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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上品寒士-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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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早已名扬江左,我们莫要违她意愿。”
  顾恺之点头道:“说得也是,子重,那我回去了,你好好歇息,你得养精蓄锐,明日还要去陆府呢,可惜我不能跟去。”
  陈操之听得顾恺之足声渐远,想着谢道韫应付顾恺之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第十五章 卿本佳人
  北宋翰林直学士张拟所着的《棋经十三篇》约两千字,系统地总结了自先秦《尹文子》、东汉班固《弈旨》、马融《围棋赋》、直到唐代大国手王积薪的《围棋十诀》这些著作里关于围棋的论述,集其大成,建立起完整深刻的围棋理论,影响后世千年。
  二月十九日上午,陈操之一早起来练了一遍五禽戏,便在小书房里默写《棋经十三篇》,把其中一些穿凿附会的思想去掉,替换上后世最新的围棋理论——
  正凝思默想、笔不停书之际,忽听院外传来顾恺之爽朗的笑声,大声道:“子重,子重,佳人来访,猜猜是谁?”
  唐宋以前,佳人一词有三义,宋玉《登徒子好色赋》里“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佳人指的是美女;《晋书陶侃传》里陶侃对叛军将领王贡说:“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这里的佳人指君子贤士;南朝王融《秋胡行》“佳人忽千里,空闺积怨生”,此佳人与良人同义,是指丈夫——
  顾恺之所言的“佳人”当指第二义君子贤士,只是在陈操之听来,佳人一词实在暧昧,若不是素知顾恺之是天真诚挚之人,真以为顾恺之是故意揶揄戏谑,因为陈操之猜到来的是谢道韫。
  陈操之搁下笔,大步迎出门外,就见襦衫纶巾的谢道韫跟在顾恺之身后走进院来,依旧是敷粉薰香,人未近前,香风习习——
  好友三年不见,自应热情一些,顾恺之可就在边上看着呢,若太冷淡会被他认为是轻义薄情,陈操之抢步近前,一躬到地,不胜欣喜地道:“英台兄,别来无恙乎?昨日相见,未交一言,甚叹惋!”
  谢道韫双眉斜飞、眉梢上挑,英气中带着妩媚,若不是脸上粉敷得厚,可见双颊绯红,也是被顾恺之那带有歧义的“佳人”弄得有些尴尬了,长揖还礼道:“昨日见子重舌战群贤,风采更胜往昔,实为欣喜。”直起腰来与陈操之对视一眼,觉得两个人这样一本正经实在好笑,梨涡浅现,迅即隐去。
  陈尚过来见礼,冉盛、小婵也来拜见祝郎君,在他乡见到旧相识,总是很愉快。
  陈操之请谢道韫入厅饮茶,谢道韫道:“子重,你我故友,不需要客套,就到你书房里略坐一会吧。”瞟了一眼陈操之的左手,见其中指指节一侧微凹,这是执笔书写的痕迹,便问:“子重这般勤奋,在习字吗?”
