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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海故事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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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春天再度迟来,寒冷且暴雨不断。弥卓开始造船。桃树开花时,他已依循黑弗诺风格,建好一艘纤细结实的深洋船,名之「可望」。不久,他将「可望」驾离绥尔湾,未携伴同行。「在夏季尾声寻找我的踪迹。」他对萸烬说。
  「我会在大林里等你,我的心会随你而去,我黝黑的河獭、我雪白的燕鸥、吾爱,弥卓。」
  「我心亦与妳同在,我的萸烬、我盛开的花树、吾爱,伊蕾哈。」
  弥卓,人称燕鸥的男子,在首度寻航中,驶向内极海北方,朝向他数年前曾造访的欧若米。那里有他信任的结手之人,其中一位名叫鸦。他是富有的隐士,虽然本身没有魔法天分,却热衷文字著作,尤其是智典与史书。照鸦的说法,当初他将燕鸥一头塞进书本,直到燕鸥读懂为止。「文盲巫师是地海之祸!」他高喊,「无知的力量是破灭之源!」鸦是个怪人,任性、高傲、固执,为保护热衷的事物,会变得分外英勇。好几年前他便反抗过罗森威权,伪装进入黑弗诺港,从古老皇家藏书阁中取走四本书。他最近刚从威岛取得一篇有关水银的古老论述,极端自豪。「也是从罗森鼻子下弄出来的。」他对燕鸥说:「你快来看!这以前属于一个名巫师。」
  「提纳拉,」燕鸥说:「我认得他。」
  「这本书不会是垃圾吧?」鸦说,一提到书,他脑子便转得极快。
  「我不知道,我在追更大的猎物。」
  鸦歪着头听。
  「《真名之书》。」
  「阿斯去西方时,那本书就跟着遗失了。」鸦说。
  「高龙法师告诉我,阿斯住在蟠多时,曾告诉那里一名巫师,他把《真名之书》留给九十屿一个女人妥善收藏。」
  「女人!妥善收藏!在九十屿!他疯了吗?」
  鸦喧嚷怒骂,但光想到《真名之书》可能还存在,便立刻整装——只要燕鸥高兴,他随时可出发去九十屿。
  于是,他们乘「可望」南航,首先抵达臭气冲天的吉斯岛,然后伪装成小贩,在宛如迷宫的海峡间,造访一座座小岛。鸦在船上塞满多数岛民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燕鸥则以合理价钱卖出,以物易物,因为岛民没有多少钱。两人极受欢迎,人未到先轰动,大家都知道,只要书本老旧古怪,他们就愿意交易。而群屿上,只要是书本,就全都老旧古怪。
  鸦高兴地以五颗银扣、一把珍珠柄小刀、一块洛拔那瑞丝料换得一本阿肯巴年代写成、水渍满布的动物寓言集。他坐在「可望」中,低哼古代有关赫瑞蜥、瓯塔客与冰熊的描述,燕鸥则登上每座岛屿,在家庭主妇的厨房与老人盘桓的慵懒酒馆中展示货品。有时他会懒懒地握紧拳头,将手反转,摊开掌心,但这里无人响应信号。
