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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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操之却是明白,追随琅琊王司马奕是最没前途的,下场会相当悲惨,可是现在他如果好心去提醒陆始、陆禽,除了遭到讥笑和羞辱外,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先知往往悲剧——
顾恺之余怒未息,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可笑之事,那几个无赖,以为服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说我们无雅量,雅量也不是对待这种人的!”
陈操之道:“葳蕤和张小娘子此后几日莫来寺里了,东西壁画大约下月三号前可全部完成,到时两位小娘子再来观赏。”
陈葳蕤应道:“好。”心想:“朱灵宝定会把此事告知我六兄,六兄再告知二伯父,二伯父必大发雷霆,这几日我是得深居简出了。”
陆葳蕤、张彤云怕影响陈操之、顾恺之作画,略坐了一会,便要回府,陈操之让冉盛还有顾氏二仆护送,板栗由来震驾车送回去。
在山门前告别时,陆葳蕤轻轻碰了碰陈操之的手,柔声道:“陈郎君,莫要担心,我不要紧。”
陆葳蕤身受家族的压力远比陈操之沉重,但她不露半点忧愁,却来安慰陈操之——
陈操之眼眶有些湿润,执着陆葳蕤的手吻了一下,应道:“嗯,我们在一起。”
那边顾恺之也学样,抓起张彤云的手吻了一下,把个张氏女郎羞得满面通红,心里却是异常欢喜。
此后数日倒是风平浪静,也未听闻朱灵宝等人有何消息,毕竟被人打断腿是很丢脸的事,能不声张是尽量不声张的,但陈操之并不会天真地认为朱灵宝等人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惧,下月他便要入西府,琅琊王权势再大也管不到西府去,即便皇帝司马丕也不能。
陈操之担心陆葳蕤因上次朱灵宝之事被陆始知晓而受责骂,板栗扭伤了脚,这几日也未看到他来报信,便托顾恺之去张府请张彤云去陆府探望,得到的消息是平安无事,陆葳蕤还让张彤云带了一幅她近日新画的《宝珠玉兰图》给陈操之,双色花瓣,红如胭脂、白如冰雪,好似陆葳坚贞的心和如火的热情——
陈操之、顾恺之不再单日休息,二人每日都来瓦官寺作画,竺法汰及弟子为一年一度的盛大佛诞也是忙忙碌碌。
四月初一,顾恺之父亲、荆州别驾顾悦之乘船至建康,陈操之陪同顾恺之到白鹭洲码头迎接,同顾悦之一道前来的还有武陵郡文学掾徐邈,徐邈妻子冯凌波也随夫到达,冯凌波是陈操之义妹,相见自然是欢喜不尽。
陈操之是第一次见到顾悦之,执礼甚恭。
顾悦之与会稽王司马昱同龄,今年四十三岁,却已是须发如银,容颜却不苍老,所谓“松柏之质、经霜弥茂也”,含笑打量陈操之,温言道:“我此番入建康,途经姑孰时拜见了桓大司马,桓大司马对操之贤侄真可谓思慕若渴,敦请贤侄参加恺之婚礼后便赴西府任职。”又对顾恺之道:“谢幼度过两日也会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顾恺之喜道:“那可太好了,热闹。”
当夜顾府小摆宴席,刘尚值、徐邈、陈操之、顾恺之、陈尚,好友重聚,推杯换盏,要一醉方休,顾恺之记起祝英台也在京中,即命仆人去乌衣巷谢府请祝英台来聚会——
陈操之赶紧止住,谢万哪容许侄女谢道韫这时候出门,这不是让谢道韫挨训斥吗,赶紧说祝英台上次得王羲之养生方,不能饮酒,若要聚会,明日一早可派人请祝英台至瓦官寺一会,明日壁画将成。
徐邈得知祝英台也到了京中,甚喜,说道:“很好,又可以旁听子重与祝英台的精彩辩难了。”
顾恺之笑道:“仙民错过了两场极精彩的辩难,我可是大饱了耳福,幸甚幸甚!”
