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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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吴氏从前对丁幼微不冷不热,现在却是非常热情,丁幼微虽已搬去陈家坞,但丁氏庄园里的那处院落依旧闲在那里,常常有人洒扫楼阁、修整后园花木,专备丁幼微归宁——
晚宴后,陈操之来到那处有桂树和金丝海棠的院子,明月照人,清影横斜,陈操之在门前的紫藤花架边站了一会,初冬时节,这紫藤和后院的桂花、金丝海棠花都已凋零,但枝叶间犹有余香浮动,楼阁的灯光映照院中泥地上,与月光争辉,恍惚间,陈操之觉得嫂子丁幼微依然居住在这里,美丽而寂寞,而他还是四年前那个少年,在为嫂子与两个侄儿团聚不懈地努力——
“小郎,怎么不进来?”丁幼微温柔的声音说道。
陈操之回过神来,见嫂子丁幼微立在院门里,周身在如水的月光中圣洁如姑射仙人,背后的灯光又显现其母性的光辉。
宗之和润儿在楼廊上朝下看,润儿叫道:“丑叔,来,看润儿和阿兄书法谁高谁下——”
丁幼微看了看陈操之身后,问:“小郎,那位祝郎君没与你一起来吗?”
陈操之道:“英台兄昨夜未睡,这时已去歇息了。”
丁幼微道:“小郎也是一夜未睡啊,莫要累着。”
陈操之道:“我无妨,见到嫂子和宗之、润儿,真是高兴,我还得考考宗之和润儿呢,看他二人学业有长进否?”
第二十一章 纳妾
室内悄然,楠木书案上的铜牛灯光线晕黄柔和,宗之和润儿并排跪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书写子夏的《诗经大序》,陈操之居左,丁幼微居右,小婵、雨燕和阿秀侍立一边。
宗之和润儿都是坐姿笔挺、头正肩平、指实掌虚、悬腕挥毫,兄妹二人都写的是《西岳华山庙碑》隶体,宗之原本学《张迁碑》、润儿学的是《曹全碑》,年初陈操之离开钱唐之前建议小兄妹二人不要久练一帖,那样容易受拘束、磨失灵气,所以宗之和润儿改练《华山碑》——
丁幼微看着两个孩儿专注书写的样子,又侧头看了一眼小郎,小郎含笑看着宗之和润儿,这一刻,丁幼微感到温馨而笃定。
《诗经大序》篇幅不短,陈操之只要求宗之、润儿写第一节——“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宗之先一步写完,并没有立即呈给丑叔观看,而是等了一下,待润儿也写好了,二人一起挪开位置,以便丑叔评看。
《华山碑》书风古茂朴拙、用笔丰满,宗之以前练习《张迁碑》,《张迁碑》严谨丰腴,所以承接《华山碑》比较容易,润儿一直练习书风秀美的《曹全碑》,再练风格迥异的《华山碑》要吃力一些——
小兄妹二人都盯着陈操之看,等着丑叔的评价。
陈操之道:“宗之用笔波磔、字字起棱,颇得《华山碑》笔意,再练一年,便可临摹王逸少的《乐毅论》,《乐毅论》是隶、楷分流的佳作,要写好《兰亭集序》,必先学习《乐毅论》——《乐毅论》原帖藏于乌衣巷王府,我请逸少公之子王献之临摹了一份,这次带回来了,送给宗之。”停顿了一下,看着润儿乌黑清亮的眼眸,微笑道:“润儿笔力也练出来了,《曹全碑》和《华山碑》一起练,再练两年可习章草和行书。”
润儿看了看书案上的两幅字,问道:“丑叔,阿兄比我写得好,对不对?”
丁幼微笑着摇了摇头,润儿太好强了,宗之平日都是让着她呢。
陈操之问:“润儿,你和小盛比力气,比得过吗?”