  「书?」北苏迪迪一个灯心草编织匠问:「像那边那个吗?」他指向塞入屋顶缝细间的长条羊皮纸。「它们还有别的用途啊?」鸦紧盯着四散在屋檐下灯心草间的字词,因气愤而全身颤抖。燕鸥赶紧趁他还没爆发,把他带回船上。
  「那只是兽医手册。」继续航行时,鸦冷静下来,承认道,「我看到『马瘸』,还有一些母羊乳房的东西。可是这种无知的态度!这种野蛮无知的态度!用书填他家的屋顶!」
  「而且是有用的知识。」燕鸥说:「如果知识不保存、不教导,人民怎么可能不无知呢?如果书籍可以收藏在一个地方……」
  「例如众王藏书阁。」鸦说,梦忆过往荣光。
  「或是你的图书馆。」燕鸥说,他已比当年更懂得字斟句酌。
  「只字片语罢了。」鸦说,撇开毕生心血,「只是断简残篇!」
  「这是个开始。」燕鸥说。
  鸦只叹口气。
  「我想我们该往南走。」燕鸥说道,将船导向开阔海道。「朝帕笛岛去。」
  「你有做这门生意的天分,」鸦说:「你知道该去哪找,就这么直直走向谷仓阁楼里那本动物寓言书……可是这儿没什么好找,没什么重要的。阿斯不会把最伟大的智典留给会拿来塞屋顶的老粗!你若高兴,我们就去帕笛岛吧,然后回欧若米。我受够了。」
  「而且我们没有钮扣了。」燕鸥说。他很愉悦,一想到帕笛岛,便知道自己正往正确方向走。「也许我沿路能找到点钮扣,这是我的天赋呢。」
  两人都未去过帕笛岛。那是座慵懒的南方鸟屿,有个漂亮老港城泰立欧,以粉红色砂石建造,还有本应肥沃的田野与果园。但瓦梭领主在此统治了一世纪之久,不断加税、征奴,耗竭土地与人民。泰立欧晴朗的街道忧伤肮脏,城中人民有如住在野地,睡在碎布拼凑而成的帐棚及披屋中,或露宿街头。「喔,我不行了。」鸦厌恶地说道,避开一堆人类排泄物。「燕鸥,这些家伙不会有书!」
  「等等,等等,」同伴说道,「给我一天时间。」
  「这很危险,」鸦说:「而且毫无意义。」但他没坚决反对。这谦虚天真的年轻人,自己曾教会他阅读,如今已成深不可测的向导。
  两人走过一条主街,转进一区小房子中,这里曾是纺织工小区。帕笛岛上种植亚麻,路上有些多已废弃的石造沤麻屋,某些窗边还看得到纺轮。小广场一块遮蔽酷热阳光的阴凉处下,四、五名妇人在井边纺织。孩童在附近嬉戏,身体瘦弱、因炎热而无精打采,对陌生人没有多少兴趣。燕鸥仿佛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前行,毫不迟疑走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向妇人们问安。
  「喔,俊俏小伙子,」其中一人带着微笑说:「你不用给我们看你那包袱里有什么,我已经一个月没看过一枚铜钱或象牙了。」
  「不过,太太,妳或许会有点亚麻布吧?织品、麻线?我在黑弗诺听说帕笛岛的亚麻是最好的,我也看得出妳在纺的是好东西。这线真漂亮。」鸦愉悦又带点鄙视地看着同伴,他自己可以非常精明地为一本书议价,但要他跟普通妇人喋喋不休扣子跟线的事,则太贬低身价。「妳先等我把这打开吧。」燕鸥一面在石地上摊开包袱,一面说道。妇女与肮脏胆怯的小孩靠过来,想瞧瞧他有什么宝贝。「我们在找织好的布料、未染色的线,还有别的……我们还缺扣子。妳们有没有兽角或骨头雕成的扣子?我愿意用这顶漂亮小绒帽,来跟妳们换三、四颗扣子。或是像这捆漂亮缎带,太太,看看这颜色,配妳的头发多漂亮啊!纸张也可以,书也成。我们在欧若米的主人正找这类东西,也许妳们有收一些起来。」
