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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上品寒士-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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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葳蕤来到鹤鸣小院时,陆纳正立在廊下负手看两个仆役扫雪,见到女儿,瘦削的脸庞露出淡淡笑意:“蕤儿,走雪路没有滑跤吗?”
  陆葳蕤道:“不会啊,女儿走得稳稳的。”走到阶下施礼道:“爹爹早安,爹爹今日还要登梅岭吗?”
  陆纳看着爱女略显清减的娇美容颜,心中怜爱无比,长生已逝,他陆纳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女儿性喜游山玩水、观赏花木,但这半年来为兄长之病、之丧哪里也没有去,一直守在华亭,便道:“蕤儿想去梅岭看梅花吗?红梅、白梅应该都开了,爹爹陪你去看——”
  陆纳续弦夫人张文纨从室内出来,说道:“天寒大雪,梅岭定然积雪过膝,登山必然袜履尽湿,若致病那可如何是好?”说这话时,张文纨眉头微蹙,眼里忧色深重,打量着一身素白、容颜娇俏的陆葳蕤。
  陆纳听到病字就害怕,点头道:“那就改日去,或者让下人清理一下山道上的积雪——”
  陆葳蕤应声好,又向张文纨施礼,陪爹爹和张姨用罢早饭,便告辞回小惜园。
  张文纨道:“葳蕤,让短锄留下,我要短锄帮我做件事。”
  陆葳蕤便命短锄留下好生侍候,她带着簪花和两个仆妇回小惜园去了。
  陆纳自去书房对着陆长生留下的书帖发怔,张文纨把短锄唤到小厅,命身边的侍婢和仆妇先退下——
  短锄一看这架势,心就“怦怦”直跳,偷眼瞧夫人张文纨,见其面带寒霜,心知不妙,当下强自镇定,笑问:“夫人何事吩咐小婢去做?”
  张文纨冷冷道:“跪下。”
  短锄双膝一软,跪在莞席上,心道:“定是小娘子与陈郎君的事被夫人知道了,糟糕了,夫人会不会打死我?”
  张文纨问:“短锄你可知罪?”
  短锄倒也没有吓得魂飞魄散,说道:“小婢奉家主、夫人之命侍奉葳蕤小娘子,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不知有何罪?”
  张文纨听这小婢这么脆生生说着,不知怎么的气倒消了些,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说自己忠心耿耿,我问你,六月间葳蕤去钱唐是怎么一回事?”
  短锄害怕的是上月去钱唐代葳蕤小娘子为陈母李氏披麻代孝的事,六月的事倒不怕,说道:“这事小娘子不是早就向家主和夫人禀报过了吗,是去明圣湖观赏羽衣茑萝啊,偶遇陈郎君和陈郎君的嫂子,别无他事。”
  张文纨心道:“偶遇?是特意赶去相会吧!”不过这话不便在下人面前说,又问:“陈操之母亲过世,家主派人前去吊唁,你跟去做什么?”