徐邈道:“子重在司徒府辩惊四座之事,我在荆州就听说了,真是心驰神往,这是一场,那么另一场是什么辩难?”
顾恺之便说了二月十四那日陈操之为谢道韫助谈与范宁激烈辩难之事,又说那祝英台有意向谢道韫求婚——
徐邈大笑,说道:“子重竟与谢道韫联手与人辩难,哈哈,那还有谁能敌,英台兄也敌不过啊。”
顾恺之忽然记起一事,说道:“对了,三月十四谢府似乎未举行雅集?子重知道此事否?”
陈操之道:“祝英台不是在天阙山雅集上有言在先吗,谁要向谢氏女郎求婚,就要先在辩难上胜过他,估计是无人敢应战。”
顾恺之笑道:“如此说祝英台极有希望娶到那大名鼎鼎的咏絮谢道韫了。”
徐邈道:“那谢氏女郎我闻名久矣,窃以为并非祝英台良配——”
顾恺之与刘尚值齐声问:“为何?”
徐邈道:“从传闻来看,那谢氏女郎是眼高于顶、孤芳自赏之人,巾帼不让须眉、才华力压男子,而英台兄呢,也是极高傲的人,我们能与他交往是因为有子重在,祝英台只欣赏子重一人,对我等可谓爱屋及乌——试想,两个恃才傲物之人能和睦相处否?”
刘尚值却道:“不然,若祝英台尽展才华,折服那谢氏女郎,也能成佳偶——”见陈操之在一边笑,便问:“子重以为然否?”
陈操之点头道:“然也。”
顾恺之道:“那谢氏女郎的辩才我是见识过的,应该不在祝英台之下,祝英台想要折服那谢氏女郎,难矣哉,除非子重为祝英台助谈,联手则可赢下谢道韫,不过这样有点胜之不武,谢氏女郎也不服——”
这时,府役来报,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求见顾公子、陈公子。
袁通自上次天阙山雅集与温琳谋议驱逐祝英台之后,一直想找陈操之相谈,得知陈操之为瓦官寺作画,而谢府也未邀请京中世家子弟参加三月十四的雅集,看来是真如祝英台所说,只有挫败他祝英台才能娶谢道韫了,在袁通看来,娶不娶谢道韫尚在其次,这个狂妄的次等士族子弟祝英台必须教训,万一谢万石昏庸,真把谢道韫许配给祝英台,那简直就是羞辱他们这些曾经向谢氏求婚的子弟,所以他与诸葛曾暂释前嫌、同仇敌忾,知佛诞将近,陈操之的壁画也该画完了,便相约来访陈操之,提出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只要赢了祝英台,袁通和诸葛曾就各出五铢钱三十万,合计六十万钱赠与陈操之——
建康赌风极盛,樗蒲、双陆、摊钱,好赌者趋之若鹜,史载桓温少年家贫,却又好赌,赌术不精,负债累累,债主逼债,无处藏身,便求救于以善赌闻名的袁耽袁彦道,袁耽当时还在缌麻服丧,当即脱去丧服,换上便衣就和桓温去了,债主不识袁耽,就局共戏,袁耽投马绝叫,旁若无人,直上百万钱,大获全胜,探布帽掷债主前曰:“汝竟识袁彦道否!”
