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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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往席上一看,又没有菜。怒道:“酒保,好糊涂,怎不拿菜与老娘吃吃!”酒保答道:“娘子,止有酒没有菜,须怪我们不得。”凤葵大怒,指着上席道:“兀的不是菜?”酒保道:“那是昨天定办的,这村中一时怎能办起?”凤葵心中一想,果然说得有理。不得已,止得坐下,挨杯白酒。
忽闻上席叫道:“酒保,我们喝酒好没兴,与我叫个妓女陪陪。”酒保答道“客官,这村中那有妓女?”那人怒道:“便无妓女,也有土娼。”酒保道:“土娼也没有。”那人越发怒道:“便无土娼,这村中老的少的,好的丑的,随意也叫个来陪陪。”酒保方欲回答,止见旁边两个壮士起来讲道:“酒保哥,我们大哥脾气不好,便是杀人也不眨眼的。你莫太直率,自取罪过。随便在村中好的丑的,止要是个妇人,将他叫来,便算消了你的差了。”酒保不得已,止得愁眉愁眼走出店外。凤葵把上面那人一看,满面黑麻,狰狞凶丑。旁边坐着四个壮士,好似绿林模样。不一时,酒保依旧一人回来,越发愁闷得很。凤葵叫着:“酒保,拿酒来。”酒保抬头一看,答道:“有,有。”说罢,提着壶,又把凤葵看了几眼。凤葵想道:这鬼头鬼脑,望着老娘则甚?移时,酒保添着酒来,走到凤葵身边细语道:“娘子,我有紧急事,请到楼上商议。”忽闻上面又叫道:“还没来么?”酒保慌忙答道:“便来了,便来了。”说罢,将眼又使了几使,上楼去了。凤葵暗道,这王八蛋的,把老娘眼使眉猜。老娘便上去,好歹结果他的性命!于是站起身来,大步行将上去。
止见酒保双脚跪在楼上,千头万头的磕道:“娘子救我,娘子救我!”凤葵猛喝道:“老娘一双铁拳,又硬又很利害,霸王鼎上撞鼓响,都打得个爽快。有事快说!老娘担受得起。”酒保慌忙道:“娘子轻声些,恐怕那贼听得!方才那贼逼我叫妇人陪酒。这村中妇女闻听这话,闭着门,那里敢出?若没妇人消差,少时便性命难保。于今一不要娘子动气,二不要娘子挥拳,止要前去,坐在席中,随意喝几杯酒,便算陪了他。少时我便重重叩谢,娘子可怜我呀!”说罢又拜。凤葵挺着头骂道:“放屁放屁!老娘是不近雄物的。”忽又猛想起来道:呵呀!那不近雄物,是秦丫头说来,老娘别是为他所愚吗?若是平日,老娘便不使。偏生秦丫头说出这样鸟话来,老娘倒要使使。忽又想道:使得,使得。我听巧云娘子说什么文明国也要结婚自由,便是佛爷爷有个尼姑也有一个和尚。我今近了他,便又怎的!偏生秦丫头要在老娘面前捣鬼?想到这里,一把无明业火勃勃而上。又见酒保兀自拜个不止,遂挺身对酒保说道:“老娘是雷公打人,不知生死的。今日倒要陪陪,须不怕了他!”酒保听了,欢欢喜喜,即时下楼,对那人说道:“来了,来了。”那人哈哈大笑,急忙起身。