  「喔,你真俊俏,」他将红色缎带比在她黑色发辫上时,最先说话的妇人笑道,「我真希望有什么可以给你!」
  「我没有大胆到向妳索个吻,」弥卓说道:「但或许要个摊开的掌心,可以吗?」
  他比出信号,她看了他片刻。「这很简单,」她轻轻说道,比回信号,「但在陌生人中不一定安全。」
  弥卓继续展示货品,与妇女、小孩说笑。没人买东西。他们凝视这些小玩意儿,仿佛是些珍宝。他让他们尽情看、尽情碰,也让一个小孩摸走一面磨光铜镜,看着它消失在破烂衬衫下,一句话也没说。终于,他说他必须走了,一边收起包袱,孩子三三两两离开。
  「我有个邻居,」黑辫女子说:「她可能有点纸片。如果你们在找那些东西。」
  「上面有字的?」一直无聊坐在井盖上的鸦问,「上面有记号的?」
  她上下打量他:「上面有记号的,先生。」然后她以完全不同的语气对燕鸥说:「请你跟我来,她住在这里。虽然她只是个女孩,而且十分贫困,但我可以跟你说,小贩,她有摊开的掌心。也许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有。」
  「我可有哩,」鸦说,粗略比划信号,「所以,女人,省省妳的酸醋吧。」
  「喔,有得省的人是你吧,先生。我们这里是穷人家。又无知。」她眼光一闪,又带领他们继续前行。
  她将他们领到巷尾一间屋前。那曾是漂亮房舍,以石头建成的双层楼房,但如今半空、楼面毁坏,窗户外框及装饰用的石雕尽遭拆除。他们经过有口井的中庭。她在边门上敲了两下,一名女孩开门。
  「啊,这是女巫巢穴。」鸦一闻到草药及芳香烟雾,便如此说道,向后退了一步。
  「是治疗师。」他们的向导说道。「多莉,她又生病了吗?」
  女孩点点头,先看看燕鸥,然后转向鸦。她大约十四、五岁,瘦削结实、眼神阴郁沉稳。
  「多莉,他们是结手之子,一个矮小俊俏,另一个高大骄傲。他们在找纸。我知道妳们以前有一些,不过现在可能没了。他们的包袱里不会有妳们需要的东西,但也许他们愿意为想要的东西付点象牙币。是这样吧?」她将明亮眼眸转向燕鸥,他点点头。
  「兰草,她病得很重。」女孩说,再次注视燕鸥。「你不是治疗师啊?」是句责问。
  「不是。」
  「她是。」兰草说:「她母亲、她母亲的母亲也是。多莉,我们进屋里去吧,至少让我进去,好跟她说话。」女孩回屋里一会儿,兰草对燕鸥说道:「她患肺病,快死了。没有治疗师能医好,她自己却能医治瘰病、以碰触止痛,真是神奇。多莉颇有望继承她的衣砵。」
  女孩示意三人进屋,鸦决定在外面等待。房间高而深,依稀留存以往优雅痕迹,如今已非常古老残破。治疗师的各色道具及干燥草药四散屋内,却有如以某种规则排列。细致石壁炉燃烧一小撮香甜草药,附近有个床架,床上女人十分瘦弱,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只剩一团骨头与虚影。燕鸥走到床边,她试图坐起身说话,女儿用枕头将她的头撑起。燕鸥靠得很近时,他听到她说:「巫师。不是巧合。」
  她是力之女,知道他是何等人物。是她呼唤他前来此地吗?