这个袁耽便是袁曾之父,袁曾亦好赌,是以与诸葛曾共出赌资六十万钱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
第三十九章 囊中羞涩
冯凌波梳着妇人的高髻,容色白净、眼神清亮,婚后体态丰腴了一些,与夫君徐邈甚是恩爱,若说以前冯凌波对陈操之有着怀春少女朦胧的爱慕,现在则转变为温醇悠久的亲情,冯凌波没有兄弟姐妹,她把陈操之当作自己嫡亲的兄长,尤为关心义兄的婚事——
刘尚值、陈操之、顾恺之、徐邈、陈尚等人在正厅赴宴,冯凌波就在小厅与小婵说话,隔帘听夫君徐邈与义兄陈操之饮酒笑谈。
小婵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操之小郎君和陆小娘子的事一一告知,冯凌波既欢喜又担心,很想见一见陆葳蕤,小婵道:“陆小娘子常去瓦官寺看小郎君作画,凌波娘子可以去瓦官寺与陆小娘子相见。”
正这时听得有客来访,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却是来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陈操之若胜,即以六十万钱相赠,而祝英台则要终生不娶、退出建康回会稽——
小婵道:“小郎君不会赌的,老主母在世时说过不让小郎君与人赌博。”
冯凌波笑道:“辩难不算是赌博吧。”
小婵道:“祝郎君与我家小郎君是好友嘛,我家小郎君怎能为了六十万钱坏人家祝郎君姻缘。”
冯凌波点头道:“小婵说得对。”
陈操之果然拒绝了,袁通、诸葛曾已听说祝英台与陈操之曾在吴郡同学,以为陈操之抹不过面子,便道:“祝英台输了辩难就终生不娶,这只是笑谈,我二人不会这么苛刻,这其实是给他一个警醒,上虞祝氏想娶谢氏女郎,无异于痴人说梦。”
祝英台就是谢道韫、谢道韫就是祝英台,怎么可能婚嫁!别人不清楚,陈操之却是明白的,但不论怎样,他都不能接受这场辩难。
袁通、诸葛曾怏怏告辞。
此时已近亥时,刘尚值也告辞回寓所,相约明日赴瓦官寺看壁画,刘尚值现已搬出陆府,在朱雀门外租了一处三合院宅第,颇宽敞,还邀陈操之搬过去与他同住,顾恺之不许。
陈操之笑道:“我与三兄要在长康这里长住了,秦淮河畔虽有江护军赠的一片宅基地,奈何囊中羞涩,无力营建。”
顾恺之道:“子重要建宅第,我赠三十万钱,再借你七十万钱,明日我就去禀知家尊。”
刘尚值笑道:“吴郡四姓,顾、陆、朱、张,我钱唐刘氏万万不能比,我也勒紧腰带咬牙赠助十万钱吧。”
顾恺之大笑。
徐邈道:“那我写信禀知家父,赠助十万钱。”
徐氏是南渡庶族,在京口虽有些田产,但慢说与顾氏比,就是与钱唐第一大庶族刘氏比也是远远不如,赠助十万钱应是比较吃力了。
陈操之摇头道:“暂不会考虑此事,我钱唐陈家坞的方形楼堡还在负债营建,哪里还有能力在建康营建宅第,若有合适的则租赁一处寓所。”
顾恺之道:“租什么,就在我这里住,莫不是三兄与子重有寄人篱下之感乎?”
陈尚、陈操之连道:“没有没有。”
顾悦之、顾悯之去张府拜访归来,命管事传顾恺之去相见,顾恺之见这么晚了父亲还要召见他,不知有何事,赶紧过去拜见父亲和叔父。
顾悦之道:“虎头,听说你画了一幅江东三俊图,呈来让我一览。”
顾恺之画先祖顾荣和陆机、陆云三人像,意欲与陆氏和解,这事他曾向叔父顾悯之和外舅张安道禀报过,顾悯之官居御史中丞,与五兵尚书陆始、左民尚书陆纳经常在台城和其他聚会上相见,却从不交谈,这在南渡的王、谢诸人看来实为可笑,顾悯之也觉得这四十年前旧怨没有必要耿耿至今,不过要不要与陆氏和解,还要等兄长顾悦之来了再定,张安道则已答应愿意居中斡旋——
顾恺之即命侍僮去书房取那幅已画成的《江东三俊图》来,顾悦之手捻银髯,细看画中人像,问:“陆士衡、陆士龙之像以何为本?”
顾恺之道:“是陈子重向陆氏女郎借了曹不兴画的二陆像让我临摹。”
顾悦之笑了笑,点头道:“画得不错,颇具神韵,这画上的二陆拟思妇诗及画跋是谁所书?”
顾恺之道:“是陈子重所书。”
顾悦之道:“画跋寥寥数语,述顾、陆二氏世谊,让人追思怅惘啊。”
顾悯之道:“兄长之意若何,陆氏可和解否?”
