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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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明白了,说道:“褚俭怨恨我,就迁怒于尚值?”
刘尚值道:“与子重无关,是我不想在褚俭手下做事。”
丁春秋摇头道:“那褚俭性狭量浅,接管郡署不到三日,就给尚值安排了很多苦差,明显是刁难尚值,这等人太可恶了。”
顾恺之道:“尚值辞职最好,不然在褚俭手下是受折磨,区区无品文吏算得什么,我父年初由尚书左丞迁荆州别驾,也辟有属官,尚值就到荆州谋职如何?”
刘尚值道:“多谢长康,我还是在家暂歇数月,不信那褚俭能升任吴郡太守。”
顾恺之道:“褚俭是次等士族,才学、名望俱无,哪里轮得到他任吴郡太守,也就让他暂代数月,新任太守一到,就要让位的。”
陈操之道:“尚值在家暂歇也好,陆使君虽然辞官,但朝廷不会就此让他赋闲的,定会征召其入仕,尚值作为陆使君的门生故吏会更受其重用。”
刘尚值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像陆使君这样不以门第、官职骄人的上司太难得了。”
顾恺之赶紧道:“家父亦无门户之见,最喜后生才俊,仙民明年便要去荆州谋职,尚值何不一道去?”
刘尚值笑道:“我的才识远不如仙民,也只有在书法一项投陆使君所好而已,去不得荆州,倒是子重可以去,陆使君已不在吴郡任上,子重的文学掾也当不成了。”
顾恺之喜道:“是啊,子重明年与仙民一道随我去荆州,荆州是桓大司马治下,最重人才。”
陈操之微笑摇头:“我母亲身体欠佳,我得侍奉她老人家。”又问徐邈:“仙民上月京口定品如何?”
徐邈淡然道:“忝为第七品。”
顾恺之道:“仙民、子重都是上品之才,屈居下品真是让我不平。”
陈操之微笑道:“不说那些,我等五人今日相聚,乃是人生大快事,长康是否要作长夜吟?”
顾恺之放下竹箸,果腹之后便思睡,说道:“难得子重如此欣赏我吟诗,我今日有些困倦,明日定遂你愿。”
徐邈、丁春秋、刘尚值三人都是满脸笑意,丁春秋道:“长康昨夜在我丁氏别墅吟了大半夜——”
刘尚值领着顾恺之、徐邈来访陈操之,昨日傍晚到达钱唐,便先到丁氏别墅见丁春秋,丁春秋大喜,把顾恺之、徐邈向其父丁异引见,丁异当年想结交顾悦之不成,现在儿子与顾悦之之子成了朋友,又知徐邈是当世大儒徐藻之子,丁异很为儿子欣慰,盛情款待刘、顾、徐三人,只是没想到这三人今日一早就要离开丁氏别墅来访陈操之,便让丁春秋也陪同来陈家坞,叮嘱丁春秋要多与顾恺之结交——
顾恺之听了丁春秋之言大摇其头道:“你三人俱非我知音,说是听我吟诗,到了后半夜一个个东倒西歪,我吟诗吟得口干舌燥,听不到喝彩声,只闻鼾声此起彼伏,尚值的鼾声尤其响亮,简直盖过了我的吟诗咏叹,实在是岂有此理!”
