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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上品寒士-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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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竺法汰得弟子昙壹禀报,说东西壁画都已完成,大喜,急忙来观看,先看了西壁的八部天龙像,欢喜得不住念佛,这样的壁画应该是绝无仅有了,龙宫寺这次要输瓦官寺一头。
  顾恺之赞道:“子重人物佛像画已臻大成,用色浓烈大胆,细腻处如春蚕吐丝,奔放处若飞流直下,让我既羡且妒。”
  刘尚值笑道:“长康这般夸赞子重,想必是要狠狠抛砖砸子重。”
  顾恺之笑道:“砸不了砸不了,子重乃我劲敌,东西两壁画,各有特色。”
  竺法汰当先,众人都去东壁看顾恺之的维摩诘像,但听惊讶声一片,纷纷问:“维摩诘菩萨怎么未点睛?”
  顾恺之既得意又神秘地道:“待佛诞日,当着善男信女的面为维摩诘菩萨开光点睛,此壁画神采会大不相同,诸位拭目以待。”
  谢道韫细看顾恺之尚未点睛的维摩诘像,画上大大小小十一个人物,神态各异,陈操之的八部天龙像胜在造型新奇,而顾恺之显然功力更胜一筹,笔迹周密,紧劲连绵,人物更具神韵,只居中的维摩诘双目空洞,影响了整体效果,一旦点睛,整幅画即会焕发神采——
  陆葳蕤与张彤云看这两幅壁画心情自然与其他人不同,她二人也参与了壁画的绘制,那衣褶、宝幢、璎珞、香辇、祥云都出自她二人的手笔,现在看到壁画完成,内心欢喜不尽。
  张彤云问:“葳蕤你说东西壁画谁画得更高明一些?”
  陆葳蕤轻笑道:“阿彤好得意是不是?自然是顾郎君略胜一筹,壁画非陈郎君所长嘛。”
  张彤云道:“葳蕤好公允哦,我以为你会偏袒陈郎君。”
  陆葳蕤侧头看了谢道韫一眼,俏脸微红,伸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张彤云腰肢以示惩罚,说道:“阿彤,我们回去吧,待佛诞日来看顾郎君为维摩诘菩萨像开光点睛。”
  今日人多,陆葳蕤不便与陈操之单独说话了,而且这个敷粉薰香的祝英台总让她觉得有些别扭,不能说是嫌恶,只是觉得有点芒刺在背的不适感,完全没有陈操之其他朋友如徐邈、刘尚值给她亲切的感觉,所以不想在瓦官寺多呆,而且继母张文纨叮嘱过她要早点回去,毕竟上次遭遇朱灵宝之事总是个隐忧——
  陈操之、顾恺之送陆葳蕤和张彤云出瓦官寺,顾恺之对陆葳蕤道:“陆小娘子,那《江东三俊图》我已画好,今日午后托安道先生呈令尊一览,还有那两幅曹不兴的画像也一并送还。”
  陆葳蕤道:“那两幅画像就交由板栗带给我吧,傍晚我命板栗来取。”又约冯凌波明日去陆府相见。
  徐邈道:“家父与陆使君是好友,我自当携凌波来拜见陆使君,”
  陆葳蕤与张彤云乘车离开瓦官寺后,陈操之和顾恺之准备回大雄宝殿看看壁画还有何瑕疵需要修饰,谢道韫道:“尚值兄、仙民、长康、子重,我也要回去了——子重送我几步,我有话说。”
  陈操之陪着谢道韫离了瓦官寺往清溪门缓缓行去,谢府的牛车和几个仆从跟在后面。
  清溪门外平畴旷野、秦淮河水波光粼粼,春末夏初,风光宜人。
  谢道韫道:“我四叔父入台城,我才悄悄出府的,所以要早些赶回去。”停顿了一下,问道:“子重为何不答应袁通、诸葛曾,我也正想与你辩论一场呢。”
  陈操之微笑道:“英台兄现在正是积蓄名声的时候,万万输不得。”
  谢道韫含笑问:“你就一定能赢我?”
  陈操之反问:“难道英台兄是想赢我?”
  谢道韫笑了起来,说道:“我受你《弈理十三篇》厚赠,无以为报,若一场辩难能让你赢得六十万钱,何乐而不为?”