  短锄道:“回夫人的话,因为上次小娘子在钱唐很得陈郎君母亲关照,得知其病逝,便让小婢代她前去致奠,夫人知道葳蕤小娘子是极为重情的。”
  张文纨是吴郡四姓顾、陆、朱、张的张氏女郎,大家闺秀,嫁给陆纳之后也是过着优雅闲适的生活,并不会那些辛辣的治家手段,她从短锄嘴里问不出什么,也没想到要逼供,而且这事只是谣传,是吴郡陆府的管事悄悄报知她,还不敢让陆纳知道,免得陆纳心烦。
  张文纨想了想,说道:“短锄你要知晓,若有玷辱陆氏家声之事,像你和簪花两个贴身侍婢,重则杖毙、轻则发卖,你给我听明白。”
  短锄背心冷汗,噤若寒蝉。
  ……
  陆葳蕤回到小惜园,看着园中花树银妆素裹,便取出陈操之所画的《山居雪景图》来看,痴痴出神,忽报夫人到,赶紧起身出迎。
  陆夫人张文纨带着一群婢女来到小惜园,短锄面如土色跟在张文纨身边,见到陆葳蕤,忙使眼色。
  陆葳蕤见短锄那样子,心里“突”的一跳,甜甜笑道:“张姨来了,是短锄事情没做好吗,等下我来责罚她。”
  张文纨看着陆葳蕤清丽纯美的模样,真不忍心指责她,问:“葳蕤你在做什么,作画吗?”朝窗下小案上那幅画望去。
  陆葳蕤大大方方道:“看到园中雪景,想起钱唐陈郎君的这幅画,便取出观摩。”
  张文纨立在案前看了一会《山居雪景图》,又看了看陆葳蕤,陆葳蕤微笑相向,眼神明净,一派纯真。
  张文纨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陆葳蕤依然不动声色,该来的总是要来,为了能和陈郎君在一起,她早就想过各种困难,而且六月去钱唐那次,丁氏嫂嫂和她谈了一小半夜,她不至于惊慌失措。
  张文纨与陆葳蕤隔案跪坐着,案上铺展着的是陈操之的那幅《山居雪景图》,张文纨开口道:“葳蕤,郡上现在流言四起,说你与陈操之有私情,这对我陆氏家声有损——”
  陆葳蕤白如美玉的脸庞慢慢红起来,声音却是平静,说道:“那爹爹和张姨如何看待这流言蜚语呢?”
  张文纨道:“你爹爹还不知道这事,他这些日子哀毁过度,不能再让他忧心,所以我先和你谈谈,葳蕤,你有心事莫要瞒着张姨,张姨虽不是你亲娘,可是非常喜欢你,张姨自己未生养,是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爱护的——”
  陆葳蕤眸光盈盈,移膝过去,坐到张文纨身边,说道:“葳蕤知道张姨喜欢我,张姨就像是葳蕤的娘亲,只是觉得害羞,叫不出口——”
  张文纨微微一笑,拉着陆葳蕤的手说道:“那好,我们母女至亲,无话不说,我问你,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钱唐的陈操之陈郎君?”
  陆葳蕤面色绯红,摇头道:“张姨知道的,我爱花、爱绘画,陈郎君那时在吴郡,爹爹赏识他,常来府上,又帮我救活了菊花玉版、还有荷瓣春兰,我很感激陈郎君,但也仅此而已,葳蕤年幼,何尝知道什么男女情爱呢。”
  张文纨想着那个才华横溢、风仪卓绝的寒门少年,心道:“那陈操之若是会稽虞、魏、孔、贺子弟,倒真是葳蕤的良配,可惜他只是一介寒门,即便才华绝世又能怎样,葳蕤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他!依我看,葳蕤应该是对陈操之颇有好感,那样俊美又多才的少年郎说毫无好感是自欺欺人,有好感不见得就是有私情,可是——”
  张文纨道:“可是如今流言蜂起,实在可恼啊。”
  陆葳蕤道:“张姨你想呀,我为亡兄守孝,半年不出墅舍大门,那陈郎君四月便回了钱唐,如今其母病逝,要服孝三年,这流言从何而起呢?”
