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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上品寒士-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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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盛听到这军士说到他父亲的名字,不禁“哼”了一声,有些气恼,那军士顿时噤若寒蝉,不知自己哪里失言了!
  陈操之看了冉盛一眼,说道:“难怪城北那间客栈要叫始平客栈,这是不忘故土啊。”又问那军士可知苏骐之名?
  那军士惴惴不安地看了冉盛一眼,摇头道:“不知。”
  陈操之心想:“苏骐不过二十多岁,十余年前还是个少年,这军士自然无从知晓。”便问:“那苏家堡堡主是何人?”
  军士答道:“这个小人却是知道,那堡主名叫苏道质。”
  “苏道质?”陈操之沉吟不语,觉得这名字比较眼熟,似乎是史传上的知名人物,却一时记不起究竟是何人?
  那军士所知仅此而已,冉盛挥手让他们退下,问陈操之:“阿兄是想收服这股流民吗?”
  陈操之一笑,说道:“能结交一些流民宗帅总是好事,汝南平舆正是我们必经之路,明日便与他们同行。”
  第四章 魏晋三大才女
  汝阴郡古称颖上,东连三吴,南引荆汝,襟带长淮,颖水、泉河洄曲而过,土地平旷,物产丰饶,乃淮北重镇,是管仲、鲍叔牙的故里,伯牙与钟子期、羊角哀与左伯桃、管仲与鲍叔牙,这是春秋三大经典友情,陈操之一行三百余人早起离开郡城时,郡太守指着城郊道旁一株参天古槐道:“此便是当年管夷吾与鲍叔牙离开颖上时手植的龙爪槐,今已千年。”
  陈操之仰望高槐,说道:“管夷吾尊王攘夷之策今亦有借鉴之用——”
  陈操之与汝阴郡太守道别之时,平舆苏家堡一行五十余人络绎从路边过,陈操之问郡太守身边的几个阶簿属吏:“此何人耶?颇雄壮——”陈操之指的是骑黄骠马、挎双刀的苏骐。
  一个郡属吏识得苏骐,即唤住苏骐道:“苏大郎,来见过两位使君。”一面对陈操之道:“好教陈使君得之,这是平舆苏家堡郎主苏道质的长子苏骐苏子翼。”
  苏骐便赶紧过来向郡太守和陈操之见礼,淮北诸郡太守对这些坞壁都是竭力拉拢安抚,所以汝阴郡太守得知这是苏家堡郎主的长子,也是笑而答礼,问:“苏大郎何往?”
  苏骐道:“禀使君,在下正是要回堡上,敢问使君有何差遣?”
  平舆属汝南郡,不属汝阴郡管辖,但苏骐总是这般有礼而热情,让人难以想象他竟是流民贼!
  郡太守道:“这位是出使氐秦的陈使臣,太子洗马、江左卫玠,苏大郎可曾听闻?”
  苏骐立即做出如雷贯耳的样子,向陈操之深深施礼道:“原来公子便是驰名江左的陈使君,昨日道旁一见,在下失敬。”
  陈操之微笑还礼道:“苏大郎英武过人,操之见到苏大郎,便知淮北多豪杰。”
  苏骐得陈操之这般赞誉,心下甚喜,口里连连自谦。
  陈操之道:“平舆是在下此行必经之路,不知苏大郎可肯与在下同行?也好一路向苏大郎请教两淮风物。”
  苏骐此番率部曲度淮,在亳州、淮南抢劫了两家富户和一队行商,颇有收获,当然是不愿意与陈操之这数百军士同行的,但既然陈操之这么说,意殊殷勤,他也不好拒绝,躬身道:“能与陈使君同行到平舆,在下之幸也。”
  这样,陈操之、冉盛一行便与苏骐及其部曲同道往西北,苏骐密嘱其手下部曲,少言寡语,莫让这些军士得知他们度淮是为了抢劫,只说是运了一批织锦去淮南贩贸,平舆的织锦驰名两淮三吴,这其中尤以苏家堡织锦为最——
  当夜在高塘集歇夜,因集镇小,客栈住不下这许多人,冉盛便命军士在高塘集西的空地上伐木栽桩,建了一个军寨,内有八个军帐,安排军士轮流巡夜,苏家堡五十余人也在军寨边立下三个帐篷,安定后,苏骐带着两名随从来军寨拜会陈操之,以一小箱苏家堡织锦为礼物赠送给陈操之。
  陈操之留苏骐在帐中饮茶叙话,一面展开织锦赏看,忽见一块尺五见方的织锦上绣着一个漆盘,漆盘上密密麻麻绣着百多个蝇头小字,字分五色,宛转回环,陈操之略略一看:
  “——露贯殊,纫为襦。云裁衣,烂光辉,是耶非,孰辨之。六月桑,吐蚕丝,冬之蕙,茁新枝,尔所思,非其时。素者发,丹者泪,心恻恻,老已至,骨肉残,风雨驶——”
  “此回文诗也,何人所作?”陈操之大会为诧异。
  苏骐探头一看,笑道:“让陈使君见笑了,这是幼妹游戏之作。”
  陈操之猛然想起一人,脱口问:“令妹莫非便是苏蕙苏若兰?”