润儿瞪大眼睛,想回答,却又没有开口,眼睛一转,说道:“润儿明白丑叔的意思了,润儿和阿兄各有所长对吗?那丑叔说说我的所长和所短——”
陈操之笑了起来,曲指在润儿粉嫩的颊上轻轻一弹,说道:“润儿这幅字笔致圆转流动,很有韵味,我让你练习《华山碑》,就是要你练笔力,现在笔力出来了,《曹全碑》的秀丽仍在,这就是好处、长处,至于短处,嗯,没有,全是长。”
润儿笑逐颜开。
陈操之又问了小兄妹二人今年读的《左氏春秋》和《庄子》,宗之、润儿都是应答如流。
丁幼微见已经是戌时末了,便对宗之和润儿道:“好了,你们两个要去歇息了,娘亲和你们丑叔还有些话说。”
小兄妹二人便由阿秀领着去洗漱,丁幼微望着陈操之微笑道:“小郎这次回来见过陆小娘子了是吗?”
陈操之看了一眼小婵,小婵抿着嘴笑,陈操之道:“我正要求嫂子一件事——”便将陆葳蕤想见丁幼微的事说了。
丁幼微道:“我不知道陆小娘子已经回华亭,不然早就去探望她了,多好的女孩儿啊,那我后日便动身吧。”
陈操之道:“谢谢嫂子。”
丁幼微道:“若能早日迎娶陆小娘子可知有多好,小郎今年都已经是十九岁了,阿姑临终最挂念的就是小郎的婚事呢。”
小婵在一边说道:“陆小娘子的爹爹,还有陆夫人,都喜欢操之小郎君,就是陆小娘子的二伯父持门第之见不答允。”
丁幼微问陈操之:“那么小郎有什么打算呢?”
陈操之道:“嫂子放心,我一定能三媒六聘把葳蕤娶回来的。”
在别人听来,陈操之这是狂妄,但丁幼微却是深信,小郎有着太多的神奇,达成了很多原以为做不到的事,小郎也一定能与陆小娘子喜结良缘,当然,这也需要陆小娘子努力坚持,她这次去华亭就是要与陆葳蕤长谈,她对那个美丽娇羞的陆小娘子很是怜惜,三年前陆小娘子在这里歇夜时,她宽慰陆小娘子说再等两、三年就可以,没想到随后阿姑去世、小郎守制,这转眼三年多就过去了——
丁幼微想起那个祝英台的事,想问小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又觉得不方便问,小郎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是成年男子了。
又说了一会话,丁幼微便让小郎早点去歇息,昨夜可是一夜未睡呢,小郎现在长大了,不能住在这小楼里,这些避忌还是要有的。
陈操之起身时,小婵有点进退失据,不知是跟着操之小郎君去呢,还是留在这里——
丁幼微一笑,说道:“小婵,还不跟去服侍小郎君,你现在可不是我的人了。”
小婵红着脸,跟着陈操之去了。
雨燕看着陈操之和小婵的背影捂着嘴笑,对丁幼微道:“娘子,雨燕有一件事要说,娘子莫要怪我,是关于小婵的——”
丁幼微道:“你说,我不怪你。”
雨燕吃吃笑道:“我和阿秀先前逗小婵说话,说青枝都快生孩儿了,小婵什么时候生?小婵又笑又骂,追着打我和阿秀,最后说,她和操之小郎君没有那事,我和阿秀当然不信,小婵急得不行——”
丁幼微摇着头笑,又蹙起秀眉,心道:“小婵不是口是心非之人,她这样说肯定是真的,年初让小婵跟着小郎去建康。摆明了就是让她给小郎侍寝的,这也是阿姑的遗愿,这去建康都快一年了,却——却无事,难道小郎不喜欢小婵,看样子不像啊!”
丁幼微有些迷惑,当初她嫁给庆之,陪嫁的四个丫环——小婵、青枝、雨燕和阿秀,其实都是准备给庆之作妾的,只因为四个侍婢那时尚幼,庆之与她伉俪情笃,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现在呢,小郎成人了,四婢却都比小郎大着好几岁,小郎不喜欢也很正常,但小婵是阿姑指定的、小婵自己也说过要终身侍候操之小郎君、小郎也没拒绝,却为何不让小婵侍寝?
