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缘-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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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数日,便有个总兵之子来梳笼他,送了他一百两银子,过了一个月才去。这三河县没甚富家,俊角子弟亦少,也难中他之意,又不够用度,娘儿们商量搬到密云县来,赁了房子住下。那城中虽有几个浮浪子弟、帮闲的嫖头,总是粗俗不堪之人,不是妆乔打官话的军官,就是扯文谈说趣话的酸子,甚是可厌。一日有个南客来,也还撒漫,灵犀转也与他打得热。当不得那班人吃醋,醉后便来胡闹,直到更深夜半才去,误他的生意。那南客被他们闹得不敢上门。灵犀大不能堪,常埋怨文娄道:“都是你害了我!你们有了食用,却累我逐日受气。从今后我再不见客了,不拘与人家做大做小罢。”萧惟中道:“姐姐,你若去了,叫我们靠谁度日?”灵犀道:“假如我死了,你家难道就不过日子了么?你须存好心,代我打听个好人家,我日后自然照应你。”遂从此杜门不见客。惟中没奈何,只得代他寻人从良。
一日,有个旧帮闲的毛胡子来,灵犀托他寻人家。毛胡子道:“如今崔尚书正要寻个美女,我前日在个徐副将家,他要升总兵,正要寻个绝色女子送他。我看你却去得,只是他正夫人有些利害哩!再者他家姬妾也多,怕你捱不上去,那时熬不过,又要埋怨我老毛了。”灵犀道:“不妨,他夫人虽狠,我只是不专宠,他自然不妒忌我。只一味奉承他,料他也不好打骂我。若说他姬妾多,正好结伴顽耍。若怕我捱不上,我原因避祸而去,岂是图风月的?”毛胡子道:“这是你情愿的。还有一件,那武官未必能多出财礼,你妈妈若索高价,就难成了。”灵犀道:“你去对他说说,看他出多少财礼。”毛胡子道:“大约至多只好二百金,多了未必出得起。”灵犀道:“须三百两才得妥哩。你去讲了看。”毛胡子去了。
灵犀便来对妈妈、兄弟说。妈儿道:“你好自在性儿!你要从良就从良,我不知费了多少气力,才养得你一朵花儿才开,要去,也须待我挣得个铜斗般的家私再去。”文楼来劝道:“妈妈不是这话,妹子立心如此,不如随他去罢。”妈儿道:“好容易!就要去,也须得千金财礼才能去哩。”灵犀道:“妈妈,我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不幸流落风尘,一向承妈妈恩养,我年来也寻了千余金报答过你。我只因受不过人的气,故要从良。这崔尚书是当今第一个有权势的人,我若到了他家,得些宠爱,自然照管你,莫说铜斗,就银斗也可有。这个穷武官能有多少家私?肯出三百也就算好的了。你且收着,至于养老送终,都在我身上,必不负你;你若执意不肯时,我便悬梁自尽,看你倚靠何人!”妈儿虽是口硬,心里已允。徐府的管家来兑了三百两银子。灵犀随即收拾作别,上轿而去。
徐副将办成妆饰衣服,送到崔府来。呈秀一见,神魂飘荡,快乐难言。果然夫人颇作威福,当不得灵犀放出拿客的手段来,竟把个女将军骗服了。众姬妾也被他笼络得十分相好。呈秀在此中年,得了这个绝色,朝夕欢娱,那顾作丧?正是:凌波窄窄眼横秋,舞落金钗无限羞。
任你铁肠崔御史,也应变作老温柔。
