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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上品寒士-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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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却好遇到桓熙,桓熙一看,惊道:“十三妹何至于此!”
  原来这女子是桓温四弟桓秘之女桓怜,八年前嫁给了庾友之子为妻,门阀大族的联姻本来就是牵枝缠藤,哪里会料到今日会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桓怜哀声道:“伯道大兄,我夫君、阿翁被下廷尉,我特来求伯父开恩,大兄也要为我求个情。”
  那些阍者见这女子果真是桓氏族人,当即悄然退去。
  桓熙道:“庾氏一族谋反,断无赦免之理,十三妹既已归来,就不要再回庾府了。”
  桓怜怒道:“我既已嫁庾氏子,就是庾氏之人,伯父要杀我夫君、阿翁,就连我一齐杀。”
  桓熙素知十三妹桓怜倔强,便推托道:“父亲大人尚震怒中,十三妹勿撄其锋,过两日再去求情吧。”
  桓怜冷笑道:“过两日?过两日我夫君就身首异处了!”撇了桓熙,赤足去见伯父桓温,哭拜于地——
  桓温板着脸道:“阿怜,这不关你小女子事,勿要多言,庾氏一族作乱犯上,法不容情。”
  桓怜膝行而前,抱着桓温的脚不放,大放悲声,涕泪俱下——
  桓温无奈,说道:“罢了,就赦汝夫无罪。”
  桓怜仰起满脸泪痕的脸,哀求道:“还请伯父把我阿翁也一并赦免了吧。”
  桓温作色道:“汝勿要得寸进尺,庾玉台谋反,决不能赦免。”庾玉台便是庾友,字玉台。
  桓怜道:“我阿翁左足较右足短三寸,行路需人扶持,如此者当复能作贼不?”
  说庾友行路需人扶持实是夸张之语,但庾友的确跛足蹒跚——
  桓温失笑,摆手道:“好了,起来吧,伯父为你赦庾玉台一门。”
  这样,庾友一门得以保全,而广州刺史庾蕴,闻知兄长庾希、庾邈叛乱被诛,遂饮鸩而死,桓温因为庾蕴已死,也就没有降罪其子——
  四月初一,豫州刺史、西中郎将袁真遣长子袁瑾至建康上表朝廷,痛斥庾希丧心病狂,表示他袁真对晋廷忠心耿耿,袁瑾又至大司马府向桓温请示欲入西府为掾吏,这等于是袁真把儿子袁瑾送来作人质了——
  谢琰入都,陈操之曾托他带了一封书信呈交桓温,建议桓温要安抚袁真,当此非常之时,勿激袁真生变,否则北伐大计难成——
  桓温虽然极欲插手豫州势力,完全掌控东晋军权,袁真镇守豫州多年,手下将士有三万余众,实力不可小觑,若借庾希约袁真起兵谋叛之事来罢免袁真固然是师出有名,袁真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必叛投秦、燕,那样就完全破坏了明年北伐的大计,所以桓温深以陈操之所言为然,对袁瑾好言抚慰,也未留其为质,遣其返回寿州,袁真若真要叛乱,留他一个儿子在这里根本没什么用。
  而此时,陈操之与苏骐、刘牢之一行又重抵下相县刘氏坞堡。
  第二十五章 舌辩第一功
  屯驻在江淮间的五大坞堡:卢龙田氏、谯郡戴氏、南阳蔡氏、河内郭氏、巨鹿魏氏,三十年前都曾在北方抗拒过胡羯石赵,其后逐步南迁至江淮间,在博陵崔氏、河东裴氏、南阳杜氏、京兆韦氏这些士族门阀为了家族利益向鲜卑人屈服效忠后,卢龙田氏这些庶族强豪则游离于秦、晋、燕之间,他们所统率的流民武装因为长期相随,基本成了坞堡私兵,这些坞堡宗帅有心报国、却又担心被晋廷夺去兵力而致宗族利益受损——
