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全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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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岳元帅与各元帅在营中商议调兵养马,打点直捣黄龙府,迎还二圣,早晚成功。却是粮草不至,不知何故?正在差官催趱军粮,刻日扫北,忽报有圣旨下。岳爷一同众元帅出营接旨,钦差宣读诏书,却是召岳飞班师,暂回朱仙镇歇息养马,待秋收粮足,再议发丘
岳爷送了钦差,回营坐定。当下韩元帅开言道:“大元戎以十万之众,破金兵百万,亦非容易。今成功在即,不发兵粮,反召元帅兵回朱仙镇,岂不把一段大功,沉于海底!这必是朝中出了奸臣,怕大将立功。元帅且自酌量,不可轻自回兵。”岳元帅道:“自古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不可贪功,逆了旨意。”刘元帅道:“元帅差矣。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金人锐气已失,我兵鼓舞用命,恢复中原,在此一举。依着愚见,不如一面催粮,一面发兵,直抵黄龙府,灭了金邦,迎回二圣。然后归朝,将功折罪,岂不为美?”岳爷道:“众位元帅有所不知,本帅因枪挑小梁王,逃命归乡。年荒岁乱,盗贼四起。有洞庭湖杨么差王佐来聘本帅,本帅虽不曾去,却结识了王佐,故有断臂之事。我母恐我一时失足,将本帅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所以一生只图尽忠。即是朝廷圣旨,那管他奸臣弄权!”途传令拔寨起营。一声炮响,十三处人马分作五队,滔滔的回转朱仙镇。依旧地扎下十三座营头,各各操兵练卒,专待秋收后进兵。
一面唤过岳云,暗暗吩咐道:“方今奸臣弄权,专主和议。朝廷听信奸言,希图苟安一隅,无用兵之志,不知将来如何?你可同张宪回到家中,看望母亲,传教兄弟些武艺。倘有用你之处,再来唤你。”二人领命,拜别了岳爷,来与关铃作别,便道:“向日承我弟所赠宝驹,愚兄目下归乡,并无用处,今日物归故主。愚兄暂时拜别,不久再得相会。”关铃只得收了赤兔马,依依不舍,直送至十里方回。那岳云自和张宪二人,一同归乡去了。
一日,岳元帅同众元帅坐谈议论,忽叫一声:“张保何在?”张保应声道:“有!小人在此,元帅有何吩咐?”岳爷对着众元帅道:“这个张保,乃是李太师的家丁,送与我做个伴当,想要寻个出身。他随我数年苦战,元帅们也知他的功劳。今蒙圣恩赐我的空头扎付,本帅意欲与他一道,往濠梁去做个总兵,可使得么?”众元帅道:“大元戎何出此言?张将军在帐下不知立了多少大功,莫说总兵,再大些也该。”岳元帅便取过一道札付,填了姓名,就付与张保道:“你可回去领了家小,一齐上任。”张保道:“小人不愿为官,情愿在此跟随元帅。”岳爷道:“人生在世,须图个出身,方是男子汉。你去,不必多言!”张保见岳爷主意已定,只得禀道:“小人去便去,若做不来总兵,是原要来伏侍元帅的囗。”岳爷道:“只要你尽心保国,有何做不来之事?”张保叩辞了,并拜别了众位元帅,出营起身去了。
