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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童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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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开始一起回忆过去,把我给忘了。
  他们用不高的声音一递一句地回忆着,好像是在唱歌,都是些不怎么快乐的歌儿:疾病、暴死、失火、打架、乞丐、老爷……“你倒是都看见了啊!”
  姥爷咕囔着。
  “什么也忘不了!
  “你还记得生珲瓦莉娅后的那年春天吧?”
  “噢,那是1848年,远征匈牙利的那一年,圣诞节的第二天把教父吉洪拉了壮丁去打仗……”他以后就再无消息……“姥姥叹了一声。
  “是不是的!不过,那年起,上帝的恩泽就不断地光临咱们家了。
  “唉,瓦尔瓦拉……”
  “行啦,老爷子!”
  姥爷阴了脸:“行什么行啦?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这些孩子们,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他有点不能自控地乱喊乱叫起来,臭骂自己的女儿,向姥姥挥舞他瘦小的拳头:“都是你!你把他们惯坏了,臭老婆子!”
  他嚎了起来,跑到圣像跟前,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上帝啊,我的罪巷就如些深重吗?为什么?”
  他泪如雨下,目露凶光。
  姥姥画着十字,低声安慰着他:“你别这样了!上帝知道这是为什么!你看看比咱们的儿女强的人家可不多啊!
  “老爷子,什么家都是这样,吵啊闹啊,一团糟,所有当父母的都在承受同样的痛苦,不只是你一个人啊……”
  这些话似乎稳定了他的情绪,他往床上一坐,好像睡着了。
  如果和往常一样,我和姥姥一起回到顶楼上去睡觉也就没事儿了,可这一次姥姥想多安慰他两句,就走到了床边。
  姥爷猛地一翻身,抡起拳头啪地一声打在了姥姥的脸上。
  姥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用手按住了嘴唇上流血的伤口,低低地说:你这个小傻瓜!“
  然后向他的脚前面吐了一口。
  他吼了一声,举起了手:“我打死你!”
  “大傻瓜!”
  姥姥又说了一句,然后不慌不忙地向门口走去。
  姥爷向她扑过去,她随手一带门,门扇差点砸在他的脸上。
  “臭老婆子!”
  姥爷用手扶住门框,用力地挠着。
  我简直有点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打我姥姥,我感到奇耻大辱!
  他还在那儿挠着门框,许久许久才痛苦地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到屋子中间,跪下,往前一趴,又直起了上身,捶着胸:“上帝啊,上帝啊……”
  我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姥姥在顶楼上漱着口。
  “疼吗?”
  她把水吐到了脏水桶里,安静地说:“没事儿,只是嘴唇破了!”
  他为什么这样?“
  她看了看窗外,说:他总是感到事事不如意,老发脾气。……“你快睡吧,别想这些……”
  我又问了她一句,她严厉地说:“怎么不听话,快睡觉!”
  她在窗户旁边坐下,吸溜着嘴唇,不断地往手绢里吐。
  我上了床,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她。
  她头顶上方青色的窗户外,闪着星光。
  街上很静,屋子里很黑。
  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睡吧。我去看看他……”你不要太向着我,也许我也有错儿……睡吧!“
  她亲了亲我,走了。
  我心里非常难过。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清冷的街道。
  第六章
  又是一恶梦。
  一个晚上,喝过茶以后,姥爷和我坐下来念诗,姥姥政权在洗盘子和碗,雅可夫舅舅突然闯了进来,他一头的乱头发和平常倒没什么两样儿。
  可是脸色不大对。他也不问好,也不看谁一眼,把帽子一扔,挥着两手叨叨起来:“爸爸,米希加疯了!”
  “他在我那儿吃铁饭,可能是多喝了两盅儿,又打桌子又砸碗,把一件染好的毛料子撕成了条条儿,窗户也给砸了下去,没完没了地欺负我和格里高里!
  “现在他已往这儿来,说是要杀了您!您可要小心啊……”
  姥爷用手把自己慢慢地支了起来,脸皱成了一把斧头,眼睛几乎瞪了出来:“听见了没有,老太婆?”
  “好啊,杀他爹来了,亲生儿子呀!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孩子们……”
  他端着肩膀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突然他一伸手把门关上了,带上了沉重的门钩,转身向着雅可夫:“你是不是不把瓦尔瓦拉的嫁妆拿到手不甘心?是不是?
  拿去吧!“
  他在食指和中指间露出大拇指,伸到雅可夫的鼻子尖儿底下——这是轻蔑的表示!
  雅可夫作出副委屈的样子来:“爸爸,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关不关你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什么东西!”