顾悦之道:“当年是陆玩陆士瑶羞辱我彦先公,说我彦先公引北人南渡,损害了吴人的利益,其后陆士瑶不也入朝为官,官至大司空吗,要说和解,应是陆氏先出面向我顾氏和解,莫要我顾氏先示好,陆氏却不领情,传扬出去岂不是丢脸!”
顾悯之道:“陆纳端谨宽厚,应该不会不领情,陆始虽说为人峻刻,但顾、陆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又有什么不肯的,而且有张长宗、张安道从中斡旋,以虎头的三俊图为引,兄长与我暂不出面,且看陆氏如何表态?”
顾悦之点点头,挥手让顾恺之下去歇息。
……
四月初二,陈操之、顾恺之去瓦官寺作画,瓦官寺大雄宝殿东西两壁的画像今日可以完成了,徐邈、冯凌波夫妇跟随前去,顾恺之一早派了人去乌衣巷谢府请祝英台,那执役回来说未见到祝郎君,谢府管事答应代为转告。
就在陈操之等人去了瓦官寺之后,板栗前来顾府问讯,板栗上回扭伤了脚,休养了几日,今日觉得行走无碍了,便来这边看看陈郎君有什么事要吩咐,得知陈、顾两位郎君已经去了瓦官寺,壁画今日可以完工,便回到陆府辗转禀知陆葳蕤,陆葳蕤即向继母张文纨请示——
张文纨这两日身体不适,不想走动,说道:“蕤儿约阿彤去吧,多带几个仆从,莫要再出现上回那样的事。”
陆葳蕤一面派人去张府告知张彤云,一面命人准备两辆牛车,带了六名部曲护送,与张彤云会合一道前往瓦官寺,张彤云上次被朱灵宝五人吓坏了,这回便要与陆葳蕤同车,出清溪门时还有些胆战心惊。
陆葳蕤笑道:“阿彤,怕什么,咱们这次人多势众呢,还有,上次那几个人被小盛打折了腿,没三个月不能行走,哪还能再来寻衅。”
张彤云笑将起来,说道:“葳蕤,我好佩服你哦,镇定自若,很有胆色,比我强多了。”
陆葳蕤微笑不语,心道:“我不怕那些人,我只怕我二伯父。”
陆葳蕤在山门前下车,入瓦官寺,见大雄宝殿依旧大门紧闭,冉盛迎了上来见礼,说小郎君和顾郎君都在,徐郎君和冯氏娘子也在殿内。
陆葳蕤在吴郡就见过徐邈,陈操之也对她说过徐邈娶了他义妹冯凌波,当即由侧门入殿相见。
冯凌波看到陆葳蕤,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真是我义兄的佳偶啊,只有这样纯美秀丽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义兄。”
冯凌波比陆葳蕤还小半岁,但已婚女子往往觉得自己比那些未婚女子成熟,冯凌波就是这样,把陆葳蕤当作妹子,与张彤云三人先一起参拜了佛祖,然后坐在西壁下蒲团上说话,而陈操之、顾恺之二人各自在东西壁的布幔后对壁画进行最后的修饰,还未就与陆葳蕤、张彤云相见。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顾恺之首先从布幔后出来,眉飞色舞道:“我大功告成了,子重呢?”
陈操之应道:“我还需一刻时间。”
徐邈、冯凌波、陆葳蕤、张彤云起身准备去看顾恺之画的维摩诘菩萨像,这时,刘尚值大步进来,笑道:“仙民、长康,你们看,谁来了?”
纶巾襦衫的谢道韫上前向徐邈施礼:“仙民兄贤伉俪,祝榭有礼。”
徐邈赶紧还礼,冯凌波也一并见礼,那年谢道韫与陈操之结伴回会稽,路经钱唐时,谢道韫曾随陈操之去冯府拜访,当时冯凌波并未出来相见,所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祝英台,对其敷粉薰香不甚认同。
谢道韫又分别向陆葳蕤和张彤云见礼,陆葳蕤以前在吴郡就见过这个祝英台的,此时再会,立时记起她心中的疑惑,她一直觉得那谢氏女郎似曾相识,却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时见到祝英台,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觉得谢氏女郎像这个祝英台——
当然,陆葳蕤并没有想到祝英台就是谢道韫,她只是有些奇怪这二人怎么会如此相似,不过想想二人是表亲,容貌有些相似也不稀奇,也就没往深里想。
顾恺之心直口快,笑道:“英台兄,昨日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请子重与你辩难,要送子重六十万钱,子重拒绝了。”
谢道韫眉毛一挑,含笑道:“好事啊,有人送钱为何拒之!”
