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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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上下看了看,说道:“英台兄双足太小,你伸出来与我比比——”
谢道韫伸右足与陈操之左足一比,大小真是太明显了,弄得谢道韫有些羞赧。
陈操之道:“英台兄可再套一双大一些的履,嗯,履中履。”
谢道韫莞尔,“嗯”了一声,又问:“子重还有什么要提醒的?”
陈操之看了一眼谢道韫的双手,手背莹白、指节修长,这是弹琴吹箫的手,很奇怪,谢道韫身形纤瘦,按理说这手指应该瘦削露骨才是,但谢道韫的手指却如细笋尖,柔美不逊色于桓温小妾李斛珠,记得以前在吴郡同学时谢道韫双手并没有这么美白啊。
谢道韫见陈操之看她的手,便将双手笼在袖中,负于背后,摇头笑道:“子重眼光太厉害了,如果别人都像你。那我岂不是寸步难行了!”
这时,柳絮端了一个小铜盆进来,搁在小案上,说道:“元郎君,萸连汤备好了。”
谢道韫便挽起袖子,将双掌浸在那黄色的萸连汤里,过了一会,伸出来,晾干后,那莹白的双手成了淡黄色——
陈操之叹道:“英台兄也很辛苦啊。”
谢道韫微笑道:“彼此彼此。”
陈操之嘿然道:“萸连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功效,暑天小儿用于沐浴,不生疗肿。”
谢道韫轻“哼”了一声,心道:“难道要我全身都在萸连汤里泡得黄黄的!”
用罢早餐,众人上路,此地离姑孰约三十里,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冉盛派两名军士先一步赶去军府向谢玄禀报陈操之、祝英台到来的消息。
立秋已过,早晚凉爽了许多,谢道韫觉得乘车颠簸得难受,便下车步行,陈操之也就牵着坐骑“紫电”陪谢道韫走路。
谢道韫看着这匹颇为雄骏的枣红大马,问道:“子重,我能否学会骑马?入军府不会骑马,似乎有愧。”
陈操之想起那次与陆葳蕤同乘共骑陆葳蕤不敢分开腿的样子,不自禁地朝谢道韫腰下一看,“嗯”了一声道:“那要准备胡裤,牛犊鼻裤也行。”
谢道韫脸颊顿时火烧火燎一般发烫,敷了粉,脸不见红。但脖颈、耳后根都红了,有些羞恼,心道:“陈操之,你真是一点不把我当女子了,话不会说得隐晦婉约一些吗?比兴啊,那次在瓦官寺回答褚太后关于比兴的异同你不是回答得很好吗,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比与兴,皆拟议、譬喻也——”含嗔道:“这个不须提醒,我早有准备。”
陈操之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昧,英台兄再怎么说也还是女子,不比长康、尚值他们,言语还得注意点,便道:“英台兄,抱歉。”
谢道韫见陈操之致歉,觉得自己有些没道理,子重这是好心提醒她嘛,转头看了看,其他人都隔着数丈远,便道:“无妨——”想再说些什么,一时无词,这可真是少有的事。
陈操之却道:“英台兄。依我之见你还是不学骑马的好。”
“为何?”谢道韫奇怪地问,随即想起陈操之可能是出于对她女儿身的考虑,脸又有些发烫。
陈操之道:“淮北战事频仍,军府幕僚多有从征者,英台兄不会骑马,桓公自然就不会命你从军参谋,西府中不会骑马的官吏并非只有你一个,所以英台兄不必有愧。”
谢道韫说道:“待在西府安身后再说吧,我是很想学骑马的,听闻鲜卑慕容氏,无论男女。皆能骑射。”
陈操之道:“南人操舟,北人骑马,各有所长。”
陈操之行路颇速,跟着陈操之走路谢道韫有些吃力,走了六、七里,额角汗出,有些跟不上陈操之的步子,那几辆牛车已被甩到了后面。
陈操之道:“英台兄去车里歇着,红日升起,天热起来了。”
巳时初,一行人过了横山,前面便是白纻山,姑孰大城在望,还未至子城,就见谢玄领着几个武弁和仆役迎了过来,与陈操之和阿姐谢道韫相见。
虽然只有陈操之在场,且是知情人,谢玄还是谨慎地称呼谢道韫为“祝表兄”,并道:“我出城时已先派人禀知桓大司马,子重和祝表兄是先回寓所暂歇还是径去拜见桓大司马?”