刘尚值苦苦忍笑道:“这须怪不得我等,连日赶路实在辛苦嘛。”
顾恺之道:“你等都不如子重,子重最欣赏我妙吟,记得那夜,我每吟七、八句,就能听到一声‘妙哉’的激赏,得到子重夸奖的这句诗往往就是我得意之句,有些诗句我起先并不觉得有多妙,经子重叹赏,我细思之,果然很妙,这好诗呀也要知音赏——”
陈操之赶紧道:“长康昨夜吟诗辛苦,现在就去歇息一下吧。”
顾恺之道:“你我挚友喜相逢,哪有吃了就睡的道理,子重,自去年桃林小筑别后,你画了哪些画,且让我欣赏一番。”
陈操之踌躇道:“有《碧溪桃花图》、《虎丘芍药图》、《山居雪景图》——”
顾恺之兴致勃勃道:“快让我一览,我最想看的是那幅桃花图。”
陈操之双手一摊,道:“都不在我这里,送给陆使君阅览就一直未取回。”
顾恺之连叫可惜,刘尚值道:“这里九曜山、明圣湖,风景秀丽,就如润儿小娘子所说,长康和子重比试一番,画同一景,一较高下。”
陈操之笑道:“我学画不足两年,如何比得了长康,这次机会绝好,可以向长康请教了。”
顾恺之、刘尚值、徐邈、丁春秋都到三楼陈操之书房,徐邈看到书案上的那卷《明圣湖谈玄集》,翻看了一页,即大喜,独自到里间西窗下细细阅读。
顾恺之则看陈操之那些未完成的画稿,也是连连赞叹,说陈操之画法别具一格,小幅花草极具灵气,虽然整体构图稍逊,但这个是可以学的,而灵气是天赋,学不来的。
顾恺之让随身僮仆去牛车里把他的两幅画取来,陈操之展开看时,一幅是《秦淮春雨图》、一幅是《新亭对泣图》,两幅画都是工笔重彩,秉承卫协技法,山水树石都用线条勾勒,而无皴折,山川景物极具空间美,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十五岁的顾恺之画技已臻大成,实在是罕见的天才。
陈操之看画时,顾恺之在一边默不作声,仔细观察陈操之的神色,只见陈操之观赏久之,叹道:“罢了罢了,顾长康在此,我哪还敢动画笔!”
顾恺之喜形于色,却又道:“子重莫要太谦,卫师曾言,当今之世,只有陈操之的画才可与我匹敌,子重只是学画学得晚而已,再过两年,应不在我之下。”
宗之和润儿也在观赏这两幅画,都觉得这个顾世叔果然比丑叔画得好,润儿指着《新亭对泣图》问顾恺之:“顾世叔,这画上山水甚美,这些人却为何对此美景哭泣?”
顾恺之很惊异一个七岁女童能这么问,指着画卷答道:“这画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此地名新亭,在建康城南,那时每当风和日丽之日,渡江的北地士族便相约来此饮酒观景,居中这人名周凯,时任尚书左仆射,他说道‘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是慨叹中原神州沦入胡人之手,当时在座的名士都相对流泪,唯有丞相王导愀色变色道‘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润儿点头道:“哭是没有用的,要克复神州,就得做实实在在的事。”
顾恺之、刘尚值大为惊叹,都说:“子重,此汝家蔡琰也!”
润儿应声道:“我不做才高命薄的蔡文姬。”润儿虽未读过《后汉书》,却听陈操之讲过蔡文姬的故事,润儿记忆力之强,真是过目、过耳不忘。
顾恺之眉毛与眼睛离得愈发远了,问:“那润儿小娘子要做谁?”
润儿瞧了丑叔一眼,丑叔正微笑着着她,便有些害羞道:“谁也不做,我只是陈润儿。”
顾恺之赞道:“好,独一无二的陈润儿,我现在便要为你作一幅画。”
顾恺之是急性子,现在想必是有了灵感,急命书僮去把他在牛车里的画具全搬上来,陈操之把刘尚值请到一边,问陆纳、陆葳蕤近况?
刘尚值道:“陆使君固然是哀毁骨立,陆小娘子也是清瘦了好些,那日我觑空把你派了来德、冉盛来送信的事告知陆小娘子,陆小娘子垂泪道‘寄语陈郎君,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请陈郎君照顾好母亲便是’——”
陈操之立在楼廊上久久不语,眼望晴空,心里默诵:“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刘尚值现在已知陈操之心事,知道艰难,只为好友发愁,也无从劝慰。
第三十章 脸生青苔发如乱草
徐邈细心谨慎,觉得陈母李氏身体不佳,他们住在这里会打扰其休息,便与顾恺之商量,对陈操之说愿在附近觅房居住,陈操之向母亲说起这事时,陈母李氏道:“这如何使得,附近只有九曜山南麓的佃户有房子,离此六、七里,如何让贵客住到那边去!”
