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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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弼之与祠部、吏部官员一行十六人还要赴其他州县为卢氏、郑氏颁赐官田,四月十五日便离开了钱唐,陈操之与陈尚到驿亭相送,贾弼之对谢道韫之事半字未提。
王劭则继续留下审案,鲁氏冒注士籍案去年就已鞠审过,除了鲁氏与褚氏之间的往来关系被刻意遮掩之外,其余案情都很清楚,褚俭早已派人恐吓过鲁氏的几个知情人物,说鲁氏若敢胡乱攀扯就将被贬入丹书隶籍,隶户来源于俘虏和罪犯,户籍用赤纸,就是所谓的丹书隶户,最为卑贱,若被贬入隶籍,那真凄惨至极了,鲁氏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而且把褚氏拖下泥潭对他们毫无益处,而褚氏不倒,以后还可以关照鲁氏一些,对于这点,鲁氏族人还是明白的,所以王劭的属官传审他们时,都绝口不提冒注士籍与褚氏有任何关系——
但鲁氏民愤颇大,不断有其他农户前来控诉,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很多恶行其实是褚氏指使鲁氏干的,而侵占的田产大多归褚氏,鲁氏撑不住了,若把这些恶行全部揽下,那鲁氏真要被贬入隶籍了,所以终于招供冒注士籍是因为有褚氏支持,前两次检籍都顺利地避过了,而褚氏通过鲁氏侵占的田产竟达一百顷之多,褚氏本身有一百五十顷左右的田产,加上近十年来兼并的这百多顷,褚氏已是钱唐首富,田产胜过了钱唐士族中排名第一的全氏——
褚俭见事情败露,使出了他最后的杀手锏,就是送给陈氏的那二十顷地,四月二十一,褚俭夤夜来见王劭,诬称外唐陈氏也与鲁氏勾结,陈操之的从兄陈流就与鲁主簿关系密切,去年秋陈流因妻子与鲁主簿有奸情,陈流杀死了鲁主簿,随后自尽身亡,这在钱唐是尽人皆知的事,钱唐陈氏与鲁氏之间的关系纠缠不清,而且这次陈氏还借鲁氏冒注士籍之案来要挟褚氏,逼近褚氏割让二十顷良田于陈氏,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若王劭一力要严究此案,那么钱唐陈氏也难逃罪责。
褚俭心知王劭这样的高门子弟最重名声,王邵十日前盛赞陈操之堪比夏侯玄、刘琨,这下子钱唐陈氏突然也卷入鲁氏冒注士籍案,传扬出去对王劭名声有损,会受眼拙无识之讥,所以说王劭应该会把此案从轻处理,这样他褚氏也可从容脱身,当然了,褚氏日后在仕途肯定是无望了,但总比剥夺士籍强;即便王劭服散脾气暴躁,不顾自己名声受损,定要追查此案,那拖到陈氏一起也好得多,要沉沦就一起沉沦——
这就是褚俭的险恶深沉的用心!
扬州内史王劭轻轻摆动着手中玉柄麈尾,含笑倾听褚俭忽而乞怜、忽而要挟的陈词,只觉得好笑,也暗暗佩服陈操之智计过人,陈操之似乎料定褚俭最后会来这一招,哈哈,在知道事情原委的情况下看褚俭此时的言行真如伶优表演一般滑稽可笑啊。
褚俭说得口干舌燥,王劭只是微笑,也不动怒,这让褚俭胆战心惊,不明白王劭为何能如此淡定,便也闭了嘴,一时间室内静寂异常。
王劭麈尾一拂,问:“褚丞郎,还有何话说?尽管说,我都听着。”
褚俭有些慌乱,说道:“王内史明鉴,褚某所言件件属实,陈流与鲁氏家主同归于尽之事、陈氏要挟我褚氏割让二十顷良田之事,王内史派人一查便知,当然,陈氏会狡辩、会抵赖,但事实如此,无论怎样也是改变不了的。”
王劭用麈尾玉柄在身前红木案上敲击了两下,便有一个侍从捧来一叠簿册搁在案上,王劭温言道:“褚丞郎,你看看,这可是那二十顷良田的簿籍和田契?”