  对于晋朝廷而言,这些庶族大地主统领的流民宗部有很强的军事实力,不能不予以重视,却又不敢放心大胆地使用他们,王导执政时,为拉拢这些流民大宗部,按照流民帅原有的地位高低和兵力多寡,委之以太守、刺史、将军之号,划分大致的地盘,羁縻于长江之外,不让他们渡江南来,当年祖逖率众南来,居于京口,但是立足未久,又受命以豫州刺史名义,率部北返,活动在淮北地区;苏峻率部众由青州泛海入长江,到达广陵,不久也受命北返彭城作战,而且范阳祖氏、河内苏氏这两大势力最强的流民宗部最终也因叛乱导致败亡覆灭,如今江淮间以田、戴、蔡、郭、魏这五大坞堡最为强盛——
  然而田、戴、蔡、郭、魏这五大流民帅,或者门第不高,或者虽有门户背景但本人不具备名士风流旨趣,与东晋政权及当朝王、谢士族格格不入,所以难被认同,只有当年的郗鉴,门第条件初备,本人出儒入玄、气质出众,足以跻身门阀政治之中,故得以尚书之职征辟台城,但即便是郗鉴,其部属仍然只能屯驻合肥,他本人出镇时也屡居江北,可见晋廷对流民帅忌讳之深——
  陈操之此行,就是要说服这五大流民帅归附北府军,为晋廷效力,但是如何消除江淮流民帅对晋廷的成见和对桓温的戒心,而他陈操之仅仅是六品州司马,又能许诺给这些流民帅什么样的优厚条件!
  四月初九,陈操之与刘建、刘牢之父子,还有苏骐一行五十余人抵达下邳,下邳是当年楚汉相争的战场,相传萧何月下追韩信经过下邳县西北郊的徐山,见韩信倚山石而宿,所以当地人又称徐山为倚宿山,卢龙田氏的坞堡就坐落在徐山与东面的艾山之间——
  平舆苏家堡也算得汝南一带有名的坞堡,人口五千、私兵八百(其中三百为不事农耕的专职私兵),但与卢龙田氏的坞堡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田氏原是河北卢龙的庶族大地主,永嘉之乱,田氏宗主率族人与乡曲千余人渡黄河南下,止于徐州下邳,五十年来招揽流民、半劫掠半耕种,竟聚起三万多流民、可战斗的部曲达五千,其坞堡由三个方形坞堡组成,互为援助、规模宏大,是江淮间数一数二的大坞堡、大宗部,现任宗主田洛,年过三旬,精明强干,其父曾受任晋廷的幽州刺史,幽州沦陷已六十年,幽州刺史当然是个虚衔,晋廷也从未给过俸禄,田洛之父去世后,田洛也不待朝廷诏命,自己就袭任幽州刺史,坞堡上下都是以田刺史来称呼田洛,先后任徐、兖二州刺史的范汪、庾希、郗愔,上任之初便要先来下邳拜访田氏宗主,下邳是晋、燕接壤之地,征战不断,徐、兖二州刺史需要田氏这样的大宗部支持,而田氏,遇到鲜卑慕容的军队前来掳掠,也需要徐、兖的晋军驰援,晋军也必须驰援,不然田氏投向鲜卑那就形势不妙——
  原北府征虏将军刘建与田氏宗主田洛有旧,田洛也早已得知消息,司州司马陈操之要来拜会,陈操之的名声天下知闻,对于这个一个从寒门崛起、出使秦燕深获赞誉、并能双娶南北两大门阀之女的传奇人物,田洛自也是十分好奇,渴欲一见,而且他也知道陈操之是为了重建北府兵来游说他的,为显示宗部实力,田洛率一千精锐私兵在坞堡外列队相迎,军容整肃,这些江淮间久经战阵的私兵比之江东的只合缉盗的郡兵、县兵相比雄壮得多,这种经历了残酷厮杀的军士有一种凌厉的杀气,虽然沉默无声,却有迫人的气势——
  田洛见到陈操之,见这位江左名士果然英姿超拔,名不虚传,而且敢出使秦燕并且安然返回,也是有胆色的,不禁暗暗点头,心道:“且看他有什么优厚条件招抚于我?”