岳爷又叫声:“王横。”王横跪下道:“元帅有何吩咐?”岳爷道:“我欲叫你去做个总兵,你心下如何?”王横连忙叩头禀道:“啊呀!小人是个粗人,只晓得跟随大老爷过日子,不晓得做什么总兵总将的。若要小人去做官,情愿就在老爷跟前自尽了罢!”岳爷道:“既然如此,便罢了!”王横谢了元帅,起来走过一边。众元帅道:“难得元帅手下都是忠义之人,所以兀术屡败。”
正在闲谈,忽报圣旨又下。众元帅一同接进,天使开读,却是命岳元帅在朱仙镇屯田养马;众元帅节度且暂回本汛,候粮足听调。众元帅谢恩,送出天使。回营养马三日,韩元帅、张元帅、刘元帅,与各镇总兵、节度使齐到大营,与岳元帅作别,俱各拔寨起身,各回本汛去了。
且说岳爷在朱仙镇上终日操兵练将,又令军士耕种米麦,专等旨意扫北。不道秦桧专主和议,使命在金国往返几回终无成议,看看腊尽春残,又是夏秋时候。一日,闲坐帐中,观看兵书,忽报圣旨下。岳飞连忙迎接开读,却是因和议已成,召取岳飞回兵进京,加封官职。岳爷谢恩毕,送出天使,回到营中,对众将道:“圣上命我进京,怎敢抗旨?但奸臣在朝,此去吉凶未卜。我且将大军不动,单身面圣,情愿独任扫北之事。倘圣上不听,必有疏虞。众兄弟们务要戮力同心,为国家报仇雪耻,迎得二圣还朝,则岳飞死亦无恨也!”众将道:“元帅还该商议,怎么就要进京?”岳爷道:“此乃君命,有何商议。”
正说之间,又报有内使赍着金字牌,递到尚书省札子,到军前来催元帅起身。岳爷慌忙接过,又报金牌来催。不一时间,一连接到十二道金牌。内使道:“圣上命元帅速即起身,若再迟延,即是违逆圣旨了!”岳爷默默无言,走进帐中,唤过施全、牛皋二人来道:“二位贤弟,我把帅印交与二位,暂与我执掌中营。此乃大事,须当守我法度,不可纵兵扰害民间,也不枉我与你结义一番!”说罢,就将帅印交付二人收了。再点四名家将,同了王横起身。众统制等并一众军士,齐出大营跪送,岳爷又将好言抚慰了一番,上马便行。但见朱仙镇上的居民百姓,一路携老挈幼,头顶香盘,挨挨挤挤,众口同声攀留元帅,哭声震地。岳爷挥泪对着众百姓道:“尔等不可如此!圣上连发十二道金牌召我,我怎敢抗违君命!况我不久复来,扫清金兵,尔等自得安宁也。”众百姓无奈,没一个不悲悲楚楚,只得放条路让岳爷过去。众将送了一程,岳爷道:“诸位将军,各自请回罢!”众将俱各洒泪作别,直待看不见岳爷,方各回营。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惜之曰:
胡马南来捍御难,中原疆土日摧残。幸逢大帅忠诚奋,感激诸军勇力殚。
百战功高番寇遁,几回凯捷庶民安。高宗不信秦长脚,二圣终当返御銮。
又有诗骂秦桧曰:
通金受策哈迷蚩,长舌东窗毒计施。十二金牌三字狱,万年遗奥桧奚辞!
且说岳爷同王横带着四名家将,离了朱仙镇,望临安进发。在路非止一日,来到瓜州地方,早有驿官迎接。到官厅坐定,上前禀道:“扬子江中风狂浪大,况天色将晚,只好在驿中安歇。等明日风静了,小官准备船只,送大老爷过江罢。”岳爷道:“既如此,且在此暂歇罢。”那驿官忙忙的去整备夜膳,请岳爷用了,送至上房安歇。王横同四位家将,自在外厢歇宿。
那岳爷中心有事,睡在床上,不觉心神恍惚。起身开门一望,但见一片荒郊,蒙陇月色,阴气袭人。走向前去,只见两只黑犬,对面蹲着讲话。又见两个人赤着膊子,立在旁边。岳爷心里想道:“好作怪!畜生怎么会得说话?”正在奇怪,忽然扬子江中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江中钻出一个怪物似龙非龙,望着岳爷扑来。岳爷猛然吃了一惊,一交跌醒,却在床上,一身冷汗,却是一梦。侧着耳朵听时,谯楼正打三鼓,暗想:“此梦好生蹊跷!曾记得韩元帅说,此间金山寺内有个道悦和尚,能知过去未来。我何不明日去访访他,请他详解?”
