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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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很好,这匹归我了,现在我把它赠给中山王殿下。”
慕容冲大喜,他对这匹玉骢马是很喜爱的,但既然赌输了,自然要装着满不在乎在把这马交出去,这叫作雅量,不料陈操之把马送还给他,可谓是失而复得,这个陈操之不贪不吝,是个妙人。
陈操之还是觉得有些困惑,瞧这清河公主窈美的背影,虽比其他女武士纤细些,但明显有了成熟少女的曲线,腰肢尤细,身量也高,十一岁的润儿可是绝没有这样的身量体态的!
史载清河公主十四岁、慕容冲十二岁,双双被苻坚召入紫宸宫侍寝,现在,慕容冲八岁,那么清河公主应该是十岁,可那胭脂马上腰肢款段的骑士哪里像是十岁幼女!
既与史实不符,那就应该求证,陈操之问道:“殿下,令姐清河公主比你大几岁?”
慕容冲侧头看着陈操之,明白了什么似的,金发的脑袋凤凰啄食一般一点一点的,说道:“长我四岁——我明白了。陈洗马是觉得我姐姐不像是十二岁的人是吧,可她偏偏就是十二岁,我慕容氏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都是高挑秀美,待我长大,也会长得很高,就像我四皇叔,比你那个堂弟还高。”说着,瞅了一眼冉盛,他对冉盛的印象很坏,真是怪哉,陈洗马玉面朱唇,言谈温雅,让人见而心喜,可他这个同宗的从弟,却是虬髯凶恶,那眼光,恶狠狠的——
陈操之心道:“原来慕容钦忱比慕容冲大了四岁啊,编写《晋书》的房玄龄等人实在不严谨。”
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陈操之并未放在心上,那清河公主背影骑姿甚美,难免会多看几眼,仅此而已,但凤凰儿慕容冲却是有了心事,得陈洗马赠宝马,何以为报?孩童的心思单纯而热烈。
一行人回到上庸王庄园,慕容评亲自设宴款待陈操之,席间言谈甚欢,饮酒食肉之际,慕容评忽然对陈操之道:“陈洗马,这位是谁?”说着,眼望冉盛。
陈操之心中一凛,答道:“这是在下的从弟,名裕,字子盛。”
慕容评虽觉得冉盛高大雄壮有点面熟,但既然是陈操之的从弟,也就未再深想,只是劝酒,陈操之投其所好,说些江东士族庄园经营之事,基本是以他陈氏庄园为蓝本,规模放大十倍,占山占水,巧取豪夺,暴利非常,慕容评深受启发,这个燕国的太傅、司徒、上庸王,对敛财有特殊的嗜好。
午后未时,陈操之向慕容评告辞回邺城,慕容评答应促成燕、晋和谈,陈操之谢过,心里很清楚晋、燕和谈是不可能的,至少慕容恪在世晋、燕和谈就无可能,若无席卷天下之志,何必迁都邺城。
回城时陈操之发现那一队红巾武士少了两个人,其中便有清河公主。
秋高气爽,纵马疾驰,到邺城时才是申时三刻,慕容冲与陈操之在西门分别,慕容冲道:“改日小王请你饮酒,对了,小王听闻陈洗马能书善画,想求陈洗马为我画一幅画——”
陈操之笑问:“殿下喜欢画什么?”
慕容冲道:“就画陈洗马自己,如何?”
“画我自己!”陈操之一愣,自画像他倒是没有画过,含笑道:“人难有自知之明,画自己,难哉,我为殿下画一幅像吧。”
慕容冲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画我,画一株天女木兰可好?”
“天女木兰?”陈操之道:“此花我未见过,画不成。”
慕容冲道:“铜雀园中便有——”随即想起铜雀园是皇宫内苑,陈操之自然不能进去,说道:“那我明日折一枝给你看。”说罢,拱拱手,带着一队胭脂武士急驰而去。
陈操之回到冰井台寓所,却见吴王世子慕容令已等候多时了,笑着道:“陈洗马善能交游,竟与中山王、上庸王有了交情,佩服!”