褚俭定睛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干脆就晕倒在地,却又没昏透,耳边但听得王劭冷冷道:“你将田契簿籍送到陈家坞的当日,陈氏族人便将褚丞郎的这份厚礼送到我这里来了,至于说陈流,前年就已被钱唐陈氏逐出宗族,这个是一问便知的事——褚丞郎还有何话说?”
褚俭挣扎着坐起,他知道这回完了,褚氏彻底完了,谁也救不了褚氏、溺水将毙而最后一根稻草也从手里溜走了,陈操之,你不是说以直报怨吗,你这是落井下石啊!
……
四月二十五日,褚文谦挪用官库扩建县舍案、鲁氏冒注士籍案一齐了结,褚文谦免官、原先一直拘押在县监牢的鲁骏判流放广州为终生苦役,因为褚俭是六品丞郎,王劭无权处置,还得禀报扬州刺史和吏部,王劭的判词建议将褚氏从士籍中除名,褚俭削职为庶人——以王劭的资历和声望,这两项判决建议定然会被采纳,钱唐士族依旧是八姓,只是褚氏被剔除,代之的是新兴士族陈氏。
王劭是个妙人,回扬州之前再访陈操之,将褚氏那二十顷良田的簿契带去交给陈氏族长陈咸,笑道:“这是褚氏的厚礼,陈族长务必收下,钱唐陈氏才区区五十顷地,恨少恨少,这二十顷良田可小补不足,哈哈。”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当初褚俭为了引诱陈氏接受这二十顷地,挑的可是钱唐江南岸最为膏腴之地,而且离陈家坞也不远——
王劭见到陈操之只问了一件事:“褚文谦已免职,操之以为谁可暂代钱唐县令一职?”这又是在给陈操之造势啊。
陈操之道:“承蒙王内史下问,操之就斗胆一言,操之以为钱唐县相冯梦熊品行才识俱佳,可担此任。”
王劭回到县城馆驿,即请冯梦熊来相见,冯梦熊博通儒学、尤善周礼,晤谈之下王劭颇为满意,当即任命冯梦熊暂代钱唐县令,一年后若是政声颇佳则表奏朝廷正式任命。
第五十六章 大庄园
四月二十九,陈家坞招募的锻冶匠、纺织匠、烧陶工、酿酒匠、茶农、造纸匠、药农、渔户、果农、木匠、商贾这十二户荫户都选定了,还有东南西北四楼的八家荫户,总共二十户注入钱唐陈氏家籍,这二十户荫户把原先的田产留给已成家的子侄,带着妻子和幼儿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来到陈家坞,托庇在陈氏门下,凭各自的手艺谋个安稳日子,陈氏家族将根据这些荫户的能力和业绩,年底会给予多少不等的钱帛为奖赏,而平时的日用支出全部由陈氏承担,所以说只要成了陈氏的荫户等于以后的日子有了保障,需要的只是你展现手艺、尽职尽责而已。
钱唐陈氏算不得殷富,族田不过数顷,这次新分的十二顷族田尚未见收成,这一下子多出十二户荫户,要建房子给他们居住、要配备相应农具,这些都需要由陈氏宗族负担,负责管理族产的陈满顿感捉襟见肘——
老族长陈咸领头捐献二十两黄金作为家族用度,东楼陈谟的嗣母周氏也捐了黄金二十两,就连一向悭吝的陈满也前所未有的慷慨,捐了十万钱,相当于黄金十六两,陈满虽然斤斤计较,但也不是全无眼力的,他知道家族兴旺发达指日可待,这点钱应该出,而且褚氏的那份大礼四楼又各得三顷,其余八顷作为族田,陈氏入士籍不过短短一个月,北楼陈满一家就增加了五顷良田,五顷就是五百亩,这之前陈满一家总共不过四顷地,现在已近十顷,还有家族的田产乃是四楼共有,陈满一想到这些,睡梦里都在笑——
陈氏四楼算西楼最富,自然不能少捐,陈操之去向小婵要钱,小婵筹算半晌,说道:“小郎君,咱们西楼也捐二十两金子吧?”
