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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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他的仇敌,他已经近乎疯癫了。
他在烟雾腾腾的地下室里乱蹦乱跳,破藤椅子给他踩得稀烂,深陷在泥土里的四条椅腿,折断了三条。墙壁上的地图,本来就因为落掉了许多钉子大部分翻卷下来,现在给他猛地一把全部撕扯下来,揉成纸团,扔掷在地上。
何莽汹汹地走到报话机旁边,报话员早已藏躲到报话机背后的桌子底下,他浑身发抖,两只丧魂失魄的眼睛,放射着恐惧的死光,望着何莽,但他还是被何莽拖了出来。他拚命地哀叫、哭泣,希望得到何莽的怜悯,何莽却好象没有看到听到似的,气狠狠地用力一推,他的矮小的身子便摔倒在死了的那个卫兵身上。
何莽毕竟意识到死亡逼近了自己的身边。他也实在筋疲力竭,他的两条腿再也支持不了他那肥胖的笨重的身体,终于倒在墙根一堆子弹箱子上。他的嘴巴呼呼地喘着粗气,唇边淌着一条一条连绵的气味难闻的粘液,泛着白色的泡沫,就象刚打开的啤酒瓶子一样。
一阵黑烟猛地窜进了地下室,手榴弹在地下室的门口轰然炸响,好象是工事墙壁遭了爆炸,一堆什么东西,“轰通”
一声倒塌下来。
何莽把身子朝他的勤务兵的背后移动一下,勤务兵连忙把歪斜要倒的地下室门口的沙袋堆好,伏在沙袋下面,把上了架的驳壳枪架在沙袋上,向地下室外面准备射击。
何莽惶惧得全身打抖。他的失神的眼在地下室里扫视了一下,那个被他击毙的卫兵,翻仰着的破藤椅子,空罐头盒子,撕下来的地图,早已无声无息的报话机,报话员的没有血色的枯瘦的死人一样的脸,……使他增长了对于死亡的恐怖情绪,他叹了一声长气,低下头去,他仿佛作了决定:就把这个地下室作为葬身的坟墓吧!
何莽全身瘫软,不是不想挣扎,而是真的挣扎不动了。
弹烟又翻滚进来,子弹射进了地下室门口的沙包,沙包里喷出烟样的沙灰。
在外面指挥战斗的参谋长跟着弹烟滚跌进来,满头血水,默默地栽倒在何莽的脚下。
何莽明白,他的命运临到了最后一分钟的关头。
就在这最后一分钟里,何莽摔掉了身上的皮领大衣,现出他早已着好了的士兵服装,脱去脚上的黑皮鞋,从死了的卫兵的脚上扒下了力士鞋,套在自己脚上,随手在地上抓起一块血迹斑斑的纱布,横七竖八地从头上缠到脖子里,举起左轮枪喝令仅有的一个勤务兵,走在他的前头,和他一同冒着弹雨,顶着一阵黑烟,蹓了出去。
他出去不到三分钟,所有的枪声停歇。
秦守本和王茂生冲进了地下室。
秦守本抖抖从地上拾起的皮领大衣,向举着双手的报话员问道:“师长呢?”
报话员抖索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师长到哪里去了?”秦守本喊叫着问道。
“他……跑了!头上,裹……裹了纱布,装……装伤兵……
跑了!“报话员对战士们颤抖着声音说。
秦守本在大衣袋里摸出了何莽撕下来的符号,又听到报话员的说话,便和王茂生急速地奔了出去。嘴里高声大叫着:“敌人师长化装伤兵逃走啦!追!”