  苏骐惊讶地看着陈操之,道:“正是,不知陈使君何从得知我幼妹之名?”
  ——苏若兰以一幅《璇玑图》被后人誉为与蔡文姬、谢道韫齐名的魏晋三大才妇,《晋书·列女传》有载:“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文多不录。”后世研究那八百字《璇玑图》的聪明才智之士多有,明代学者康万民更是苦研一生,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阅读方法,分为正读、反读、起头读、逐步退一字读、倒数逐步退一字读、横读、斜读、四角读、中间辐射读、角读、相向读、相反读等十二种读法,可得五言、六言、七言诗四千二百零六首,现代人利用电脑,竟从中得诗万余首,当然,有些诗已经拼凑得很牵强——
  《晋书》记谢道韫之事颇详,而记苏若兰仅上面所录的数十字,后世武则天为标榜女子才学,命上官婉儿写过一篇《窦滔妻苏氏织锦回文记》,里面记苏若兰事甚悉,苏若兰十六岁那时嫁给窦滔,窦滔是前秦苻坚时的秦州刺史,后镇守襄阳,窦滔专宠美妾赵阳台,未携苏若兰同行,苏若兰织《璇玑图》遥寄襄阳,言道:“徘徊宛转,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窦滔得到《璇玑图》后反复揣摩,得诗数十首,皆缠绵悱恻、深情内蕴,叹其妙绝,于是夫妇和好如初——
  襄阳现在还是东晋据守,窦滔不可能到襄阳为官,所以《璇玑图》此时还未出现,苏若兰尚待字闺中,但陈操之贸然说出苏氏女郎的闺名还是有些失礼的——
  陈操之坦然致歉道:“在下久闻令妹才名,今见此回文诗,莹心耀目,大为惊叹——失礼莫怪。”
  苏骐连道:“岂敢。”心里诧异道:“兰妹有这么大名声吗,声传江左了?不至于吧,兰妹今年才十四岁,足不出乡里,织锦之艺虽精妙,但从不署名,这位陈使君如何会得知我兰妹的闺名,真是奇哉怪也!”
