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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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笑道:“操之料事如神,石秀昨日到此带来氐秦传回的密报,诸氐对苻坚身世果然起疑,又一向对苻坚重用王猛这些汉人不满,遂借此事叛乱,据报,苻双据上邽、苻柳据蒲坂、苻庾据陕城、苻武据安定,四苻一齐叛乱,阻兵自守,皆不再接受苻坚号令,传檄逼迫苻坚退位,这是九月底之事,尚未有最新密报传至。”
陈操之道:“诸氐九月底叛乱,苻坚十月初就已将马匹礼物送至荆襄,看来是早有准备,王猛智略过人,四苻无能为也,愚以为可接纳苻坚好意,且看鲜卑慕容氏与苻秦相争。”
桓熙道:“慕容恪多智,关中大乱,我晋军却按兵不动,慕容恪岂不生疑?”
陈操之没有急着回答,眼望桓石秀,桓石秀道:“燕人在建康也自有线报,建康城近来大事迭起,慕容恪岂有不知,自会认为伯父是无暇北顾。”
桓温点头道:“石秀说得不错,我也的确无暇北顾,就看秦、燕相争到何种地步,消息很快就会传来的。”
桓熙默然,他想在父亲面前表现一下他的敏锐能察,不料却是他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事,不免沮丧,对从弟桓石秀也难免就有了一丝怨气,桓石秀的高明不就衬托了他的愚暗吗,可恼!
第九章 戏谑才女
卢竦入宫案,东海王司马奕虽未参与其中,但早先司马奕宠信卢竦诸人乃是今日致乱之由,司马奕难辞其咎——
冬月初四乙卯日,桓温表奏废东海王司马奕为庶人,司马奕东海封国当然不能去了,居于建康也不合适,桓温奏:“废放之人,屏之以远,不可以临黎元,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筑第吴郡。”崇德太后诏曰:“使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桓温又奏:“可封海西县侯。”初七戊午日,诏下,封司马奕为海西县公,故皇后庾氏贬为夫人。初九庚申日,徒海西公往吴县西柴里,敕吴国内史刁彝防卫,又遣御史顾允监察之,海西公司马奕深虑横祸,从此专饮酒,恣声色,桓温以其安于屈辱,故不复为虞。
桓温一月之内两度入京,废帝、徒武陵王、培植亲信、打击异己,权势煊赫,威振内外,皇帝司马昱虽处尊位,拱默而已,常惧废黜,桓温在建康多留一日,皇帝司马昱就多担惊受怕一日——
壬戌日,讨平司马勋有功的南郡相谢玄押送司马勋及其主要党羽一百三十三人乘大船抵达建康白鹭洲码头,谢玄于八月中旬领五千步骑入川,九月二十一日与鹰扬将军朱序、益州刺史周楚擒司马勋于南郑,谢玄在回荆州途中写了一封家书派人送往建康府中,他回到荆州已经是十月底,这时才得知姐姐谢道韫的真实身份已经泄露、苦恋陈操之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对此,谢玄并不是很在意,阿姐身份泄露正好,陈操之若不娶他元姐他就不与陈操之甘休,但谢道韫病重的消息却让谢玄如遭晴天霹雳,谢玄兄弟姐妹七人,如今只剩他与阿姐两个,姐弟二人感情深厚,母亲早亡,阿姐于他亦姐亦母,现在得知阿姐身患尸疰恶疾、建康名医都认为不治,谢玄心如刀割,寝食俱废,向桓豁请命押送司马勋回建康,桓豁便拨了两艘战船送谢玄一行去建康——
谢玄乘舟顺江直下,归心似箭,想到阿姐可能就此撒手人世,谢玄焦虑伤痛之下对陈操之恼恨起来,谢玄深知阿姐谢道韫对陈操之的情感,所谓终生为友,乃是求为夫妇而不得的悲怆无奈,阿姐出仕不都是因为陈操之吗,现在阿姐大病不起,岂不都是陈操之的过错,谢玄恨恨地想道:“若阿姐有甚差池,陈操之,我与你往日情谊一刀两断!”