主意定了,到了天明起来,梳洗了,吩咐王横备办了香纸等物。那驿官已将船只备好,岳爷将几两银子赏了驿丞,下船过江,一径来到金山脚下上岸。命家将在船看守,止带了王横,信步上山。来到大殿上,拜过了佛,焚香已毕。转到方丈门首,只听得方丈中朗然吟道:
苦海茫茫未有涯,东君何必恋尘埃?不如早觅回头岸,免却风波一旦灾!
岳爷听了,暗暗点头道:“这和尚果然有德行。但虽劝我修行,那知我有国家大事在心,怎能丢着?”正想之间,只见里边走出一个行者来道:“家师请元帅相见。”岳爷随了行者走进方丈。那道悦下禅床来,相见已毕,道悦道:“元帅光临,山憎有失远接,望乞恕罪!”元帅道:“昔年在沥泉山参见我师,曾言二十年后再得相会,不竞果然!下官只因昨夜在驿中得一异梦,未卜吉凶,特求我师明白指示!”道悦道:“自古至人无梦,梦景忽来,未必无兆。不知元帅所得何梦,幸乞见教。”岳爷即将昨夜之梦,细细的告诉了一遍。道悦道:“元帅怎么不解?两犬对言,岂不是个‘狱’字?旁立裸体两人,必有同受其祸者。江中风浪,拥出怪物来扑者,明明有风波之险,遭奸臣来害也!元帅此行,恐防有牢狱之灾、奸人陷害之事,切宜谨慎!”岳爷道:“我为国家南征北讨,东荡西除,立下多少大功,朝廷自然封赏,焉得有牢狱之灾?”道悦道:“元帅虽如此说,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从来患难可同,安乐难共。不如潜身林野,隐迹江湖,乃是哲人保身之良策也。”岳爷道:“蒙上人指引,实为善路。但我岳飞以身许国,志必恢复中原,虽死无恨!上人不必再劝;就此告辞。”道悦一路送出山门,口中念着四句:
风波亭上浪滔滔,千万留心把舵牢。谨避同舟生恶意,将人推落在波涛。
岳爷低头不语,一径走出山门。长老道:“元帅心坚如铁,山僧无缘救度。还有几句偈言奉赠,公须牢记,切勿乱了主意!”岳爷道:“请教,我当谨记。”长老道:
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荼毒。
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些把舵,留意风波!岳爷道:“岳飞愚昧,一时不解,求上人明白指示!”长老道:“此乃天机,元帅谨记在心,日后自有应验也。”岳爷辞别了禅师,出了寺门。下山来,四个家将接应下船。吩咐艄公解缆,开出江心。岳爷立在船头上观看江景,忽然江中刮起一阵大风,猛然风浪大作,黑雾漫天。江中涌出一个怪物,似龙无角,似鱼无腮,张着血盆般的口,把毒雾望船上喷来。岳爷忙叫王横,取过这杆沥泉枪来,望着那怪一枪戳去。有分教;水底捞针难再得,海中失宝怎重逢?不知那怪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0回 勘冤狱周三畏挂冠 探囹圄张总兵死义
诗曰:
挂冠归隐不贪名,富贵浮云看得轻。全具一腔真血气,只论忠义不论生。
为国为民终永誉,全忠全义每伤身。试看殒命如张保,等是天生不贰臣。
却说岳爷举起沥泉枪,望那怪戳去。那怪不慌不忙,弄一阵狂风,将沥泉枪摄去,钻入水底,霎时风平浪息。岳爷仰天长叹道:“原来是这等风波,把我神枪失去!可惜,可惜!”不一时,渡过长江,到了京口,上岸骑了马,吩咐:“悄悄过去,休得惊动了韩元帅,又要耽搁。”遂加鞭赶过了镇江,望丹阳大路进发。及至韩元帅闻报,差家将赶上去,已过了二十多里,只得罢了。