陈操之道:“顾长康爱夜里吟诗,怕打扰你老人家。”
陈母李氏道:“让顾公子、徐公子住三楼便是,娘喜欢热闹,远远的听你们吟诗谈笑,娘会觉得很安心。”
陈操之道:“那好,就安排长康、仙民住三楼。”
当日晚餐后,刘尚值要回刘家堡,也让父母惊喜一下,又说刘家堡离这里只有十五里,不需一个时辰就能到,他随时可来此相聚。
刘尚值辞别陈母李氏,带着二仆一婢离开陈家坞,陈操之、徐邈、顾恺之、丁春秋一路相送。
此时天色尚未黑透,九月初五的夜晚也不见月亮,秋夜星辰开始逐次闪现,路边草丛里秋虫叽叽。
顾恺之道:“尚值兄,你回家也无甚事,明日或者后日还是来此相聚吧,看我与子重作画,夜里清谈或者吟诗,岂不快哉。”
刘尚值应道:“好,我后天一早就过来。”
徐邈对祝英台、祝英亭兄弟的雄辩和高傲记忆犹新,问陈操之:“子重,上虞祝氏兄弟可还与你有来往?”
陈操之稍一犹豫,不知是不是要把祝氏兄弟的真实身份说出来,那丁春秋却答道:“子重与祝英台是挚交,上次子重从吴郡回来,就与祝英台一路同行,也在我丁氏别墅歇了一夜。”
徐邈甚觉诧异,对刘尚值道:“上次在吴郡我二人为子重送行,却没看到祝英台的身影,待我与父亲回到狮子山下,那祝英台却来向我父辞行,说要回上虞,和其弟祝英亭一样,也是仓促辞归,真是奇怪。”
刘尚值也觉得奇怪,问:“子重,那日我与仙民一直送你到了三十里外的青浦,也没看到祝英台啊,后来怎么冒出来了?”
陈操之这下子倒不好说出祝英台就是谢道韫了,若谢道韫有其弟谢玄相伴还好,现在只谢道韫一个人,与他长路同行,难免会引起别人种种猜想,刘尚值、徐邈或许不会流传,丁春秋就难说了,顾恺之更是言语无忌的,此事流传出去不大好,谢道韫是要嫁给王凝之的,莫须有的罪名很可怕——
陈操之淡淡道:“我在华亭耽搁了半日,正好遇到英台兄,就同路回来了,其弟祝英亭五月底也曾来过我这里,是陪栖光寺的支愍度大师来为我母亲治病的。”
顾恺之问道:“祝英台这个人是不是也会作画?”
陈操之微微一惊,问:“长康见过祝英台?”
顾恺之道:“听尚值说的嘛,祝英台不是画了一幅《松下对弈图》吗,把你画成一个羽衣道冠的小道人,据说画得很妙?”
陈操之道:“是,这幅画还在我这里,等下取出给你看。”
顾恺之急着看画,停步道:“尚值兄,那我们就不远送了,后日你早点来。”
刘尚值笑着坐上牛车,在夜色中车轮辘辘远去。
陈操之四人回到陈家坞,径上三楼陈操之书房,宗之和润儿等在那里,润儿问顾恺之:“顾世叔,夜里还要作画吗?”
顾恺之道:“明日再画,今日赶路疲惫,担心画不好,对不住润儿小娘子。”
润儿“格格”一笑,与宗之一道向众人施了个礼,回那边书房习字去了。
陈操之取出谢道韫送给他的那幅《松下对弈图》,顾恺之展卷细看,但见三尺画卷上奇松虬曲、怪石磊磊,两个羽衣道冠的少年据石对弈,奇石为枰、松果为子,对弈者亦沉静如石,整幅画有一种高古清奇之气。
顾恺之侧头瞧了陈操之一眼,指着画上靠左跪坐的那个羽衣少年说道:“这个是子重,对坐的便是祝英台吗?”