  张文纨蹙眉道:“嗯,定是别有用心之辈想坏我陆氏声誉,你爹爹又辞官在家,这是想阻挠你爹爹复出啊,我会让人追查谣言源头的——”
  陆夫人张文纨想的是,待陆葳蕤明年八月齐衰一年期满,就择高门子弟订下婚姻,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陆葳蕤不再多言,心里淡淡哀愁。
  ……
  此时此刻,六百里外的陈操之正清扫母亲墓前的雪,来德在一边帮忙,冉盛一大早就背着弓箭去对面的九曜山了,这时回来了,大声道:“小郎君、来德哥,看我猎到了一头獐子。”提着一头牙獐上来了,一箭正中獐颈。
  牙獐肉味甚美,来德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拖回陈家坞,先腌着。”
  冉盛嘴唇吧嗒了两下,点头道:“好,先腌着,待为老主母服孝结束后再食用不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除夕,陈操之要留在墓园渡过这除夕之夜。
  这日天寒地冻,玉皇山树木枝条垂挂着长长的冰锥,午后又下起了小雪,雪不大,但飘飞漫卷,像无数灰白色的小蝶飞舞。
  冉盛立在草棚檐下,望着陈家坞方向怏怏不乐道:“都这时候了,还不给我们送年糕来——”
  来德道:“急什么,雪一住,就会送来的。”
  眼看日色昏蒙,雪下得愈发大了,冉盛少年心性,觉得这样过年好冷清,小郎君却还在不停地写呀写——
  冉盛叹了口气,正待回草棚烤火,却听到山下有人喊道:“丑叔——丑叔,我们来了——”
  “丑叔,我也来了——”
  风紧雪急,这纯美的童音宛若天籁。
  冉盛跳了起来,叫道:“润儿小娘子来了,还有宗之小郎君。”
  陈操之立即走了出来,说道:“快去接他们,这山道结冰了,千万莫让润儿他们摔到。”
  第四十六章 求婚
  大雪纷飞,玉皇山至九曜山是白茫茫一片,气温在冰点以下,雪积得很快,那些常青的松柏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垂挂,枝条常被压折,坠落在地“嚓”的一声,连这声响都是带着冷意的。
  冉盛嗓门大,陈操之让他喊:“你们先别上来,山道结冰,小心滑倒,我们下来接你们。”
  陈操之、来德和冉盛换上高齿蜡屐,陈操之又命来德带上几截麻绳,三人头戴竹笠,各持一杖,踩着厚厚一层积雪下到山来,见山下停着两辆牛车,车稍各挂一盏素绢灯笼,嫂子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宗之和润儿都来了,驾车的是来福、来震父子,还有荆奴也来了。
  陈操之既欢喜又担忧,说道:“嫂子,这大雪天的你们怎么都来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丁幼微麻衣丧髻,风致楚楚,在灯笼和雪光交映下,脸颊白得近乎透明,双唇淡淡的红,削肩微耸,笑着朝手尖呵了一口气,说道:“是好冷啊,可是宗之和润儿都说要过来与丑叔一起过除夕,干脆就都过来了,一家人团圆守岁,也不会冷清。”
  宗之和润儿小脸冻得红扑扑,还说:“丑叔,我们不冷,快带我们上山去吧。”
  陈操之便命来德和冉盛背宗之和润儿上山,七岁的润儿见冉盛蹲下来背她,有些忸怩道:“丑叔,你背润儿吧,要不,润儿自己走。”
  冉盛见润儿不要他背,继续蹲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脸涨得通红,很是尴尬。
  陈操之笑道:“丑叔要照顾一下你母亲亲还有英姑,就让小盛背你。”
  润儿这才“噢”的一声,轻轻伏在冉盛宽大的脊背上,冉盛躬着腰站起身,与背着宗之的来德上半山腰的草棚去。
  雪这时小了一些,但还是随风漫卷,钻入衣领,一点湿凉。
  丁幼微、英姑、小婵和青枝都是穿着布履,陈操之道:“嫂子,这怎么行,上到草棚袜履全湿了。”