顾恺之道:“子重若胜你,岂不是坏你好事了。”
谢道韫问:“子重以为必能胜我?”
陈操之在布幔后笑道:“岂敢,我是担心辩难输给英台兄,那时既失颜面,六十万钱又得不到,岂不是悲哉!”
众人皆笑。
第四十章 龙女和香神
“唰唰”声响,西壁的宽大布幔被徐徐拉开,陈操之朗声道:“诸位先欣赏这边的八部天龙像,然后再瞻仰长康的维摩诘菩萨像,此所谓抛砖引玉。”
“抛砖引玉?”顾恺之大笑:“此语甚新,子重太谦了,你这是抛砖砸我。”
谢道韫忍着笑,举目看时,但见高两丈、宽五丈的西壁上,气势恢弘的八部众生图色彩绚烂、形态各异:天部的帝释天宝冠高耸、璎珞低垂,手持金刚杵,威武庄严;龙部的却是一个面相稚嫩的女童,极其可爱,头生珊瑚角,仿佛梳就的双丫髻,垂髫低眉,足下生云,这女童乃龙王婆竭罗之女,是龙众第一位成佛的龙女;阿修罗王一身二首,左边脑袋漆黑丑陋,右边的脑袋却又白皙妖丽,两相对比,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夜叉亦是佛教护法神,既吃鬼也吃人,为表现夜叉这种双重性格,陈操之画夜叉双面,一面俊朗轩昂,另一面血盆大口、凶恶无比,身体则是高大敏捷,手执蛇矛,矫健轻捷;乾闼婆不食人间烟火、只以香气作为滋养,是服侍帝释天的专管奏乐演唱的乐神,身上发出浓冽的香气,陈操之极尽笔墨变幻,将这香神兼乐神画得绰约多姿,壁画上的乾闼婆手执一管紫竹箫,嘬唇吹奏,各色鲜花从箫孔中缤纷而出,让观画者悄然有香气袭来之感;迦楼罗就是大鹏金翅鸟,两翼张开,占据了半边墙壁,翅膀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斑斓绚丽,鸟首凸起一颗纯青玉琉璃色的如意珠,双爪如钩,抓起一条毒龙,张喙欲食;紧那罗是歌神,头生独角,奏庄严法乐;摩侯罗伽是大蟒神,最为恐怖,人身而蛇头,匍匐于地,昂首伸颈,努力结印作修行状——
“那小龙女是不是有点像润儿?”
陆葳蕤和冯凌波相处小半个时辰就已非常亲密,悄声问冯凌波。
冯凌波仔细端详壁画上的小龙女,说道:“是有点像,不过润儿更可爱,润儿眼睛特别灵动,笑起来左颊小涡美得让人心疼。”
陆葳蕤点头道:“是。”又指着香神乾闼婆轻声道:“这个有点像丁家嫂嫂。”
冯凌波笑道:“我看倒是像你,你看,各色鲜花缭绕,不正是花痴陆葳蕤吗?”
陆葳蕤脸泛红潮,说道:“我不会吹竖笛啊。”
冯凌波低笑道:“不要紧,可以让我义兄教你。”
陆葳蕤与冯凌波在一边低声说话,陈操之也听到了,他仔细看自己画的龙女和香神,画时不觉得,现在看时,那龙女还真是像润儿,至于香神乾闼婆,的确有点像嫂子丁幼微又有点像陆葳蕤——
长老竺法汰得弟子昙壹禀报,说东西壁画都已完成,大喜,急忙来观看,先看了西壁的八部天龙像,欢喜得不住念佛,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