  两日后,一行人来到汝南郡平舆县,平舆一马平川,土壤肥沃,物阜粮丰,平舆距汝阴两百余里,距许昌三百余里,而现在,许昌已落入鲜卑慕容氏所有,虽然平舆与许昌之间还隔着汝南和颖川这两个军事重镇,但一月前,汝南曾被燕军攻陷,大肆掳掠一番后撤出,所以平舆绝非太平之地。
  既到了平舆,苏骐自然要邀请陈操之作客苏家堡,陈操之也不谦辞,欣然而往。
  苏家堡建于平舆县西南的两座小山之间,是一座城堡式坞壁,有高厚的城墙,大门上有望楼,四隅设角楼,望楼和角楼都在执杖了望者,又有警鼓,一旦发现敌情,立即鸣鼓示警,城堡内的部曲私兵就会立即展开有条不紊的防卫——
  这日天气晴好,黄昏时分,岿然端坐的苏家堡沐浴着霞光,颇显大气,陈操之心道:“这淮北的坞壁可比我陈家堡的环形坞堡防御能力强大得多。即便有三千军士来攻,这城堡最慢能坚守个十天半月。”
  苏骐早早就派人回堡报知其父苏道质,苏道质现为平舆县的游徼,只是挂名而已,得知六品太子洗马陈操之路经此地前来拜访,赶紧出迎,待见到陈操之有三百精壮军士,不禁又有疑惧之色,彼时淮北诸流民帅对氐秦、慕容燕固然是提防备至,但对东晋的淮北诸刺史、将军也是不信任的,这些流民帅只相信自己、只想保住自己的坞壁、土地和部曲,始平苏氏自十五年前由关中避冉闵之乱迁至汝南平舆后,招揽流民,扩建坞壁,短短十余年,苏家堡聚有男女人口四千余,可供战斗的部曲私兵八百人,是汝南一带比较强大的坞壁,但因为是近年才迁来的,所以分得的土地较少,难以维持这庞大的宗部,苏氏父子少不得要干一些劫掠富户的勾当,他们不会在本县、本郡扰民,淮南富庶,所以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苏家堡的人会渡过淮河抢劫,当然,他们也曾到燕国慕容氏占领的许昌那一带抢割其小麦和小稻——
  陈操之玲珑剔透之人,便命军士暂驻堡外,他与冉盛、沈赤黔领二十军士入城堡。
  苏道质见陈操之这般坦诚,不禁有些歉然,急命人将十头肥羊送给冉盛手下的军士,置酒款待,他则陪着陈操之、冉盛等二十余人入城堡。
  关西六大姓,韦、裴、柳、薛、杨、杜,始平苏氏虽不是士族,但也是庶族大地主,苏氏嫡系子弟自幼也是要诵习诗书的,苏道质尤以风雅自居,精于《尚书》和《大戴礼记》,对于老庄玄学,亦有涉猎,与陈操之一席谈,对陈操之的才学大为倾倒,慨叹江左人物,美妙如此!
  夜深,陈操之与冉盛辞归堡外军寨,苏道质挽留陈操之诸人在坞堡内歇息,其意殷切,而陈操之也有意结纳苏道质,便留在了坞堡内。
  当夜,苏骐将路遇陈操之之事一一向父亲苏道质禀报,又说陈操之甚是欣赏若兰妹子的回文诗,并且知道若兰妹子的闺名,苏道质对此也是大感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只叮嘱儿子苏骐小心提防,莫让陈操之见到那个氐秦来游说的使者。
  第五章 坏人姻缘
  次日一早,天色微明,陈操之便起身,先在院中习练五禽戏,然后由黄小统服侍他梳洗,这少年虽然也算机灵,但总没有小婵熟悉他的起居习惯,而且与细心的小婵相比,黄小统显得毛手毛脚——
  冉盛和沈赤黔也已早起,陈操之道:“小盛、赤黔,随我游览苏家堡。”
  三人出了小院,沿坞壁十字街自北往南缓缓而行,此时天色大亮,居住在堡内的农户牵牛扛锛出坞堡耕作,苏家堡方圆十里的农田都属于苏氏宗部所有,这近千民户绝大多数居住于堡内,也有部分农户住于坞堡外,一有警报,即撤回堡内安身,苏家堡有八百部曲私兵,其中不事农耕的专职私兵有三百人,其余私兵闲时操练、农忙时都是要下田耕作的,平舆苏家堡在淮北也算是比较强大的坞壁了。因为那些拥有千人以上部曲的流民宗帅大多被朝廷委以太守、将军之职,镇守郡县大城——
  苏家堡建在两座小山之间,东西两面城墙就建在山上,逶迤起伏,好似长城,陈操之三人在坞堡东山下正遇堡主苏道质的长子苏骐,陈操之欲上城墙观览,苏骐自然要相陪。