陈操之淡淡道:“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莫要说是中山王、上庸王,即便是一伧夫俗吏,也能支使我,奈何!”
慕容令与陈操之从巩县一路同行至邺城,对陈操之的学识风度甚是钦敬,当下诚恳道:“陈洗马,恕我直言,你若想平安归国,那就莫与上庸王多往来,想着左右逢源,反而弄巧成拙。”
陈操之作揖道:“多谢世子殿下良言,非是我妄想左右逢源,奈何中山王有请,我能推辞否?”
慕容令笑道:“我只是好意提醒一句而已,我也知陈洗马苦衷,哈哈,陈洗马这就随我去见太宰,太宰今日开始服散,有事要向陈洗马请教。”
第四十二章 苍蝇显神
燕太宰、大司马、太原王慕容恪在王府明堂接见陈操之,在座的有咨议参军韩桓、秘书监聂熊,还有燕国医署的两位医官,韩桓、聂熊二人是准备与陈操之论国运五行的,而那两位医官则是要向陈操之探讨太原王的病情和五石散的功效——
见礼,入座,慕容恪问:“陈洗马畋猎归来,颇安乐否?”
这简直是司马昭戏谑刘禅嘛,陈操之正色道:“思乡不寐,忧心耿耿,何得安乐!”
慕容恪一笑,岔开话题道:“前蒙惠赠五石散良方,我欲饵食之,但医署的医官尚有疑问,要向陈洗马请教——”
左首那个蓄有美髯的医官朝陈操之一拱手,说道:“请问陈洗马,五石散虽云良方,但汉魏以来多有因服散而致重病者,卧雪哀号,痛楚不胜,诚触目惊心也,太原王翼赞王室、国之柱石,若一旦服药致病,我等死何足惜!”
陈操之心道:“服散又不会当场就让慕容恪一命呜呼,半年后病情转恶,那时就看汝等的医术了。”说道:“五石散流传甚广,在下只是略加改良而已,去礜石,代之以石硫磺,比之原方更为稳妥,然俗语云‘是药三分毒’,若服药不当,致病又何足怪,非惟五石散,他药亦然——服散,须寒衣、寒饮、寒食、寒卧,极寒益善,唯一例外者,酒也,酒必须饮酒,否则,后患无穷,太宰若依此法服散,不出旬日,当见功效。”心道:“五石散的壮阳效果是很明显的,慕容恪四十出头,对这方面自然是极看重的,服散则劲,不服则痿,能不服乎?”
另一位医生提出疑义:“敢问陈洗马,五石散主治伤寒,但太宰之疾并非伤寒,若不问病情,一味服散,可乎?”这是对城中传言江东陈洗马以一剂五石散包治百病之说表示怀疑。
陈操之问:“汝二人以为太宰所患是何疾病?”
那两个官对视一眼,美髯者道:“疑是消渴之疾。”
陈操之含笑道:“只是疑似吗,如此治病,岂非误人!”
两位医官面皮紫涨,却又不敢发作,只是道:“愿闻陈洗马高见。”
陈操之道:“此经络之疾也,看似与消渴同,其实大异,消渴乃阴津亏耗,燥热偏盛,而太宰颇畏寒,夜寐心惊,实非消渴,若按消渴治,难有疗效——”
慕容恪微微点头,认可陈操之所言。
陈操之侃侃道:“《神农四经》有云‘上药令人安身延命,升为天神,中药养性,下药除病,五石散介于中、下之间,既可养性,也能冶病’,何晏曾云‘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太宰之病,在于操劳过度,劳心伤肾,以至于此,服散又须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日济、同乎大顺,必能益寿延年。”
陈操之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两位医官只有拜服。
慕容恪道:“既如此,本王今日就试服此五石散。”
侍者捧上一个玉钵,内有丸散数十枚,皆是精心炼制好的五石散丸子,慕容恪就于座上取温酒服了十余枚五石散丸,初无他异,一刻时后,渐觉热发,精神亦振,便与陈操之、韩桓、聂熊三人谈论天道五行,慕容恪自觉神思飞跃,颇多妙想,典故信手拈来,至此方信东晋人清谈时要服散,果然大有助益。
夜宴席散,陈操之向慕容恪告辞,并问何时能让他归国?