止见凤葵入步抢到上席道:“谁要老娘陪酒?”上面那人道:“爷爷便是。”众人笑道:“好个天生成的,与大哥配得齐齐整整,我们一点醋儿都吃不成。”凤葵道:“拿碗来,等老娘陪。”酒保答道:“吓是吓。”不一刻,取了一对大碗来,中中可容半斗。众人又笑道:“好个合欢杯。”凤葵拿碗在手道:“敢与老娘赌过一口十碗!”众人道:“多了,多了,合欢酒那里这等急促,好好一口一碗,夫妇成两。”那人笑笑眯眯把凤葵眉来眉去。凤葵却也晓得,止装不知,拿着碗一口而尽。那人也一口而尽。众人笑赞道:“交杯一,恭喜大哥夫妇齐眉。”赞罢,又筛。凤葵又一口而尽,那人也是如此。众人又赞道:“交杯二,恭喜大哥连生贵儿。”说罢,又筛。一连喝上十碗,那人大醉,伏着席吐个不止。凤葵笑道:“这点小本钱,怎够容得老娘!老娘喝个你看。”说罢,一连又喝十碗。丢下碗,将席上肉菜抓着乱吃,一洗而尽。起身来道:“多谢,老娘这回够意了。”说罢,大步出店而去。走到半途,不好了,走得太急,酒兴发作了。即时辍步,在株树下坐着将息。
忽听得前面大噪而起。凤葵举眼一看,乃是七八个童子,赶着两个交合狗。止见那狗,被众童所赶,你一扯来,他一拖去。凤葵怒道:“你这孽畜,我天香院章程,分明说着不近雄物,你竟敢私在这里行淫吗?”说罢,即在腰上解下一条带来,抢上前去,把两狗中间交点缚着,拖住又走,一直来到天香院前。回头一看,两狗已死,中间还是交着。凤葵大笑大喊,惊得满院女子都出来观看。见是两只交合狗,各掩目而走。凤葵顺手扯着两个女子道:“丫头莫走,与老娘把这中间取脱来。”两女死死不肯。凤葵大怒道:“惹得老娘气来,把这牢院一把火,看你守节来!”说罢,两手拿着两狗,用力一分,把两狗扯脱。那只雄狗的阳物,长长的掉下来,足足有六七寸。凤葵哈哈大笑,把只雌狗丢下,拿着一只雄狗,对着左右一扬。那知二女已走。即时跑进院来叫道:“雄物来呀,雄物来呀!”将狗阳对着妇人脸上一送,裙下一撞,赶得那些妇人,东逃西躲,满院沸腾。忽闻瑶瑟喝道:“婢子还不住手!”凤葵这时酒已闹得半醒,闻听这言,方才将狗一丢,跑到第三楼睡去了。
早有侦探把凤葵以上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秦夫人。秦夫人听得,大怒道:“别的事情都可,这事却使不得!我天香院这戒一破,还能固得团体,支持得国家吗?”不一时,瑶瑟亦到,慌忙伏地请罪。夫人扶起来道:“不干娘子的事情,我自有发落。”次日,唤着凤葵到面前说道:“你屡次犯我党中条规,我都看你主人面,恕了你。你今做下这事,我这里容你不得了。我今教你往别地方,不忌酒色不畏地狱,专用柔媚化人,与你宗旨最合,你须好好记着。”凤葵酒醒,也自知罪过,唯唯受命。正是:不是一番金言,怎唤起热血三千斤,雄图九万里,打尽不平人,吐尽不平气。便教双拳扭转坤运,一掌剐尽民贼心。
不知秦夫人说出什么地方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秦夫人发明电马 瑶女士误击气球
诗曰:
生男勿喜女勿悲,看女却为国门楣。
桴鼓一声虏心死,渡河先见女军仪。
话说这首诗,是鄙人口占吊宋朝梁夫人的。原来我国人民,不是天生成有种柔弱委靡做奴做狗的性质。若就历史而论,单的要服从一个英明君主,赏的赏,罚的罚,他便活泼有用起来。那君主也不论他是无赖、是盗贼、是野蛮贱族,止要有个红亮亮的顶戴、毛刺刺的花翎,他也便披的披、戴的戴,磕的磕头、请的请安,死心塌地做个攀龙附凤的忠臣。所以做书的人想到这里,生出一个大大的方法来。止愿我国千秋万岁,所有主权尽归帝统。那帝统自汉朝吕后,传于三四百代孙武后;自唐朝武后,传于七八百代不肖孙胡后。到了这时,又向欧洲英国女皇维多利亚分来一半权柄,李夫人做先锋,孙夫人做合后,梁夫人做鼓吏,唐太真、汉飞燕垂帘听政,曹大家做学务大臣,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合盘托出,交于我全国太太奶奶小姐姑娘之手。那时,一般官场也止好摇头摆尾,乞怜于我女大人女官家之裙履。做书的也止好摇摇摆摆大呼于国门曰:天下事大定矣!于今闲话休讲,话归本题。