陈操之无可无不可,眼望谢道韫,谢道韫道:“自然是先拜见桓公。”
行至姑孰城北门,就见王坦之带着属吏出迎,王坦之是六月中旬至姑孰的,受任大司马长史,向陈操之、祝英台二人含笑拱手道:“陈掾、祝掾,桓大司马已在将军府摆下筵席,为两位接风洗尘。”
王坦之在天阙山雅集上见过这个祝英台,此时相见亦不陌生。
冉盛向陈操之告辞回军营,后日是休息日,他会来凤凰山寓所见陈操之,读书习安,请教学问。
陈操之命来震、黄小统先回寓所,他与谢道韫、谢玄随王坦之去将军府。
桓温迎出府外,见到陈操之身边的谢道韫,桓温那紫石棱一般的双目眯起睁大,如此再三。看得谢道韫心下惕然,却是纹丝不动,神色冷傲,待陈操之向她引见说这位便是桓大司马,谢道韫这才作揖道:“上虞祝英台拜见桓公。”
桓温看着谢道韫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暗赞:“不愧是谢安石的侄女,这份镇定气度就非他人所能,这个谢道韫真乃古往今来第一奇女子也。”当即还礼道:“温思贤若渴,得览祝君《中兴三策》,叹为奇才,几番征召不至,窃以为莫非温德之不修,故贤才不至乎!”
谢道韫道:“江左安宁,实赖桓公之力,能入西府效命,实祝某之幸,前之不奉召,实身有小病未痊也。”
自桓温以下,司马、参军、主簿、令史,对这个祝英台一口纯正的洛阳正音都是肃然起敬。
于是大开筵席,桓温见陈操之滴酒不沾、也不举箸,便问何故?得知是为葛稚川悼亡,叹道:“陈掾真乃彬彬君子也,我二十年前曾与抱朴子有过一面之缘,对其学问才识甚为敬佩,抱朴子寿过八十,羽化登仙,与俗丧不同,陈掾不必伤悼。”命厨下特为陈操之备精致素食。
酒过三巡,堂上西府诸吏都安静下来,众人都频频注目蛮府参军郝隆,等着看郝隆三难祝英台呢,不料那郝隆只顾自斟自饮,似乎并不打算让祝英台见识军府的惯例了。
郝隆见众人频频看他,便满饮一盏道:“汝等看我作甚,难道不知惯例也是可以改的吗?”
却听那祝英台说道:“我正欲履行惯例,忽然已改,奈何?”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这新来的祝掾要向郝参军发难了。
第七十四章 蛮语
郝隆上次刁难陈操之不成,反受挫折,大失颜面,这次祝英台来,他原没打算再行什么军府惯例来向祝英台问难,祝英台后生小辈,名气不如陈操之,胜之不武,输了就更丢脸,郝隆虽是狂生,官职又是蛮府参军,但也不是一味只会蛮干,也知审时度势,今日宴会他是只准备饮酒的,不料他想安静却不可得,这祝英台倒先向他挑衅了,满座中人都一齐看着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郝隆把酒盏往小案上一顿,瞪着谢道韫道:“祝掾,你想履行惯例?”
谢道韫恼这个郝隆曾经讥讽她三叔父,三叔父雅量非常,不与此等人计较。她却不必在此人面前谦逊,说道:“既入军府,自当遵从。”
郝隆道:“好,今日我只问一难,你若答得出,那我以后见了你绕道走,你答不出绕不绕道走随你便,罚酒三升可也,郝某甚有雅量,不与你计较。”
桓温及幕下诸僚听郝隆说自己甚有雅量,都是暗笑,不过郝隆既这般说,显然对这次问难甚有把握,众人都期待郝隆会问出什么疑难?祝英台又将如何作答?