慕容恪道:“陈洗马何必心急,你出使的是秦,却来到我大燕,并非邦交正途,如何能轻易放行,我大燕国威何在,总要等到贵国遣使来此道明情况方可——”
正这时,一人匆匆上堂,向慕容恪低声禀报一件什么事,就见慕容恪双眸一开,脸露惊诧之色:“有这等事!”急命随身书记,取昨日在西门豹祠殿的那张纸来——
陈操之便不再多说,告辞出府,与冉盛、沈赤黔、苏骐四人骑马回冰井台寓所,路上,沈赤黔问:“陈师,秦主苻坚的传言已经流传开来了吧?”
陈操之点点头,说道:“赤黔挑选的那两名军士办事很得力,他二人散布流言后现在应该已经出邺城渡河回洛阳了,这二人要重赏,并予以擢升。”
冉盛、苏骐都很振奋,秦国要大乱了,秦主苻坚疑似私生子,那些氐人贵族本就对苻坚重用汉人、压制氐人十分不满,这下子听说苻坚也许并非苻雄之子,定然要作乱了——
正如陈操之所料,慕容恪得知城中关于苻坚身世的流言后是又惊又喜,连夜召尚书令阳骛、侍中皇甫真等人来议事,此时又有一件奇事发生,从西门豹祠得来的那张写有谶言的纸张却成了一张白纸,上面的纸迹淡如轻烟,已经缈不可辩了。
慕容恪愕然半晌,叹道:“鬼神之事,诚然有之。”吩咐大宰长史,明日将西门豹祠丞一干人无罪释放,这是神明显灵,与俗人无干。
阳骛老谋深算,想当然地认为此事是慕容恪暗中指使的,一是转移国人对童谣的关注,二是可挑拨秦国内乱,一旦秦国乱起,那将是慕容恪兴后取关、陇的良机——
阳骛对慕容恪此计佩服至极,当下也不点破,还说了苻坚即位之初的一件事,来证明鬼神之事并非子虚乌有,阳骛道:“苻坚即位之初,有凤凰集于东阙,苻坚以为祥瑞,将大赦全境、百官进位一级,与王猛、苻融密议于露堂,悉屏左右,苻坚亲笔写赦文,王猛、苻融进纸墨,当时密室内飞进一只苍蝇,盘旋嗡鸣,驱而复来——俄而长安街巷市里纷纷传言‘官今大赦’,有司奏闻,苻坚大惊,对尚未回府的王猛、苻融说:‘赦文尚未交付尚书台,此事何从泄也!’于是命内外追查此事,市井中人都说有一穿黑衣的小个子,在集市上大叫‘官今大赦’,须臾不见——苻坚叹曰‘黑衣人其苍蝇乎,声状非常,吾固恶之。’”
慕容恪惊笑道:“竟有这等事,阳公诚然雅博。”
阳骛笑道:“欲人不知,莫若勿为,苻坚之母苟氏年少风流,二十七年前在西门豹祠与祠祝通奸有孕,遂以梦与神交为托辞,居然真被认为是神迹,更有传言说苻坚出生之夜有神光自天照耀其庭,又有‘草付臣又土王咸阳’的谶文,这都是苟氏的做作,然神明岂受其欺,故显圣彰显其恶迹,老夫料秦国必乱,此太宰用兵之时也。”
皇甫真赞道:“阳公所言极是,太宰定要抓住这千载良机,一举扫平关、陇,再挥军南下,大业成矣。”
慕容恪皱眉道:“本王尚负童谣之讥,朝中有掣肘之累,取一洛阳犹无功而返,如何能举倾国之兵伐秦!”