且说岳爷在路行了两三日,已到平江,忽见对面来了锦衣卫指挥冯忠、冯孝,带领校尉二十名,两下正撞个着。冯忠便问:“前面来的,莫非是岳元帅么?”王横上前答道:“正是帅爷。你们是什么人?问他做甚?”冯忠道:“有圣旨在此。”岳爷听得有圣旨,慌忙下马俯伏。冯忠、冯孝即将圣旨开读道:
岳飞官封显职,不思报国;反按兵不动,克减军粮,纵兵抢夺,有负君恩。着锦衣卫扭解来京,候旨定夺。钦哉!岳爷方要谢恩,只见王横环眼圆睁,双眉倒竖,抡起熟铜棍,大喝一声:“住着!我马后王横是也!俺随元帅征战多年,别的功劳休说,只如今朱仙镇上二百万金兵,我们舍命争先,杀得他片甲不留,怎么反要拿俺帅爷?哪个敢动手的,先吃我一棍!”岳爷道:“王横!此乃朝廷旨意,你怎敢罗唣,陷我不忠之名!罢罢,不如自刎了,以表我之心迹罢!”遂向腰间拨出宝剑,即欲自刎。四个家将慌了,一齐上前抱住,夺下宝剑。王横跪下哭道:“老爷难道凭他拿去不成?”冯忠见此光景,随提起腰刀来砍王横。王横正待起身,岳爷喝一声:“王横,不许动手!”王横再跪下来,已被冯忠一刀砍中头上,众校尉一齐上来。可怜王横半世豪杰,今日被乱刀砍死!有诗曰:
忠臣义仆气相通,马后王横志自雄。此日平江头溅血,他年姓氏布寰中。
却说那四个家将见风色不好,骑着岳爷的马,拾了铜棍,带了宝剑,乘闹里一齐走了。岳爷止不住两泪交流,对冯忠道:“这王横亦曾与朝廷出力,今日触犯了贵饮差,死于此地。望贵饮差施他一口棺木盛殓,免得暴露形骸!”冯忠应允,就传地方官备棺盛殓。一面暗暗将秦桧的文书传递各汛地方官府,禁住往来船只,细细盘诘,不许走漏风声;一面将岳爷上了囚车,解往临安,到了城中,暗暗送往大理寺狱中监禁。
次日,秦桧传一道假旨,命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勘问。三畏接了圣旨,供在公堂,即在狱中取出岳飞审问。岳爷来到堂上,见中央供着圣旨,连忙跪下道:“犯臣岳飞朝见,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毕,然后与三畏见礼道:“大人,犯官有罪,只求大法台从公审问!”三畏吩咐请过了圣旨,然后正中坐下,问道:“岳飞,你官居显爵,不思发兵扫北,以报国恩,反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又且克减军粮,你有何辩?”岳爷道:“法台老大人差矣!若说按兵不动,犯官现败金兵百余万,扫北成功,已在目前,忽奉圣旨召回朱仙镇养马。现有元帅韩世忠、张信、刘琦等可证。”周三畏道:“这按兵不动,被你说过了,那克减军粮之事是有的了,还有何说?”岳爷道:“岳飞一生爱惜军士,如父子一般,故人人用命。克了何人之粮,减了何人之草,也要有人指实。”三畏道:“现在你手下军官王俊告帖在此,说你克减了他的口粮。”岳爷道:“朱仙镇上共有十三座大营,有三十余万人马,何独克减了王俊名下之粮?望法台大人详察!”周三畏听了,心中暗暗想道:“这桩事,明明是秦桧这奸贼设计陷害他。我如今身为法司,怎肯以屈刑加于无罪?”便道:“元帅且暂请下狱,待下官奏过圣上,候旨定夺。”岳爷谢了,狱卒复将岳爷送上狱中监禁。
那周三畏回到私行,闷闷不悦,仰天叹息道:“得宠思辱,居安虑危。岳侯做到这样大官,有这等大功,今日反受这奸臣的陷害。我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在奸臣掌握之中,若是屈勘岳飞,良心何在!况且朋恶相济,万年千载,被人唾骂。若不从好贼之谋,必遭其害。真个进退两难!不如弃了这官职,隐迹埋名,全身远害,岂不为美?”定了主意,暗暗吩咐家眷,收拾行囊细软。解下束带,脱下罗袍,将印信幞头象简,俱安放案桌之上。守到五更,带了家眷并几个心腹家人,私出涌金门,潜身走脱。正是:
待漏随朝袍笏寒,何如破衲道人安?文牺被绣驾刀通,野鸽无笼天地宽。
到了次日天明,吏役等方才知道本官走了,慌忙到相府去报知。秦桧大怒,要将衙吏治罪,众人再三哀求,方才饶了。就限在这一于人身上,着落他们缉拿周三畏。又行移文书,到各府州县勒限缉获。秦桧见周三畏不肯依附他,挂冠逃去,想了一会,便吩咐家人道:“你悄悄去请了万俟卨、罗汝楫二位老爷来,我有话说。”家人领了钩旨,来请二人。那万俟卨乃是杭州府一个通判,罗汝楫是个同知。这两个人在秦桧门下走动,如狗一般。听说是大师相请,连忙坐轿到相府,下轿,一直进书房内来参见。秦桧赐坐待茶毕,二人足恭问道:“太师爷呼唤卑职二人,不知有何钧谕?”秦桧道:“老夫相请二位到此,非为别事,只因老夫昨日差大理寺周三畏审问岳飞罪案,不想那厮挂冠逃走,现在缉拿治罪。老夫明日奏闻圣上,即升你二位抵代此职、委汝勘问此案。必须严刑酷拷,市实他的罪案。害了他的性命!若成了此段大功,另有升赏。不可违了老夫之言!”二人齐声道:“太师爷的钧旨,卑职怎敢不遵?总在我二人身上,断送了他就是。”说罢,遂谢恩拜别,出了相府回衙。次日,秦桧就将万俟卨升做大理寺正卿、罗汝楫做了大理寺丞。在朝官员,哪个敢则一声!二人即刻上任。
过了一日,就在狱中提出岳飞审问。岳爷来到滴水檐前,抬头一看,见堂上坐着他两个,却不见周三畏,便问提牢狱卒道:“怎不见周老爷?”狱卒道:“周老爷不肯勘问这事,挂冠走了。今日是秦丞相升这万俟卨老爷、罗老爷做了大理寺,差他来勘问的。”岳爷道:“罢了,罢了!他前日解粮来,被我打了四十。当初懊悔不曾杀了他,今日倒反死于二贼之手也!”就走上堂对着二人举手道:“大人在上,岳飞没有公服,恕不施礼了!”万俟卨道:“胡说!你是朝廷的叛逆,我奉旨勘问,怎见了我不跪?”岳爷道:“我有功于国家,无罪于朝廷,勘问什么?”罗汝楫道:“现在你部下军官王俊告你按兵不举,虚运粮草,诈称无粮。”岳爷道:“朱仙镇上现有十三座大营,三十万人马,怎说得个无粮?”万俟卨道:“无粮不成,反输一帖,难道我倒跪了你罢?”岳爷道:“我是统兵都元帅,怎么反来跪你?”二人道:“不要与他讲,请过圣旨来。”二贼即将圣旨供在中间,岳爷只得跪下。那二贼将公案移在旁边下首坐着,便道:“岳飞,你快快将按兵不举,私通外国的情由招上来。”岳爷道:“既有告人王俊,可叫他来面证。”万俟卨道:“那王俊是北边人,到了这临安来,不服水土,吃多了海蜇胀死了。人人说你是个好汉,这小小的杀头罪就认了罢,何必有这许多牵扯?”岳爷道:“胡说!别样犹可,这叛逆的罪,如何屈得我!”二贼道:“既不招,叫左右先与我打四十!”左右一声吆喝,将岳爷扯下来,重重的打了四十。可怜打得鲜血迸流,死去复醒,只是不肯招认。二贼又将岳爷拷问一番,用檀木抄指,命二人用杖敲打,打得岳爷头发散开,就地打滚,指骨尽碎!岳爷只是呼天捶胸,那里肯招。二贼只得命狱卒仍旧带去收监,明日再审。
二贼退回私宅,商议了一番,弄出一等新刑法来,叫做“披麻问”、“剥皮拷”。连夜将麻皮揉得粉碎,鱼胶熬得烂熟,端整好了。次日,又带岳爷出来审问。万俟卨道:“岳飞!你好好将按兵不动、意图谋反,快快招来,免受刑法。”岳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