  姥姥什么也不说,她在忙着把茶杯往柜子里收。
  “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好啊,保护我!好极了,谢谢爸爸,好儿子!
  “老太婆,快给这只狐狸一件武器,雅可夫·华西里耶夫,你哥哥一冲进来,你对准他的脑袋打他!”
  舅舅躲到角落里去了。
  “既然不相信我,我就……”
  “相信你?”
  姥爷跺着脚狂吼:“告诉你,不管什么鸡猫狗兔我都相信,可是你,我还要等等看!
  “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很好,你可以动手,把他或打我都行!”
  姥姥悄悄对我说:“快,跑到上面的小窗户那儿去,你舅舅米哈伊尔一露面,你就赶快下来告诉我们!”
  受此重任,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街道。
  尘封上埋的街道上,鹅卵石像一个个肿疤,近处的肿疱大一些,越远越小,一直延伸到了山谷那一边的奥斯特罗日那雅广场,广场上铺着粘土,粘土上有一座监狱。
  监狱是灰色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岗楼,气势壮观,形态忧郁。
  那边儿还有辛那亚广场的一头是黄色的拘留所和铅灰色的消防嘹望塔。
  一个值班的救火员,像拴着铁链子的狗,不停地来回走着。
  那边儿还有一个叫久可夫的臭水坑,那就是姥姥讲过的,有一年冬天舅舅们曾经把我父亲扔进的那个水坑。
  收回眼光来,正对着窗户是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低矮的三圣教堂。
  秋雨冲洗过的一片矮矮的屋顶,早就又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挤挤挨挨的,像教堂门口的叫花子,所有的窗户都瞪着眼睛,大概和我一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街上的行人不多,蟑螂般的挪动着。
  一阵浓烈的气味儿冲上来,让我感到十分惆怅,这是一股大葱胡梦卜包子的味儿。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抑感,心顶压了下来,墙壁在推我!而身体里好像也不东西在向外撑,要撑破肋骨和胸膛!
  是他,米哈伊尔舅舅!
  他东张西望地出现在巷子口了,帽子盖住了他的耳朵,盖住了他大闰个脸。
  他穿着棕黄色的上衣,靴子长及膝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摸胡子。
  看他那阵势,杀气腾腾的!我应该马上跑下去报告,可无论如何挪不动脚步!
  我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洒馆,哗哗啦啦地,他在开洒馆的门!
  我飞也似的跑下去,敲姥爷的门。
  “谁?”
  “我!”
  “干什么,他进了洒馆?好吧,你去吧!”
  我在那儿害怕……“
  “行啦,呆会儿吧!”
  我只好又上去,趴在窗户上。
  天黑了下来,窗户们都睁开了淡黄色的眼睛,不知道谁在弹琴,传出一阵阵悠扬而又忧郁的音东来。
  洒馆里的人们在唱歌,门一开,疲倦而又沙哑的歌声就泄到了街上。
  那是独眼乞丐尼吉图什加在唱,这个大胡子老头子的右眼是红色的,左眼则永远也睁不开。
  门一关,他的歌声也就像被砍断了似地,戛然而止。
  姥姥很羡慕这个独眼儿乞丐,听着他唱歌,她叹息道:“会唱歌,真幸福!”
  有的时候,她望着坐在台阶上又唱又讲的他会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我问你,在梁赞也有圣母吗?”
  乞丐声音很低地回答:“哪个省都有,到处都有……。”
  我常有一种梦境般的疲惫感,希望有个人在我身边,最好是姥姥,姥爷也行!
  还有,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姥爷和舅舅们那么不喜欢他?而姥姥、格里高里和叶格妮娅谈起他来都那么怀念?
  我的母亲又去哪儿了呢?
  我越来越多地想到母亲,逐渐地把她作为姥姥所讲的童话中的主人公。
  母亲不要家里而出走了,这就更使我觉得她有传奇色彩了,我觉着她现在已经面了绿色林好汉,住在路旁森林里,杀富济贫。
  也许她像安加雷柴娃公爵夫人或圣母似的,已要周游天下。
  圣母也会对公爵夫人那样对我母亲说:贪欲的奴隶,不要再捡地上的金银。
  不知魇足的灵魂啊,任何财宝,也遮不住你赤裸的身……
  母亲也以这样的诗句来回答:宽如我,圣母至尊!
  原谅我有罪的灵魂。
  我搜求财宝,只为我那孤独的儿子……
  于是,像姥姥那样慈祥的圣母,原谅了她:唉,你这鞑靼人的后代,基督不肖的子孙!走你的路吧,摔倒了不要怨别人!
  去森林里追击莫尔达瓦人,去草原里抓捕卡尔梅克人,可不要惹俄罗斯人……好像是一场梦!