  「我是寻查师,」他说:「也是追寻者。」
  「你能教导她吗?」
  「我能带她到可以教导她的人身边。」
  「带她去。」
  「我会的。」
  她躺下头,闭上眼。
  受到那专注意志的震撼,燕鸥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他转头看看女孩,她没有回应,只是以呆滞阴郁的哀伤望着母亲。妇人沉入睡眠后,多莉才有动静,前去协助兰草。兰草身为这对母女的朋友及邻居,自认该尽点心力,因此正收集四散床边的血湿布条。
  「她刚刚又流血了,但我止不住。」多莉说,泪水自眼角流下脸颊,表情几乎没变。
  「孩子,小东西。」兰草说,将她拉近拥抱,虽然多莉回抱了兰草,却没有软化。
  「她要去那里,去墙那里,我不能跟她一起去。」她说:「她要独自去那里,我不能跟她一起去……你不能去那里吗?」她自兰草身边抽离,再度看着燕鸥,「你可以去那里!」
  「不行,」他说:「我不认识路。」
  但就在多莉说话时,他看到女孩所见景象:一道长坡向下通往黑暗,山坡对面,暮色边缘,有道矮石墙。他观看,仿佛看到一名妇人沿着墙走,消瘦、羸弱、骨头、虚影。但她不是床上那名垂死妇人。是安涅薄。
  然后那一幕消失,他面对年轻女巫站着。她责难的神情缓缓改变,将脸埋入双手。
  「我们必须让她们走。」他说。
  她说:「我知道。」
  兰草以敏锐明亮的眼睛轮流看着两人。「不只是手巧的人,还是有法艺的人。嗯,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他露出疑惑眼神。
  「这里叫做阿斯之屋。」她说。
  「阿斯住过这里。」多莉说,一抹傲气暂时穿透她无助的痛苦。「法师阿斯。很久以前,在他去西方之前。我的女性先祖都是智妇。他曾经和她们一起住在这里。」
  「给我一个脸盆,」兰草说:「我端水来浸泡这些布条。」
  「我去拿水。」燕鸥说。他端起脸盆,走到院子。鸦一如以往,坐在井盖上,看起来既无聊又坐立不安。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燕鸥把水桶垂入井里时,他质问,「你开始替女巫拿东端西了吗?」
  「对,」燕鸥说:「直到她过世。然后,我会带她女儿到柔克。如果你想读《真名之书》,可以跟我们一起来。」
  于是,柔克学院收了第一位来自海外的学生,还有第一位图书馆员。如今存放在孤立塔里的《真名之书》,是「名字」技艺的知识与方法基础,而真名是柔克魔法的基础。据说,名叫多莉的那位女孩,日后反而教导她的师傅,且成为所有治疗技艺及草药学的师傅,奠定这门学科在柔克的尊崇地位。
  至于鸦,连与《真名之书》分开一个月都无法承受,所以他从欧若米运来自己的书,和众多书本一同定居绥尔。只要学院的人对书本及他表现相当敬意,他便允许他们前来研读书籍。
  燕鸥经年的规律也如此定下:晚春时节,他会乘「可望」出航,探寻适合前来柔克学院的人。大多数是有魔法天赋的小孩与年轻人,有时也有成年男女。小孩多半贫穷,虽然燕鸥从未强迫孩子同行,但他们的双亲或师傅却鲜少知道真相。燕鸥会假扮渔夫,想雇个男孩在他船上工作,或找女孩到纺织棚里接受训练,或为另一座岛上的工人买回奴隶。若父母是为了让小孩有机会,而让燕鸥带走小孩,或出于贫困而将小孩卖出,为燕鸥工作,燕鸥会以真正的象牙钱币付款;但如果他们是把小孩卖了当奴隶,燕鸥会以金币付款,在隔日离去,同时,金币也变回牛粪。
  他在群岛王国中四处旅行,甚至远至东陲,相隔多年才会返回同一城镇或岛屿,好让自己的事迹淡去,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开始谈论他。人们称他为拐儿人,一个可畏的术士,将小孩带往北方冰冷岛屿,在那里吸小孩的血。威岛及飞克威岛上的村里,依然流传拐儿人的故事,警告孩童提防陌生人。
  当时,已经有许多结手之人知道柔克在进行什么工作。年轻人前往柔克,成年男女前去受教与教学。对这些人而言,路途十分艰辛,因为隐匿柔克的咒文如今更为强大,让柔克看起来只像一片云,或碎浪间的暗礁;柔克之风吹着,阻止任何船舰进入绥尔湾,除非船上有术士,知道如何转移风向。然而,人们继续前来,随着岁月流逝,终于需要一栋比绥尔镇房屋更大的房舍。