  陈操之道:“昨日答应江护军要笔录《弈理十三篇》相赠,早起便写了一些。”
  谢道韫含笑道:“我正为此而来,这《弈理十三篇》得让我先睹为快。”
  陈操之道:“那好,请英台兄稍待,尚须小半个时辰才能写完。”
  顾恺之摇头道:“子重所学太杂,却又无一不精,诚可恨也,子重音律、围棋、书法俱臻上品,我差胜者,绘画也,这个绝不能让子重超过。”
  陈操之笑道:“长康放心,绘画我绝不如你,附你骥尾可也。”
  陈尚、陈操之、顾恺之、谢道韫入书房坐定,斗室狭小,跪坐四人就有些逼仄,谢道韫稍感不自在,取过书案上几张写满墨字的左伯字,说了句:“子重书法圆劲秀润了许多。”念诵道:“——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故计定于内而势成于外。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战已合而不知胜负者,无算也。兵法曰‘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由此观之,胜负见矣。”赞道:“此论精辟!子重,快快笔录出来。”
  陈操之便援笔抻纸,继续写《弈理十三篇》,陈尚坐了一会,便向谢道韫告罪,自去司徒府了,顾恺之也被府中管事请去说有要事相商,顾恺之与张墨之女张彤云的婚期将近,张彤云下月就会进京,而顾恺之父亲顾悦之也将从荆州赶来,所以顾恺之近来还是颇忙碌的。
  现在书房里只剩陈操之与谢道韫二人,《弈理十三篇》陈操之已经写好前九篇,两千多字,谢道韫很快看完了,便等着陈操之写出来,陈操之现在是左手书写,用的是王羲之《兰亭集序》行楷,陈操之垂睫下视,双肩不动,悬腕挥毫,一个又一个清丽的小行楷字从笔端流淌出来,有时又停笔思索,墨眉微蹙,在搜索记忆,而挺直的鼻子两侧微现汗意——
  二月天气,气候尚冷,不至于写字写得出汗,谢道韫莞尔笑道:“子重,你专心写吧。”取过案头《一卷冰雪文》翻看起来,若不经意道:“子重修心养性功夫还欠磨砺啊。”
  陈操之微笑道:“奔马迎面、大风摧树,犹自神色不变,此之谓名士风度。”
  谢道韫稍一蹙眉,即展颜道:“子重可谓过耳不忘,这是记仇吗?”
  陈操之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三年前谢道韫在吴郡桃林小筑时说过的,当时谢道韫、谢玄姐弟要看陈操之作画,陈操之说贤昆仲这样盯着让他无从落笔,谢道韫便说了以上那一番话,当时二人还争论了一番,谢道韫稍占上风。
  陈操之道:“奔马、大风、崩崖、摧树,我或可做到神色不变,但被你这样盯着,还要凝神落笔,就很辛苦了。”
  谢道韫问:“因为我是女子吗?可我听说江左卫玠入建康,多少女子掷花送香囊,你却是神色自若。”
  陈操之道:“那要我如何?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谢道韫看着陈操之鼻翼细汗,揶揄道:“嗯,子重入城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与“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是大书法家钟繇的两个儿子见曹丕时说的话。
  陈操之写不下去了,搁下笔,望着谢道韫,说道:“那年冬夜,看到英台兄那封长信,心甚温暖。”
  谢道韫秀眉一挑,说道:“我都忘了当时写了些什么了,只是觉得不能前去吊唁陈伯母,很是内疚。”不想勾起陈操之的悼母伤感之情,岔开话题道:“我还要多谢子重助谈呢,不然的话会很窘迫。”
  陈操之道:“英台兄辩才无碍,自能应付,我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谢道韫道:“不然,有子重相助,我胆壮得多,阿遏不在京中,以后每月十四子重都来为我助谈可好?”
  陈操之道:“四、五月间我将赴姑孰。”
  谢道韫道:“那三月、四月这两次你可来助我。”
  陈操之有些踌躇,帮着谢道韫拒婚似乎总有点尴尬,若说不相助也说不过去,只好点头说:“好。”
  谢道韫再次岔开话题,说道:“子重选择去西府是对的,也只有桓大司马才有破格用你之魄力,不过我有一言要提醒子重,桓大司马素有不臣之心,其过王敦墓,夸赞王敦是可儿,可儿者,称人心意者也,王敦何人耶,反贼也,桓大司马之不臣之心可知,朝廷亦忌之,奈何桓氏手握重兵,只怕终有兵戈相向之日,子重入西府,务必小心,要左右逢源才好,历练数载便出来,而如郗嘉宾这般不顾家族一意投靠桓氏的,我以为不智。”
  谢道韫这是真切的关心,就是郗超也未对他说过如此交心的话,陈操之甚是感激,但他有些话暂时还不能对谢道韫说,只是道:“多谢英台兄——还是称呼你英台兄吗?”