  平舆土地平旷,立在苏家堡东山城墙上,无遮无拦,可以望出去很远,陈操之想起上月初六他离开建康、十一日自姑孰北上,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二,赴长安行程将半,如果顺利的话,本月底或者下月初应该能够抵达长安——
  陈操之与苏骐在城墙上边走边谈,苏道质作为拥有八百部曲的流民帅,却只在平舆县作一个不入品的游徼,这实在是委屈了,陈操之明白这其中奥妙,祖居关中的始平苏氏是十多年前才迁到此地的,无甚根基,也无人举荐,是以苏道质至今位处下潦——
  陈操之对苏骐道:“令尊苏郎主与子翼兄皆是通达之才,观贵堡上下安居乐业可知也,当今主政的桓大司马与琅琊大王思贤若渴,贤父子应该拥有更尊贵的地位,在下愿表奏朝廷举荐贤父子——”
  苏骐并未喜形于色,反而流露深思的神态,口里道:“多谢陈使君。”见城墙上有人迎面而来,苏骐举目一看,脸色微变。
  陈操之见苏骐神色有异,也朝来人望去,只见一个束发金冠的青年郎君带着两名亲随缓步而来,这青年郎君应该年未过二十,剑眉朗目,容貌英俊,此时也止步,朝陈操之一打量,拱手道:“子翼兄,这位便是昨日来到的出使大秦的太子洗马陈使君吗?江左人物,果然名不虚传。”朝陈操之深深一揖。
  陈操之还礼,却问苏骐:“子翼兄,这位郎君是谁?烦请引荐。”
  苏骐稍一迟疑,那金冠青年即躬身道:“在下窦滔,字连波,乃是苏氏远亲。”
  苏骐也点头道:“正是我远房表弟。”
  陈操之微笑问:“窦公子从长安来?”
  窦滔和苏骐闻听此言,俱各失色。
  窦滔强自镇定,反问:“陈使君何以认为在下从长安来?”
  窦滔不信陈操之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并无官职,亦无籍籍名,远在数千里外的陈操之怎么可能听闻过他的名字!
  陈操之道:“扶风窦氏亦是大族,其先出于夏帝少康,如今扶风虽属氐秦,但扶风窦氏还是源远流长的汉人血裔——”停顿了一下,又道:“据传慕容氏为混杂胡汉,将几部鲜卑姓氏改姓为窦,中原的清河窦氏将不纯矣。”
  窦滔没想到仅一个窦姓陈操之就有这么些讽喻之言,略显尴尬,说道:“在下诚然是扶风窦氏旁支,上月自扶风来此省亲。”
  ——窦滔就是苏若兰的夫婿,当然,现在还不是,野史相传苏蕙苏若兰十六岁时游法门寺,见到弯弓射雁的窦滔,一见钟情,遂成婚姻,但现在苏蕙才十四岁,而且苏家堡还在东晋的势力范围内,而且窦滔提前出现在了苏家堡,所谓远亲之说应是托辞,窦滔的祖父窦真是前秦的右将军,其父窦朗亦是前秦官吏,这窦滔来苏家堡干什么?为氐秦效力的窦氏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向苏氏联姻的吧,莫非是要游说苏道质率宗部回归关中始平?
  陈操之墨眉微皱,苻坚重用王猛,招揽汉人。目下氐秦也称得上政通人和,国势蒸蒸日上,苏道质祖居关中,若苻坚许以官禄良田,苏道质是很可能动心的,陈操之心道:“这事我没遇上也就罢了,既遇上,自然不能让苏道质率部归于氐秦,这窦滔与苏蕙的婚姻只怕也要阻挠之——”
  一念及此,陈操之不禁想起谢道韫,世有陈操之,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婚姻就消散了,终生为友的深情让他内心沉甸甸的,若说谢道韫不能成为王夫人是他无意为之,这窦滔与苏蕙的婚姻他则要有意破坏,让窦滔与那赵阳台卿卿我我去吧,苏蕙才女还是留在东晋为好,何愁没有俊美多才的男子配她,也许,这世上会少了那惊才绝艳的《璇玑图》——
  苏骐观察陈操之的神色,说道:“好教陈使君得之,连波贤弟此番是来向吾妹求婚的。”
  陈操之心道:“这是窦氏奉苻坚、王猛之命为赢得苏氏宗部归秦而许下的筹码吧。”笑问:“令尊许婚也未?”