  陈操之笑道:“我二人这样岂不是串通诈骗他人钱财!”
  谢道韫终于守不住矜持,笑得梨涡深深,说道:“岂有此理,这怎么是诈骗!我与你辩难是要全力以赴的,你难道敢松懈一分?”
  陈操之道:“岂敢岂敢,不管怎么说,我不会为了六十万钱与你辩难,而且我也从不与人赌博。”
  谢道韫侧过脸望着不远处的秦淮河水,说道:“我明白了,不过在去姑孰前我还是想与你辩难一场,是我邀请你的,不是袁通、诸葛曾,子重可肯答应?”
  陈操之微笑道:“英台兄似乎有诈——”
  谢道韫转过脸来莞尔一笑,问:“可愿中计?”
  陈操之道:“似乎推辞不得。”
  谢道韫忍着笑,拱手作别,登车而去。
  ……
  陆葳蕤与张彤云分别后,在横塘北岸遇到了陆禽,陆禽面带怒容,问道:“蕤妹又去瓦官寺了?”
  陆葳蕤心“怦”的一跳,知道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微笑着应道:“是,六兄有什么事吗?”
  陆葳蕤是陆氏家族的明珠,陆禽对这个小他五岁的堂妹还是很喜爱、很有亲情的,但葳蕤要嫁给陈操之,这实在让他无法容忍,好在父亲陆始是强烈反对的,没有父亲陆始允许,葳蕤就不可能嫁给陈操之,让陈操之空等去吧——
  前两日陆禽去探望朱灵宝,问其怎么就跌断了腿?而且还那么巧,相龙也跌断了腿?朱灵宝起先不肯明言,因为陆禽是陆葳蕤从兄,怕陆禽责怪他——
  今日上午陆禽又去探望朱灵宝,终于得知事情原委,陆禽大怒,他不恼朱灵宝,却恨陈操之,又认为从妹陆葳蕤这样做实在是玷辱家风,来到叔父府中找管事略一盘问,就知道这一个月来陆葳蕤频繁去瓦官寺,今日又去了,而父亲陆始和叔父陆纳去台城尚未归来,陆禽怒冲冲带了二十部曲家将就要赶去瓦官寺,在横塘正与陆葳蕤相遇。
  陆禽瞪着陆葳蕤,陆葳蕤坦然面对,目光纯净,无邪无畏,反倒是陆禽移开目光,压低声音问道:“你去瓦官寺私会陈操之是吗?”
  陆葳蕤道:“陈郎君与顾郎君在瓦官寺绘制壁画,我去观摩学习,六兄,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陆禽见陆葳蕤并无丝毫羞惭畏缩之态,不由得更生忿怒,问:“你三天两头去瓦官寺,叔父、叔母可曾知晓?”
  陆葳蕤道:“爹爹和张姨都是知道的——”说到这里,忽然心一酸,满是委屈,觉得自己要被从兄这般盘问,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四十一章 夜叉当道
  陈操之、顾恺之对壁画作了最后的修饰,然后辞别长老竺法汰,与刘尚值和徐邈夫妇离了瓦官寺往清溪门而来,喜天气晴好,除了冯凌波乘车,其余人都是踏屐步行,边行边谈,仿佛当年吴郡同学时的情景。
  冉盛突然叫道:“小郎君,对面来了一群人,莫不是上次那伙人前来报复?”
  陈操之等人朝清溪门方向一看,就见一群家兵模样的大汉盛气而来,远远的就朝他们指指戳戳,明显就是冲着他们而来,顾府的六名带刀部曲立即走到了前面,并请几位小郎君上车,以防不测——
  冉盛眼力极佳,这时已看清了坐在两人抬、一人张盖的舁床上那人的容貌,说道:“小郎君,来的是陆禽。”
  陆禽定是为陈操之而来,刘尚值即道:“子重、长康,我先去问讯,尽量不要起事端。”
  陈操之要娶陆葳蕤,不管怎么说都是不愿与陆禽正面冲突的。
  陈操之等人放慢脚步,看着刘尚值大步迎上去与陆禽相见,陆禽依旧坐在舁床上,傲慢无礼,略说两句,刘尚值便走了回来,面有羞恼之色,想必是被陆禽奚落了。
  “子重,陆禽要与你说话,你莫要与其一般见识,这人太无礼了。”
  顾恺之听刘尚值这么说,恼道:“他无礼,我们干脆懒得睬他,自顾擦肩而过就是了。”
  陈操之神色不动,说道:“我去见他,看他有何话说。”一抖袍袖,从容上前,冉盛一步不离地跟着。
  两个仆从抬着舁床到了陈操之面前,舁床上踞坐的陆禽居高临下,轻蔑地瞧着陈操之,又看了看顾恺之、徐邈等人,只向徐邈点了一下头,便怒气冲冲道:“陈操之,你这轻薄无行之徒,竟勾引我陆氏女郎,妄想高攀我陆氏,我告诉你,你休想!”