  陈操之见田氏三座坞堡庞大坚固、其私兵势众勇悍,心道:“田氏坞堡在两淮诸坞中极有影响力,只要说服了田洛,其他诸坞就相对容易一些——”谢道韫给他收集的那些关于田氏流民宗部的资料在心头迅速掠过,田洛此人,功利心颇重,观其以幽州刺史自称可知,田氏原为河北庶族,极为渴望提升家族的地位,但晋廷的九品官人法和门阀政治让田氏子弟无法跻身仕途,数十年来,一直就局促在这下邳三坞中,家族看不到前途,亦是郁闷事——
  田洛迎陈操之、刘建、刘牢之、苏骐诸人入堡,至正厅分宾主坐定,田洛目视陈操之,说道:“久闻陈司马盛名,洛甚是仰慕,今日陈司马贵趾辱临,不知有何见教?”
  陈操之道:“在下此来,乃是与田宗主共商重建北府兵之事。”
  田洛见陈操之不称呼他为田刺史,颇感不悦,淡淡道:“陈司马说笑了,田某治外鄙人,何能与闻军国大事!”
  陈操之道:“桓大司马世子桓熙桓伯道现居京口,受朝廷诏命重建北府军,素闻田宗主忠义,在下奉桓世子之命前来邀请田宗主加入北府军,为国出力、建立功勋。”
  既然陈操之这般直截了当,田洛也就不客气,问道:“朝廷可有征召田某的委状?”
  陈操之道:“有。”即命侍从将尚书台文书和授予田洛的印绶呈上,却是诏拜田洛为龙骧将军。
  田洛颇失所望,龙骧将军一般都是由刺史兼领,单独一个将军号只是武职,武职哪里有文职清贵,这明显是看不起他田氏庶族嘛——
  田洛笑了笑,说道:“田某散漫粗鲁,不敢奉诏,陈司马与刘将军父子远来,且在堡上盘桓数日,让田某一尽地主之谊。”
  刘牢之一听田洛不奉诏,登时就急了,想要开口,被其父刘建以目制止——
  陈操之微笑道:“田将军何必一口拒绝,且听在下一言。”
  田洛微感惭愧,自己是心浮气躁了,当下道:“愿听陈司马指教。”
  陈操之道:“指教岂敢,将军居淮北,可知近来秦、燕交战之事?”
  下邳四战之地,宗族存亡所系,田洛对秦、燕的军队动向极为关切,因地域接近,所以消息灵通更胜于姑孰的桓温,说道:“燕军慕容垂与慕容尘、傅颜率步骑五万于上月初八出巩义,对洛阳秋毫无犯,直逼灵武、潼关,秦将邓羌率部五万据险坚守,而慕容恪亲率八万大军渡黄河直逼蒲坂,占据蒲坂而叛的苻柳遣使向慕容恪求援,却就在燕军前锋赶至蒲坂的前三日,王猛已攻下了蒲坂,苻柳授首,燕军丧失了占据蒲坂的良机,双方交战,互有伤亡——”
  陈操之问:“田将军以为秦燕交战孰胜?”
  田洛道:“慕容恪用兵如神,慕容垂勇冠三军,而秦境四苻之乱初定,国力大伤,虽有王猛之智,恐难有回天之力,我料关中将为慕容氏所有。”
  陈操之点点头,说道:“慕容氏平定了关陇,下一步就是铁骑南下,席卷江淮了,下邳地处南北通衢,鲜卑铁骑南下,下邳首当其冲,将军岂无虑于此?”
  田洛脸色微变,随即又装出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说道:“真要是天命难违,我田氏又能有何作为,自是保全宗族为上。”言下之意是说若大势已去,那就投降慕容氏了。
  陈操之含笑道:“田将军若降于鲜卑,恐亦不过是四品以下的将军职吧,不会高于龙骧将军号。”
  田洛默然,陈操之说得没错,他田氏不是声望显赫的士族门阀,降燕也是得不到重用的,自感前景暗淡,不由得喟然一叹,说道:“彼时晋廷亦不复有,华夏衣冠沦陷,失意者岂一田氏哉!”
  陈操之道:“田将军何以如此悲观丧气,华夏天佑,岂会亡于胡虏之手!当此危亡之际,凡我汉人自当团结一致,共抗外虏,我今来此,就是为重建北府军而奔走,将军岂无意者?”
