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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双枪老太婆-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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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有出来的。我们起义中的很多同志,就被送到了这里面,梅侠的丈夫陈作仪,也关在里面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以后的日子很漫长。一青还是带着宁君,每天走四五十里进城,安排从山上下来的那些同志们的生活和工作。这些人中间,有我们的一些老党员和骨干,但是更多的却是在起义中新入党的同志和进步群众,别说是城市斗争的经验,许多人连城也没进过。前前后后,一青和石泉一起接待了一两百人,现在石泉出事了,担子就全部落在了一青身上。这么多的人要吃要穿要工作,许多人十冬腊月了还穿着单衣,一句话,都得要钱。
  一青和我商量怎么办。做生意吧,现在物价飞涨,卖出去的钱就买不回新货来,前一段时间一青也在卖他的药,实在没什么赚头。想了好久,最后想到现在国民党刚刚发行金元券,钞票贬值得厉害,好多人一发工资,就往城里的米亭子银元市场上跑,换成银元保值。再说银元市场上人多且杂,也好接头。于是一青就去当银元贩子,成天泡在米亭子去倒卖银元,回来还拿着银元跟我讲,什么货好卖什么货不好卖。他指着民国三年出的货说:“诗伯,你看,这上面袁世凯的眼睛是闭着的,所以叫做‘三年闭眼’,最值钱。要是没遇上警察来‘围追堵截’,一天下来也要赚上好几个呢。”
  宁君呢,通过关系,到《国民公报》当了个记者,又拉了些税务员作陪,去拉广告。她的勤快加上一青的鬼点子多,每月也能挣上不少的钱。亚彬也下来了,一时没有合适的事情做,就去卖小菜。每天也不走远了,就在附近农家买些青菜萝卜之类的,挑到磁器口去卖,剩下我和梅侠守家。
  我常常在歌乐山的山顶上,一坐就是半天。石泉被捕之后,我沉默多了,脑子里总是搅着这些年来的许多事情。这是我经历的华蓥山的第三次起义,从一九二六年到现在,这是第三次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一次的有利条件,都是前两次不可比拟的。可是结果只打了四十二天,还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听一青说,这次失败是全川性的。孟依他们在下川东率先起事后,即遭敌人重兵“围剿”,不久川东临委的委员彭永梧同志牺牲了,他的夫人江竹筠等一大批同志被捕;包括孟伉在内的所有的起义领导人,眼下都成了敌人重赏之下的通缉要犯。接下来那么红火的大竹后山,听说解放区的歌儿都唱上街了,起义也只打了二十多天;到后来敌人牵着警犬搜山,把几个主要领导都推出来杀了;冯老二他们被敌人围住之后,也是弹尽粮绝,最后老冯掩护大家突围,他自己开枪自杀了……
  这么多年来,我们在敌人的心窝子里搞武装斗争,一直都是隐蔽或者半隐蔽的,而且还得利用敌人之间的种种矛盾,以收渔翁之利。这次不知道怎么的,看起来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结果却是一哄而起,又一哄而散……正想着,一青带着两个人上山来了。其中一个浓眉阔嘴的,和竹栖他们当年在江油的时候就和我认识了,叫黄友凡①;另一个,我不认识,温文尔雅的,像个学者。经一青介绍,我知道他姓邓,叫邓照明②,是我们党的七大代表。因为当时在四川不算太暴露,被中央从延安派回来,起义时他负责大竹后山一工委那边的工作。
  我连忙把他们让进屋里,梅侠出来上茶。友凡见了,关心地问了一句:“作仪他,有消息吗?”