呈秀心满意足,终日不离。
一日,正在房中打双陆,只见门上传进帖来道:“侯爷请酒。”呈秀接来看,上写道:“谨詹十五日,薄治豆觞,为家母舅预庆,恭候早临。愚表弟侯国兴顿首拜。”呈秀道:“晓得了。”门上出去。呈秀道:“我还没有与老爷称觞,他到占了先去!”于是丢下双陆出来,问办礼的可曾备齐。一面差人约田尔耕等订暖寿日期。
原来忠贤是三月晦日六十生辰,各省出差的内臣,都差心腹家人,各处寻好玉带古玩,织造好锦缎,置造好酒器,不惜价钱,只要胜人。写成异常阿谀祝寿的禀启,先期进送。其余各省外官,只得随例置办尺头金银酒器方物,武职也都有礼解进。才到三月初旬,早有庆贺的来了。先是客巴巴率子侄到忠贤私宅暖寿。这酒席非寻常可比,不但竭人间之美味,并胜过内府之奇珍。但见:海错山珍色色鲜,金齑玉薤簇华筵。
麻姑手劈苍麟脯,玉女亲裁白凤肩。
芍药调羹传御府,珍珠酿酒泻清泉。
奇香异味人间少,浪笑何曾十万钱。
客巴巴举杯上寿,互相酬酢交拜了,然后安席。忠贤道:“在咱家该是姐姐首坐!”印月再三不肯。忠贤道:“崔二哥,你是个读书人,该是谁坐,你说,自然停妥。”呈秀道:“爹爹虽然是主,今日之酒是姑母代爹爹称觞的,又有主道在焉,莫若只叙家庭之礼,还是爹爹首坐,姑母二席,亦同是上坐。”忠贤笑道:“这是来不得!也罢,咱也谦不过你,咱有僭了。”客氏道:“李二哥、刘三哥请上坐。”永贞道:“我们怎敢与爷并坐?”忠贤道:“姐姐你坐罢,不要过谦罢。今日承姐姐厚爱,咱弟兄们同坐了罢。”永贞等才告坐坐下。二席是李永贞,三席是刘若愚,印月坐了第四席。两边都是侯、魏二家的子侄并众干儿子,一个个佩玉横犀,红袍乌帽,各人安席序齿坐下。那席上用的不是寻常黄白器皿,俱是异样杯盘。只见:黄金错落紫霞觞,玛瑙为盘竟尺长。
更有玉精来异域,杯传五色夺奎光。
不独器皿精奇,地下都是铺的回文万字的锦毡,厅上锦幛布满,幔顶上万寿字的华盖,四围插着牡丹芍药各种名花,那桌围椅褥都绣的松柏长春。一会间女乐齐鸣,玉箫鸾管,仙音缭亮。只见:纤纤玉手漫调筝,依约传来天上声。
更促柳眉歌楚曲,顿教钗玉斜横。
演戏的子弟也是客巴巴家的女班。真是:
清讴雅调出三吴,便是秦青亦返车。
娇面如花肤胜雪,恍聆仙乐列华胥。
直饮到玉漏将残,晓钟初动,大家沉醉而散。
次日,忠贤亲往谢酒。那些子侄,李、刘二弟兄并众干儿子,都轮流置酒称庆,在席并无外客,总是他一家儿的人,就如杨国忠姐妹一般。正是:金凤冠裁佩纫霞,已惊秦虢骑如花。
更饶几个杨丞相,袍绕绯龙玉带斜。
到了正日,大厅上中间悬起寿轴,乃兜罗绒边,尽是珠宝翡翠妆成的“寿山福海,八仙庆寿。”中间以蜀锦为心,寿文以黄金为字,钉在上面。两边高烧彩烛,围屏上都是唐宋人画的寿意,配着时贤的赞颂。寿联也是美锦为的,上铺翠云龙剪金为字。其联句道:一身全福德,极富极贵以履极尊;首出冠群龙,九二九三以至九五。
皇上赐他金花一对,彩缎八匹,羊四只,酒八瓶。中宫也是金花彩缎,各妃嫔俱以珠宝穿成福寿字及金八宝织金妆花福寿字的缎匹。二十四监局、忠勇营掌印,凡有名号的,各自送礼。其余的内监、各自浇成灌香大烛,捧来分队叩头。早间,先是刘、李二掌家叩头;次后侯、魏二家子侄并崔、田等俱行八拜礼。摆列着礼物都是金玉福寿炉、金玉福寿杯、金玉八仙、金玉秦汉拟的鼎彝,唐宋名公寿意、玉带、蟒衣、朱履、玉绦,无所不备。进酒的是珍珠琥珀妆成的果盒,金玉嵌成的酒壶,猫睛祖母绿镶嵌的八宝杯,摆列得苍翠夺目、黄白争辉,不数石崇、王恺。直把个魏上公的私宅,摆得似龙宫海藏一般。其中又有几件极奇异的宝玩,都是那班干儿子送的:一件是祖母绿洗的个东方朔,肩上担着一枝蟠桃,枝上三个红桃子,就如生就的,绝不似人工,实如天巧。有诗为证:瑶池桃熟几千年,春色须教醉列仙。