  谢道韫面色微红,镇定问:“那子重想称呼我什么,像阿遏一般称呼我阿姐?唉,还是叫英台兄吧,习惯了,称呼别的好不自在。”
  这时小婵端了两盏茶进来,对谢道韫道:“祝郎君,这是小婢烹的茶,是我家小郎君教的制茶法子,清香有回味。”将茶放下,就坐在一边侍候。
  陈操之便继续书写《弈理十三篇》,花了半个时辰,将后续四篇写完,共计三千余言,当然不能署陈操之的大名,托名班固所著。
  小婵帮着把这一叠写满墨字的左伯纸裁好、装订成薄薄一册。
  谢道韫不再流连,取了这卷《弈理十三篇》起身道:“子重,此围棋秘笈借我抄录一遍,改日奉还。”带了候在院中的两个仆人离去。
  陈操之送至大门外,拱手而别,看着谢道韫的牛车缓缓驶远,心里有些欢喜有些惆怅,心道:“英台兄又可以出来与我相见了,这很有点终生为友的味道,可是这真能长久下去?”
  用罢午餐,稍事休息,陈操之便命来震驾车前往横塘陆府,准备了简单的贽见之礼:野鹜两只、薰脯十斤、酒两瓮。
  冉盛又要骑着大白马跟去,陈操之说冉盛骑马太惹眼,城中又没有几步路,步行前去便可。
  冉盛只好把马拴起来,笑道:“小郎君虽然俊美,不过别人远远看来,总是先看到我冉盛,哈哈。”
  陈操之道:“既知如此,以后在城中莫要骑马招摇,惹人围观。”看到冉盛将两截三尺长的橡木棍藏进牛车里,怪问:“小盛,这是做甚?”
  冉盛道:“小郎君入陆府,好比刘备入东吴招亲,不能不防。”
  陈操之失笑:“你还真准备开打啊,让人笑话,赶快把木棍丢了。”
  冉盛只好把两根木棍放回他自己房间,跟着牛车走,说道:“不用棍子也行,真要打起来,随便抢个物事就能打。”
  陈操之摇头无语,心道:“冉盛精力过剩,是得带他到军府去练练,不过似乎得先征求一下荆奴的意见,荆奴与小冉貌似主仆,却情同亲人,冉盛年幼不知身世,那荆奴应该是有沉痛往事的。”
  顾恺之过来道:“子重这就要去陆府了吗?千万别进错门,记住,左边的是大陆尚书府,你们要进右边,若是进到左边去,那就不妙了,哈哈!”
  牛车驶出顾府,正好郗超乘马车、带了几名武弁前来邀陈操之一起去陆府,郗超让陈操之与他同车,便问昨夜会稽王有何赏赐?陈操之一一说了。
  郗超道:“会稽王倒是会小恩小惠结纳人。”一笑而罢,未再多言。
  将近横塘,谢万从后赶到,不乘马车也不乘牛车,戴高冠、披鹤氅,由四个健仆抬着平肩舆,平肩舆上还有帷盖,看上去气派不凡,当年谢万初见司马昱,就是这样一副仙风飘逸的派头,让司马昱大为赞叹,谢万又善清谈,和司马昱竟夕长谈,此后谢万官运亨通,直至北伐兵败——
  陈操之和郗超下车向谢万见礼,三人沿横塘西岸缓缓而行,欣赏横塘春色,横塘虽不如蒋陵湖大气,方圆不过数里,但更显精致秀丽,近年来又经陆府精心整治,湖水清澈明净,湖岸花树参差,但见春波渺渺,春柳依依,春日西斜,杏林花开。
  “陈檀越——陈檀越——”
  陈操之止步回头,就见光头芒鞋的支法寒在一个顾府仆役陪同下快步赶来,合什施礼,开口便道:“陈檀越这就随小僧去东安寺见吾师吧。”
  郗超哈哈大笑,说道:“支公相召固然荣幸,但见外舅更要紧。”
  陈操之道:“法寒师兄,我明日一早随你去拜见支公如何?烦师兄在顾府暂歇。”
  支法寒笑道:“佛祖保佑陈檀越姻缘得成。”分别向郗超、谢万合什施礼,便随顾府仆役回去了。
  郗超道:“万石公与子重去拜访小陆尚书,我拜访大陆尚书,我正好有事与大陆尚书相商。”
  谢万石笑道:“这样也好,免得陆仲德来对操之咆哮,陆祖言温文君子,子重不用担心。”
  郗超先行,径去拜访五兵尚书陆始,谢万与陈操之到陆纳府前投刺求见。
  陆纳正与妻子张文纨一道在书房里看陆葳蕤作画,画的是蒋陵湖春晓,青天鸥鹭成行,湖岸高亭独张,一派春和景明——
  这时,管事前来呈上名刺,报知散骑侍郎谢万与陈操之求见,陆纳错愕,朝女儿陆葳蕤看去,陆葳蕤心慌,执笔的手一颤,碧波渺渺的蒋陵湖湖心出现了一个大墨点,一幅将画好的画给污了!