  丁幼微道:“不妨事,我们都另带了袜履,湿了就另换。”
  陈操之蹲下身,取出几截麻绳,仰头道:“嫂子,把麻绳缠在履底,上山不怕打滑。”
  丁幼微左足稍微抬起,陈操之就麻利地把一截麻绳在嫂子丁幼微的足踝至履底交缠了两道,很快又把右足也缠上——
  丁幼微感觉有些异样,微窘。
  陈操之又去为英姑缠足,英姑连声道:“不敢,不敢,怎么敢劳小郎君。”想要自己来,年老腰腿僵硬,颇不方便,陈操之已经三下两下缠好了。
  小婵、青枝、雨燕和阿秀笑嘻嘻各自缠好,小婵低头看丁幼微和英姑足上缠着的麻绳,小婵道:“还是操之小郎君缠得好,真是奇怪啊,小郎君做什么事都做得好。”
  陈操之一笑:“好了,上山吧。”将手里的竹杖递给英姑。
  玉皇山不高,草棚就在半山腰,距离山脚不足百丈,陈操之小心翼翼地跟在年近五十的老丫环英姑和嫂子丁幼微身后,若她二人有个闪失可以及时扶住。
  丁幼微走得很小心,生怕自己滑倒要小郎搀扶,小郎身材挺拔,比她高一截,过了年就是十七岁,不能算是少年人了,叔嫂之间要有些避忌才行。
  山道虽然冰雪难行,好在路程短,也只一刻钟就上到了半山腰草棚,宗之和润儿立在茅檐下等着,润儿“格格”笑道:“娘亲、丑叔,小盛刚才跌了一跤——”
  冉盛脸涨得通红道:“那不算,只是手撑了一下地而已。”
  润儿道:“那要滚得一身雪才算是跌跤吗?幸好我抱得牢,不然就栽出去了,不过就算栽出去也不要紧,雪厚厚的,不会伤着。”
  丁幼微含笑薄嗔道:“就你话多,赶紧进去,莫吹冷风。”
  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六人的布履都被雪浸湿了,且喜袜子未湿,进草棚换上干净的布履,来福和来震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食盒里是汤饼和麦饭,还有一些糕点,居丧守孝期间,只能吃这些。
  陈操之让来德跟随其父兄回陈家坞,明日午前驱车来接嫂子丁幼微一行回去,荆奴就留在这里。
  独臂荆奴在左间草棚烧水热汤饼,冉盛当下手,不需小半个时辰,热气腾腾的汤饼和麦饭还有糕点就端过来了。
  狭小的草棚里挤着十一个人,很是热闹,两个火盆旺旺地燃着,宗之和润儿挤在人堆里觉得乐不可支。
  丁幼微眼眸湿润,在丁氏别墅的四年里,她朝思暮想回到陈家坞,现在终于回来了,只是庆之永远不会回来,阿姑也走了,这世上总没有称心如意、完美无缺之事,有这一双可爱孩子伴着,更有何求!
  宗之和润儿都想起了祖母,润儿问陈操之:“丑叔,这大雪天,祖母能看到我们吗?”
  陈操之道:“能,星辰总是在天上,风雪阻隔不了的,祖母在天上,也在我们心里,我们想着祖母,祖母就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两个孩子齐声道:“是。”
  升平三年的除夕夜,简单而温馨,寒风掠过草棚上空、掠过松柏梢头,发出呜呜的低啸,有雪花从门隙里飘进来,宗之和润儿笑着去追,说这是雪蝶。
  陈操之案头有从初阳台道院借来的葛师著作《神仙传》十卷,便讲些神仙故事,小婵四婢、宗之、润儿还有冉盛都听得津津有味,后半夜,两个孩子实在困了,趴在母亲丁幼微膝上睡着了。
  丁幼微和小婵把两个孩子抱到陈操之平时睡的那草垫上,盖上粗衾,荆奴和冉盛也到隔壁草棚去歇息或者说话。
  一张简陋犹带树皮的松木几案,这是来德制作的,方便陈操之读书习字,丁幼微跪坐在松木案一侧,翻看陈操之写的《明圣湖论玄集》,微笑道:“小郎现在写的文章嫂子都快要读不懂了。”
  陈操之道:“都是窅缈空阔之论,是准备日后去建康呈献给那些大人先生们看的。”
  叔嫂叙话,不知不觉雪色入户,天色渐亮,陈操之道:“现在是升平四年春正月了。”
  巳时,来圭、来震、来德三兄弟驾三辆牛车来接丁幼微一行回陈家坞,陈操之也一道回去参加钱唐陈氏祖堂的祭祖仪式。
  正月十六,陈尚与孙泰同路赴建康,等候入士籍的消息,陈操之依旧在玉皇山为母守墓,青草萌芽、春暖花开,陈操之手植的那些松柏树苗大多成活了,舒展开枝条,在春风里摇曳。