是子三偷今四度,又骖云驭赴华筵。
一件是个琥珀盘,盘内金丝编就葡萄架,金枝翠叶,上穿三十六颗走盘大珠的蒲桃。也有诗赞之曰:采得蒲桃向酒泉,露滋仙果缀珠悬。
尽收六六人间福,一粒期公寿八千。
一件是碧玉寿星,高尺余,骑一双胎玉鹿,乃生成的一块二色玉洗就,雕得十分工细。也有诗道得好:海屋筹添福寿增,金丹宝庆长龄。
从今鬼柳天文理,南极光中见两星。
不但礼物摆满,亦且人烟凑杂,阶下潮也似的,一起拜过,又是一起。少刻,各官到了。先是阁下,忠贤出来对拜,待茶而别。后是大九卿到,只答一揖,留茶。以下皆该用帖者收帖,该手本的收手本。至于饮天监、太医院等,只好摆来上个号。武官公侯伯驸马也只相见留茶。以下各官俱各到门投手本而已。又有朝天宫神乐观的道士,西山五台山僧,俱送延龄文疏缴入。其外文武中只有李太常、吴太仆、田武选、倪御史、东厂杨寰、孙云鹤、锦衣许显纯等人,是必于要见的,直等到午后才得叩贺,送上私礼,俱各留茶。那些不相见的官儿,捱着要各送私礼,都争来送掌家的银子,送足了才代他开上册子,掌家们也得了许多银子,才得进来叩头。忠贤不过手一拱便进去了,礼单连看也不看。不知那些人费了多少钱力,他只视为泛常。午后身子倦了,分付崔、田二人道:“你们不要去,在此吃面。凡有送礼的,叫家人概行入册,等咱闲时再看。”这里掌家才敢收外官的礼。各省督抚按及各差御史,并部属南京大小衙门三司道府,才到各边镇总兵、副参、游击、都司,那送礼的惟恐漏号,不知用了多少钱。凡内中有线索的才收得一二件,便得意夸张道:魏祖爷与他交好,才收他礼的。正是:昏夜乞哀堪愧死,赔了夫人又折兵。
毕竟不知庆寿后又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陈元朗幻化点奸雄 魏忠贤行边杀猎户
词曰:
忌念不复强灭,真如何必营谋?本原自性佛前修,迷悟岂居前后。
悟即刹那成正,迷难万劫感流。若能一念返真求,迷尽恒沙罪过。
话说魏忠贤生辰,富倾山海,荣极古今,足忙了个月,都是人为他上寿,尚未复席。直至四月中旬,才出来谢客,殿下公侯伯附马并皇亲才到厅面谢,大九卿止到门投刺,至于小九卿以下,只不过送帖而已。其余各小衙门,皆是魏良卿的帖谢人。谢毕,备酒酬客。凡文武得在请酒之列者,犹如登龙门一般,六部尚书外,皆不能在请酒之列。他们客如白太始、张小山并工头陈大同、张凌云等,俱带着卿贰的衔,也来赴席,整整又吃了一月的酒。
一日清晨,门尚未开时,忽有一道人,骑着驴到门前,以鞭叩门。里面门公问道:“甚么人?”外边番子手也齐来喝道:“你是何处来的疯道人?好大胆!敢来千岁爷府前敲门。”那道士哈哈大笑道:“咱自涿州来,要见上公的。”门公也开了门,出来喝道:“千岁爷的府门,就是宰相也不敢轻敲,你这野道人敢来放肆!还不快走,要讨打哩!”道士道:“山野之人,不知你主人这样大,敲敲门儿何妨?须不比朝廷的禁门。”门公骂道:“你这野道人,不知死活,咱爷的府门比禁门还狠些哩!前日涿州泰山庙曾有两个道人来祝寿的,已领过赏去了,你又来做甚么?”