  梅侠长叹一声,摸着自己快要临产的大肚子,摇摇头。友凡不问了,看着我说:“诗伯,你瘦了。”
  我苦笑着给他们倒茶,一边说:“是啊,诗伯不但瘦了,还老了,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打啊杀啊流血流汗的,也帮不上忙,没用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一青说:“诗伯,照明他刚从上海回来,带回了一些情况,我们大家都听一听。眼下蒋介石虽说是要垮台了,可是看样子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我们还有一大截路要走呢。”
  大家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我也坐了下来。起义失败之后,川东临委的五位领导同志,死了两个,叛了两个,剩下一个叫肖泽宽①的,也因为敌人的追捕,东躲西藏的,我们和上面的关系也断了。这时候,我听说就是这位邓照明,站了出来,担起了整个下川东组织的重任。只凭这点,就值得人敬重。
  照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说:“我对不起大家,我这次去上海,没能接上组织关系,但是没有组织关系,我们也要独立工作。搞对了,当然好;搞得不好,就由我负责,处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我们总不能……”
  我说:“照明,你别说了,要怎么做,我们大家商量,当然也要大家负责。”
  照明就开始说。他先讲了在上海和南京看到的情况,说现在淮海战役和辽沈战役打得这么好,国民党内部人心惶惶,连国民党的最高慕僚张群,也在报上以“闲云野鹤”之身,谈当前“危疑震撼”的战局和政局。全国胜利也许比我们原来估计的还要早一些。可是我最近和肖泽宽同志交换了意见,觉得在我们四川,尤其是在我们川东和重庆,在国民党即将崩溃和解放军尚未到达的这段时间里,整个局势仍然是敌强我弱,我们要坚持谨慎稳健的方针,不要轻易暴露我们自己。当前我们还看不准形势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是有一点则非常明确:要接受过去轻敌冒险的教训,这实在是我们用血换来的。
  亚彬刚刚回来,听了这些话,忙问:“那么我们的武装斗争呢?还搞不搞了?”
  照明说:“现在证明,大规模的武装斗争,目前在我们这里还行不通。要搞,也不能这样公开打出我们的旗号,还是要以灰色的面目,搞小型的武工队,在乡下秘密活动,打游击,不能和敌人硬拼。这事一青你们要商量一下,把这个精神传达下去,尤其要在退下来的同志们中间传达。这些人大都和你有联系,只要有一个人出了问题,你和你们这个家庭支部都很危险。眼看天就要亮了,我们不能再作无谓的牺牲,尤其不能再损失干部。刘石泉的被捕,实在是我们的一大损失!”
  旁边的友凡听了,长叹了口气。那天就是他和一青、宁君,在那个茶馆里等了石泉整整三天,只要石泉稍稍一松口,他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一青点点头,转了话题又说:“从山上下来的同志,现在大多数人只是隐蔽,卖冰糕,当炊事员、帮人挑水,什么下力活都干,有的同志实在是没办法,就靠我去卖银元和宁君去拉广告来维持生活,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照明说:“看来现在敌人的注意力正在农村,而随着时局的发展,城市工作越来越重要。我们原来那种一味派干部下乡的做法,也要改变。能回去的,就回去;不能回去的,总不能硬往敌人嘴里送吧?城里的工运、学运、统战、调查研究和情报策反等工作,都得要人去做。现在国民党大势已去,他们内部也会有分化,我们还是要和过去一样,找空子,打进去,只要机会一到,就……”他做了个手势,我们都笑了。他拿出一卷纸来说:“别笑,你们看,我们的《挺进报》又出了。可是这次,只供我们内部的骨干传达和分析情况,千万不能再去向敌人搞什么‘攻心战’了。我们要不动声色,麻痹敌人,让他们去认为共产党都被消灭光了吧。”
  我听了这一席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才是我们从《挺进报》失事到起义失败,许多教训中最根本的教训。梅侠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说:“邓大哥,那些叛徒害了我们这么多的人,难道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就这么算了?听说他们还在重庆城里满街转,带着敌人抓我们的人呢。”
  我们大家都不开腔了。从《挺进报》失事开始到现在,我们内部出了许多叛徒。梅侠的丈夫陈作仪,为了从事家乡的武装斗争,连延安也没去,却被叛徒冉益智出卖,很快就被关进了渣滓洞。
  一青想了想说:“报上已经登出来了,刘国定和冉益智这两个共产党的‘高级领导人’,都已经‘参加工作’,当上了国民党特务的上校和中校专员。听说这两个寡廉鲜耻的东西,正得意忘形,争着向敌人出卖我们的同志以邀功,还时常带着特务到城里基督教青年会一带逛呢。现在那些叛徒们,都和特务勾结起来,对我们的威胁也太大了。若是不除掉这两个坏东西,只怕日后给那些长反骨的人长威风。”照明沉吟了一下说:“这个问题,可以考虑,想办法从山上调两个枪法好的同志下来,伺机除掉他们。”可惜这两只狗后来再也没露面,我们的这个计划没实现。照明临走前说:“老大姐,你们这个家庭支部,今后就由友凡和上面联系,也算是家里多了一个成员吧。”