庚申日舟过姑孰时,得知桓大司马在建康,谢玄更不停留,乘舟径赴建康,壬戌日午前在白鹭洲码头上岸,命军佐属吏押解司马勋一党往建康城。他自己策马先行,把几个近卫亲兵甩在后面,一路疾奔入城、跨秦淮河、驰过乌衣巷,在府前下马,大步进门——
一个谢府执役惊喜道:“遏郎君回来了!”
谢玄问:“阿元娘子可好?”
执役答道:“尚好。”
谢玄略略放心,更不停步,赶到蔷薇小院,遇到柳絮,问:“元姐何在?”
柳絮喜道:“遏郎君回来了,阿元娘子在书室——”
谢玄不待柳絮说完,大步走到书室门前,见屏风遮隔,便唤一声:“阿姐——”
屏风后立时传出谢道韫的声音:“阿遏,你回来了!”便是搁笔、整理书卷的窸窸窣窣声——
谢玄快步进去,就见姐姐谢道韫正推案立起,高髻蝉鬓、曲裾襦裙,是女子装束,容颜体格虽然比年初清减了不少,但气色尚佳,谢玄提了半月的心一宽,眼润鼻酸,哽咽不能出声——
谢道韫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弟弟手臂,柔声道:“阿遏,我身子好多了,你莫要担心——”高兴之下,忽然气促,咳嗽起来。
谢玄见状,心又提起来,手足无措,急唤柳絮——
侍婢因风端来一盏冰糖梨汁,谢道韫喝了几口梨汁,说道:“阿遏,我真的好多了,现在不要紧了。”
因风道:“是啊,若不是陈郎君,那娘子的病可就不妙了。”
谢玄“哦”了一声道:“陈子重出使归来了是吧。”荆州居长江上游,乘船至建康只需半个月,所以荆州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到建康,但建康的消息传到荆州就要多费一倍时日,谢玄在荆州时除了听说阿姐道韫病重的消息外,也听说了陈操之已经回到建康,但并不知陈操之为阿姐治病的事——
侍婢因风听谢玄如此说,便知谢玄还有很多事还不知道呢,喜孜孜道:“遏郎君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本月初三,娘子与陈——”
“因风!”谢道韫轻喝一声,面色微红。
因风住了口,抿着嘴笑。
谢玄奇道:“阿姐有什么事?”
谢道韫道:“陈子重为我诊治,说我并非劳疰之疾,是虚劳伤肺,调养得当,应能治愈,近来的确好得多了。”
谢玄大喜,连声道:“甚好,甚好,子重妙手回春。”
因风在一边笑嘻嘻道:“还有一件喜事,可是阿元娘子不让婢子说。”
阿姐的病有救,谢玄已经是大喜,听说还有喜事,忙问:“阿姐,还有何喜事?”
谢道韫面红再三,欲言又止——
谢玄大为诧异,阿姐言行一向敏捷爽利,何曾有这样的忸怩之态,这真让谢玄疑惑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喜事。
这时,柳絮进来道:“娘子,陈郎君到了。”
谢玄喜道:“子重来了,我去迎他。”走出书室——
谢道韫担心弟弟谢玄与陈操之起误会,便对因风道:“因风,你去与阿遏说。”
因风笑嘻嘻道:“娘子,要婢子向遏郎君说什么?”见谢道韫狭长眸子一瞪,赶紧道:“婢子知道了,婢子知道了,这就去说。”碎步小跑在院门边追上谢玄,说道:“遏郎君,稍等一下。”
谢玄止步问:“何事?”
因风笑眯眯道:“遏郎君还不知道吧,本月初三,崇德太后赐婚,把娘子许配给陈郎君了。”
“啊!”谢玄目瞪口呆,继而问:“那陆氏女郎呢?”