  群岛王国中,依照传统,男人造船、女人造屋。但在建造大型屋舍时,女人会让男人一起工作,没有「矿工不许男人入矿场」,或「造船匠禁止女人观看安舵」等迷信。因此,力量神通的男女在柔克建起宏轩馆,基石安置在绥尔镇上方一座山顶,靠近大林,面向圆丘。墙垣不仅以石头、木材建立,更以魔法为基底、以咒语强化。
  弥卓站在山顶,说:「就在我所站之处,下面有一条水脉,泉水永不枯竭。」众人小心翼翼向下挖掘,找到水源,让水流恣意跃入阳光;而宏轩馆首先建妥的部分,就是最内层心脏地带:涌泉庭。
  弥卓与伊蕾哈在白砖道上漫步,四墙尚未筑起。
  伊蕾哈曾在喷泉旁种植一棵大林挖来的小山梨树。两人前来确定小树是否顺利茁壮。春风自柔克圆丘强劲吹下,面海而去,令喷泉水流歪斜四散。圆丘山坡上有一小群人,年轻学生正向偶岛术士手师傅亥加学习如何施展幻象。星花草绽放后,灰烬飘散风中。萸烬的发丝也出现灰痕。
  「那你去吧,」她说:「让我们来解决律条的问题。」她眉眼悍锐如昔,但与他说话的语气已鲜少这般严厉。
  「伊蕾哈,妳要我留,我就留下。」
  「我是想要你留下。但是别留!你是寻查师,必须四处探寻。只是,要让众人对『道』——瓦利斯希望称为『律条』——产生共识,比建造宏轩馆加倍困难、争端更多。我真希望我能就此离开!我希望能和你如现下这般一同漫步……也希望你不去北方。」
  「我们为何争执?」弥卓颇为丧气地问。
  「因为人数增多了!把二、三十个有力量的人聚在同室之内,各人有各自的想法,而把一向任意而为的男人与女人放在一起,就会相互憎恨。我们这些人之间,的确存有一些明显、具体的差异。这些差异必须解决,却又不容易办到。但只要有一点善意,就能带来莫大好处。」
  「是瓦利斯吗?」
  「瓦利斯,以及几个男人。他们把身为男人这点看得比其他事重要。他们鄙视太古力,更觉女人的力量与太古力有关,所以不可靠。难道力量可以由凡人控制或利用么!但是他们看待『男人』,犹如我们看待『世界』,所以,他们坚持真正的巫师非男人不可。而且要禁欲。」
  「啊,那件事。」弥卓语带哀伤。
  「就是那件事。姊姊昨晚告诉我,她、安尼欧和其余木匠提议,在宏轩馆为他们搭建一部分专属,甚至独立的屋子,好让他们维持自己的纯净。」
  「纯净?」
  「这不是我说的,是瓦利斯说的。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希望柔克律条将男女分离,而且他们要让男人决定一切。我们能做出什么妥协?他们如果不愿与我们合作,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们应该送走不愿意合作的男人。」
  「走?怀着怒气吗?好告诉瓦梭或黑弗诺的枭雄,柔克女巫正酝酿一场风暴?」
  「我忘了……我老是忘记。」他沮丧地说:「我忘了囚室的牢墙。我在外面时,不像现在这么笨……在这里,无法相信这里会是牢狱,但在外面,没有妳,我会想起……我不想离开,但是我必须离开;我不想承认在这里的事可能错了,或可能出错,但我必须接受……伊蕾哈,这次我会离开,往北方去,但我回来后就会留下。我会在这里找到我需要的。我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没有,」她说:「你只找到我……但在大林中有很多可寻找的事物,甚至足以让你免于四处奔波。为什么要去北方?」
  「好到达英拉德岛和伊亚,我从没去过那里,我们对那儿的巫术一无所知。『众王之英拉德、明亮伊亚、至寿之岛』!我们在那里一定找得到盟友。」
  「但是黑弗诺隔在我们之间。」
  「我不会穿过黑弗诺,亲爱的。我打算走水路绕过。」他总是能让她笑。他是唯一能让她笑的人。他离开后,她变得声音宁静、脾气平和,因为她学会,在必须完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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