  第十六章 救画
  谢万与陈操之在陆府门厅等候,谢万踏着高齿木屐来回踱步,侧头看着陈操之,陈操之依旧是一贯的不急不躁、温雅从容的样子,谢万心里暗赞此子气度非凡,除了门第寒微,其余才貌品藻俱是上上之选,若真能成为陆氏的佳婿,其仕途将是青云直上,陆氏虽是三吴的顶级门阀,但与王、谢相比,其年轻一辈无甚杰出子弟,纳陈操之为婿,为陆氏门户计应该是利大于弊,可惜陆始固执,不明此变通之理,陆始不点头,陈操之就不可能娶到陆氏女郎——
  谢万又想起自家的那个年已双十的侄女,那也是一件头疼事,女子才高眼界也高,简直目中无人,北侨世家子弟竟没有她看得上眼的,难道还要让三吴大族子弟也来参加谢府每月一次的清谈雅集?南人北人极少通婚,陈郡谢氏可不想开这个头。
  谢万虽知陈操之玄辩无敌,昨日在司徒府更是才惊四座,但却没有把陈操之与谢道韫放在一处想,第一是因为陈操之与陆氏女郎之事沸沸扬扬流传了近三年,一提及陈操之的婚姻,立即就会想到陆氏女郎,这已成思维定势;其次呢,谢万从内心也是看不起寒门与次等士族的,他方才事不关己地认为陆始固执,有条有理地分析陆氏纳陈操之为婿的利弊,显得识见不俗,但若是陈操之向他谢氏求亲,只怕谢万也会与陆始一般勃然大怒,一涉及到自己家族的利益,人是很难做公正客观的,更何况自他兵败寿春之后,陈郡谢氏一度面临空前危机,三兄谢安石不得不出山,这两年总算稳住了家族根基,目前正徐图发展,此时若闹出谢氏要与陈氏联姻,只怕会让家族声誉大跌,在这一点上,渡江南来的陈郡谢氏还不如在三吴根深蒂固的陆氏,陆氏闹出女郎要下嫁寒门的传闻,两年来对陆氏声誉似乎并无多大影响,这固然是因为陈操之的确杰出优秀,而雄踞江东两百年的陆氏本身势力强横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是东吴世家的优势,即便是南渡第一大族琅琊王氏也是比不了的,所以谢万根本没把陈操之与其侄女谢道韫往一处想,认为那完全不可能——
  谢万并不知其三嫂刘澹曾对谢道韫说过“生年不满百,喜欢就要争”的那番话,若是知道,定会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妇人浅见,并强烈反对。
  对陈操之的欣赏,谢万也是发自肺腑,并非虚伪作态,但前提是不要损及他谢氏的利益,所以说谢万其实与陆始无异,比之温和重情的陆纳更重虚名。
  陆纳自昨日大中正访谈后对陈操之原有的一些不满消减了许多,他觉得陈操之是真心喜爱葳蕤的,并非是妄攀门第,想借陆氏上位,但这些事陆纳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他没有抗拒兄长和整个家族的勇气,他不能把葳蕤下嫁陈操之,这是很无奈的事,此时听说陈操之来访,心道:“陈操之该不会是请谢万来说情,想向葳蕤求婚的吧!”