阳骛与皇甫真对视一眼,一齐摇了摇头,这事他们无能为力,若慕容恪是枭雄人物,那么此事不难处置,尽削慕容评之权、阻止皇太后干政便可,以慕容恪现在的威望和权力,是可以做到的,但慕容恪似乎怕担千载骂名,他要做勤勉辅政的周公旦,那么行事自然磕磕绊绊。
慕容恪深思道:“此诚然天赐良机,若失之则太可惜,待我细细筹谋,征调许昌、河阴的慕容德、慕容尘所部,归吴王统辖,为伐秦作准备,此事不宜过急,若攻之太急,氐人反而一致对外,缓之,其自相攻杀矣,那时我再上出师表请求伐秦。”
阳骛、皇甫真皆叹服。
……
青叶白瓣,一枝欹斜,插在一个蓄有清水的细腰铜瓶中,芬芳满室,这便是慕容冲从皇宫内苑铜雀园中折来的一小枝天女木兰,此花原产于东北万里的大鲜卑山,后移植于塞外龙城,此花晶莹纯净,洁白芳香,为鲜卑贵族所喜爱,邺城铜雀园的三株天女木兰就是年初从遥远的龙城移栽过来的,当时共移栽了十六株,仅三株成活,被皇室奉为珍宝——
慕容冲笑道:“我一早折取花枝,生怕被母后看到,不然定要受罚。”又问:“陈洗马,小王何时来取画?”
陈操之道:“三日后。”
慕容冲道:“那好,三日后我再来。”说罢便回去了。
陈操之徐徐铺纸调色,构思画作,看着那一枝洁白纯美的天女木兰,油然想起句容花山的宝珠玉兰,这两种花颇多相似之处,只是宝珠玉兰有红、白两色,既纯洁又娇美,芬芳弥久,而天女玉兰只是纯白一色,颇有北国冰雪凌寒风姿——
因宝珠玉兰又想起陆葳蕤,陈操之不禁寄情于笔端,将这一枝天女玉兰画得分外有情。
三日后,天女木兰画成,慕容冲来取画,称赞陈操之画得好,兴冲冲便回宫去了。
次日,也就是七月十二日,陈操之得知氐秦已经派人来邺城请求燕国放归席宝及其三百军士,燕国有司正商议此事,是否放还席宝诸人?
第四十三章 佛寺奇遇
邺城西北郊有名刹龙岗寺,十六年前一代高僧佛图澄圆寂于此,此寺原为后赵国主石虎为佛图澄所建,石勒、石虎叔侄残暴肆虐、杀人如麻,但对西域高僧佛图澄却又崇信无比,当年石虎曾在邺城附近广建佛寺,后皆被冉闵和慕容氏所毁,只有龙岗寺独存,慕容暐迁都邺城后,龙岗寺更被定为皇家寺院,等闲人不能入内。
七月十五日黄昏时分,慕容冲来邀陈操之去龙岗寺参加盂兰盆节灯会,陈操之想起已经有两年清明节不能在母亲坟头添一抔土,不禁伤感,便想着在佛前为母亲诵一卷《盂兰盆经》以表哀思。
龙岗寺在漳水畔、嵯峨山下,山不高,但峭壁流泉,景色清幽,山门是两块巨石耸峙,石梁横架其上,人从石门中过,颇有意趣。
此时暮色已下,遥见一座佛寺倚山而建,大殿三楹,灯火辉煌,慕容冲问:“陈洗马可知我大燕皇室为何独尊龙岗寺?”
陈操之道:“自然是因为佛图澄大师佛法清深、神异非凡。”
“陈洗马有所不知。”慕容冲得意道:“当年石虎进军辽西,想要攻取我燕都大棘城,佛图澄大师进谏道:‘燕福德之国,未可加兵。’石虎不听,结果大败。”
陈操之含笑不语。
因为不许百姓来龙岗寺参拜,所以虽是盂兰盆节,寺中依然冷清,满殿香烛,人影阑姗。
龙岗寺长老竺法雅来向中山王慕容冲见礼,问知陈操之从江东来,便问:“陈檀越可识得瓦官寺竺法汰?”