话说《女娲石》中,一个大大人物,名叫凤葵,自从那日闹了天香院,秦夫人执意要将他逐出党外。当日楼中唤着吩咐道:“我看你天真烂漫,不守范围,不是我党材料。我今指引你一个地方,离这里二千余里,名叫芒泽省。省中有个党,名叫春融党。党魁姓崔名雪专,浑号自在女尊,素来与我交好。那党不忌酒色,不惜身体,专要一般国女,喜舍肉身,在花天酒地演说文明因缘。设有百大妓院三千勾栏,勾引得一般睡狂学生,腐败官场,无不消魂摄魄,乐为之死。所以他的势力比我还强百倍。我今有书信在此,好好将去,自然派你一个大大的职事。”凤葵听罢,拜了几拜。即有侍女托出黄金百两,宝剑一柄。凤葵拜谢,一一收讫,当日作别了便行。瑶瑟却恋恋难舍,挽手送出院外,挥泪而别。众党员欢天喜地,共道:“赶去一只野虎,免得终日惊天动地。”自此重整院规,再申厉禁,不在话下。
不说凤葵取路至芒泽,且说瑶瑟回到院中,心中郁郁不乐,与秦夫人商议,意欲往外游览一次。借看全国党派情形,或能联络情谊,为他日独立一助。秦夫人欣然应允,顺便派他一个调查本党支部的差干,给发知照,着洞途党人,加意保护。次日招集党员,与瑶瑟饯行。席间秦夫人珍重付托一番,各党人亦有一番祝辞。少时秦夫人回顾侍女,叫声取来。不一会,侍女取出一枝手枪。秦夫人接着,双手递与瑶瑟道:“这枪乃党中十大发明之一,能中十二英里。其弹纯用爆发药所造,射至空中,能生瓦期四百六十三万倍。非急难时切不可用。”瑶瑟双手接着,拜谢收领。不一会,一声响亮,牵出一匹马来。瑶瑟举眼一看,止见那四蹄辚辚,毛发森然,长可六尺,高可及肩。一声机关运转,赛过骅骝三千。
瑶瑟看罢,赞道:“夫人神工鬼匠,古所未能,今所未有!敢问夫人,兀的不是根据诸葛木马妙法,变化出来的么?”秦夫人笑道:“不是,不是。古代陈法已属糟粕,今人自有一番聪明,何必做古人奴隶。我今告你,这马名叫电马,一非古代所有,二非西人发明,乃是二十世纪电力时代应运起的。自十八世纪发明电浪以还,世人已知电气之势力,大莫与京。虽亚当氏、林得绥氏、雷司氏、亨利氏诸人,先后继起,各有心得,各有创明,然电力之实用,尚未得显。即如特司纳氏能以赫氏电浪驾驶船舶,其实止能供学者玩具之用。其应用者如无线电信之类,特其幻力耳,一旦用其实力,则已笨陋不堪,可见近世学术浅陋之证。譬如电车则必用轨道,电信则必用轨线,一何可笑!殊不知动力发生原备有自由之性质,看人应用如何。譬如我之电马,机关配置,与蒸汽机关也没甚差异。中备活栓数个,使电气循环运转,活泼自如。外有御机一个,乘者手执御机,如执缰绳,向左则左走,向右则右走,向上则跃走,向下则伏走,缓开则缓走,疾开则疾走,不开则不走,岂不活泼自由吗?”瑶瑟惊道:“向左向右,固不足奇,不知如何又能跃走起来?”秦夫人笑道:“精微奥妙便在这里。世人用电车必用轨道,也是坐于不懂这理之故。所以登高涉河跛路陷阱,全然没法,不得已,止好敷设轨道罢了。殊不知放电之时,各体间皆有火星飞跃,其冲激之力,每一马力能及一英里百分之三。若更以深茄色光助之,每一马力能及一英里百分之三零四。我这电马凡四十三马力,岂有不能平跃之理?”瑶瑟听罢,恍然大悟,赞道:“不是夫人天才,那能及此!”少时席散,瑶瑟佩了枪,随身带些银两,与秦夫人及众党员握手作别,跃身上马。众党员振巾欢呼万岁。瑶瑟开着电机便行,拖逦来到前程。千山万水,瞥眼而过,沿途男女,夹道而观。