魏晋之际,社会动荡,战乱频仍,瘟疫疾病流行,人寿短促,幼儿能最终养育成人的三不及一,所以世家大族子弟大多蓄有妾侍,即便家有悍妻,不敢公然纳妾,也多有外宅,且不说桓温私纳李势妹,以德行雅量著称的丞相王导也是多蓄姬妾,史载王导妻曹氏甚妒,禁制王导不得有侍御,听闻亲戚有纳妾的,她都要诮责,王导乃密营别馆,众妾罗列,儿女成行,后元会日。曹夫人于青疏台中望见两三儿骑羊,皆端正可念,夫人遥见,甚怜爱之,问侍婢:“汝出问此是谁家儿?”这下子露馅了,曹氏惊愕大恚,不能自忍,乃命车驾,将黄门及婢二十人,人持食刀,自出寻讨,王导得知大惊,飞辔出门,犹患牛迟,乃以左手攀车拦,右手捉麈柄助御者打牛,狼狈奔驰,方得先至。司徒蔡谟闻而笑之,乃故诣王公,谓曰:“朝廷欲加公九锡,公知不?”王导信以为真,自叙谦志,蔡曰:“不闻余物,唯闻有短辕犊车、长柄麈尾尔。”王导大惭——
这个故事很好笑,但家有悍妻犹敢纳妾,可见纳妾之普遍,子嗣众多也是家族兴旺,西楼陈氏只有陈操之、陈宗之叔侄二人,可谓人丁凋零,正指望陈操之多育子嗣呢——
次日一早,丁氏别墅驶出十辆牛车,婢仆数十人,陈氏、丁氏族人齐赴杜子恭道场参加水官帝君诞辰庆典,天师道拜三官,尤重水官,所以下元节的庆典最是隆重。
丁幼微特意让宗之、润儿与阿秀她们共乘,而让小婵与她同车,丁幼微先问小婵在建康的起居,说着说着,小婵明白丁幼微的意思了,低下头去,想笑又想哭,说道:“娘子,是小婵生得太丑了啊——”
丁幼微重新审视小婵,嗯,小婵二十五岁了,比小郎大了六岁,小婵和陆葳蕤比当然逊色,可小婵眼大肤白,开朗爱笑,任谁都不会嫌恶她的,丁幼微轻声笑道:“小婵是不是太腼腆了?你可是小婵姐姐啊——”
小婵红着脸摇头,说道:“娘子不要多说了,不管怎样,小婵都会服侍小郎君一辈子的。”
丁幼微想了想,说道:“操之应该是要等着陆小娘子吧,小郎的心思有时挺难猜的,与一般男子不一样,不同流俗——”
说到这里,丁幼微抿起嘴唇,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窅缈,面色微红。
第二十二章 无谓之敌
杜子恭赴姑孰见了桓温之后便回到钱唐,在城北杜氏庄园的天师道馆建金箓道场,表奏天庭,祭告水官帝君,为民众消灾释厄,相传水官帝君是元始天尊吐气化成,其前身便是大禹,每逢十月十五,便来人间校戒罪福,为人消灾——
无论高官贵族,亦不能免病痛灾患,更何况贫苦百姓,祈福不敢指望,无病无灾最现实,所以每年下元节水官庆典是最隆重的,附近郡县的信众云集钱唐——
陈操之一行到达杜氏庄园时,见冯梦熊正陪着扬州内史王劭、江州内史王凝之与杜子恭相谈,王劭与王凝之叔侄是昨晚赶到的,在县驿歇息,是以比陈操之先到杜氏道馆。
陈操之、谢道韫向王劭、王凝之二人见礼,王邵对陈操之道:“褚氏勾结山贼之事我已知晓,待水官帝君庆典之后再说,这等败类,必须严惩。”因注目谢道韫,问道:“这个便是扬言非谢道韫不娶的上虞祝英台吗?”