  一边的张文纨见陆纳皱眉不语,那管事还在等着吩咐呢,便道:“夫君,见见陈操之又何妨,就当作若无其事事,和以前在吴郡时一样不就行了。”
  陆纳点点头,吩咐管事请谢、陈二人到正厅相见,他整了整衣冠,迎了出去,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正与女儿陆葳蕤清亮的眸子相对,那企盼的眼神让陆纳心弦微颤,足不停步,出书房门而去。
  陈操之见到陆纳,就好比还在吴郡求学那时自由出入陆府一般,执后辈礼,口称陆使君,彬彬有礼,无可挑剔。
  陆纳很奇怪自己竟然对陈操之没有半点怨气,亦是一派长者的从容,问陈操之三年守孝之事、所读何书、书法进境……让一边的谢万瞧得有些讶然,陆纳的雅量着实让人敬佩啊,喜怒不形于色,简直胜过他三兄谢安石了。
  陆纳听说谢万是来求览《桓伊赠笛图》的,便道:“此图藏于我书房,谢常侍要赏看,便请去我书房陋室一观。”叫过一名小僮,让小僮先跑去书房让张文纨与陆葳蕤回内院去。
  陈操之与谢万来到陆纳的前院书房,布置一如吴郡陆府的那个书房,前年陆纳入建康,别的都不带,就是把他收藏的碑帖书画装了几大车运来,公务闲暇,时时赏玩。
  陆纳亲自从沿壁一排书橱中找出那轴绢本《桓伊赠笛图》,转过身来,却见陈操之与谢万正看书案上那幅《蒋陵湖春晓图》,谢万对着湖面留白出现的那一大滴墨污叹息道:“好一幅佳作,奈何污损!”
  陆纳道:“是小女习作,不慎作废,未及收起,让谢常侍见笑了。”即命小僮将画收起。
  陈操之止住道:“且慢。”对陆纳道:“陆使君,容我再看看这幅画。”
  陆纳自不会拒绝,自展《桓伊赠笛图》与谢万观赏。
  谢万见陈操之凝神看那幅废画,便道:“操之与顾恺之同为河东卫协弟子,也精于绘画,莫非是想挽救此《蒋陵湖春晓图》否?”
  陈操之点头道:“一幅佳作,就这样废了实在可惜,若陆使君允许,操之想尝试着挽回。”
  谢万笑道:“此雅事也,祖言兄岂会不允。”
  陆纳便道:“操之随意增改便是,反正是幅废画。”
  陈操之便跪坐在书案边,先取了一支寻常画笔,蘸上墨水,对着画面略一端详,兔起鹘落,在那点墨污附近又点上两块墨斑——
  “咦!”谢万与陆纳都感诧异,一块墨污已难处理,现在又多了两块,这以留白法表现的湖面出现了三块墨斑,很是刺眼!
  谢万也不急着欣赏《桓伊赠笛图》了,负手立在陈操之身左,要看陈操之如何挽回此画?
  陈操之另取一支画笔蘸了清水,在三块墨斑上略事点染,让墨斑显得浓淡有层次,不只是漆黑一块,然后从悬在笔架上的画笔中选了一支小管紫毫笔,用卫协独有的铁钱勾勒法在最大的那块墨斑上细心勾勒,仿佛亭台楼阁模样,再用朱红、藤黄、花青三色调和,用小写意点染法画出姹紫嫣红的隐隐花色和苍翠的山景,把两块墨斑进行同样处理,画法各有不同,参差相映,饶有生趣——
  只用了两刻钟,烟波浩渺的蒋陵湖出现了三座美丽的小岛,居中那座最大,墨色浓淡间可见山势嵯峨,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繁花间,那些树、那些花看不分明,只是颜色渲染,但一眼看过去,就让人知道那是树、那是花,意在笔先,气韵生动;另两座小岛只见花树隐约浮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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