道士道:“我不是那庆寿讨赏的。”门公道:“是来抄化的?”道士道:“咱也不化缘,咱是要见你家上公的。”门公道:“你也没眼睛没耳朵,便来放屁!千岁爷可是你得见的?就是中堂尚书要见,也须等得几日,你好大个野道人,要见就见呀!”说着就来推他。谁知他就如生了根的一样,莫想推得动。门公想到:“他是使了定身法儿的,叫番子手来拿他。”走去唤一声,便来了二三十个,齐动手,莫想得近他身。众人忙取棍子来打他,反打在自己身上,莫想着他的身。那道士也不恼,只是呵呵大笑。
正喧闹时,魏良卿出来谢客听见,问道:“甚么人喧闹?”门上禀道:“是个野道人,从清晨在门外,闹至此刻,不肯去。”良卿走出来看时,只见那道士:穿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手摇尘尾,渔鼓轻敲。三耳麻鞋登足下,九华巾子把头包。仙风生两袖,随处逍遥。
魏良卿问道:“你是何处的道人,敢来我府前喧嚷?”道士道:“我是涿州泰山庙来,要见上公的。”良卿道:“你是前日庆寿送疏的,想是没有领得赏。”叫管事的:“快些打发他去。”门上道:“前日那两个道士已领去了。”良卿道:“既领过赏,又来何干?”道士道:“我来见上公,有话与他谈的。”良卿道:“上公连日辛苦,此刻尚未起,有甚话可对我说,也是一样,或是化缘,我也可代你设处。”道士呵呵笑道:“这些儿便叫苦,此后苦得多哩!你也替他不得。”良卿大怒道:“这野畜生!我对他说好话,他到胡言起来,扯他出去!”众人道:“若扯得动他,也不到此刻了。”良卿道:“送他到厂里去。”分付过,上轿去了。众人上前拉他不动,又添上些人,也莫想摇得动,依旧喧哗。
李永贞听见,忙出来看。盘问未了,早惊了魏监。着人出来问他。小黄门上前问道:“千岁爷问你叫甚么名字?”那道士道:“我叫陈元朗。”小黄门入内回覆,忠贤听了,慌忙出来。那道士一见,便举手道:“上公别来无恙?”忠贤走上前扯住手道:“师父!我那一处不差人寻你,何以今日才得相见?”遂携手而入,把门上与家人们都吓呆了。同进来到厅上,忠贤扯把椅子到中间,请他上坐,倒身下拜。元朗忙来扯起道:“上公请尊重,不可失了体统。”忠贤复作揖坐下,把阶下众掌家内侍都吓坏了,都道:“祖爷为何如此尊他?岂不活活的折死了他么?”
少顷茶罢,邀到书房内坐下。忠贤道:“自别老师,一向思念,前往泰山庙进香,特访老师,说老师往青城山去了。后又差人四路寻访不遇。今幸鹤驾降临,不胜雀跃。”元朗道:“自别上公,二三年后,家师过世。因见尘世茫茫,遂弃家访道,幸遇一释友相伴。这三十年来云游于海角,浪迹在天涯。今日来尘世,欲募善人家。”忠贤笑道:“老师好说,有咱魏忠贤在此,随吾师所欲,立地可办,何用他求。”元朗道:“非也!我所募者,要有善根,有善心,有善果,还要有善缘,才是个善人家;若有一念之恶,终非善缘。即如上公,泼天富贵,功名盖世,奈威权所逼,负屈含冤者甚众,岂不去善愈远?非我出家人所取。今来一见台颜,以全昔日相与之谊,即此告别。”便起身要走。忠贤忙扯住道:“久别老师,正好从容相叙,少伸鄙怀,以报洪恩,何故恝然便去?”元朗道:“外有释友等我。”忠贤道:“何不也请来谈谈?”元朗道:“他是清净之人,未必肯入尘市。”忠贤忙叫小内侍去请。内侍问:“在那里?”元朗道:“他在平则门外文丞相祠前打坐,你把这羽扇拿去请他方来。”内侍答应,持扇飞马而来。