  佛经记载夜叉占据帝释天的宝座,各部众生都毁骂夜叉,没想到越是毁骂,猥琐丑陋的夜叉反而逐渐高大俊美起来,帝释天知道后,说这是众生的嗔恨心滋养了夜叉,帝释天来到夜叉座前,称颂了夜叉几句,夜叉立即变回了原先矮小丑陋的样子——
  踞坐舁床的陆禽现在这样子很像是妄居高位的夜叉,陈操之正视陆禽,温文尔雅道:“在下是否轻薄无行不是陆兄一个人说了算的,建康士庶自有风议。”
  陆禽见陈操之不愠不怒,依旧一派淡定从容,不禁更加恼怒,恨不得在陈操之俊美的脸上狠狠抽打,打得陈操之鼻青脸肿看还能不能潇洒从容得起来,不过殴打斗狠那是流民兵户干的事,陆禽还是要讲究世家子弟风范的,而且那个八尺巨汉冉盛寸步不离地跟在陈操之身后,动武实为不智,当即一拍舁床,用鄙夷不屑的语气道:“你那是欺世盗名,我只问你,为何引诱我从妹到佛寺私会?今日不说清楚我决不与你干休,我要向尚书省、廷尉控告你。”
  陈操之道:“陆兄,我是决意要娶陆葳蕤的,我既非有妇之夫,又德行无亏,依《晋律》你控告我哪一条?”
  陆禽怒道:“你钱唐陈氏,寒门小户,有何资格娶我陆氏女郎!”
  陈操之淡淡道:“寒门小户,焉知不是后世巨族!昔日汝阳袁氏,四世五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今何在哉!不修德行,不知天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能守金玉之重否?”
  陆禽怒极反笑,大声道:“陈操之,依你所言,豪门大族都要抢着与你这等寒门小户联姻了,哈哈,十万年之后,那时钱唐陈氏是天底下第一等大族了是吧,哈哈哈哈——”
  陆禽几乎笑岔了气,在舁床上摇晃着身子,大笑不止,两个抬舁床的仆役奋力想稳住舁床,但陆禽实在摇晃得厉害,二仆一路抬来,也很辛苦了,不慎舁床一歪,陆禽就栽下地来,幸被两名陆氏私兵抱持住,不至摔得太狼狈,那两名抬舁床的仆役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跪下请求六郎君宽恕。
  陆禽站定身子,又羞又恼,抬舁床的二仆简直就是配合着陈操之让他丢脸难堪的,但现在不便发作,待回府定要将这两个蠢奴每人鞭笞五十,扭头看那陈操之,倒没有幸灾乐祸的样子,澹然而立,把他狼狈状都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但其身后的冉盛却是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不知为何,陈操之越是举止优雅,陆禽就愈怒,冷笑道:“陈操之,你不是说钱唐陈氏是未来的巨族吗,何必纠缠我陆氏女郎不放,王、谢、庾、郗,建康高门女郎甚多,且看看有没有高瞻远瞩之辈肯与你这个未来巨族联姻!你不是善于清谈辩难吗,何不赴乌衣巷谢府,辩难折服谢氏女郎,能与谢氏联姻才见你真本事啊!嘿嘿,即便你辩难能胜,你也绝娶不到谢氏女郎,因为你不配!”