  下面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把我惊醒了。
  我赶紧往窗下一看,姥爷、雅可夫和洒馆的伙什麦瑞昂正把米哈伊尔往外拉。
  米哈伊尔抓住门框,硬是不走。人们打他、踢他、砸他、最后把他扔到了街道上。
  洒馆哗啦一声上了锁,压皱了帽子被隔着墙扔了出来。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米哈伊尔舅舅躺了一会儿,慢慢地爬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条儿,头发得像鸡窝。
  他抓起一个鹅卵石,猛地向洒馆的大门砸去,一声沉闷的响声以后,街道又恢复了刚才的无声无息的状态。
  姥姥坐在门槛上,弯着腰,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上帝啊,给我的孩子一点智慧吧!
  “上帝啊,饶恕我们吧……”
  姥爷在这所宅子里住了总共也就是是一年:从一个春天到第二个春天。
  不过,我们却名声大噪,每周都会有一群孩子跑到门口来,欢呼着:“卡什林家又打架了!”
  天一黑,米哈伊尔舅舅就会来到宅子附近,等待时机下手,大家不提心吊胆。
  他有时候会打几个帮凶,不是醉鬼就是小流氓。
  他们拔掉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捣毁了浴室,把蒸汽浴的架子、长凳子、水锅全都砸了,连门也没放过,都砸烂了。
  姥爷站在窗于前,脸色阴沉地听着人家破坏他的财产。
  姥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停地叫着:“米沙,米沙,干什么啊?”
  回答她的是不堪入耳的俄罗斯式的咒骂。
  我不可能跟着姥姥满院子跑了,因为那样太危险了,可我又害怕,只好来到楼下姥爷房间:“滚开,混蛋!”
  他怒不可遏地大吼。
  我飞也似的逃回顶楼,从窗口向外盯着姥姥。
  我很怕她让人给杀了!
  我喊她,让她回来,她不。
  米哈伊尔听见了,开始破口大骂我的母亲。
  有一回,也是这么一个令人不安的夜晚,姥爷病着,躺在床上,头上包着手巾,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大叫着:“辛苦一生,攒钱攒了一辈子,最后落到这么个下场!
  “如果不是害臊,早把警察叫来了!
  “唉,丢人现眼啊,叫警察来管自己的孩子,无能的父母啊!”他突然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到窗前。
  姥姥拉住了他:“干什么去?”
  “点灯!”姥姥点起了蜡烛。
  他像拿枪一样,端着烛台,冲着窗口大吼:“米希加,小偷儿、癞皮狗!”
  话音未落,一块砖头哗地一声破窗而入!
  “没打着!”‘姥爷哈哈大笑,这笑声像哭。
  姥姥一把把他抱回床上,就像抱我似的。
  “上帝保佑,别这样!”
  “你这样会把他送到西伯利亚去充军的,他只不过是一时糊涂。”
  姥爷踢着腿干嚎:“让他打死我吧!”窗外一阵咆哮。
  我抓起那块砖头,向窗口冲去。
  姥姥一把抓住了我:“混小子,干什么!”
  有一次,米哈伊尔拿着一根大木棒子打着门。
  门里面,姥爷、两个房客和高个子的洒馆老板的妻子,各执武器,等着他冲进来。
  姥姥在后面哀求着:“让我出去见见他,跟他谈谈……”
  姥爷前腿屈,后腿绷,就像《猎熊图》上的猎人似的,姥姥去哀求他时,他无声地用肋、脚往外推她。
  墙上有一盏灯笼,影影绰绰地照着他们的脸,我在上面看着,真想把姥姥拉上来。
  舅舅对门的进攻十分奏效,已经摇摇欲坠了。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姥爷突然说:“别打脑袋,打胳膊和腿……”
  门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小窗户,舅舅已经把窗户上的玻璃打碎了,像一只被挖掉眼珠的眼睛。
  姥姥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伸出一只胳膊,向外面摆着手,大叫:“米沙,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走吧!
  他们要把你打残啊,快跑!“
  舅舅在外面,照着她和胳膊就是一棍子,姥姥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念叨着:“米、沙、快、跑……”
  “老太婆,怎么啦?”
  姥爷大叫一声。
  门哗地一下开了,舅舅冲进来,几个人一齐动手,他一个下子就又被扔了出去。
  洒馆主人的妻子把姥姥搀回到姥爷屋子里。姥爷在后面跟着:“伤了骨头没有?”
  “肯定是折了!”
  “唉,你说可拿他怎么办啊?”
  姥姥团着眼睛说。
  “好啦!”
  “已经把他捆起来了,真凶啊!你说他像谁?”