  苏骐看了窦滔一眼,答道:“连波贤弟亦是前日才到此。”言下之意是尚未定婚。
  陈操之点点头,这样重大的事苏道质自然是要慎重考虑,说道:“我要拜见苏郎主——子翼兄、窦公子与我一道去,如何?”
  窦滔自见到这个陈操之,既惊诧于陈操之的风姿特秀,对陈操之开口就说他是从长安来更是心下惕然,见陈操之要去见苏道质,当然很想听听陈操之要对苏道质说些什么?当下与苏骐一起和陈操之去见苏道质。
  苏道质请陈操之、冉盛、窦滔等人一起食用白芝麻汤饼,平舆的白芝麻很有名,清白香醇,算是一大特产,食毕,陈操之挺直腰杆长跪道:“操之蒙苏郎主盛情款待,感激不尽,苏郎主风雅长者,操之若非王命在身不能耽搁,真想在贵堡多留两日,聆听苏郎主雅论高谈。”
  苏道质连称:“陈使君过誉了,倒是苏某昨夜与陈使君一席谈,受益实多,陈使君出使秦国,路远山遥,也不争这一、两日,而且军士、马匹也需要休养,陈使君今日一定要在弊堡暂歇,苏某也好再向陈使君请教经玄之学。”
  苏道质意殊殷勤,一边的窦滔脸色微变。
  陈操之致谢,说道:“操之感苏郎厚义,有话要向苏郎主直言,此关系到苏家堡的前程,请苏郎主莫怪操之直率。”陈操之不能在这里久留,所以不想玩什么机谋,直接开门见山,当着窦滔的面直言。
  苏道质笑容一凝,随即展颜道:“陈使君有话尽管说,苏某洗耳恭听。”
  陈操之目示窦滔,含笑问:“窦公子先祖莫非氐秦右将军窦公讳太仙乎?”
  窦滔脸色大变,几乎要惊得长身而起,勉强镇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否认窦真是他祖父,那简直是无耻,这个陈操之如何会知道他的身份呢!
  窦滔端坐不动,应道:“正是。”寡言少语,静观其变,没想到陈操之又问:“窦公子此来,莫非是游说苏郎主归始平乎?”
  这下子连苏道质都坐不住了,说道:“陈使君,窦公子是来向小女求婚的。”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
  陈操之笑容如春风拂面,说道:“苏郎主不必忧虑,操之绝无恶意——苏郎主试想,苏郎主居淮北,却嫁女给氐秦官宦,这事又如何瞒得了人,除非苏郎主愿迁回始平,否则在平舆恐不易安身。”
  苏道质、苏骐父子脸色发青,陈操之说得没错,窦滔携王猛密信,就是想让苏道质率部伺机回归氐秦,苏氏女郎尚幼,先秘密订下婚约,现在此事被陈操之看穿,苏氏父子心下惊惶,若说杀陈操之灭口,苏道质还没有这个胆量,不说堡外那三百精壮军士,单陈操之身后这个雄壮勇武的部曲督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陈操之不疾不徐地说道:“且不论什么国家大义,操之在此纯为苏郎主计,苏氏宗部十五年前才从关中避难迁出,在平舆经营扩展、休养生息,宗族初定,归附者众,如今却又要千里迁回始平,岂不是操劳自伤?故园虽可恋,可也要看可否久居,宗族繁衍才是第一要务,再迁始平,重建家园,难免仰人鼻息,氐人横暴,祸且难测,苏郎主岂能弃安定之乡而赴危国险地?”见窦滔张口欲辩驳,便道:“窦公子等我话说完再辩不迟,操之在窦公子面前直言此事,就是为了坦诚相见,若窦公子能说服在下,苏家堡之事,在下就当没有看见,即刻起程去长安。”
  苏道质对是否迁回始平之事正处于犹豫不决中,当下恭敬道:“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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