  田洛道:“鲜卑人一统中原、关陇,其势大张,建康难敌之。”
  陈操之道:“关陇绝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我料近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慕容恪退兵矣。”
  田洛惊问:“何以见得?”
  陈操之道:“空口无凭,待消息传回便知,左右不过十天半月的事。”
  陈操之料定慕容恪早在上月发兵前就已经抱病在身,之所以强撑病体出兵,是因为四苻之乱的机会实在难得,而王猛先平定了蒲坂苻柳之乱,燕军无据守之地,慕容恪也自感病情日重,自不能与秦军旷日持久对峙,退兵是必然的。
  第二十六章 大集流民帅
  田洛见陈操之这般肯定地说半月之内就会有慕容恪退兵的消息传来,不敢不信也不敢深信,慕容恪虽未能占据蒲坂,但关中因四苻之乱民心未定,亦是用兵的好时机,八万大军既已渡河,又怎么会轻易撤军!但陈操之是桓温倚为左右臂、江左盛赞有王佐之才的青年俊彦,陈操之既敢这么笃定地说慕容恪会退兵,想必也是有根据的,而且半月之期不远,到时就能验证——
  田洛说道:“陈司马远来,先在敝坞小住几日,然后再议重建北府军之事,如何?”
  陈操之微微而笑,田洛这是要看他的预言能否应验,当下道:“在下还要拜访其他一些坞堡,共议建军大事,只怕不能在此久留。”
  田洛已下定决心,若慕容恪真能如陈操之所料会退兵,那他就接受朝廷任命率部加入北府军,当然他还有一些相关条件,而若陈操之只是信口开河,那他宁愿驻守观望,以待时变——
  田洛笑道:“江淮五大坞堡,戴氏、蔡氏、郭氏、魏氏,还有我田氏,其中戴氏居于临淮郡萧县、郭氏居于沛郡相县,距此不甚遥远,与我田氏亦是姻亲,陈司马和刘将军父子就在敝坞小住,田某派人去请这两大坞堡的宗主来此相聚,这徐州周围的一些坞堡宗主我亦一并请来,可好?”
  陈操之大喜,拱手道:“如此则有劳田将军。”
  这样,陈操之与刘建、刘牢之、苏骐一行就在田氏坞堡住下,田洛则派出十余名干练庄客持他书帖快马赶往萧县、相县以及徐州诸郡县,约诸流民帅在本月二十五日齐聚下邳田氏坞堡,共商大事——
  陈操之甚喜,这样省得他奔波,刘建、刘牢之父子则颇为忧虑,陈操之说半月之内就会有燕军退兵的消息传回,这要是料事不中呢,那在这么多坞堡宗帅面前可就颜面尽失了,刘建暗暗摇头,认为陈操之虽然有才,但毕竟年轻,言行尚不谨慎,不需要把话说得那么死嘛,但陈操之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有焦灼等待了——
  刘牢之见苏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知道苏骐曾追随陈操之出使长安和邺城,便问苏骐:“苏军曹,陈司马说慕容恪会退兵,不知何所据?”