少时,来到一个城市。瑶瑟见城内市民杂沓,往来络绎,止得按辔缓行。忽然一声万岁闹里,即闻呼道:“请夫人下马。”瑶瑟定睛一看,两旁排列千百党人。瑶瑟知道是第一分会,慌忙收住机关,下马为礼。即有党员引路,前遮后拥,来到一个大阁。将马交电工室换易电池。众党员陪着瑶瑟,喝了几口咖啡,寒暄数句。瑶瑟即同众党员,把那阁展观一次。止见那阁,宽可千英尺,高可一英里,重重楼台,上接碧汉。其中也有机械室、气象台、电工室、化学试验室、会场,端的可亚天香院。瑶瑟赞叹一番,复与众党员坐定,谈论党中各项情节。复将秦夫人吩咐言语,勉勖一遍。少时,到会场大阅党员。也有女技师八十人,学生六百余人,侦探部二百四十人,女乐部三十人,见习刺杀生三百二十四人,电球航天手六十人,外有新入党员四万五千六十三人,统由分部长报告。诸事调查已毕,众党员陪到食堂,用了晚膳。是夜无事,到俱乐部听些音乐,与众党员蹴球一番,方才就寝。
次日起来,用了朝膳,复乘电马,向第二支部进发。若论那马,每日能行二千三百英里。止是那时正值春末夏初,乱红铺地,山色宜人,瑶瑟贪看风景,缓辔而行。行了几时,忽见天空一朵黑云,其疾如弹。瑶瑟用望远镜向空一望,却认不仔细,好似一个大鸟,振着两翅,向南进发,斜掠横飞,纵横如意。瑶瑟想道:我闻亚美利加野蛮地方,有种大鸟,其名为鹫,常撄人鸟,莫不便是这个孽禽?拚着有手枪在地,何不将他一试!一来看看这手枪的实力,二来击下这鸟,可为我国博物学家一助。计议已定,扣住了电机,身上取出枪来,觑得端端正正,一枪放去,不偏不歪,正中黑影。好似穿过黑影,一片火光爆裂。不知高低,喝一声彩。再用望远镜看时,不好,不好,那片黑影,对着自己扑罩而来!瑶瑟大惊,纵着电马便走。行了三四分钟,抬头一看,那片黑影直在头上闪烁。瑶瑟叫声苦也,纵着电马全力死命逃难。止见瑶瑟向东逃,便东追,向西逃,便西赶,那里得脱。急得瑶瑟大汗淋淋,小汗滠滠,三魂不在,七魄剩一。忽然扑地一声响亮,和人带马倒在坑内。正是:无心遁入粉黛阵,有意指与夫人城。
不知瑶瑟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十回 湘云大开洗脑铺 瑶瑟参观国医场
话说瑶瑟和人带马,倒在坑内。似有人将他提起,自己却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不知历了若干时,如梦醒来,身在床上。头上有些微痛,用手一摩,抹下好些血渍。瑶瑟大惊。回面一看,床边坐着一位二十三四岁来的妇人,身着白衣,腰缠白裙,容貌都丽,丰采洒脱,甚似女医的光景。指着瑶瑟笑道:“今番醒也。”瑶瑟惊问道:“娘子是何人?兀的将我怎样?”那妇人笑道:“娘子莫惊,且请起来,到后房叙话。”瑶瑟勉强起来。那妇人扶着,一步一步来到后房。房中挂着好些解剖图、生理图、微虫图,安乐椅、铁床安置得齐整。