顾恺之笑道:“祝英台自画像,三位觉得画得如何?是问画得像不像?”
陈操之微笑不语,徐邈细看画卷,丁春秋率尔答道:“不是很像,子重倒是形神兼备。”
徐邈道:“是不大像,祝英台没有把他自己高傲和咄咄逼人的神态画出来。”
顾恺之道:“自画像最难,此画颇妙,笔法在子重之上,得剡溪戴安道笔意,祝英台应该是戴安道的弟子,会稽两安道,张墨张安道工花鸟、戴逵戴安道才学更胜一筹,博学多才,善属文、工书画、能鼓琴,我此次来也是想顺便拜访戴安道。”
陈操之那日在曹娥亭听谢道韫说过,她曾向戴安道学鼓琴,看来谢道韫的画技也是师从戴安道。
顾恺之又道:“此画意韵高古,若是在子重足下添一道老藤盘绕、祝英台膝下生出青苔,这就更有山中无日月、一局数百年的妙味了。”
陈操之笑道:“何如脸生青苔、头长乱草?”
顾恺之放声大笑,说道:“那样子重就与祝英台一起得道升天了。”
徐邈虽然端谨寡言,但毕竟少年心性,对清谈辩难兴味浓厚,在吴郡屡次败给祝氏兄弟,隔了数月,好胜之心不减,还想再与祝氏兄弟辩难,说道:“子重何不邀祝氏兄弟来此一聚?作画清谈,也是难得的盛会了。”
顾恺之也敦促陈操之赶紧写信邀祝氏兄弟前来,然后他要请祝氏兄弟引荐去拜访戴安道。
陈操之心想:“谢道韫上次派人送信说秋凉后会来陈家坞,现在已经是凉秋九月了也不见她来。”便即写了一信,说明徐邈、顾恺之在此,请祝英台、祝英亭兄弟前来一聚。
次日一早,陈操之就派来震将信送去会稽东山谢氏庄园,上次就是来震和荆奴随陈操之去的,密嘱来震将信呈与谢玄谢公子,来震揣好信,大步去了。
顾恺之、徐邈登上九曜山,天高云淡,金风猎猎,不远处的明圣湖湖碧如镜,湖岸群山连绵苍翠,湖山之美让顾恺之喜得手舞足蹈。
这日顾恺之专心致志为润儿作画,顾恺之画人物画与后世那种对着模特边看边画的大不一样,他不看润儿,有时画几笔,有时对着虚空出神,似乎在看冥冥中的另一个润儿——
陈操之在一边细心揣摩顾恺之的笔法,画人物是他的弱项,上次画的陆葳蕤就画得很不满意,这次全程观摩顾恺之画润儿,受益匪浅。
丁春秋与徐邈在书房里间翻阅陈操之所抄录的书籍和读书笔记,陈尚的两个弟弟陈谟和陈谭也来向徐邈请教儒学。
陈母李氏让小婵和英姑搀着来三楼看顾恺之为润儿作画,看着热热闹闹的样子,陈母李氏感觉很愉快,她喜欢儿子结交友人,亲友亲友,这世上对你帮助最大的除了亲戚就是朋友,陈操之没有兄弟姐妹,陈母李氏总觉得儿子太孤单,最爱看到儿子高朋满座的热闹景象。
九月初七上午,刘尚值从刘家堡过来,刚坐定说话,就见冯梦熊府上一个仆役急急赶来要见陈操之,陈操之问有何事?
冯氏仆役慌慌张张道:“县里的鲁主簿被陈流杀死了,陈流也死了!”
陈操之心头一震,忙问究竟,冯氏仆役道:“小人也不知详情,只知道陈流杀死了鲁主簿,然后自尽——我家家主让小人来报信,让陈郎君早作准备,只怕鲁氏会来寻衅。”
陈流自三月在吴郡诬陷陈操之不成,就一直没回钱唐,不知为何这次回来就与鲁主簿拼了个同归于尽!