  苏骐是仅有几个知道陈操之诱使慕容恪服五石散这一隐秘之人,他知道这事绝对不对他人说起,笑道:“在下也不知陈司马何所据,但在下追随陈司马一年来,陈司马料事必中,应验如神,在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刘参军不需焦急,消息很快就会到的。”
  刘牢之点点头,他听冉盛说过,关中四苻之乱就是出自陈操之的谋划,可笑苻坚却蒙在鼓里,以为是鲜卑人的污蔑,恨之入骨——
  此后数日,陈操之与刘牢之、苏骐在倚宿山下纵马游玩,黄小统架着“戾天”和“扶摇”二鹰,这一对辽东白隼疾飞如电,闻哨而回,已是十分驯服,陈操之让刘牢之、苏骐等人穿戴上鲜卑军队的黑盔黑甲,往艾山那边隐蔽行动,然后训练双鹰去追寻这些黑衣军,起先“戾天”和“扶摇”对这些黑衣军视若无睹,只顾搜寻山野的兽物,陈操之又命刘牢之、苏骐捕了两只大山猫,用绳索套着颈部,大山猫跟着奔跑,这下子飞在百丈高空的“戾天”和“扶摇”很快就发现黑衣军的踪迹了,在空中盘旋,跟着黑衣军不舍,如此训练了数日,“戾天”和“扶摇”也不需要看到大山猫等兽类了,看到黑衣军就会追踪——
  刘牢之惊喜道:“这大白鸟可用于哨探啊,而且飞行迅捷,方圆三十里不需小半个时辰即可搜寻一遭,比骑兵斥候厉害得多。”
  苏骐却担心道:“这白隼产于鲜卑,只怕鲜卑人也会用鹰隼来哨探。”
  陈操之笑道:“鲜卑人只用于畋猎,还不知道训练鹰来哨探,不过这也只能起个斥侯应急辅佐作用,行军打仗不能过于倚仗这无知的禽畜。”
  ……
  四月二十一,这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无云,陈操之与刘牢之、苏骐、黄小统诸人正在倚宿山和艾山之间纵马飞鹰,田洛派人骑马赶来,请陈操之回堡中议事,苏骐立即道:“慕容恪退兵的消息传回了?”
  那庄客答道:“是有北边的探报回来报讯。”
  刘牢之喜道:“那肯定是了。”
  陈操之与刘牢之、苏骐策马奔回田氏坞堡,田洛立在大堂廊下相迎,拊掌大笑道:“陈司马,真妙算也!”待陈操之下马,便执手道:“田某想请问一下,陈司马何以知道慕容恪要退兵?我闻陈司马精于易理,莫非是卜算而前知?”
  陈操之笑道:“非也,在下去年曾见过慕容恪,察知其有消渴之疾,料知其开春必疾病大发,领军作战,有心无力,蒲坂既不能得,自然要退兵。”
  田洛惊奇不已,他也听闻陈操之是丹道大师葛仙翁的弟子,治好了陈郡谢氏女郎的顽疾并因此喜结良缘,所以说陈操之去年便看出慕容恪将发大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田洛问:“慕容恪之疾能痊愈否?”
  陈操之道:“寿不过今年冬月。”
  田洛迟疑了一下,又问:“陈司马不辞辛劳急于建军,莫非朝廷将有北伐之举?”
  陈操之微笑道:“慕容恪身故,燕国将乱,此非北伐良机乎?田将军欲建功立业,回归祖宗生息地,更待何时!”
  陈操之从容自信,寥寥数语却有强大的感染力。田洛顿觉心头一热,北伐,北伐,回到河北卢龙故园,这是田洛从他祖父、父亲那里常常听到话,尤其是祖父,对家乡是魂梦与之,幼年时的田洛,常在祖父膝下听祖父讲家乡的饮马河、大武山,祖父讲得像仙境似的,让田洛不胜向往。现在,离永嘉南渡已经五十年了,当年被迫背井离乡的祖辈已凋零殆尽,年轻后辈对重返家园的念想日趋淡却,他们以为徐州下邳就是他们的家园,忘却幽州辽西郡的卢龙才是他们田氏祖辈生于斯、死于斯的故土,田洛作为宗主,既感忧虑又无奈,而陈操之的话点燃了田洛内心的渴望,大武山、饮马河,这是他血脉里印记,北伐,过河,回到列祖列宗生活的家园,让祖父和父亲的骸骨归葬卢龙田氏墓园,这是为子为嗣的孝道,孝大于天——
  当夜,田洛邀陈操之、刘建秉烛长谈,说到壮怀激烈处,不禁嘘唏流涕……
  四月二十四,临淮郡萧县的戴氏宗主戴循、沛郡相县的郭氏宗主郭铨同时赶到,陈操之与田洛相迎,这一日,徐州三百里内的大小坞堡的郎主基本上都到齐了,计十九人,这十九个大小流民帅辖下流民宗部二十余万、私兵近四万,聚集起来势力庞大——
  当夜,田氏坞堡大开筵席,田洛邀请陈操之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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