他们在西边大碉堡附近,发现一个头裹纱布的胖个子和一个矮小的汉子在急促地奔跑着,便赶了上去,头裹纱布的胖个子和矮小的汉子见到有人追赶,便甩起两腿飞跑起来。
秦守本和王茂生追赶到石圩子西北角上一个缺口的地方,敌机扔下的炸弹落到他们面前,浓烟障蔽了他们的视线,弹片在他们的身边飞啸。石圩墙给炸倒了一大段,圩墙里面的两处房屋倒塌下来,随即燃烧起来,这使他们不得不停顿了一下。
在他们从卧倒下来隐蔽的地方爬起以后,两个奔逃的敌人不见了踪影,他们出了圩墙缺口,在水沟边、地堡里、附近的房屋里仔细地搜寻了许久,没有寻到,向野外望望,在半里外的小土坡下面有一个独立屋子,屋子这边的泥地上,一位老大娘喊叫着向他们面前爬滚而来,手里举着一团黄色的东西。
秦守本和王茂生奔跑上去,那个老大娘的腿上、身上尽是血迹。
“两个,……两个野狗……换了我老头子的衣服……跑了!”
老大娘扯着手里脏污的军衣咒骂着。
他们把两个敌人脱下的军衣扯碎,包扎了老大娘腿上的伤口,把老大娘抬回到小屋里去。
“迟早……总要遭炮子的!……死了,狗也不吃!……我记得,……一个黑驴,胖子,……一个狼脸,勾鼻子……遭炮子的!”躺在床上的老大娘愤恨地咒骂着,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着。
秦守本的眼睛里冒出了火花,对老大娘说:“大娘!我们替你报仇!”
两个人离开了小屋子,在小屋子门外的枯草地里,王茂生的脚下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拾起来一看,是左轮手枪,在附近又搜寻了一番,在菠菜田里发现一支驳壳枪,打开两支枪的弹膛看看,都是空空的,没有一颗子弹。
两个人站到屋子前面的土丘上,向四下瞥望了好久,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子。
“定是敌人的师长!给他逃啦!”秦守本懊恨地说。
为战斗的胜利所鼓舞的秦守本和王茂生,对敌人师长在他们追击之下逃脱,感到极大的不愉快。两个人懊心丧气地回向吐丝口镇,拖着沉重的疲累的脚步。特别是初次参加大战的王茂生,疲累得几乎抬不起腿脚来。
“枪给我吧!”秦守本望着落后两步的王茂生说。
王茂生仍旧自己背着笨重的汤姆枪。
秦守本把王茂生的手,拉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在湿泥粘脚粘腿的田里,他们有气无力地走了回来。
二八
连串的炮弹,在莱芜城里李仙洲总部的门口轰然地炸裂开来,那响声,先象一座高山倾倒了似的,然后就象凶猛的台风袭击冬天的树林,呜呜地大呼大啸。
房屋剧烈摇动,楼板上的灰尘、蜘蛛网,“唦唦”地飘跌下来,洒在桌子上、床铺上、地上。李仙洲的参谋长象给什么虫子咬了一口,把一只蓄着长指甲的手,勾曲到后脖子里不住地搔弄着、桌上的茶杯、水瓶、报话机、电话机、墨水瓶等等东西,慌乱地翻滚跳蹦。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电话筒的参谋处长的黄哔叽军服上,脸上,给墨汁瓶子狠狠地喷唾了一口,他在电话里听到的什么。一下子给吓听得光光,话筒从他的颤抖着的手里掉落到桌上。