陈操之道:“去年在建康,曾听竺法汰长老开讲《放光般若经》。”
竺法雅道:“昔日老僧与竺法汰师弟同在大和尚(即佛图澄)座下听法,今法汰师弟在江东弘法,老僧则住裼于此,不通音讯二十年矣。”又问:“老僧闻瓦官寺新画壁画,天花乱坠,妙丽非常,据言是顾恺之与陈操之二人所画,那陈操之与陈檀越可是同宗?”
慕容冲先笑了起来,脆声道:“长老耳聋矣,没听清这位便是陈操之吗!”
竺法雅“啊”的一声,高声念佛,正欲说话,忽见知客僧急急来报,皇太后驾到,竺法雅便请陈操之到衣钵寮暂歇,等下再与长谈,说罢撩起僧袍下摆,匆匆接驾去了。
慕容冲睁大蓝幽幽的眼睛,问:“陈洗马愿见我母后吗?”
陈操之道:“能回避最好。”
慕容冲道:“那好,你随我来,我们先去后山放灯。”转过殿角,向后山而去,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盏碧绿的小灯笼。
一条山涧曲曲折折,流泉细碎,十五的圆月已经升起,看那山涧,恍若迸碎的月光漱石跳溅而下。
苏骐、沈赤黔二人并未跟随陈操之来龙岗寺,他二人奉命打探秦国使臣席宝的消息去了,今夜随陈操之来此的只有冉盛。
冉盛缓步跟在阿兄陈操之和慕容冲身后,沿山涧向上走了数十丈,前面是一片竹林,忽听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见一老僧扶杖赶来,似有急事——
这老僧比那长老竺法雅还老,赶路急促,气喘吁吁,来到近前,仰脸细看冉盛,却不说话,只是喘气,雪白的长须在月下拂动。
冉盛问:“道人有何事?”这老僧方才就跟在长老竺法雅身后,冉盛以为是竺法雅命他来传话。
老僧却不急着说话,喘息了一会,忽道:“这位郎君可识得藉荆奴否?”
冉盛心头一凛,荆叔曾说过他姓藉,藉荆奴不就是荆叔吗,这佛寺老僧为何突然说起荆叔的名字,是想试探什么?
冉盛全身肌肉绷起,眼睛盯着这老僧,若觉其不怀好意,他会毫不犹豫地一把卡住老僧的脖颈将其丢到山涧下!
那老僧也盯着冉盛,神色肃然,徐徐道:“张荆奴后颈有颗大黑痣,郎君知否?”
冉盛问:“老和尚是何人,说话如此奇怪?”
那老僧望着冉盛点点头,眼里流出浑浊的老泪,说道:“十三年前呀呀学语的幼童长成雄壮沉着男子矣!老僧姓藉名罴,郎君可曾听荆奴说起?”
冉盛闻言大惊,荆叔就是藉罴的家将,藉罴是冉盛的父亲冉闵手下的司隶校尉,邺城被燕军攻破时,就是藉罴命荆奴抱着年方四岁的冉盛逃命的。而当时,冉闵妻董氏和长子冉智已经不能脱身,被俘后被杀害——
藉罴不是与左仆射张乾等人一起自杀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龙岗寺?
……
陈操之跟在慕容冲身后,看着这金发童子手提一盏碧绿灯笼走在竹林山道间,幽幽碧碧,月光闪烁,而且很奇怪的是,只有两个也提着绿灯笼的少年随从,平日慕容冲最喜领着的花枝招展的班队并未跟来,便问:“殿下要领我去哪里?”
慕容冲头也不回地道:“陈洗马莫要惊惧,这嵯峨山并无野兽,我母后来此礼佛,更是禁卫森严,不会有危险的。”
陈操之笑道:“我不是怕危险,是问去哪里?”
慕容冲道:“就到了,你看,就在那边,山涧的源头,从这里放灯,可以一直流到山下,流入漳水。”
陈操之抬眼看时,见竹林掩映,有三间精舍,有灯光透出,在这静夜山间显得尤为幽静可喜。
慕容冲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绿灯笼递给陈操之,说道:“陈洗马先到精舍前等我,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