是在阳合场化缘时遭的。还有两个跟他一路,想跑没跑脱,打死了。还不是那个黑心子王尧,说杨军长早有密令,华蓥山的和尚没有一个好的,不是共匪也是通共,一个都不准放过。”
  晚上,袁大娘照例来念经。我念了两句觉得无心无肠的,突然心头一动说:“袁大娘,你是信佛的,我也是信佛的,可是我们没有经念。现在男监有了个和尚,不如请他写点怎么样?也好积点阴德啊。”
  袁大娘听了很高兴,说:“那我们找他写啥子经呢?”我想了想,说:“就写‘心印经’吧。听说这部经书是解冤解仇的,这监狱里,冤死鬼好多啊!”
  袁大娘听了,直说“要得要得”,转身就要走。我说:“莫忙,你这样突兀兀的,人家怎么会写。我给你写个条子,写几句客气的话,礼仪要做到嘛。”袁大娘忙说:“还是你们识文断字的人想得周到。”
  我写了两句话,后面落上“陈玉屏”三个字。袁大娘连忙喜颠颠地拿走了。过了一阵,她过来对我说:“和尚看到了,点了头,只是他伤得很重,看样子要过两天。”
  两天过去了,没看见法慧抄来的经书。又过了两天,刚刚吃了早饭,就听见男监那边有人在喊:“提僧法慧!”我连忙走到牢洞口,法慧已经走过了,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那本来就很弱的体质,我心里一阵阵发紧。一会儿听得大堂内一声惊堂木响,接着是张俊昌的声音:“僧法慧,你见了本官为什么不下跪?”
  僧法慧说:“我们出家人,只能跪在佛爷面前,不跪官。”张俊昌发火说:“哼!不跪就给我打!”
  一阵劈劈啪啪的皮鞭声,传了多远。江胡氏的孩子吓哭了,紧紧地抱着妈妈;江胡氏默默地低下头,没有说话。张俊昌又一拍惊堂木:“我问你,华蓥山有多少和尚参加了共产党?哪些人和你是同党?宝顶寺上的红旗是谁插的?”“我们和尚,跳出三界之外,不问红尘中事,不晓得你们这个党那个派的。”
  “不晓得?廖玉璧打桂花场,就是让你们和尚做的探子。”“谁做了探子,要有证据,不能平白诬栽我们。我们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不做亏心事?你们那两个和尚为什么要跑?”“你们处处诬栽好人,要害死好人,好比狗撵兔子,为什么不跑?”
  “胡闹!给我上刑!”
  接下来就听见搬老虎凳和上杠子的声音,后来听见法慧“哎哟”叫了一声,一下子气没有了,一个士兵就喊拿水来。歇了一阵又听见法慧哑嘶嘶地叫了一声:“张俊昌,我认得你!”张俊昌拍着惊堂木直叫用刑,法慧又昏过去了……一个多钟头之后,法慧被两个士兵抬了回来,一双脚杆完全被打烂了,糊满了血迹,看见的人没有不流泪的。
  晚上我睡不着,点着一盏油灯,望着墙壁出神。袁大娘走过来,轻轻地说:“陈先生,都打三更了,还不睡?”我说:“睡不着,不想睡。”
  袁大娘在床边坐下,叹口气说:“早先听说,张县长也是信佛的,怎么敢把一个吃斋把素的和尚捉来,打成了这个样子。他就不怕佛主降罪,现世现报么?”
  我咬着牙说:“他们这帮子人都要遭现世报的,一个都跑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法慧的经书还没有写过来。我的心里沉甸甸的,有点怕听到关于他的什么消息。又过了十来天,袁大娘惊慌慌地跑来,说:“不好了,军部来了命令,说华蓥山的和尚不管是好人坏人,逮到就通通要枪毙。陈先生,那和尚分明是活不成了!”
  第二天,法慧又被提去受审了。他脸色灰白,被两个兵架着,显得很衰弱。我看见他的背影,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大堂上,只听得张俊昌拖长声气说:“僧法慧呀,你看,军部的命令都来了,要枪毙你。你这么年轻,何必一定往死路上走?招了吧,啊?”
  又听见法慧也慢慢地、声音很清晰地说:“对我们和尚,不消用死字吓唬。死就是生,生就是死。生为普渡众生,生而无愧,死为弘扬善德,我决不后悔。只是佛门有句话,叫做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和师兄弟逃不出这个劫数,你们这些恶人也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好你个小和尚,看你年纪不大,嘴头倒硬,死都到眉毛尖了,还不肯招么?!”
  “我佛门中人,不打诳语,宁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这一次,没有动刑,可是法慧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他被人架着从我的牢洞口经过时,回过头来笑了一笑。吃过午饭,我对袁大娘说:“和尚伤得那么重,我们不能光是请人家抄经书,还是给他送点钱过去,看他需要些什么,补补身体。”
  袁大娘拿着钱过去,一会儿又过来,说:“和尚说了,多谢你陈先生,请我用这些钱,给他买些檀香。”我说:“那他一定是要烧香敬佛了,也算是替我们许个愿。你就帮了这个忙吧,剩下的钱,还帮他买点糖果,敬神也要用的。”
  檀香和糖果都买回来了,法慧又请袁大娘帮他打了一桶水,洗了脚,擦了身,接着又点起亮,抄经书。袁大娘过来说起,感动得不得了,说这个和尚这么虔诚,来世一定要大富大贵的。
  我听了,也松了口气。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有亮,我就被袁大娘摇醒了,她哭丧着脸说:“和尚死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差点栽下床去,慌得江胡氏一把抱住我。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江胡氏失声痛哭,心里喊着:“法慧,你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呀……”
  几个女犯人,都陪着我掉眼泪,女监里一片唏嘘之声。好一阵江胡氏才问袁大娘:“不是说昨下午好了些,在帮你们抄经书了吗?怎么又……”
  袁大娘叹息一声,在我床头坐了下来。
  听管男监的李老尧说,昨晚和尚把经书抄完,就请人扶他起来,从随身的褡裢里找了套干净的袈裟出来换了,又把檀香点燃,放在长凳上,接着把糖果也放了几颗在长凳上,余下的都分给了难友。一切收拾停当,法慧又请人帮忙,吃力地打着盘脚坐好,然后朝大家笑笑,很感激的样子,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就闭上了眼睛。
  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在拜佛烧香。后来一炷香都燃完了,还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个大胆的就去摸:周身已经冰凉了;只是脸上带着笑容,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袁大娘说着,把一个白布包递过来。我打开一看,是法慧给我抄的“心印经”。娟秀的姑娘一样的笔迹,立即使我想起在猫儿寺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忽然,我发现那“心”字成了“”字,好像在心字上面加了个廿头,可一细看又不大像。我觉得奇怪,再往下看,发现好几个这样的字,我把这些字联贯起来,一揣摸,就成了一句话:我为共产党至死不变。
  这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九三三年的十月十八日。天气阴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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