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子斜躺在床铺上的李仙洲,正在眯着昏糊无神的眼睛苦思着什么,脸上的皱纹顿然消失,皮肉绷紧,脸形拉长,托在腮上的手象给什么东西猛撞一下,跌落到床前的小方凳子上,跌得很重,发着一阵疼痛;但也因此使他的身体得到支持,没有摔跌到床下来。
几个窗子上的玻璃大半震得粉碎,碎玻璃片跟着“哗啦”的响声四处飞蹦,仿佛那些尖利的屑片刺入了他的心窝,他那正在惶惑不安的心,感到麻木刺痛,他的呼吸也就跟着困难起来,好久,他才吐出了阻塞在胸口的一股浑气。
他竭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态,坐到床边上,一条腿跷在床上,一条腿踏着床前的小方凳子,斜着脖子望着他的参谋长。
参谋长象是犯了重大的罪过等候处罚似的,默默地站在惊魂未定的司令长官的面前。
李仙洲想说句什么,步枪和机关枪凄厉可怕的叫声,从院子里传进来,他的嘴唇动了一动又赶快闭上了,他那黄稀稀的胡须,粘满他的两腮、下颏和鼻子下面,仿佛在他的嘴边加上了一种压力,使他的嘴唇张动开来感到很大的困难。
“不能再指望他们!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他们宁可牺牲我们的性命,绝不肯损害自己的一根毫毛!”脸色铁青的参谋长,等候得过久,觉得不能够再有迟疑,终于颤抖着鸭子喉咙,愤然地这样说。
“行动吗?我看,到了最后关头!与其坐以待毙,作瓮中之鳖,不如虎出囚笼!”身体肥大笨重的李仙洲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小心地伸出颈子在院子上空瞥了一眼,回到屋子里对参谋长决然地说。
“迟动不如早动,马上下达命令?”参谋长向副司令官请求批准地问道。
“叫徐州给我们一百架飞机掩护!地面上的步兵爬不动,天空里的飞机也飞不来吗?告诉他们,我们马上突围回济南!
他们不能救我们,我们只好自己救自己!“
参谋长抓过报话机的话筒,喊通了徐州前线司令部,什么代号、什么密语都不用了,脖子里暴出一把青筋,凄惶地大声叫着:“飞机!飞机!一百架!我们回师济南!马上!马上!什么?什么?再守十二小时?”
参谋长歪着头,望着李仙洲,李仙洲抢上前去,拿过话筒来,声音比参谋长低些,但却更加气愤地叫着:“一分钟也不能再守了!子弹已经打到我的面前。不能叫我做俘虏!……我们可以突出去!……有把握!有信心!……吐丝口还在我们手里!……”对方责备他,不同意他们立刻突围的决定,他的手激烈地抖动起来,浮肿的脸象一张黄纸,没有一点血色。他紧皱一下眉梢,回头向参谋长问道:“怎么样?再守十二小时?”
参谋长双脚重重地蹬着砖地,拳头击着桌子,急得几乎蹦出眼泪来,用哀号的声音说:“总座!你的一生,误事就误在‘迟疑不决’四个字上!实力!实力!有实力就有一切!你、我做俘虏,死在这里事小,五、六万人马!五、六万人马毁于一旦事大!不能再中他们的毒计!赶快!赶快走!不要听他们的!我们不是他们亲生亲养的!他们是借刀杀人!”
参谋长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参谋处长呜声哭泣,好几个电话机、报话机一齐吵叫起来,院子里和大门外面,传来急仲的人群奔跑的脚步声。
李仙洲终于咬咬牙关,在话筒上凄怆地叫了最后一声:“我们走了!”