因风道:“左右夫人啊,陆小娘子左夫人,我家阿元娘子右夫人。”说罢轻叹一声,对阿元娘子为右夫人稍有遗憾。
谢玄惊喜交集,倒没在意左右夫人的差别,这时正见陈操之轩轩朗朗而来,谢玄迎上去,大笑道:“子重兄,哈哈哈——”抓着陈操之的手臂使劲摇。
陈操之不知谢玄回来了,正要相询,但见谢玄笑成这样,想必是因为联姻之事,也就执手道:“幼度,哈哈哈——”
谢玄与陈操之把臂回到蔷薇小院,谢玄倒没有急着细问太后赐婚的经过,这事等下问因风她们自然便知,阿姐病情无大碍,而且定下了婚姻大事。要嫁之人是陈子重,这实在是大喜事啊,谢玄心中笃定,喜气洋洋,忽道:“子重,你且先陪着我阿姐,我还未去向桓公复命就先奔回家中,会让人诟病的,哈哈,阿姐,我先去了。”
谢道韫走出来时,谢玄已去得远了,陈操之立在阶下向着她微笑,问:“道韫,这两日可好些了未?”
谢道韫现在见到陈操之,已没有了以前的从容,谢道韫男装时行事洒脱、言辞锋利,甚至咄咄逼人,钗髻女裙时却比陆葳蕤还羞涩,当然,这是指在陈操之面前,尤其是崇德太后赐婚后,陈操之现在是她的未婚夫婿了,谢道韫还不适应这种关系,她不像陆葳蕤,陆葳蕤早已适应——
谢道韫低眉轻声道:“好些了,自月初换了新药方,服用后,这几日夜里咳得少了,早起痰也少了。”
陈操之喜道:“很好,就依这方子坚持服药,饮食亦须遵照我开出的食谱细心调养,平日要注意保暖,莫要感了风寒,五禽戏不能松懈,也许不需半年,你的肺疾就能痊愈。”说着,进到室中,为谢道韫把脉,又仔细叮嘱了起居饮食用药之事——
谢道韫听陈操之这么细细叮嘱,忽问:“子重要回钱唐了吗?”
陈操之点头道:“是,三日后启程,过年之后就把我四伯父和嫂子她们接到都中,还要纳采下聘礼呢,你,要好生保重。”
谢道韫脸现红晕,低低的“嗯”了一声,平时伶牙俐齿,这时出不了一言,半晌方道:“你腊月初一生日可不是要在路途中过了?”
陈操之道:“是啊,半个月是赶不回陈家坞的,道韫,你把生日礼物先送我吧。”
谢道韫破颜一笑,心情放松了一些,说道:“我去年生日你送了我琴曲《流水》,风雅得很,我还真不知该送你什么!”
陈操之怕谢道韫费神,乃笑道:“道韫——”
谢道韫等了片刻,却无后话,便抬眼问:“子重,何事?”
陈操之笑道:“道韫,你叫我一声夫君吧。”
谢道韫顿时大羞,说道:“子重,你!”陈操之一向对她是彬彬有礼,这下子突然这么说话,她真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恼也恼不出来,现在建康城谁人不知她是陈操之的妻子,虽然六礼未行,可名份却早早确定了,有崇德太后诏旨在——
但这时要她叫夫君,谢道韫是怎么也开不了这口的。
第十章 清涕双悬陶渊明
谢玄出了蔷薇小院,先去拜见了谢安、谢万两位叔父,略叙数语,也不及用餐,便出府赶往大司马府,此时,押解司马勋叛党的荆州军士也进城了。
谢玄见到桓温,禀明司马勋已解至,又呈上桓豁给桓温的密信,桓温览信罢,点头道:“陈操之料得不错,苻坚有王景略相助,四苻叛乱尚不足以动其根本——”
桓石秀问:“伯父,长安又有新讯传来?”
桓温点头道:“王猛在谣言初起时便紧急布置,华阴、陕县、蒲城、澄城这些与鲜卑慕容接壤之地皆委任忠于苻坚的将领重兵把守,屯据陕城而叛的苻庾被王猛安插在陕城的武猛从事毛嵩击杀,陕城叛乱半月之内就被平定,陕城距潼关不远,乃是关中的门户要害,陕城之乱平息,慕容恪想趁乱攻入关中就大不易,另,苻坚遣后禁将军杨成业讨上邽的苻双,王猛、邓羌攻蒲坂的苻柳,前将军杨安攻安定的苻武,更遣左卫苻雅、左禁窦冲率羽林骑七千继发,平定四苻之乱并非难事。”
桓熙道:“不知鲜卑人有何动向?”