陈操之笑道:“小婵姐姐吝啬啊,西楼田产超过其他三楼总和,只捐二十两金子要被六伯父笑的。”
一边的丁幼微笑道:“小婵可不是小气,她是帮小郎持家呢,有小婵在,我是轻松。”
小婵红了脸,说道:“那——捐二十五两吧。”
陈操之知道去年母亲的葬礼花费了不少钱帛,母亲还只是遗言薄葬,若是厚殓,那家底都要空了,母亲是样样为儿孙辈着想啊,问:“咱们西楼就这么点钱了吗?”
小婵道:“钱还是有,但除了那笔不能动的钱,其他的倒是不多,捐二十五两已经有些吃力了。”
陈操之奇道:“什么钱不能动,我怎么不知道?”
小婵道:“有五斤黄金,这是老主母多年来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说是要留作小郎君娶妻用,别的开支不能动,这事只有我和英姑知道——娘子回来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娘子。”
丁幼微美眸含泪,低低的唤了一声:“阿姑——”深为自己不能侍奉阿姑终老而内疚。
母亲虽已不在,但母爱永留心田,正如日月星辰之光永远照耀,陈操之沉默了一会,说道:“族中需要为荫户建造房舍,西楼应该出一份力,母亲若在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咱们捐二斤黄金,三十二两吧,现在西楼陈氏又多了五顷良田,每年可增加不少收入,到时再把那五斤金子补足就是了。”
小婵虽然不大情愿,但小郎君这么说了,她自然不敢违逆。
丁幼微道:“我也捐四两金子吧,这是我的妆奁钱。”
陈操之道:“嫂子就是我西楼陈氏的人,何必另捐!”
丁幼微道:“那就放在一起,西楼陈氏共捐三十六两,反正我留那些金子也派不上别的用场。”
陈操之道:“嫂子真好。”
丁幼微莞尔一笑,说道:“嫂子难道不是西楼陈氏的人吗,说什么好不好的!”
如此,四楼共集黄金近百两,约值六十万钱,还有族产积累的三十余万钱,总计近百万钱,陈操之与族中长辈商定,拟就了一个六年的长远规划,要把陈家坞扩建成钱唐、甚至吴郡的第一等大庄园,庄园北向钱唐江南岸延伸、西北方直至明圣湖畔、东南两个方向要把九曜山、玉皇山全部囊括其中,庄园规模如此之大,自然不可能竖墙隔离,只须在道路口设木栅门便可,庄园内除了种植稻、麻、麦、粟之外,要发展锻冶、养蚕、纺织、烧陶、酿酒、养鱼、制茶、造纸、种药、种果这些产业,除供庄园内部使用之外,其余的由那户姓成的荫户运出庄园进行货殖贸易,以求更大的利益——
这些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钱唐陈氏目前的财力也不足以全面铺开,但只要按规划一步步来,这些都是眼见可以实现的,陈氏族人都是信心百倍,一个家族由庶入士后的变化是巨大的,近乎脱胎换骨,更何况有陈操之这样目光远大者为之筹划,短短数月,家族面貌一新,新兴士族总是富有朝气的,陈氏年轻子弟个个手捧诗书,苦读不已,因为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郡中正访察贤才之年,陈氏子弟可以同全、朱、顾、范,杜、丁、戴的子弟一样以士族身份参加明年九月的齐云山雅集了,但陈氏待品的年轻子弟除了陈尚颇通儒学外,其余陈谟、陈谭仅通毛诗、论语而已,比宗之和润儿水平还差一些,宗之、润儿在娘亲和丑叔的指教下都已经开始学王弼注的《老子》和《庄子》了——
至于北楼陈满的两个儿子陈溯和陈洄,更只是勉强读通了论语,而且陈溯、陈洄年龄都过了二十,已娶妻生子,再要他们读书那真是太难为他们了,陈满深为后悔,以前不应该认为读书无出路啊。