王劭曾为陈操之娶陆氏女郎而竭力造势,建康士庶对此津津乐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王劭在背后推动,王劭因其父王导当年与陆玩私怨而耿耿于怀,乐于看到出身次等士族的陈操之娶到三吴门阀陆氏的女郎,王劭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他只是想看陆氏蒙羞而已,而对这个祝英台想娶谢道韫,王劭是嗤之以鼻的,因为陈郡谢氏与他琅琊王氏一样是渡江士族,祝英台却是南人,谢道韫若被一个南方次等士族子弟娶了,那蒙羞的是他乌衣巷王谢,当然,王劭是绝不信这个祝英台能娶谢道韫的,谢道韫也没有向陆氏女郎痴恋陈操之那般对祝英台有任何表白,建康无此传言,祝英台痴心妄想而已——
谢道韫听王劭语含讥讽,心下不悦,应道:“正是。”
王劭冷笑,毫不客气道:“陈操之才名重于世,其与陆氏女之事乃是佳话,而你,上虞祝英台,竟想娶谢氏女,适足以为人笑尔,乌衣巷谢府清谈雅集,你胜过谢氏女未?”
陈操之原担心谢道韫看到王凝之会尴尬,没想到却是王劭对谢道韫发难,赶紧低声道:“英台兄,这种糊涂账在这里不要说吧,你既要入仕,何必树无谓之敌?”
谢道韫一笑,点点头,说道:“王内史,在下要娶谁,这是在下的私事,勿劳关注。”心里颇懊恼,陈操之娶陆葳蕤便是佳话,而她——
谢道韫想想又觉得好笑,这个麻烦可真是惹得莫名其妙啊。
王凝之脾气不错,对这个立志要娶谢道韫的祝英台并无反感,微笑而已。
水官帝君庆典开始,杜子恭率弟子启坛、请圣、拜表,一一行之,众人亦随拜,直至巳时方罢。
杜子恭宴请王劭、王凝之、冯梦熊、陈咸、陈操之、谢道韫诸人,说起午潮山贼之事,午潮山距此约七、八十里,派去诱敌的褚氏隐户大约明天会赶回来,陈操之恳请王劭在钱唐暂留两日,待围捕山贼后再回扬州,王劭答应了。
当日午后,陈操之陪王劭、王凝之去拜会钱唐名宿、原散骑常侍全礼,昨日陈操之来借私兵时,全礼听说褚氏勾结山贼之事,大为恼怒,这是钱唐大害啊,不早除的话钱唐士族富户都不得安宁,是以鼎力相助陈操之。
全礼留众人晚宴,因为是天师道信徒,下元节要斋戒,所以都是素菜,但也置办得很精致,宴席刚散,钱唐县贼捕掾急急来报,六十八名午潮山贼没有走脱一个,在褚氏庄园尽数被冉盛擒获——
众人大惊喜,忙问究竟?那贼捕掾禀道:“午潮山贼苏宽得到前往诱敌的褚氏隐户的密报,便率手下山贼倾巢而出,扮作前来钱唐县城参加水官帝君庆典的天师道信众,因为那褚氏隐户再三言明褚俭父子有要事与苏宽商议,苏宽便领着贼众去了褚氏庄园,被埋伏在庄园里的陈屯长和吴县尉率众一举擒获,杀死了六名山贼。其中贼首苏宽被陈屯长格杀,县上有七名步弓手受伤——”
除了年老的全礼和陈咸、还有王凝之不去外,其余王劭、冯梦熊、陈操之、谢道韫诸人跟随贼捕掾去褚氏庄园,六十八名午潮山贼除被杀死的六人外,其余全被绑在褚氏庄园的树上,钱唐县廷掾已讯问出其中十三人是褚氏隐户,是褚俭为避土断检籍而命这些人投奔午潮山的——
冯梦熊命人将这些山贼、隐户尽数解往县狱,短短三日,褚氏勾结山贼之事彻底解决了,此案自有扬州内史王劭与钱唐县令冯梦熊进行审理,陈操之建议把这些山贼解往扬州一些偏远郡县进行开荒屯田,王劭深以为然,若把这些查出来的隐户和山贼全部落籍兵户解往军府只会壮大桓温的实力,这是琅琊王氏不愿看到的。
山贼危机过去,褚氏一门彻底沦落,陈操之算是放心了,同时也觉得有必要壮大陈氏私兵,陈氏的田产已超过丁氏,丁氏有六十名私兵,陈氏只有四十人,遇有大股的山贼不易防御,偌大的钱唐县只有六十马步弓手,只能督促收收租赋、执行徭役,各世家大族基本靠自身的力量保护族人和财产的安全——
十月十六日上午,丁幼微启程前往华亭探望陆葳蕤,润儿也想看到那个美丽的丑叔母,便跟着一起去,随行的还有雨燕和阿秀,以及八名陈氏私兵和八名丁氏私兵。
陈操之与冉盛送丁幼微一行出东门外驿亭,陈操之道:“嫂子,我今日回陈家坞,明日便要赴会稽山阴,不能等嫂子回来了。”
丁幼微问:“小郎年前总能回来吧?”