他把话筒重重地扔到桌子上。
李仙洲下达了突围令以后,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燃着一支雪茄烟,衔在嘴上。淡灰色的烟,悠闲地盘绕在他的黄稀稀的胡须上面。他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走到院子里,望着上空,上空一片晴朗,无风无云。枪炮声也沉寂了一些,他的心里觉得明亮起来,微微地笑笑,暗暗地庆幸着他的决策的正确而又英明。
晴空里出现了轰轰吼叫着的大群飞机。
“突进到吐丝口就成功了!”他摸摸已经平静下来的胸口,对参谋长说。
“没有消息,喊不应他们!”参谋长微微地蹙着眉头说。
“不要紧!那里的敌人是残兵败将,是给张灵甫在涟水打残了的!我在南京碰到张灵甫,他说这个队伍不行!”李仙洲的胡须抖动一下,轻蔑地说。
在突围的先头部队顺利地前进了三公里以后,李仙洲和他的参谋长、总部的官员们,出了险恶可怕的莱芜城。
队伍纷纷地汹涌前进,李仙洲骑在马上,他的马,是金黄色的,和他的大衣皮外领几乎是一个色调,发着耀眼的光亮。他的马蹄踏在山地公路上,仿佛在济南城里他的总部门口的柏油路上行走一样,平稳而又坚实。虽然,他明白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胸口的跳动还有些急急忙忙,但是,他的心里已经萌生起幸运的感觉。他确信不采取多路分头突围的办法,而采取集中一路突围的办法,是最明智的,他认为这种集中一路突围,好象高山顶上倾泻下来的急瀑,气势凶猛,无敌可当。
他骑在马上走上一个小山头的时候,把手掌摊开,掩在头额上遮蔽着阳光,向前头和后头一望,顿然生起这样一个疑问:“敌人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暗中埋伏起来了?”疑问在他的脑子里晃动了一下;又立即飞逝而去。他觉得他的队伍实力坚强,声势浩大。他在马上耸耸肩膀,放声地咳嗽了一下。这是他在众人特别是下级官兵面前惯常的形态,他认为这个形态的效用,能使他的司令长官的仪表,在官兵们的心目中显得更加威严。
在他走出莱芜城以前,他就经心地计算过:三个小时以后,他和他的部队可以冲出敌人的包围阵,明天,最迟是后天,他和他的总部官员们便可以从明水乘汽车回到济南。一回到济南,他就立刻飞往徐州、南京,向他的国防部、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再次提出,他在济南向莱芜出动的时候,提出过而没有被采纳的战策:对待共产党的军队,必须重兵多面转攻,切不可孤军深入,处于被动。……
想到这里,不知是由于过度的深思,还是由于心情的不安还没有完全镇定下来,他的额角上冒出了几粒汗珠。他觉得身上发热,便脱下了皮大衣,摔给骑在马上跟在他后面的勤务兵。
炮声突然爆响,浓烟在他前面二百米的队伍行列里腾起,他用力地抓住马鬃,踩紧脚镫,欠起身子来向烟雾腾腾的地方张望着。
炮弹连续地轰响起来,烟柱接连腾起,机关枪、步枪、手榴弹的声音跟着洒泼下来,在前面,在更远的前面,在后面,在更远的后面,仿佛从后面的莱芜城到前面的吐丝口三十里长的一条线上,也就是他的突围部队前进的整个的一条大道上,全线地爆发了猛烈的战斗。
他的队伍乱了,漫山遍野地东窜西奔。
公路两侧的山头上,峡谷里,突然地出现了敌人,射出了密集的炮弹、枪弹,虎啸狮吼一般地叫喊着,从山头、峡谷、田野村庄和小沟、小屋里蜂拥而出,直向公路上猛扑过来。
李仙洲不认为这是最后的结局,他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狠命地抽击了几下,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大声喊叫着:“突围——!突出去——!”
几十架银灰色的轰炸机,象是看准了地下奔跑着的骑马的人,正是这位中将副司令长官李仙洲似的,缓缓地飞行在他的顶空,卫护着他。
二九
苦战了一夜半天的刘陈团,在吐丝口镇的枪声刚刚停歇的时候,便又迎着南面突然而来的战斗音响,投入新的战斗热潮。
已经取得的胜利鼓舞着他们,接踵而来的新的胜利向他们招手,疲劳、饥渴、伤痛,在几秒钟以内完全抛却了。
“敌人垮下来了——!”
“捉俘虏啊——!”
“缴枪哟——!”
就象在虎头崮进行战斗演习似的,战士们漫山遍野地奔跑,奔向指定的堵击敌人的阵地,嘴里高声地喊叫着口号。
在吐丝口东南两里地的小高地上,头部负了伤的罗光,向战士们传达了军部的命令:“不让一个敌人逃掉!”