那妇人待瑶瑟坐定,慌忙跪在地下请罪道:“有眼不识国女,死罪,死罪!”瑶瑟慌忙答礼道:“娘子为何如此大礼?妾实梦昧,愿开茅塞。”那妇人道:“俺姓楚,名湘云,参充白十字社会员。蒙社长派俺在此,开一洗脑院,与人洗脑,不知千千万万。适问娘子不知何事,冲犯了敝社社长,落在陷人阱内。料道娘子定是野蛮政府请求扑灭我们的,不由得大怒道:”我们替天行道,替民效忠,娘子反生异心,脑内必有反筋。‘着俺与娘子加工洗涤,务必拨乱反正。俺当时受了社长一番钧命,不由得不下手,即时将娘子脑筋解割出来。却奇怪,那脑筋洁白无垢,不似乱臣贼子。彼时大惊,往娘子身上一搜,搜出贵党知照来。原来敝社与贵党本系同盟,若非搜检得快,险些伤了义气。“说罢又拜。瑶瑟闻言,如醉初醒,如梦初觉,心中却好生惊奇不定。即时问道:”据娘子说来,敢是将人的脑筋,用药洗涤么?“湘云笑道:”正是,正是。原来我党领袖,姓汤名翠仙,因见我国人民年灾月难,得下软骨症来,所以许下齐天大愿。若得我国病愈,愿洗四万万脑筋奉答上帝。今已建醮半年,洗下脑筋也有四五百万了。“瑶瑟惊道:”呵呀,世界上那有这样事业!敢问娘子,洗脑之法,还是怎样?洗脑之时,用何药品?愿一一赐教,以开茅塞。“
湘云笑道:“娘子莫惊,听俺道来,大凡人的脑筋,在初生时候洁白如玉,嫩腻如浆,固无善恶亦无智愚。到身体长育时候,受种种内因,感种种外触,结构不同,机关亦异,到了这时,有三不治。”瑶瑟问道:“那三不治?”湘云道:“第一,由于人事。富贵之家放弃体力,任用思想,所以脑筋异常发育,机关愈捷,反射愈灵。贫贱之家任用体力,放弃脑筋,久之又久,机关滞塞,感射不灵,脑袋之中竟成肉质。犯此病者,第一不治。”瑶瑟道:“敢问第二。”湘云道:“第二,由于地理海国之民多食鱼介,其中原质能补脑筋,流水平衍,时送感想,感之又感,脑筋愈灵。山国之民,多食蔬草,其中原质多补肉体,朝对峙岳,暮对立峰,脑筋感触,浸成定质。犯此病者,第二不治。”瑶瑟道:“敢问第三。”湘云道:“第三,由于天然机关结构过于紧逼,脑光收缩无反射力,既无色欲,又无感情,犯此病者,第三不治。”瑶瑟问道:“据娘子说,要甚等人,方能合格?”湘云笑道:“娘子莫急,且请看来。”
湘云说罢,往讲习室内取出一副图来。瑶瑟接着,展开一看,上面画着脑筋,端的不下两三百种。也有黑薰薰的,也有灰黑斑点夹杂的,也有如蜂巢的,也有硬块的,也有印着物形的。瑶瑟问道:“这些脑筋,从何而来?”湘云笑道:“这便是贵国的人物。大凡人有想像,无不印于脑筋。譬如我国官场,采摩的是上司意旨,想望的是阔差好缺。若将那副脑筋解剖出来,其色灰黑,如烟如雾,中间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上司相片,周围筋络交错,好似金钱现影。”瑶瑟将图一看道:“呵呀,不错!”湘云又道:“譬如我国士子所念的是朱注,所哼的是八股,所模仿的是小题正鹄八铭塾钞,高等的便是几篇时墨。积之又久,充满脑筋,膨胀磅礴,几无隙地。若将那副脑筋解剖出来,其臭如粪,其腐如泥,灰黑斑点,酷类蜂巢。”瑶瑟又将图一看道:“呵呀!不错,不错!”湘云又道:“譬如我国学生,虚唱革命,假谈自由,其实所想的是娇妻美妾,红顶花翎。若将那副脑筋解剖出来,其虚如烟,其浮如水,中有印着笔的,印着嘴的,并有印着美人相片的。”瑶瑟又把图一看道:“呵呀!实在不错。这美人还缠着红裙儿。”湘云叹道:“唉,娘子,你看这等脑筋,若要重返真元,再复故物,苟非洗之又洗,刷之又刷,怎能扫除尘秽,重现光明呢?”
瑶瑟点头道:“娘子所说,确系至理。但不知所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