陈咸安慰道:“六弟,一个家族不可能个个子弟都步入仕途,就以陈郡谢氏为例,谢安石大才,还不是甘居幕后,现在迫于无奈才出山,六弟及溯侄、洄侄就为家族打理产业,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是为陈氏立族之本。”
陈满点头称是,也只有这样了,而且他的两个儿子不大爱读书,比较喜欢经营田产,觉得在庄园里做富家翁、田舍郎也不错。
五月以来,陈家坞这一带大兴土木,一切有条不紊地展开,除了必要的工匠外,其余杂工都是陈氏佃户主动承担,受陈操之的母亲影响,陈氏对佃户一向比较宽厚,大多数人还是知道感恩的,陈氏入士籍之后新得四十顷地,又需要招收四十户佃农,鲁氏和褚氏败落后,很多原先依附于鲁氏、褚氏的流民和佃户都聚到陈氏这边来,还有不少自耕农,有些是濒临破产的,就把田地卖给陈氏,自身则成为陈氏的雇农——
比较好笑的是,因为陈氏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购买这些自耕农的田地,这些自耕农就让陈氏先欠着,他们只求得到陈氏的庇护,能安稳地耕种生息,这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钱唐陈氏短期内又兼并了十余顷地,却欠雇农一百余万钱,可谓负债累累。
陈满想按其他士族惯例,收容无籍流民不报官府备案,这样陈氏可省一大笔赋税支出,但陈操之坚决制止,收容流民可以,必须到县上注籍,该交的赋税、该服的徭役决不偷漏、逃避,陈操之也建议丁氏和刘家堡逐步将庄园里的隐户注籍,因为陈操之隐约记得就在这其后的两年,大司马桓温会主持推行一次大土断,东晋控制的所有州县都要大阅户口,严法禁、出隐户,侨人流民悉归籍,很多高门大族被迫交出数以万计的隐户,次等士族被抄家的也不在少数,这就是史上著名的桓温庚戌土断——
让陈操之稍感疑惑的是,今年是升平四年,岁在庚申,离下一个庚戌年还有五十年,桓温已年近五十,怎么可能再活五十年后主持庚戌大检籍,依历史进程,五十年后刘裕大权独揽,正要逼晋帝禅位了吧,所以陈操之猜想,这个庚戌应该是指某月某日,而不是指年份。
六月十八,宗之生日,陈操之也为宗之画了一幅画像,是宗之执笔临帖时的样子,既端谨又可爱,另将谢道韫从曹娥庙里拓来的王羲之所书的曹娥碑帖子送给宗之,宗之最爱王羲之的行楷。
七月底,吏部、祠部与谱牒司文书到达钱唐,褚姓家主、六品丞郎褚俭被贬为庶人,褚氏被剔出士籍,原赐的二十顷官田被收回,荫户四散,原先依附褚氏的流民隐户被钱唐其他士族吸纳,褚氏的田产转眼就去了一大半,褚氏虽然愤恨,但现在无官无职,而且成了庶族,又哪里还有资格与陈氏对抗,只有饮恨吞声而已。
本来今年初,陈谟、陈谭要赴吴郡求学于徐藻门下,但因陈操之母亲病逝,所以耽搁了,现在族中事务初定,九个月的丧期已过,陈谟、陈谭便一道去吴郡狮子山下徐氏草堂求学,为明年的齐云山雅集勤学苦读。
据吴郡传来的消息,陆纳已应朝廷征召,赴建康就任左民尚书这一显职,而八月初八陆葳蕤十七岁的诞辰也快到了。
第五十七章 画中隐秘
谱牒司令史贾弼之为六姓入士籍颁赐田产、改注簿籍之事奔波了数月,行程数千里,回到建康已是七月初,心里惦记着在钱唐陈氏墓园草棚无意中看到的那封信,想就此事写信给郗超,却又担心猜测有误,毕竟他看到的只是一封署名“英台”的私信,这个“英台”到底是不是谢道韫尚不敢确定,事关陈郡谢氏,还是慎重为上,而且写信给郗超也不易说清楚此事,明年正月郗超要代表桓温来建康参加新年朝会,到时再与他面谈更好,这段时间且看陈操之与陆纳之女有什么新的流言传布?