谢道韫心念陡转,谈儒论玄、引经据典,她有何惧?纵论时事、出谋划策亦是她所长,怕的是郝隆会效仿上回陈操之以金谷园豆粥来问难,那样生僻的典故确实防不胜防,郝隆可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想必是要以子重之矛来攻我之盾了——
谢道韫道:“若郝参军问的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事,诸如郝参军问我郝某生平作诗几首?郝参军名气虽大,尚不足以流芳后世,所以那样的题让人如何作答!”
众人皆笑,记起上次陈操之难倒郝隆的金谷园豆粥题,都暗服谢道韫机敏,这下子郝隆不能取巧了。
郝隆脸色一红,显然被谢道韫说中了。强辩道:“我岂会问我自己的私事!”
谢道韫道:“郝参军要问的或许我会答不上来,不知在座诸公除了郝参军外能没有答得上来的?”
郝隆道:“在座的人答不上来,自有他人能答上来。”
谢道韫便道:“哦,原来在座的都答不上来,那么就请郝参军问难吧。”
陈操之面露微笑,暗赞谢道韫善能造势,郝隆尚未发问就已落了下风,而谢道韫即便答不上来,众人都只会责怪郝隆出题太偏,是有意刁难。
郝隆现在是骑虎难下,不问也不行了,大声道:“取纸笔来。”便有执役取了笔墨纸砚来,郝隆用篆体写了五个字——“娵隅跃清池”,说道:“祝掾可知此诗句之意?”
谢道韫凝目一瞧,心道:“‘娵隅跃清池’——娵隅又是何物,这真是闻所未闻!”
王坦之诸人都不识得此诗何意,纷纷问:“娵隅是何物?”
郝隆捻须不语,目视谢道韫,面有得色。
谢道韫料想这“娵隅”乃是方言,但究竟是何物却是不好妄猜,正这时。耳边传来木案轻叩声,侧头一瞧,陈操之用酒水在苇席上写了一个字——“鱼”。
谢道韫甚是快活,微微含笑,说道:“郝参军此题把西府诸公都难倒了,我不好答,但不妨猜上一猜——”
郝隆道:“你猜,你猜。”
谢道韫道:“娵隅跃清池,娵隅者,鱼也——郝参军,我猜的可对?”
郝隆顿时目瞪口呆。
众人见郝隆那副模样就知祝掾猜对了,大笑,便有人问:“以娵隅为鱼,不知是何地的方言?”
有人答道:“郝参军乃蛮府参军,说的自然是蛮语。”
郝隆大惭,避席而去。
此番问难交锋虽不如上次郝隆问陈操之三难那么精彩,但也足见谢道韫的机智。
未时末,筵席散,桓温留陈操之、谢玄、谢道韫三人议事,陈操之先向桓温禀报了都中诸事,又将这几日在路途上与谢道韫二人整理归纳出来的并官省职十一事和大土断十五事呈交给桓温,桓温阅毕,问:“会稽王提议五兵尚书陆始主持本次大土断,谢掾、陈掾、祝掾以为如何?”