  陈操之冷冷看着陆禽,说道:“陆禽,你娶的是会稽虞氏女郎,虞氏日后必后悔不该将女郎许配给你,而我,绝不会让陆氏后悔。”转身道:“仙民、尚值、长康,我们走吧。”
  冉盛两臂张开,大声道:“让一让,让一让。”昂首阔步走来,睥睨之间威风凛凛。
  陆氏部曲避让道左,陈操之一行交臂而过。
  陆禽起先还没明白陈操之言下之意,待明白后,陈操之等人已经过去了,恨得他面容扭曲,破口大骂则有损风仪,却又怒不可遏,心里恨恨道:“陈操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娶我陆氏女郎!琅琊王即帝位是早晚的事,到时我要让你连小官吏都做不成,钱唐陈氏,削为寒门——”
  陆禽一路幻想着日后怎么痛加折辱陈操之,似乎只要琅琊王一即位,他就大权在握一般,回到横塘才逐渐冷静下来,以后怎么对付陈操之那是以后的事,而现在就是要将葳蕤经常私会陈操之之事禀明爹爹陆始,要严加约束葳蕤以后不许外出。
  回到府中一问,爹爹陆始没有回来,管事报知说是去张侍中府赴宴了,陆禽又去毗邻的叔父陆纳府上,却道叔父陆纳也去张侍中府上赴宴了。
  陆禽想起先前从舁床跌下之尴尬事,怒气上冲,正准备鞭笞那两个抬舁床的家仆,琅琊王府典书丞来寻陆禽,说琅琊王殿下有事请陆禽相商,陆禽当即去见琅琊王司马奕,司马奕命陆禽代他去徐州慰问天师道大祭酒卢竦,请卢竦暂在徐州传道,若有机缘再来建康——
  司马奕对卢竦的道术深信不疑,即便那日卢竦在太极殿东堂出乖露丑,司马奕也只当作卢竦是因为诵经时不虔诚而受了地官帝君的惩戒,卢竦离开建康回徐州已经一个多月,司马奕还很关心卢竦被沸油烫伤的手掌,是以派王友陆禽前往探问。
  陆禽师从卢竦修习《老子想尔注》的男女合气术,深感玄妙而得趣,对于卢竦离开建康也很是惋惜,这时欣然奉王命,准备明日便启程。
  陆禽回到府中,其父陆始已经回来,正在外书房与叔父陆纳商议明日请顾悦之、顾悯之来府上赴宴之事,陆禽瞠目结舌,半晌方道:“爹爹,这是怎么一回事?顾氏乃陆氏我世仇啊!”
  陆纳道:“哪里算得上世仇,无非是两家先辈的一些龃龉罢了,两家皆盛气高傲,遂不相往来四十载,今日览此三俊图,遥想当年士衡公、士龙公与顾氏彦先公的莫逆之交,不禁让人嘘唏不能为怀。”说着,展开一幅五尺画卷让陆禽观看。
  陆始道:“顾家痴郎君耗费心力作此三俊图,缅怀陆、顾二氏昔日世谊,意欲与我陆氏重修旧好,我陆氏岂能无此雅量而不回应之!两家交好,江东大族从此同气连枝,在制约南渡士族对三吴的侵蚀就更有力了。”
  陆始对北人南渡与吴人争田夺利很不满,虽居朝中高官,但一心只想着维护家族的利益,对王、谢、庾、桓这些北人把持的朝政颇多非议,所以今日得侍中张凭居中斡旋,又看了顾恺之所绘《江东三俊图》,当即表示企盼与顾氏和好。
  陆始又细看画卷,笑道:“奇哉顾虎头,他又未见过我士衡公、士龙公,为何画得如此神似!”
  陆纳心知上次葳蕤索要曹不兴画的两幅画像定是借给了顾恺之,便道:“二兄有所不知,是我把曹不兴画的士衡公、士龙画像借与顾虎头临摹,不然顾虎头如何能画得出如此精神!”
  陆始一笑,指着画卷上的题跋道:“顾虎头才华横溢,画好、字好,这题跋寥寥数语,却让人恻然动情。”
  陆纳对陈操之的书法还是比较熟悉的,心知这题跋是出于陈操之的手笔,他自不会说破,点头道:“顾虎头果然大才——”
  却听二兄陆始长叹道:“可惜啊可惜!”陆纳问:“二兄可惜什么,莫不是此画尚有瑕疵?”