针对陈操之与陆葳蕤私订终身的传言,吴郡陆氏宣称这是褚俭妄图谋任太守散布的谣言,褚俭现已被革职,朝廷新委任的吴郡太守和丞郎已经到任,但谣言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传愈广、愈传愈细致,建康民众对有着“江左卫玠”美誉的陈操之非常期待,这个多才纯孝美少年的种种逸事在建康广泛流传,诸如桓伊赠笛、赛书法气走褚文谦、通玄塔上遇郗超、真庆道院抄《老子》、谢玄六百闻笛、事母尽孝甘弃士籍……名气之大、逸闻雅事之多不亚于在东山养望十余载的谢安,当然,与谢安得到众口一词的赞誉不同,高门大族对陈操之这个新进士族子弟依然持以藐视的姿态,但对于陈操之与陆氏女郎有私情的传闻,建康士族大多是冷眼旁观,因为居住在建康的以南渡士族为多,南、北士族面和心不和,所以北地士族对三左大族陆氏闹出的这种有失颜面的传闻虽然不至于像琅琊王劭那样推波助澜、乐观其成,但大多也是隔岸观火、幸灾乐祸,是以建康士庶把陈、陆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基本上没有恶意,很有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味,看来陈操之不另娶、陆葳蕤不另嫁,这传闻就平息不了——
陆纳的胞兄、身居五兵尚书要职的陆氏族长陆始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陆始也制止不了流言传播,其子陆禽现已回到建康,在父亲面前大肆污蔑陈操之,陆始对陈操之简直痛恨了。
七月底,陆纳应召进京,陆始一见陆纳便严厉质问弟弟是怎么管教女儿的,闹出如此大的不雅传闻,让陆氏声誉大受影响,说这是陆纳平时过于溺爱女儿导致的结果——
陆纳虽然也知道这些传闻,但女儿陆葳蕤这一年来都是在华亭为亡兄服丧守孝,每日只是习字作画,无论性情还是品行,哪里挑得出半点瑕疵,对于护犊情深的陆纳来说,女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儿,完美无缺,他陆纳年近半百,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根本容不得别人责斥,就是自家兄长也不行,所以陆纳虽未当面顶撞兄长陆始,但默不作声。
陆始也知道弟弟陆纳虽然看似性情宽厚,但内心其实倔强无比,多年兄弟,知根知底,便放缓语气道:“好了,不说那些,三弟,葳蕤今年十七岁了,也该许配人家了,去年贺隰为子求婚,会稽贺氏与我陆氏门当户对,我听禽儿说贺隰之子贺铸人物也不错,你又为何拒绝?”
陆纳道:“二兄,那贺铸造服散的,我若把女儿嫁他,岂不是误了葳蕤终身!”
陆始知道因长生服散致病最终病逝的缘故,陆纳对服散之人近乎厌恶,劝道:“南北士族,服散成风,也未见得有多少危害,王、谢大族无不服散,三弟莫要太固执。”
见陆纳又不说话了,陆始摇摇头,说道:“那好吧,就依你,就从不服散的高门子弟中寻访,我南人不与北人通婚,百年来与陆氏通婚的不出顾氏、朱氏、张氏,还有会稽的虞、魏、孔、贺,还有富春孙氏、阳羡周氏、武康沈氏这些家族联姻,顾氏已绝交、贺氏已拒绝、沈氏已成刑余之族,那么只有在朱、张、虞、魏、孔、孙、周这七姓中寻访合适的子弟了,这些家族年轻子弟就没有人来求亲的吗?”
陆纳皱眉道:“蕤儿还在为其兄守孝啊!”
陆始点头道:“嗯,下月就除服了,争取年底把婚事定下来——那个陈操之,以后绝不许他再上我陆氏之门。”
陆纳道:“二兄,君子不迁怒,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