陈操之让来德去把六伯父陈满请来,陈满听冯氏仆役说陈流杀死了鲁主簿后又自杀,顿时大放悲声,陈流虽被逐出宗族,但怎么说也是他陈满的骨血,陈满能不伤心吗!
陈操之道:“六伯父,小侄与你一道去县上,无论怎么说,陈流都是我陈氏的血裔,他杀死鲁主簿自然是因为明白自己受了鲁主簿欺骗和胁迫,做出了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所以愤而杀死鲁主簿,我们现在要提防鲁氏寻衅诉讼。”
陈满自陈流出走后,知道陈流铸成大错,再不可能回归宗族了,也就死了那条心,就当没生过这个逆子,他惦记着陈流那个三岁的幼子,求族长收留,族长陈咸却提醒他要认清是不是陈流的骨血,并说了县上传言陈流妻子与鲁主簿奸宿之事,陈满半信半疑,但陈流妻子不肯回陈家坞却是事实,这女人是个淫妇。
陈操之告知母亲说要去县上一趟,陈母李氏已听到陈流杀死鲁主簿的事,甚是担心,叮嘱陈操之千万小心,莫要与人起冲突。
陈操之安慰母亲道:“娘请放心,县上汪府君尚未离任,会秉公而断的,而且陈流被逐出陈家坞尽人皆知的事,陈流杀人已抵了命,连坐不到陈氏族人头上,儿陪六伯去县上处理一下后事就回来。”
正说着,就听到楼下冉盛大叫道:“小郎君,小郎君,坞堡外来了一大群人,手持棍棒鱼叉,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们要早作准备。”
第三十一章 勇健夜叉
三楼书房的顾恺之、徐邈等人听到喧闹声,下来询问出了何事?
陈操之也不及细说,叮嘱小婵、青枝照顾好母亲还有宗之和润儿,他快步下楼,刘尚值、顾恺之、徐邈、丁春秋、陈谟、陈谭都跟了下来。
陈氏族人已经聚在大院中,陈满正命令荆奴和冉盛把厚重的青冈木大门闭上,陈家坞这种楼堡建筑本来就是用以应付乱世时的乱兵和山贼的,只要大门一闭,堡外即便有数百人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冉盛嚷道:“怕他们什么,看我一个人打得他们鬼哭狼嚎——”不肯关门。
陈操之上前问:“来的是鲁氏家族的人吗?”大步到门前一望,就见一大群手执棍棒鱼叉的农夫吆喝着赶来,约有四、五十人,离坞堡大门只有二十来丈了。
来福认得其中几个,说道:“小郎君,他们是鲁氏佃户。”
冉盛手里握着根橡木棍,兴奋地叫道:“小郎君,看我的,有我一人来对付。”
陈操之知道冉盛力大无比,有事没事拿个棍子舞动,荆奴还在一边指点,荆奴虽然断了一臂,但看那样子,像是有点武艺的。
此时荆奴就站在一边,也不阻止冉盛,似乎很愿意冉盛显露勇武。
顾恺之挤了过来,非常好奇,连问:“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有两个带刀的顾氏部曲紧紧跟在他后面。
那伙鲁氏佃户在距陈家坞大门五丈处停下了脚步,就听后面有人喝道:“冲进去,给我打、给我砸,抢到的布帛银钱就是你们的,不要怕触犯刑律,这世上还有比杀人更大的罪吗,我兄是鲁氏家主,被陈家坞的狗贼杀害,我们要报仇,尽管打、尽管抢——”
这伙鲁氏佃户闻言“哄”的一声,紧握棍棒鱼叉还有扁担、铁耙,向陈操之等人冲来。
陈操之道:“小盛,莫要伤人,先立个威。”
“好嘞。”冉盛大吼一声,像豹子一般飞跃而出,虎口粗、七尺长的橡木棍“霍”的一声砸下,把冲在前面那个佃户手中的鱼叉劈断,棍头一扬,顶在那双手震得发麻的鲁氏佃户胸口,骂道:“蠢货,还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