  陆始摇头道:“非也,我是可惜陆、顾二氏没有早两年和好,不然的话,把葳蕤许配给顾虎头,岂不是良缘佳偶!葳蕤与顾虎头俱有痴名,又都喜爱书画,一定合得来——唉,可惜!可惜!”
  陆纳默然无语。
  第四十二章 痴人妙语
  陆禽见父亲陆始提到葳蕤的婚事,当即长跪道:“爹爹、三叔父,孩儿有一事要禀——”
  陆始问:“何事?”
  陆禽先说了琅琊王司马奕遣他赴徐州慰问卢竦之事,陆始点头道:“好,要得琅琊王重用,必勤于王事。”
  陆纳道:“卢竦在太极殿骗术败露、声名狼藉,纳儿应直谏琅琊王要远离此等妖人才是王友之责,莫要一味奉承,失了风骨。”
  陆禽很不服气,心道:“我一心想得琅琊王倚重,你却让我犯颜直谏,这不是毁我前程吗?卢道首又哪里是什么妖人!”赶紧道:“爹爹、三叔父,孩儿还有一重要的事要禀,是关于蕤妹的,蕤妹近一个月来常去瓦官寺与陈操之相会,以至谣言蜂起,评议甚恶。”
  陆始浓眉一竖,沉声道:“还有这等事!”
  陆禽道:“此是孩儿亲眼所见,那陈操之甚是张狂,似乎娶我陆氏女郎是确定无疑、轻而易举之事。”
  陆始压制着怒气,问陆纳:“三弟,此事你知晓否?”
  张文纨曾向陆纳说过葳蕤去瓦官寺临摹壁画之事,陆纳当时也未在意,后来听闻在瓦官寺绘制壁画的是顾恺之与陈操之,便向妻子张文纨问起,张文纨并未隐瞒,说道:“夫君,蕤儿在瓦官寺看陈、顾二人作画又有何不可,我侄女张彤云也是去的,又有仆从侍婢跟随,夫君知道的,蕤儿喜爱游玩,若把她闷在府中,会闷出病来的,夫君没觉得蕤儿近来容色悦畅异于往日吗?”陆纳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听兄长问起,陆纳只好答道:“葳蕤去瓦官寺我亦知晓,瓦官寺大雄宝殿新绘壁画,葳蕤是去临摹壁画的。”
  陆禽道:“据孩儿所知,为瓦官寺绘制壁画的就是顾恺之和陈操之。”
  陆始冷“哼”一声,对陆纳道:“三弟,你不能太宠溺女儿,莫要闹出玷辱门风的丑事!”
  陆纳涨红了脸道:“二兄言重了,我陆纳的女儿清清白白,绝不会闹出什么丑事!”
  陆始知道这个三弟性子刚直倔强,对儿女却又无比宠溺,长生去世后,只有葳蕤一个骨肉,更是疼爱至极,当下语重心长道:“我亦承认陈操之确实有才,但门第悬殊,葳蕤是绝不能嫁他的,百余年来我陆氏何曾有过次等士族的姻亲!葳蕤若下嫁陈操之,那我陆氏将成为他人笑柄,族望也将大损,家祭日你我兄弟还有面目对先祖英灵否?”
  陆纳知道这事无法与兄长争辩,低头叹息。
  陆始道:“这样吧,过两日派人把蕤儿送回华亭墅舍,如此,谣言自然平息。”
  葳蕤回华亭,张文纨少不了也要跟回去,陆纳道:“二兄,我不愿蕤儿离开我身边,那陈操之不日将赴姑孰,陈操之既不在建康,蕤儿又何必回华亭。”
  陆始点了点头:“嗯,三弟以后也要严加管束,莫让葳蕤再与陈操之相见了。”
  陆纳唯唯称是。
  ……
  这日傍晚,吴兴太守谢安遣人回乌衣巷谢府,向谢万呈上书帖,另有一信是给夫人刘澹的,谢万展信阅览,却是兄长谢安让他把三嫂刘澹和侄女谢道韫送去乌程,乌程是吴兴郡治所,太守府就在乌程。
  谢安夫人刘澹去年曾随夫去了乌程,住不惯,就又回到建康。
  谢万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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