果然祠前有个老僧打坐。内侍忙下马叫道:“老师父,咱是魏祖爷府里差来请你的,有陈师父扇子在此。”那老僧睁眼看了,也不回言,起身背上棕团,持着藤杖就走。内侍上马,紧随入城。他就如熟路一样,竟自先走,那内侍在后,飞马也赶不上。到了府前,门上来问,老僧站在门前,也不回答。少刻到了,下马同他来到书房。
忠贤出迎看时,原来就是当年救他上山的那老僧。忠贤请他到上坐,倒身四拜,老僧端立不动。拜毕,老僧将棕团放下,盘膝而坐,吃过茶,才开口道:“上公好富贵,好威权,也该急流勇退了。”忠贤道:“托二位老师庇荫,颇称得意,亦常思退归林下,奈朝廷事多,急难得脱。”老僧道:“上肩容易下肩难,只恐担子日重一日,要压杀了。当日老僧有言,叫你得志时切戒杀性,你不听吾言,肆行无忌,枉害忠良,这恶担子有千斤之重,你要脱,也难脱了。”内侍摆上斋来,二人绝粟不食,止吃鲜果,饮酒而已。忠贤道:“前因访陈老师不见,已于宝刹旁建祠以报大恩,拨田侍奉香火,老师曾见否?”元朗笑道:“虽承上公厚爱,然皆无益之费。贫道已久出尘埃,安得复寻俗事?近日于西山创一净室,颇觉幽静,云游之暇,聊以延迟。”忠贤想到:“他既爱西山,何不就代他起造庙宇报答他?”便道:“老师既有净室,不知可肯携我一观否?”元朗道:“游亦不难,但恐车驾扰山陵耳!只可潜地一游,如夜间方可。”
三人酒毕,老僧即于棕团上入定,元朗与忠贤对榻。元朗俟夜静登榻,叫忠贤亦盘膝而坐。元朗道:“上公可凝神默坐,心空万虑,方可同游。”忠贤依言,屏念静坐。少顷,不觉真魂与元朗携手出门,同出城来。至人家尽处,只见路旁一个黄衣童子,领着三个牲口来接,元朗叫忠贤骑,忠贤看时,却是一只麒麟,一只白鹿,一只黑虎。忠贤惧,不敢骑。元朗道:“不妨。这是极驯的。”自己骑上麒麟,忠贤骑了鹿,童子骑虎,果然极稳。只见半云半雾,耳中惟闻风声,早上了一座高山。但见:万壑争流,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开。山草丛、野兰馨,悬崖峭嶂;薜萝生、奇葩丽,峻岭平畴。白云闲不度,幽鸟倦还鸣。涧边双鹤唳,石上紫芝生。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睛岚。
看不尽山中之景。来到悬崖峭壁之下,元朗下了麒麟,向石壁上拍了三下,只见壁上两扇门开,有两个青衣螺髻女童出迎。元朗邀忠贤入内,那洞中景致更自不凡。只见:珍楼贝阙,雾箔云窗。黄金为屋瓦,白玉作台阶。巍巍万道彩霞飞,霭霭千重红雾绕。千年修竹,双双彩凤为巢;万岁高松,对对青鸾向日。瑶草奇花多艳丽,紫芝白石自苍茫。帘垂玳瑁,金铺翡翠控虾须;柱插珊瑚,瓶注玻璃分海色。垂髻少女面如莲,皓齿青童颜似玉。青鸟每传王母信,玉壶长贮老君丹。
二人携手到亭上,分宾主坐下。童子献茶,以白玉为盏,黄金为盘。茶味馨香,迥异尘世,到口滑稽甘香,滋心沁齿,如饮醍醐甘露。吃毕起身,各处游玩,果然仙境非凡,心神不觉顿爽。童子来道:“酒已完备,请真人就坐。”元朗邀忠贤过东道小廊,进一重小门,有许多女乐来迎。只见香风习习,仙乐泠泠。两边都是合抱大树,青葱苍翠,老干扶疏,高有千尺。树尽处,一座白石高台,梯级而上,上面一座亭子,乃沉香为梁柱,水晶为瓦。亭上摆着酒席。二人到亭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