陈操之点头道:“应该能,山阴距此不远,有事我会遣使回来报信的。”
润儿道:“丑叔,陆小娘子是不是《华山碑》写得极好,这次润儿见了她,要向她请教。”
陈操之笑道:“好,润儿要代我问候陆小娘子哦。”
润儿小手招招,让陈操之靠近,附耳道:“丑叔,润儿代你诵《关睢》给丑叔母听好不好?”说罢,格格直笑,脑袋缩回车厢里。
送走了丁幼微,陈操之又去县署向王劭、冯梦熊辞行,他去了陈家坞之后便直接赴山阴,不再来县上了。
午前,陈咸、陈操之、冉盛、陈宗之、谢道韫一行人从枫林渡口过江,朝陈家坞而去,陈咸让陈操之与他同车,说道:“真想不到褚氏还有那样的险恶居心!”
陈操之道:“四伯父,我钱唐陈氏这两年迅速崛起,难免要触及他人的利益,鲁氏、褚氏就是被我陈氏打垮的,鲁氏、褚氏的田产有很大一部分归我陈氏,遭人忌恨是肯定的,我陈氏除了继续扩充部曲私兵外,也要多多行善、惠及乡里,这样的家族才能持续兴旺发达。”
陈咸点头道:“上半年荆奴说要组建百名陈氏私兵,我担心陈氏无力供养这一支百人私兵,毕竟这些私兵的赋税、徭役要全由我陈氏承担,每年支出约需两百万钱,你六伯父热衷于购置田产,认为扩充私兵徒耗钱财,现在看来,扩充私兵很有必要。”
陈操之道:“我陈氏原有私兵四十名,可再扩充四十名,这些私兵还是从荫户、佃农子弟中选取,农闲时练兵,平日依旧耕种,给予这些私兵的父母适当的租税减免。也就是说陈氏八十名私兵,其中相对精锐的四十人不事农耕,每日操练巡防,另四十人则为后备,若有贼人来攻,可立即加入防御抵抗。”
陈咸喜道:“好,这样可节省不少支出。”
牛车行出一程,陈咸又道:“操之,伯父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按照朝廷新颁荫衣食客令,我钱唐陈氏可拥有九十荫户,是不是这次招募齐全、填注家籍、并报知县上?”
陈操之心知四伯父是把钱唐陈氏先辈的品官占客全部算上了,当然,这也说得过去,只是在这大土断的非常时期,三吴士族人心惶惶,钱唐陈氏却依新改的荫衣食客制由原有的四十荫户骤涨为九十荫户,而他陈操之又身居土断司左监,借土断获益,这极易遭人弹劾——
陈操之将此顾虑对四伯父陈咸说了,陈咸连连点头,他深知陈操之仕途的前程就是钱唐陈氏家族的前途,陈操之若仕途不利,陈家坞就是聚敛了再多的财物也是难保,决不能因眼前小利而损害了整个家族的长远利益,陈咸道:“你六伯父一心想把他的几户姻亲全部列入陈氏荫户,以避赋役,我这次回去要严词拒绝。”
陈操之想起上次五兄陈昌来建康,为一些茶叶、鱼干斤斤计较,北楼六伯父一家真是狭隘啊。
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