  我说:“友凡啊,这下子你就成了我们的领导咯。”友凡一听忙说:“诗伯啊,你别拿我开玩笑了。现在重庆的同志们,哪个不晓得你们这四个老大姐。饶国模饶大姐算一个,把自己红岩村的房子都献出来,给我们做了八路军办事处,全不把蒋介石当回事;还有呢,付淑华付大姐,跟着董必武董老血雨腥风地工作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说过半个不字;还有金永华金大姐,卖掉了她的家产,把那些金条子都拿给我们干革命了;另外就是你诗伯,陈联诗,陈大姐!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当年华蓥山上的双枪陈三姐,现在的双枪老太婆!我哪里敢给你当领导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照明走了之后,我们就加紧了行动。一青说,按当初和小杜约好的时间,他早就该回来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是上去看看吧。正说着,小杜回来了,一见面就对一青说:“秦鼎恐怕靠不住。他把我们同志们凑来做经费的一船米钱骗到手,一个人在沙坪坝汉渝路上租了一间房子,还拉了个妓女当临时老婆,成天花天酒地地大吃大喝,怕是要出问题。”
  一青问:“你上去清理组织的情况,他都知道了?”小杜点点头:“许多同志听说我回去了,都跑来和我联络。我们一共集合了十多个打过仗的人,加上六支步枪和十多支手枪,还有一挺轻机枪,组成了一个小武工队。当时秦鼎也来了,还带了两个人和一挺轻机枪。我原来只听说他虽然是才改造过来的土匪,但打仗很勇敢,他哥秦耀还和张蜀俊他们一起在山上打游击,表现很不错的,就和他接上了。我们一起商量了很多事情,他也知道我下来是要找你们,接受下一步指示,他要是变了,许多事情会很麻烦。”一青看看我,我毅然说:“这个人不能留在我们的组织里,要切断联系。上面凡是他知道的同志,都要尽量通知到。”
  可是我们还是迟了一步。秦鼎被我们切断关系之后,没钱了,就跑回合川到处去骗。途中被敌人逮捕、叛变,咬出我们的八十多位同志。而他的哥哥秦耀,被捕后英勇不屈,解放前夕牺牲在重庆大坪。
  不久,我们在歌乐山的住地,搬来了一个国民党的退休师长,除了他那妖艳的太太和一群到处乱窜的孩子,还带着勤务兵。我们的行动受到威胁,决定搬家,搬到南岸的小石坝。
  临走之前,我在山顶上站了很久。几天前,刘石泉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人带出了信来,我们才知道他果然关在渣滓洞的中美合作所里。石泉只在纸条上写了简单的几个字:“事情很清楚,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你们好……”
  中美合作所,就在这歌乐山下。如果从磁器口经杨公桥上山,就会从那片原来是田野的地方路过。自从四十年代初成为所谓的中美技术合作所并开始关押犯人以来,那一大片地方就被划成了“禁区”。上歌乐山的路也改了,改成现在由小龙坎经红槽房这边走,不管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一旦走上了老路,就会以“刺探”罪把你抓进去。就因为这个原因,一青他们死活不让我去那边,我说哪怕是去看看或者探听一点点消息也好。我也知道,这是国民党和美国人合办的秘密监狱,比不得当年我坐过的任何一个监狱,光靠我一个人去走走或者看看,除了徒添些危险之外,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可是那里面,关的不只是石泉,还有梅侠的丈夫陈作仪,那个瘦瘦的满身朝气的年轻人;有第二次起义时就和我和玉璧在一起的丁鹏武;还有从我们岳池、合川、从我们华蓥山地区押来的七十多位同志……哦,还有老肖,当年在万县和我一起的那个“保安司令”肖中鼎。就在石泉带信出来的同时,渣滓洞的同志们还带出了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单来,也附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被关在这里面的人,常常被特务们半夜拖出去,用无声手枪杀害后投入硝镪水中,化掉尸体。他们在这世界上,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留下。我们知道全国很快就要解放了,可是也知道自己是出不来的,惟一的希望,是让组织上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即使被杀害,被化掉了尸体,也要留下一个名字……”