桓温道:“慕容垂已率傅颜、慕容尘二将统领三万步骑进逼灵宝和潼关,慕容恪在邺城调集八万大军往蒲坂一带欲渡黄河攻关中,秦、燕大战一触发,呵呵,且让二寇相争,然后吾逐一扫平之。”
谢玄不清楚陈操之为桓温筹划的北伐事,此时旁听,不免诧异。
门吏来报,武昌太守陶逸求见,桓温奇道:“陶逸来此何故?”
谢玄道:“陶太守是与在下同船来建康的——”
武昌太守陶逸,因患病不能理事,向刺史桓豁告假,这次随谢玄的大船来建康求医,其妻孟氏与三岁的幼子陶潜也一并随船到达,既至都城,自然要拜见大司马恒温,陶逸祖父便是前任大司马陶侃,陶侃与桓温之父桓彝颇有交情,陶逸的岳父孟嘉是大名士,桓温任荆州刺史时,孟嘉是桓温的幕僚参军,以文才著称,当年重阳,桓温设宴龙山,僚佐毕集,当时佐吏并著戎服,有秋风至,将孟嘉帽吹落,孟嘉没有察觉,桓温让左右勿言,欲观其举止,过了一会,孟嘉如厕,桓温令取帽放在孟嘉的座前,又命孙盛作文嘲笑孟嘉,嘲文与帽放在一起,孟嘉回来后看到,即援笔答之,其文甚美,四座嗟叹,后世就以“孟嘉落帽”形容才子名士的风雅洒脱和才思敏捷——
孟嘉现已作古,桓温见到陶逸,不胜嗟叹,问起陶逸病情,却是胃痛呕血,便安慰其安心调养,忽然想起陈操之的医术,京中名医都认为谢道韫病将不治,却让陈操之给治好了,桓温便道:“陶君要治胃疾,我为你举荐一人,便是新任司州司马陈操之,陈操之是葛稚川弟子,医术如神,等闲不与人诊治,陶君不识陈操之,就让谢掾陪你去问医。”
谢玄听桓温说陈操之是新任司州司马,更是诧异,桓温废帝立琅琊王之事他已知晓,但本月初的一些诏命他并不知道,此时也不便多问,说道:“陶使君寓居何处?若陈子重有暇,在下明日陪他来探望陶使君。”
陶逸说明清溪门东侧有一处其祖父陶侃置下的院落,知桓温有事,也不再多闲话,便即告辞。
桓温问谢玄平定司马勋叛乱的详情,谢玄一一道来,桓温甚喜,说道:“谢掾此次立下战功,老夫要奏请朝廷予以封赏。”桓温现在对陈郡谢氏是竭力拉拢了。
谢玄在桓温府上用罢晚餐,告辞回乌衣巷府第,这才有暇与谢安、谢万两位叔父长谈,知悉建康朝野这一月来的变故,知桓温命陈操之、谢琰辅佐桓熙重建北府兵,谢玄道:“我要和子重长谈一番。”
谢万道:“去和操之谈之前,不妨先与阿元一谈。”
谢玄笑应道:“是。”
谢玄来到蔷薇小院,谢道韫正伏案读书,见谢玄进来,就收起卷帙,微笑道:“阿遏在桓公处饮宴了?”
谢玄应了一声,问:“子重几时去的,怎么不在府中用饭?”
谢道韫道:“他早就离开了,三日后他要回钱唐,琐事颇多。”
谢玄道:“子重要离京啊,武昌陶太守还想请他治病。”
谢道韫“嗤”的一笑,她午后也听陈操之说近日颇有人上门求医,不胜其扰。
谢玄道:“阿姐,我以为子重过于受桓大司马重用不见得是好事,北府兵建成,桓公掌控建康门户京口,那时必有非常之事发生,子重或许飞黄腾达,或许身败名裂,与我谢氏干系不小。”
谢道韫听到最后一句,面色微红,道:“那你自去劝告子重吧。”
谢玄笑道:“知子重者,阿姐也,我问阿姐就可以了。”
谢道韫“哼”了一声,正色道:“有些事,何必问,桓伯道何等人?陈子重何等人?我家瑗度是何等人?”