  二月二十四,这日刘尚值来玉皇山与陈操之讨论《焦氏易林》的学习心得,草棚外的冉盛叫道:“小郎君,有客人来了,有族长四伯,还有冯县相,啊,那个是徐博士——”
  陈操之、刘尚值来到草棚外朝山下一望,三长者、五随从正上山而来,陈氏族长陈咸领路,身边是冯梦熊和徐藻徐博士。
  陈操之、刘尚值赶紧迎下去,拜见徐藻博士,徐藻肃然道:“待我致奠了陈母李氏再叙谈。”
  陈操之作为孝子陪徐藻到母亲墓前祭奠,然后请徐博士到草棚坐定。
  徐藻打量着陈操之,说道:“自吴郡别后,也近一年了,操之是长成了,虽然容颜清减,但精神内蕴,并未因哀毁而颓废——”又看了看松木案上几叠书卷,点头道:“《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操之居丧不忘励学,可谓孝之至道。”
  因说起徐邈,徐藻道:“徐邈月初已随顾恺之赴荆州,我此来是为徐邈向冯兄爱女求婚的——”
  陈操之、刘尚值都是愕然。
  一边的钱唐县相冯梦熊微微而笑,显然是应允了这门婚事了。
  陈操之向徐博士和冯叔父道了喜,心道:“仙民端谨持重、学识丰赡,有为帝师之志,前途无量,义妹凌波能嫁给仙民,自是良缘佳偶。”
  刘尚值关心自己前程,问徐藻:“徐博士可知吴郡陆使君起复摄职否?”
  徐藻道:“朝廷诏旨已下,征拜陆使君为左民尚书,陆使君尚未决定是否应召。”
  刘尚值问:“那吴郡太守又是谁接任?”
  徐藻道:“依然是褚丞郎代行太守之职。”徐藻想必是听闻了关于陈操之与陆葳蕤之间的谣言,说道:“褚丞郎品行为吴郡人所诟病,这太守之位他是坐不稳的,听说褚丞郎想与阳翟褚氏联宗,只怕是痴心妄想吧。”
  钱唐褚氏是末等氏族,而阳翟褚氏是高等士族,当今皇太后褚蒜子就出自阳翟褚氏,褚俭想攀褚太后的高枝,也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啊,就好比刘尚值要攀大汉宗亲一般,褚太后曾垂帘听政,是个极有眼光和手腕的女人,岂会让阳翟褚氏与风评颇劣的钱唐褚氏联宗!
  徐藻在钱唐盘桓了十余日,于三月初六回吴郡。
  就在徐藻离开钱唐的次日,三月初七,陈尚从建康回来了,陈尚正月十六启程赴建康,两个月不到就回来了,有何大事?
  第四十七章 如虎添翼
  升平四年三月初,吴郡十二县开始例行土断检籍,这种土断检籍两年一次,前年那次检籍让来福一家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因为钱唐陈氏不是士族、也无在职品官,是无权拥有荫户的,来福一家要被遣送至侨州安置,而冉盛和荆奴更会被抓去充兵户、服苦役,钱唐陈氏的田产也要被剥损,是葛洪相助,钱唐陈氏才渡过难关——
  时隔两年,吴郡土断检籍又开始了,这次自然是由代行太守职权的褚俭褚丞郎主持此次十二县大检籍,钱唐县首当其冲,将第一个开始厉行检籍,这是褚俭之侄褚文谦任钱唐县令以来首次在全县范围内行使职权,只怕是要以此来立威了,钱唐士庶不免人心惶惶——
  检籍对寒门庶民族来说是一次被官府、豪强敲剥的磨难,对士族来说,也面临着利益的平衡与整合,某姓士族若与主持土断的官员不睦,那么该姓士族非法占有的荫户和隐户就有可能会被揪出来,家族利益会遭受重大损失,当然,士族豪门占有律法规定之外的荫户和收容大量流民为隐户是很普遍的事,永嘉南渡以来,江左初定,法禁宽弛,豪族多挟藏户口以为私附,这是尽人皆知的,而且士族之间通过联姻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谁要动这个就是犯了全体士族忌讳,这是士族的既得利益,谁肯轻易吐出?所以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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