  姥姥开始痛苦地呻吟了。
  忍一忍吧,我已经叫人去找正骨婆了!
  “老太婆,他们这是要我们现在就死啊!”
  “把财产都给他们吧……”
  “那瓦尔瓦拉呢?”
  他们谈了很久。
  姥姥的声音低沉而无力,姥爷却大吵大闹。
  一会儿,来了个小老太婆。
  大嘴巴像鱼似地张着,她好像没有眼睛,用拐杖探着路,一步一挪地往前移。
  我以为姥姥的死期已到,刷地一下跳到了那个老太婆跟前:“滚出去!”
  姥爷粗暴地把我揪上了顶楼。
  第七章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了,姥爷有一个上帝,姥姥则另有一个上帝。
  姥姥每天醒来,都久久地坐在床上梳着她令人羡慕的长发,每次都吃力地梳掉一些头发,她怕惊醒我,小声地骂着:“鬼头发,可恶的东西……”
  梳顺了头发,编上辫子,随便洗两下脸,擤擤鼻子,脸上还带着怒色,就站到了圣像前,开始祈祷了。
  只有祈祷才能真正使她恢复生命的活力。
  她伸直脊背,抬起头来,安详地注视着圣母的脸,她画着十字,低声地祈祷着:“最光荣的圣母,你是快乐的源泉,你是花朵盛开的苹果树!”
  每天她都能找到新的词句来赞美圣母,每次我都会全神贯注地呼她作祈祷。
  “最纯洁的心灵啊,我的保佑者,我的恩人,我的圣母!
  “你是金色的太阳,扫荡掉大地上的毒瘤吧,不要让任何人受到欺凌,当然也不要让我无缘无故地遭厄运。”
  她含笑的双眼炯炯有神,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她抬起沉重的手,在胸前缓缓地画着十字。
  “耶酥基督,上帝的儿子,请施恩泽予我吧,看在圣母的份儿上……”
  早晨她的祈祷时间一般不太长,因为要烧茶,如果到时候她还没把茶备好,姥爷会大骂不止的。
  有的时候,姥爷比姥姥起得早,他来到顶楼,碰上她在祈祷,他就会;轻蔑地一撇嘴,呆一会儿喝茶的时候,他就会说:“我教过你金少次了,你个榆木脑袋,老是是按你自己那一套来,简直是个异教徒,上帝能容忍你吗?”
  “他理解我,不论我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会懂的。”
  “好啊,你这个该死楚瓦什人……”
  姥姥的上帝永远与她想随,她甚至会牲畜提起上帝;不论是人,还是狗、鸟、蜂、草木都会从于她的上帝;上帝对人间的一切都是一样的慈祥,一样的亲切。
  洒馆的女主人养了一猫,又馋又懒,还特别会巴结人,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和一身云烟似的毛,大家都非常喜欢它。
  有一次,这只猫从花园里弄走了一只八哥儿,姥姥愣是从它嘴里把只快被折磨了的鸟儿给夺了下来:“你不怕上帝惩罚你吗,恶棍!”
  别人听了笑话她,她喝斥那些人。
  “你们别以为畜生不知道上帝!任何生物都懂上帝,一点不比你们差,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家伙……”
  她和老马沙拉普说话。
  “别老是无精打采的,上帝的劳力!”
  老马摇摇头。
  姥姥讲到上帝的名字,并不如姥爷讲到的多。
  我觉得姥姥的上帝很好理解,也不可怕,但是在他面前你一点谎也不能说。
  因为你不好意思那么干,他在我心中引起一种廉耻的感觉,正因为如此,我也来不对姥姥说半句谎话。
  有一次,洒馆的女主人跟我姥爷吵架,她连我姥姥也一块儿骂上了,还向她扔胡萝卜。
  姥姥安详地说:“你可真胡涂!”
  这件事可把我气坏了。
  我要报复这个胖女人!
  据我察,邻居们互相报复的方式主要有:切掉猫尾巴、毒死狗、打死鸡、把煤油偷偷地倒进腌菜的木桶里、把格瓦斯桶里的洒倒掉……我想采取一个更厉害的办法。
  那天,我看准了一个机会,洒馆女主人下了地窖。我合上地窖的盖子,上了锁,在上面跳了一通复仇者之舞,把钥匙扔到了屋顶上,一溜烟地跑回厨房去了。姥姥正在做饭。
  她没有立刻明白我为什么那么高兴,可她明白之后,立刻朝我的屁股上踢一脚,让我立刻把钥匙找回来。
  我只好照办。
  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和刚刚被放出来的胖女人和善地说话,一起大笑。
  “好小子!”
  洒馆女主人向我挥了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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