秦守本和王茂生并肩地伏在小高地侧面的崖坡后面,啃着刚刚发来的干馒头,端着汤姆枪,炯炯的目光投射在左前方的公路上。
“那个师长跑掉了,这一下捉个团长也好。”秦守本自言自语地说。
王茂生表现出很不安静的神情,不时地抚弄着他的汤姆枪,看看枪口,摸摸准星、标尺。
一整夜在黑暗里战斗。屋顶上敌人的机枪阵地被扑灭,是不是他手里的汤姆枪打的,他不清楚。今天上午,枪弹打了不少,哪个枪弹打倒了敌人,他也说不上来。他觉得他还是用步枪的好,步枪可以长距离瞄准,打倒一个就是一个,自己可以亲眼看到。看到自己射出的枪弹把要打的敌人打倒,就是王茂生最大的快乐。打了一夜半天,他竟没有机会向敌人瞄准射击,用的又是他从未用过的汤姆枪,只能在五十米的近距离以内杀伤敌人,而且又笨又重。现在,又打第二个战斗,用的还是这种枪,王茂生的心里不免有点懊恼。秦守本已经成了王茂生最好的朋友,他从知道王茂生早是共产党员的那天夜晚起,就和王茂生特别新近起来,一夜半天的战斗里,他没有和王茂生分开过,共同地冲进敌人的师部,共同地追赶着逃跟的敌人师长,现在又并肩伏在一起进行第二个战斗。他早已看出王茂生有些不愉快的样子,但总以为是初次打大仗感到过分紧张疲劳的缘故。王茂生手指不停地抚弄汤姆枪的动作,使他明白了王茂生不愉快的来由,他歪过头向王茂生问道:“想你那支步枪吗?”
“这种枪真用不惯!”王茂生拍拍汤姆枪,皱皱眉头说。
“我本来也不喜欢它!不能上刺刀!用几回就好了,冲锋起来比步枪灵光。”
离他们不远的张华峰递过话来:“要刺刀?我给你一把!”
张华峰手里晃着一把七、八寸长的小插刀子,刀把子上裹着一块红布,刀口雪亮,在太阳地里闪闪发光,看来是非常锋利的。
“哪来的?”秦守本伸过手去,问道。
“敌人送我的!嘿!几乎把老子的脑袋割下来!”张华峰把小插子扔到秦守本的身边。
秦守本和王茂生看着雪亮的刀子,两个人嘴里啧啧地夸赞着:“好东西!玲珑小巧!”
“纯钢的口!”
秦守本把刀口在身边的一棵小树枝上轻轻地荡了一下,树枝便不声不响地折断下来。
“乖乖!这样快!”他伸出舌头惊叹着说。
“送刀子给你的那位老哥呢?”王茂生向张华峰问道。“给这个小家伙送回老家去啦!”张华峰哼着鼻音回答说。
他伸过手来向秦守本讨还他的刀子。
“说话不算话?送给我了!”
“罗指导员叫我这个战斗打下来,就交给他!送给你是送给你,下面还有几个字!”
“几个什么字?”
“送给你——看看的!”
不大说趣话的张华峰也说趣话了,秦守本和王茂生不禁笑了起来。
秦守本真爱这个漂亮的小插子,他又用它割下了一根比前次割的粗壮得多的树枝,翻来复去地在刀口上看了一番,才不舍地还给了张华峰,同时问道:“你还想再宰他几个?”
“看吧!他不想杀我,我的胳膊也硬不起来。”
“那还是借给我用用!吐丝口那个师长逃到一个老百姓家里,抢了一套便衣不算,还打断了一位老大娘的腿!你说他们是人吗?不该用这个小家伙对付对付他们?”
“指导员说要捉活的!”
“指导员的心太好,他的头都给人家打坏了,还说要捉活的!”
指导员罗光躬着腰跳到秦守本的身边,问道:“你们谈什么心啦?”
秦守本闷声不响,抱着枪,两眼望着前方,做出准备战斗的紧张的姿态。