谢玄道:“陆氏乃三吴门阀,由陆始主持土断,只怕其会宽于南人而猛于北人。”
桓温略一沉思,说道:“让陆始主持土断亦无妨,若他枉法徇私,再另换他人。那时正可雷厉风行。”桓温对陆始一向不满,因陆始是三吴士族首领,桓温隐忍,而这次若能借大土断挫折陆始,正合桓温之意。
桓温与谢玄三人又议了一会,决定并官省职一事由王坦之会同郗超办理施行,各州郡长吏要将其属吏三减其一,那些清贵散职亦减去一半,所谓清贵散职都是朝廷为安抚士族子弟而设立的,领国家俸禄却整日优游无事,是以服散、饮酒、清谈成风,遇事时又好发议论,使得政令难行,桓温如此大刀阔斧地并官省职,一是这的确有益于国家,二是他要树立个人的威望,他要让南北士族明白,他桓温是唯一可以左右政局之人,桓温认为他现在可以对南北士族恩威并施了,拉拢一批、打击一批——
至于大阅户人、实行土断,这先要颁布土断制令,让各州郡县根据土断制令自行阅户检籍,一个月后再由巡查使复检。那时查出的违禁私匿户口者,将以雷霆手段予以严惩——
桓温与陈、谢三人议事时,冷眼打量谢道韫,谢道韫粉敷得厚,不知容貌如何,但瞧起双手肤色不甚洁白,又且身量高瘦,只怕论容貌是不及陆纳之女的,“花痴陆葳蕤,咏絮谢道韫”,陆氏女以美貌出名。而谢道韫是以才名世的,不知陈操之会如何选择?但据传其与陆氏女情投意合,已私订终身,而今谢道韫也来到了姑孰,日久生情,不知陈操之会不会取谢道韫而舍陆氏女?谢安此人洒脱不拘成见,北人重门第、江左重人物,谢安尤重人物,以陈操之之才,定获谢安赏识,郗嘉宾都未能将谢道韫征至军府,陈操之此行却获成功,莫非谢安有意成全侄女与陈操之?这个陈操之,必将在南北士族之间掀起大波澜——
傍晚时分,陈操之、谢玄、谢道韫三人辞出将军府,由军府主簿魏敞领着去看军府安排给谢道韫的寓所,这寓所三个月前便已备好,在凤凰山南麓,与陈操之的寓所毗邻。
谢氏的两名部曲、还有柳絮、因风二婢和两名仆妇已经在收拾房舍,谢道韫婉辞了魏主簿安排的厨娘和洗衣妇,谢道韫自然不能让外人与她共处。
小婵过来向谢玄、谢道韫施礼,笑容可掬道:“谢郎君、祝郎君,我那边已备好了晚餐,请两位郎君与我家小郎君一起用餐吧。”
谢玄看着阿姐谢道韫,见谢道韫点了点头,他也就答应了。
小婵已从黄小统那里得知操之小郎君要素食三月之事,晚餐便是精心准备的素食,素食烹调得当,亦极美味。
已任考功兵曹佐吏的来德听说操之小郎君回来了,特意从子城赶来拜见,来德不比冉盛需要严守军规,他来去比较随意。
席间,谢道韫微笑问:“子重如何识得蛮语?真是奇哉!”
陈操之笑道:“好运,我只识蛮语娵隅乃是指鱼,偏偏郝佐治就问起这个,他若说别的,我也是茫然。”
谢道韫“嗤”的一笑,梨涡乍现,问:“当真?”
陈操之点头道:“当真。”
谢道韫摇着头笑道:“古有宋人守株待兔,今有陈子重只识一字蛮语难倒蛮府参军,真是奇事。”
晚餐后,陈操之、谢道韫、谢玄三人饮茶叙话半晌,谢玄、谢道韫便告辞,陈操之送至院门便止步,知道谢玄少不了要到邻舍与其阿姐谢道韫密谈一番。
陈操之沐浴时,小婵为他取衣裳,问:“小郎君要穿哪一件?是幼微娘子缝制的,还是陆小娘子缝制的?”