  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们的同志。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小,也有兄弟姐妹和朋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他们留恋的东西。在渣滓洞、白公馆那样的魔窟里,生命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美丽,也更脆弱,脆弱得随时都可能化作一阵轻风,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当这一切都将发生在他们所追求的那个理想已经出现了曙光,而他们却可望而不可及的时候,就显得更为残酷。更何况这一切都完全是为了别人,为了许多根本不认识他们,甚至不以他们为然的人们。自古以来,“水往低处流,人往利边行”,这似乎已经成了人的本性。可是中国也有另一句古话,叫做“顺之者为民,逆之者为仙”,能够逆这本性而行的人,中国人叫做圣贤之人,西方人称之为“殉道者”。他们的存在或者曾经存在,对于整个国家乃至人类社会,都产生重大的影响。古今中外,这类人物都被罩上一层光环,受到崇拜。许多年以后,人们也歌颂我的这些同志,说他们是如何伟大,如何高尚。可是在他们自己心中,高尚的只是全心全意追求的那个理想。他们面对残酷的现实,没有悔恨,只是希望死后能让组织上知道他们的名字。
  现在,他们都还活着,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应该和我们一起,走进那曙光之后的黎明,只是……唉,当年同志们为了救玉璧,想了多少办法;可是现在,我就在他们身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紧急营救
  时间过得很快,一九四九年的五月来了。此时蒋介石宣布“隐退”,到处散布“和谈”的阴谋已经失败,国民党在全国战场上兵败如山倒,连南京也失守了。许多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变得有如惊弓之鸟,纷纷暗中为自己另谋出路。重庆街头到处都是从全国各地战场上退下来的散兵和军官们,把精神堡垒①一带的赌场妓院,围得乱哄哄的,热闹非凡。这时候,照明和中央的关系接上了,我们前一段时间的工作也受到了肯定。不久他和友凡都奉党组织的命令,到香港接受新任务去了。我们“国统区”党组织的工作,也从原来的武装斗争转到了“保存力量,保护城市,迎接解放,配合接管”的重点上来,特别提到要防止敌人逃跑时大破坏。从云阳、奉节起义中退下来的蒋仁风②同志和我们这个家庭支部一起,全力投入了策动国民党上层人物反正的工作。
  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策反对象。一青歪戴帽子斜穿衣,胸口上别着个从荒货摊上买来的国民党公安局市政府之类的牌牌,常常只在上衣口袋里露出个什么本本的一只角,坐车坐船从来都不买票,装得比特务还要特务;成天就在精神堡垒附近的夫子池、艺术馆里游逛。馆里的总务主任,是我们的一个老同志吴昌文①。他的大姐,又和当时重庆市长的秘书成了干亲家。我们利用这个关系,在这个特务、兵痞们密集的地方,把馆里的炊事员、采购员、事务员都换成了我们从山上下来的人,而且都拿到了重庆街头特务们随时都要抽查的身份证,还为黄友凡等几位去香港学习的同志买到了飞机票。到后来,连我们许多重要的文件都在这里印刷,一青和亚彬常常在这里的一间房子里干到天亮。而这间房子的隔壁,就住着一个特务。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宁君和我一起,经常要到离艺术馆不远的合众舞厅露面。这个舞厅的经理叫蒋林隐,是我岳池老家的一个亲戚,也是我们党的外围组织“民主实践社”的社员。此时他也利用他当什么大官儿的弟弟,开了这家舞厅,还当上了重庆“红帮”的舵把子,在重庆城里呼风唤雨的。歌舞升平的舞厅里,集合着各色各样的上层人物,其中包括蒋林隐的拜把弟兄、国民党国防部重庆行辕二处行动组长漆玉麟,而他的上司,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特务头子徐远举。蒋林隐一听我们的计划就说:“三姐,要是能把那漆玉麟说动,你们的许多事情都好办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可是我和蒋仁风同志一商量,他大吃一惊,说:“老大姐呀,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个漆玉麟,双手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我们的好多人都是他抓进去的。现在他正伸长鼻子,到处找我们的踪迹呢,怎么能去自投罗网?”
  我听了,也觉得不合适。看来我这个人这么多年来憨大胆、闯江山的经验,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用不上了。
  于是我又找到我的一个堂兄陈仁堂。这个人,就是一九二六年我们华蓥山第一次起义时的民主人士、川北民军总指挥陈徙南的儿子,后来却跑去考上了国民党的一个新政学校,出来之后就当上国民党国防部财务预算处的处长。因为曾经倾向进步,又和我是堂兄妹关系,我们对彼此的身分都心照不宣。又因为他掌着国防部的财政大权,连西南特务头子徐远举也要借重他几分。我又和仁风商量,是不是能通过这个关系去做徐远举的工作,把我们关在渣滓洞的同志们救出来。蒋仁风一听,还是不同意,说:“这个徐远举,也是个罪恶满贯的死硬分子,他是要跟着蒋介石去陪葬的。”
  可是全国眼看就要解放了,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把关在监狱里的同志们救出来,要不然……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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