谢玄心领神会,桓熙庸才,如何比得陈操之和谢琰,北府军权不是桓熙能掌控的,说道:“久不闻子重高论,我现在就去寻他作长夜之谈。”
谢道韫“嗯”了一声,提醒道:“子重现未寄居顾府,已搬去其陈宅东园住。”
谢玄喜道:“甚好,以后去探望阿姐也是便利。”
谢道韫正要发嗔,谢玄已经长身而起,快步出去了,爽朗笑声传回,让谢道韫双颊火热,不由得想起午后陈操之让她叫夫君之事,心道:“子重即将回钱唐,让我叫一声夫君我却不肯,会不会心下不快?陆葳蕤与他相处日久,私下里肯定是会叫他的,陆葳蕤性情温柔,我是比不了的——”
谢道韫虽然才华高绝,但遇到情之一字,也难免柔肠百转、患得患失啊。
……
谢玄来到秦淮河南岸的陈宅东园,陈尚迎入厅中坐定,说其十六弟去陆府尚未回来,谢玄微微一笑,说道:“不妨,我会等他回来,今夜与子重抵足长谈。”心里道:“子重的确忙碌,这左右夫人都要照顾到啊。”
谢玄与陈尚相谈了小半个时辰,都已经亥时末了,才见陈操之回来,说起陶逸求医之事,陈操之问:“陶使君是不是有子名叫陶潜陶渊明的?”
谢玄奇道:“陶使君是有一子名陶潜,年只三岁,如何会有表字!子重又怎么会知道一个三岁儿童之名?”
陈操之心道:“陶渊明才三岁啊,史载其九岁丧父,随母住外祖家,难道陶逸只有六年寿命了!”说道:“曾听人言,陶侃有曾孙聪颖异常。”便岔开话题道:“久不与幼度论玄,今夜要一试谈锋。”
谢玄笑道:“固所愿也。”
二人围炉夜话,谈兴甚浓,不知东方之既白。
次日一早,谢玄去大司马府侍候,随桓温入台城觐见皇帝司马昱,禀报平司马勋叛乱之事,司马勋一党百余人尽皆斩首,叛党妻女赐给兵户为妻,谢玄因功擢升五品建武将军、监江北诸军事。
午后,谢玄陪同陈操之去清溪门东陶逸寓所,陶逸见到陈操之,致仰慕之意,陈操之谦逊道:“在下年幼学浅,于医道一途所知甚少,实不敢为他人治病,坊间虚名,不足为信。”
陶逸来京一日,已听多了关于陈操之的奇闻,笑道:“陈司马不必过谦,望陈司马施救。”
陈操之便为陶逸诊脉,又细问病情起因和经过,断定陶逸是胃出血,想起陶渊明嗜酒如命,便问:“使君好酒乎?”
陶逸果然道:“无酒不欢。”
陈操之摇头道:“使君胃疾严重,酒是不能再喝了,我书先师稚川先生一养胃方,使君按方长期服用,虽不能痊愈,当无大恙。”
陶逸听陈操之要他戒酒,颇不以为然,他最推崇的是竹林七贤的刘伶,刘伶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陈操之让他戒酒,这医者之言也是听不得的——
谢玄道:“使君小公子何在?子重也闻小公子慧名,愿求一见。”
陶逸奇道:“犬子既愚且稚,有甚慧名!”心里却是很高兴,即命侍者去抱陶潜来。
不移时,一名仆妇牵着一个三岁幼童进来,这幼童身高不足三尺,披发、短袄,脸形稍显狭长,眼睛颇为有神,前日在船上感了些风寒,正流着鼻涕,仆妇进厅之前给他抿了鼻涕,这没走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