陈操之道:“任意取之。”
丁幼微上次让荆奴、阿柱给陈操之带来了她亲手缝制的夏衫四套和秋衣两套,陈操之又有陆葳蕤送的四套夏衫,小婵取更换的衣裳时有时都不知道取哪件好,心想:“小郎君真是有福气的,老主母不在了,有幼微娘子像慈母一般爱护着,现在又有陆小娘子爱着,嗯,真好。”
小婵取了一套丁幼微缝制的夏衫让陈操之换上,用粗布巾为陈操之弄干头发,就那么披散着。
陈操之上到二楼书房坐定,小婵与来德侍坐,说起秦淮河畔营建宅第之事,陈操之道:“明年下半年东园可竣工,那时就可以把嫂子还有宗之、润儿接来了,嗯,青枝也接来,年底让来震回钱唐。”
来德、小婵甚是高兴,小婵道:“青枝年底就要生孩子了,日子真快啊。”
正说话间,听得邻舍传来“淙淙”琴声,高音纤脆如风中铃铎、中音清润如击玉磬、低音柔和如幽涧鸣泉,琴声甚美——
小婵梗着脖子听了一会,醒悟道:“这是祝郎君在弹琴啊。”又问:“小郎君要吹竖笛相和吗?”
陈操之摇了摇头,静听隔院琴声,久之,方寂寂无声。
第七十五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如此,谢道韫就开始了军府生涯。按惯例,桓温对新辟的掾属要单独召见密谈,一是以示重视,二是了解该掾属的才识和志趣,谢道韫也概莫能外,她来军府的次日傍晚,桓温派人召祝掾入将军府长谈——
从建康来姑孰之前,谢道韫想到了很多应付各种尴尬场面的对策,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条,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女子,夜入将军府单独见桓温难免心下惶惶,当即辞以初来军府,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改日再拜见桓公——
桓温得侍从官回报,捻须而笑,心道:“果然是女子无疑!罢了,我也不让谢才女为难了,我要重用陈操之、要与陈郡谢氏保持良好关系,就得刻意维护谢道韫的男子形象。”
桓温对他的军府出现一个女子幕僚并不觉得违礼犯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桓温既敢说出“大丈夫不流芳千古,便遗臭万年”之语,又岂会忌讳这些,他想的是如何对陈、谢之间的关系加以巧妙利用,以达到他拉拢南渡豪门大族的目的。
谢道韫托病支走将军府侍从官之后,即把谢玄、陈操之请来商议对策,陈操之就在毗邻,先到了,听了谢道韫所言,微微一笑,说道:“亦无妨,桓公召见新来的掾吏是惯例,英台兄从容应对便可——”顿了顿,又道:“下次桓公再召见,我与你一道去吧,要不就阿遏陪你去。”
谢道韫“嗯”了一声,问:“可以吗?”
陈操之道:“就以奏事为名,你、我、阿遏三人不是将助桓公推行大土断吗,要禀报的事也多。”
谢玄匆匆赶到,问明情况后也认为无妨,三人正说话间,陈操之的属吏左朗领着将军府执役到祝掾寓所来了,说静姝娘子请陈掾入府教授竖笛。
陈操之很不愿意见到那个“我见犹怜”李静姝,但既然答应教授其竖笛,就还得尽老师的责任,拒绝只会激起李静姝的怨气。何必在桓温枕席间树敌,敷衍可也,当即辞了谢道韫、谢玄姐弟,随府役入将军府——
陈操之走后,谢道韫问谢玄:“阿遏,静姝娘子是谁?桓公之女?”
谢玄笑道:“桓公女尚幼——阿姐难道未曾听说‘我见犹怜’李势妹吗?”当即把陈操之在姑孰畔与李静姝的遭遇一一说了。
谢道韫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摇头道:“实未想到‘我见犹怜’性情这般乖戾,子重谦谦君子,却遇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亏他忍受。”
谢玄说了一句:“李静姝容貌极美——”
谢道韫道:“阿遏担心子重见色起意自食恶果?若子重是此等人,如何能与我姐弟交往数年!”
谢玄笑道:“还是阿姐深知子重,我倒不是担心子重乱性,但那李静姝甚是缠人,动辄以亡国之人自居,似无忌惮,子重若处置不当,恐受其累。”
谢道韫道:“郗嘉宾不是代子重向桓温禀明了吗,子重不日将巡检大土断,少与李静姝相处,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